第88章 燕妮：致——马克思

　　你真是我亲爱、甜蜜的、唯一的心肝宝贝和情人！你的来信使我多么幸福，多么兴奋，充满了无声的欢乐！——你想一想，小心肝，当特克拉拿着你的折叠的小信走到我身边，在我耳际响起那仅仅梦想似的和预料到的，带着圆润、温暖和甜蜜的语调的早晨的问候时，我还躺在床上沉浸于梦境和沉思中呢。我是多么高兴，多么感激，多么地充满着爱呀！我的信真的使你高兴吗？我始终未能想得那么好。这个小谄媚者使我多么的骄傲和自负！啊，亲爱的小心肝，你在你的反普鲁士的信中谈起幽默、诙谐、活泼。——今天，亲爱的小天使，你会觉得丢失了这一切；因为几天以来，我的心情又是那样的痛苦和委屈，那样的低沉，我惊慌不安，充满了恐惧与忧虑。昨天母亲来了一封信，埃德加尔请求得到理查的十个塔勒和预支他十月份的伙食费。前一笔款立刻给他寄去了，后一笔款被拒绝了，至今我对埃德加尔的混乱的经济状况有意保持缄默，为的是以后能口头讲讲整个情况。当我收到四十塔勒之后立刻又收到了寄来的三十塔勒时，我更苦恼了，因为这笔钱经付清扎尔姆的债和用作其它必要的开支又花光了，以致我长期没有剩下足够的回去的路费。

　　现在，虽然这些诚实的人给我随意提供一切并请我说出任意一个数目，但是你可以想一想，我不得不接受这一切，然后还不得不负担埃德加尔的债务，这是多么苦恼啊，尤其是因为今年的支出又增加很多。然而，除了这件不愉快的事以外，母亲重新开始教训我，她什么都责备我，并要埃德加尔到科伦去接我，并且只是观察内外的举止。否则我就不可能去波恩看你。啊！小心肝，这一切使我的心情多么沉重！内外的举止！——啊，你的卡尔，我可爱的唯一的卡尔。

　　但是，卡尔，我不会也不感到后悔，我紧闭自己的双眼，紧紧地闭着，这样我就看到了你的含着幸福的微笑的目光——看吧，卡尔，我自己在冥想中也是幸福的，——我把一切都给了你——其他人什么也不给了。啊，卡尔，我清楚地知道，我做了什么和我会怎么被人瞧不起，我知道这一切一切。尽管如此，我仍感到高兴和幸福，甚至不会为人世的任何财宝而放弃对那些时光的回忆。这是我最心爱的东西，愿它永不泯灭。只要我一想到还不得不同你长期分居两地，我就又完全陷入痛苦和不幸之中，尔后感到不寒而栗。可是，卡尔，你给我的信写得竟是如此可爱，如此美好，啊！卡尔我简直都要吻破了！我总是把它们贴在我的心口上，它们具有拯救我的力量。卡尔，你真是天使般的美好，如果你现在默默不语，现在不是亲切、诚恳的和赞许的，那么我就一定会感到绝望了。可是你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如此的可爱和温柔，啊，亲爱的，你现在不还是这样吗，并且吻别的姑娘没有像吻我那样。卡尔，我并没有为你曾这样吻过未婚妻而生你的气，如果你高兴，我自己也就有点高兴，我是多么爱你，可是最高的幸福，这我几乎不敢为自己设想，把它给予别人，不，卡尔，这我做不到。啊，卡尔，现在你对我也还一直保持踏实，并且也想使我很快成为你的妻子，是吗，啊，亲爱的，我愿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你的每一个愿望，并一直在为使你快乐而思虑和操心，卡尔，你本来不需要到科伦去接我。我认为在家会有疑虑。可是亲爱的，你不是要来吗，来吧，对此我是多么高兴。这个星期我还不能想到出发，但是下周末我大概要捆旅行包了。你说，小心肝，你能去接我吗？这会影响你工作吗？告诉我这一切！你知道关于鲍威尔、埃德加尔、豪斯等人的情况吗？啊，小心肝，你想不到我是在怎样的忙乱和怎样的环境中给你写这封信的。哈迈耶尔在户外正在作关于最恰当地刷洗铁锅的长达数小时的讲演。——其中还夹着三个孩子的喧嚣：弗里茨和奥古斯特敲钓鱼钩，特克拉摇着小宝宝，嘴里念着“你睡吧！亲爱的小天使……”哄他安静；狗、鸡、松鼠、兔、金丝雀在我周围上下左右狺狺，咯咯，唧唧，吱吱叫唤着。还有一只雨蛙也赶来凑热闹。它坐在一个大玻璃环中，并一个样子爬上爬下。喔，上帝！这所有的东西到处逃呀爬呀。——这常常使我非常讨厌。

　　几天之前我紧紧地拴在家里，因为哈迈耶尔未能同她的三个孩子分开，她的丈夫未能从自己的无精打采中和从菜园中，从他的卷心菜、芹菜、水芹菜、大葱、洋葱，根茎植物和灌木中摆脱出来，特克拉的肥大的脚上真的长着八个鸡眼，以致不能行走，所以我决定自己单独到杜塞尔多夫去。我带着弗里茨作为向导，早晨同他徒步逛了大街，访问了丹德肯米勒尔斯一家，海涅一家，一位荷兰的老商人，冯·迈耶尔因克夫人。我同这位夫人谈了许多关于她的女友济贝尔的事，然后走进宏伟的宫殿进餐。这里又是花瓶、中国瓷器、铸像、宫廷趣闻、鲑、菠萝香槟酒。这个傍晚天空呈现一片柔和的紫色。我同女伴乘车到莱茵河畔，然后与我的小同伴徒步回家。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满天繁星，预示着翌日的晴朗天气。爱情之星在高高的夜空发出晶莹明彻的光芒。我觉得，它高高地挂在天空好像只是为了照亮我回家的道路，为了把喜悦和宁静射进我的心田，为了庆祝我的爱情。我多么想念你和你的爱情！我再一次度过每一个幸福的时刻，再一次躺在你的心上，我陶醉在爱情和幸福之中！就像你在向我微笑并很高兴一样。卡尔，卡尔，我多么爱你呀！今天我无法并且几乎没有叙述的力量，我的所有心事，所有的想法和念头，一切一切，过去，现在，将来，只归结为一个声音，一个象征，一个语调，如果它响起来，那么它只能是：我爱你！这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无时间限制的和无限度的。——其他的一切都交织在这里面。卡尔，卡尔，我想起了这一切，并且你是多么可爱和甜蜜地使我记起这些！小天使，你怎么知道把精神和灵魂贡献出来并把我置于自己内心的喜悦之上？对了，卡尔，这是真的。当我看到你和认为自己是如此的幸福时，我真的会为此付出生命、幸福和永恒。为了给你带来幸福的时刻，我会愉快地忍受人间的嘲弄和羞辱！啊！卡尔，但是——现在我经常害怕，不，不，我又看到了你的眼睛，读你的来信，一切在我胸中又安稳平静了。当你对麦塞尔汽船进行这样的批驳或分析时，我不禁要笑了！这时我立刻想起了小孩布吕恩和他的小手和小眼睛！——如果约布在这里的话，他就不会说这儿蔬菜太少了。噢，上帝，人们在这里为了豆子、白菜和根茎植物都经历了些什么？小心肝，你也将发现我发胖了。所有的衣服我穿着太小了，我不得不经常在线缝旁边接宽一些。

　　可爱的小天使，你还常常想起这全部幸福吗？啊，我亲爱的，亲爱的小心肝，我怎能不感到如此的幸福，如此的欣喜若狂！卡尔，成为你的妻子，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念头——也许；噢！天哪，我头都晕了！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是吗？卡尔，你说，我会完全成为你的吗？完全？哎呀！当我想到特利尔，我就要发抖了——我的父母住在那里，我年老的父母是如此的爱你，啊，卡尔，我很不好，在我身上除了对你的爱情以外，不再有什么好的了——这爱情可是高于一切的、伟大的、强烈的和永恒的。卡尔，你快再给我来信，快，尽可能的快。你的信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受欢迎，更有益，更必要——卡尔，你想想，如果你现在忘了我，——不，不，你不会这样做的——你决不会这样做的。你的爱情的终结将和我的生存的末日同时来临。并且在这次死亡之后，就再不可能复活，——因为只有在爱情中才相信生命继续存在。啊，卡尔，房子在我周围轰响和跳动。我写不下去了——再见，小天使，快来信，快，没有你的信我简直无法生存。下一封信中详细谈谈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小天使，我多么爱你！这就是我所有的幽默和诙谐，我的生活，我的思想，再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