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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 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

第41章

  阿希礼最初一直是被当作“下落不明一可能巳阵亡”处理的,所以伤亡名单上他的名字下也总是标着“下落不明一可能巳阵亡”的字样。玫兰妮一连给斯隆上校打了十多份电报,最后终于来了一封信,信中充满了同情,说阿希礼带领一个骑兵班外出执行侦察任务,没有归来。当时有消息说在北军阵地发生过一场小规模的接触,摩西悲痛欲绝,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过阿希礼的遗体,但没有找到。现在玫兰妮倒是冷静得出奇,她马上给摩西电汇了一笔钱,叫他回来。

  后来伤亡名单上阿希礼的名字下换成了“下落不明一可能巳被俘”的字样,全家这才在愁苦中看到了一线希望,重又获得了一点生气。玫兰妮总是守在电报局不肯走,火车她更是班班必候,一心盼着能有信来。她身子虚弱,现在怀了孕又处处行动不便,可是她却说什么也不肯听米德大夫的嘱咐在家卧床休息。她始终处在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晚上,斯佳丽巳经上床好半天了,还听见她在隔壁房里踱来踱去。

  一天下午,她从街上回来,出现了异样的情况院赶车的彼得大叔惊慌失色,车上还多了个瑞特·巴特勒扶着她。原来她在电报局晕过去了,正巧瑞特路过,看见这乱糟糟的场面,便把她送回家来了,他把她抱上楼,一直送到房里,当时全家惶惶然,忙忙乱乱,都急着去取烫砖、毯子和威士忌了,他拿了几个枕头一垫,扶着她在床上靠着。

  “韦尔克斯太太,”他单刀直人地问道,“你有喜了吧?”

  玫兰妮要不是头晕眼花、浑身虚弱、满心苦楚的话,听他这么一问肯定是受不住的。平日里小姐妹之间一提到她有喜她都要不好意思,每次去让米德大夫做检查,更是像硬着头皮去受罪。一个男人,特别是瑞特·巴特勒,竟会问这样的话,真是岂有此理。可是眼睁睁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只能点点头。点了点头以后,倒也觉得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看得出来他完全是出于好意,出于关切。

  “那你自己得多保重。你成天这样东奔西跑,放不下心事,对自己没好处,说不定还会对孩子有害。如果你不嫌我冒昧,韦尔克斯太太,我倒可以利用我在华盛顿的各种关系,去打听一下韦尔克斯先生的下落。如果他被俘了,北方的俘虏名单上肯定会有他的名字。如果他没被俘一那,有个水落石出终归比干着急强吧。不过有一点我们得说好院你一定要自己保重,不然我对天发誓,决不管你这事。”

  “啊,你真是太好了!”玫兰妮热泪盈眶了。“这样的好人,人家怎么都把你说得那么不好呢?”说完后她才发现自己这话说得太不知轻重了,不免有些惶恐,又一想自己有喜的事怎么能跟男人谈呢,心里就越发惊慌,因而轻轻哭了起来。斯佳丽拿了块绒布裹着的烫砖飞步奔上楼来,正好看见瑞特拍了拍玫兰妮的手。

  瑞特说到做到。大家始终不知道他走的是什么路子。这事又不太好问,一问就无疑是要他承认他跟北方佬的密切关系。过了个把月,消息来了,刚一得到消息,全家人一片欢欣鼓舞,但是过后却又忧心忡忡,心里像刀割一样。

  阿希礼果然没死!他是受伤被俘了,从案卷上看,现在正关在伊利诺斯州的罗克艾兰俘虏营。开始大家都兴高采烈,想到的只是他还活着。可等到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后,大家又面面相觑了,只说声院野罗克艾兰!”那口气仿佛是说院野掉进了地狱!”因为,罗克艾兰在南方的名声之坏,决不下于安德森维尔(安德森维尔在佐治亚州西南部,亚特兰大以南约110英里处。南方政府在该处设俘虏营,关押被俘的北军。一译者注冤之于北方,南方凡有亲属被囚禁在那儿的人,一提到这名字就胆战心惊。

  林肯认为,南方想解决俘虏的给养和看守问题相当吃力,把被俘的北军作为包袱丢给南方可以加速战争的结束,所以拒绝交换俘虏。在他作出这个决策时,佐治亚安德森维尔俘虏营里关押的北军俘虏巳达数千之多了。南军本来口粮就紧缺,连自己的伤病号都差不多巳经断了药品绷带。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有什么富余的东西给俘虏了。前方的士兵吃什么,也就给俘虏吃什么,无非是肉膘、干豆子之类,北方佬吃了这样的伙食大批死亡,有时一天就要死上百人。消息传到北方,北方人气坏了,就使出更苛刻的手段来对付被俘的南军,条件最差的就数罗克艾兰的俘虏营了。口粮短缺,毯子三个人才有一条,什么天花、肺炎、伤寒都一齐肆虐,弄得俘虏营成了十足的瘟疫世界。进去的人中四个能有一个活着就不错了。

  阿希礼去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阿希礼虽然还活着,却负了伤,而且又是在罗克艾兰,他被解往那里的时候,伊利诺斯正是冰天雪地。他会不会在瑞特探听到消息之后,又终因伤重而死去了呢?他会不会染上天花?他会不会得了肺炎,烧得神志昏迷却又没毯子可盖呢?

  “啊,巴特勒船长,有没有办法一你能不能给想想办法,去把他给换回来?”玫兰妮叫了起来。

  “大慈大悲、秉公执法的林肯先生虽然为比克斯比太太的五个孩子洒下了大把的眼泪,可对关押在安德森维尔朝不保夕的几千北军士兵却无泪可流,”瑞特把嘴一撇说,“就是几千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动心的。命令巳经发出了:决不交换俘虏。我一我还忘了告诉你,韦尔克斯太太,你先生本来是有机会出来的,可他就是不。”

  “哪会有这样的事!”玫兰妮嚷开了,这怎么能让她相信呢。

  “不是骗你,真是这样的。北方佬为了打印第安人,正在充实边防部队,兵源就是被俘的南军士兵。凡是被俘的南军士兵只要肯宣誓效忠,到打印第安人的部队去服役两年,就可予以释放,遣送到西部去。韦尔克斯先生拒绝了。”

  “哎呀,他怎么能拒绝呢?”斯佳丽也嚷了起来,“宣誓就宣誓呗,等出了俘虏营马上开小差逃回来,不是挺好的吗?”

  玫兰妮气得什么似的,两眼朝她一瞪。

  “亏你想得出来,让他去干这种事?宣这个誓,本来就可耻,这是背叛自己的南部邦联!这还不算,又要他背叛自己对北方佬的誓言!他要是宣了那个誓,我倒宁肯他死在罗克艾兰。他死在俘虏营里我还可以为他感到自豪呢。可他要是干出那种事,我发誓再也不见他。今生今世再也不见他!他拒绝得好,拒绝得对。”

  斯佳丽送瑞特出门时,忿忿地问院“你倒说说,要是换了你,你会不会先投顺北方佬保全了性命,然后再想法逃走?”

  “那还用说。”瑞特说着嘴一咧,露出了小胡子底下的牙齿。

  “那为什么阿希礼不干?”

  “他是个上等人嘛!”瑞特说。斯佳丽觉得很奇怪:如此冠冕堂皇的三个字,怎么经他一说,竟会含着这么轻蔑挖苦的意味呢?

  1864年的五月,天气又燥又热,枝头的花苞还没来得及绽放就都枯萎了。五月一到,谢尔曼将军统率的北军就又向佐亚治冲来了,这一次冲到了亚特兰大西北一百英里处的多尔顿北部一带。风闻在佐治亚和田纳西之间的州界附近一带即将有一场恶战。北军正在集结兵力,准备进攻西部至大西洋的铁路,即亚特兰大通往田纳西和西部一带的那条铁路线,去年秋天南方正是靠了这条铁路线赶运援军,才获得了奇卡毛加大捷的。

  不过一般来说,多尔顿一带即将大打的形势,并没使亚特兰大人感到太大的不安。北方佬集中兵力的地方,就在奇卡毛加战场东南的三五里处。以前他们企图从那一带的山口打进来,就曾被击退过一次,这一次也不会得逞的。

  亚特兰大人都知道——其实整个佐治亚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佐治亚州对南部邦联来说生死攸关,所以乔·约翰斯顿将军是决不会让北军长期留在佐治亚境内的。老乔和他的部队也决不会让一个北方佬把脚伸到多尔顿以南,因为佐治亚干系甚重,必须充分发挥它的作用,不能受到半点干扰。只要佐治亚能平安无事,它就是南方的天然粮仓、机械工厂、物资中心,一身而兼三职。军队需用的武器弹药很多都是这里制造的,棉毛织物大半也是这里生产的。亚特兰大和多尔顿之间就有多个重要的生产基地罗姆城有制造大炮的工厂和其它工业,埃托瓦和阿拉托那有里士满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钢铁厂。亚特兰大不仅有生产枪支、军火、鞍子、营帐的工厂,还拥有南方规模最大的轧钢厂、一些主要铁路的车辆修理厂和几所大医院。亚特兰大又是南部邦联作为命脉的四条铁路的会合点。

  所以谁也没太着急。多尔顿靠近田纳西,到底离这儿还远着哩。田纳西巳经打了三年了,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总觉得田纳西是个遥远的战场,简直就跟弗吉尼亚、密西西比河一样遥远。再说,北军和亚特兰大之间还横着老乔和他的部队。大家都知道,自石墙将军杰克逊死后,除李将军外,将领中算下来就数约翰斯顿最优秀了。

  就在五月的一个暖洋洋的傍晚,在佩蒂姑妈家的阳台上米德大夫谈到了这个问题,他的意见可以说概括了一般老百姓的看法,认为亚特兰大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约翰斯顿将军凭山踞守,固如铜墙铁壁。听了他这番话,人们的心情各不相同,因为虽然此刻大家都安闲地坐在摇椅里,在这渐浓的暮色中摇呀摇地看着早生的流萤在昏暗中若明若暗,可是各人心头都自有一番沉重的心事。米德太太挽着菲尔的胳膊,巴不得大夫的话能够说中。因为她知道,假如战火再烧近一点儿,菲尔也就得上前线了。小儿子今年十六岁,巳经加人了自卫队。自葛底斯堡一役之后一直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芳妮·艾尔辛,极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不去想那断肠的一幕,几个月来她想了又想,想得脑袋昏昏沉沉,想得脑膜上连印子都压出来了,就始终想着那一幕一部队长途跋涉,狼狈不堪,冒雨撤退到马里兰,队伍里一辆牛车摇摇晃晃,车上载着奄奄一息的达拉斯·麦克卢尔少尉。

  凯里·阿什伯恩上尉那只残臂又疼了,而且他心情也不好,因为他想到自己对斯佳丽的追求近来竟毫无进展。这种局面是阿希礼·韦尔克斯被俘的消息传来以后开始的,不过他倒并没想到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斯佳丽和玫兰妮则都在想念阿希礼,她们俩只要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只要不必跟他人说话应酬,就总是在心里想着阿希礼。斯佳丽是既苦恼又忧伤,她想院他肯定是死了,要不怎么会没消息呢。玫兰妮则在拼命压制内心一阵子一阵子涌起的忧虑,她得没完没了地压制住,不断安慰自己院野他不会死的。他死了的话我决不会毫无感觉一我总会有感应的。”瑞特窑巴特勒懒洋洋地斜靠在暗处的沙发上,大大咧咧地把那两条长长的腿一交叉,露出了脚上考究的高统靴,黑黝黝的脸上毫无表情,高深莫测。他怀里是小韦德,此时睡得正香,小手里抓着一根剔干净了的如愿骨。只要瑞特来访,斯佳丽就允许韦德晚些去睡,因为这个胆小的孩子偏喜欢他,瑞特呢,说来也怪,似乎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平时孩子一闹,总吵得斯佳丽受不了,可是只要让瑞特一抱,孩子就乖乖地不闹了。至于主人佩蒂姑妈,则有些心神不定,老是没完地打嗝,因为今天晚饭吃的是只老公鸡,鸡肉实在太老了。

  佩蒂姑妈家原来养着一雄数雌一窝鸡,雌的早就吃光了,只剩下只公的,几天来一直在鸡棚里蔫头耷脑、没精打采、不啼不叫的。眼看这只大公鸡垂垂老矣,又是失群独处,大有一命呜呼的架势,佩蒂姑妈今天早上终于略带遗憾地作出了决定院不如趁早将它宰了。等彼得大叔把鸡脖子都扭断了,佩蒂姑妈又觉得过意不去了:她的许多朋友都巳很久没尝过鸡味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关起门来独自享用呢,所以她就提出想请客人来吃饭。玫兰妮巳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都好几个星期没出门、不见客了,一听这话简直吓坏了。但是佩蒂姑妈这一次却毫不让步。吃鸡不请客,也太小家子气了。玫兰妮只要把裙箍挪高点儿,谁还看得出来呢,反正她的胸脯也是疮塌塌的。

  “可姑妈,我哪有心思会客,眼下阿希礼一”

  “我包阿希礼还在一包你没事儿。”佩蒂姑妈说道,可是声音却在颤抖,因为她心里其实也觉得阿希礼巳生还无望了,“他一定和你一样好好的,你见见客人有好处。我要把芳妮·艾尔辛也一块儿请来。她妈求我给想想办法,让她振作起精神来,让她也见见客人一”

  “可姑妈,达拉斯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硬逼着她,未免太残忍了一”

  “好了,兰妮,你再跟我争,惹恼了我,我可又要哭了。我好歹是你姑妈,总比你懂得多点儿吧。这客我请定了。”

  于是佩蒂姑妈就把客人请来了,想不到就在临要开饭时,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应该说是姑妈今天并不欢迎的客人。正当烤鸡香飘满屋时,刚做了一次神秘旅行归来的瑞特·巴特勒来敲门了。他腋下夹着一大盒包装得极其精美的夹心糖,满嘴语带双关的恭维话。佩蒂姑妈没办法,只好也请他留下来吃饭,她明知道大夫夫妇对他非常反感,芳妮则更是恨透了不穿军装的一切男人。这两家人在街上碰到他是决不会跟他打招呼的,不过今天在朋友家相遇,总算对他留有点儿礼貌。再说,别看玫兰妮这么柔弱,可现在保起瑞特来可比以前什么时候都坚决。自从瑞特设法替她打听到了阿希礼的消息,玫兰妮就公开说不管别人说瑞特如何如何,她永远欢迎他来自己家做客。

  佩蒂姑妈见瑞特今天颇有分寸,一颗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瑞特一片至诚地向芳妮问候,同情中带着深切的敬意,芳妮居然也对他报以微笑,所以席上的气氛倒也还算融洽。今天这顿饭也真称得上是豪华的筵席了。凯里·阿什伯恩带了一点茶叶来,那是他押送一个北军俘虏去安德森维尔途中在那人的烟袋里翻出来的,在座的每人总算可以喝上一杯了,当然茶里不免带有点烟味儿。每人可以分到一小块又老又硬的鸡肉,配以适量的辅料(主料是玉米粉,佐料是洋葱冤,还有一碗干豆子和一盆相当丰盛的卤汁浇米饭。只是卤汁稀了点,因为没有面粉可添加。甜点心是红薯焰饼,再加上瑞特的夹心糖。最后瑞特还拿出他地道的哈瓦那雪茄来请男宾们享用,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还喝着黑莓酒,大家都说,他们就像在王宫里参加了一次国宴。

  后来男宾们也来到女士们所在的前门厅里,于是话就转到战争上去了。现在人们一说话话题总会转到战争上去。一切谈话,话题无不由战争而来,最后又无不回到战争上去一虽有丧气的话题,但毕竟还是愉快的话题居多,反正总离不开战争。什么战争中的风流韵事,战争中的成婚佳话,医院里或者战场上有谁死了,军营生活里有什么奇闻,战斗行军中有什么轶事,谁如何英勇,谁如何怕死等等,等等。有诙谐,有忧伤,有苦恼,也有希望。无论谈什么,希望是不能少的。尽管去年夏天打了几次败仗,人们还是满怀希望,毫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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