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杀俱乐部（1）

　　这篇小说讲述了波西米亚王子佛罗伦宙和自杀俱乐部主席之间争斗的故事。王子摧毁了自杀俱乐部，并派人惩处俱乐部主席，不料反而被主席杀害。于是展开了一场追逐、复仇、决斗的好戏。

　　波西米亚王子佛罗伦宙是个有着许多才能的人，他旅居伦敦的时候，当地所有阶层的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因为他有着淡然的风貌，并且有着善解人意的大方。人们仅仅只是了解了他的一部分，可这已经足以让他成为楷模了。虽然在平日里，这位波西米亚王子言语很温和，在对于世界的看法上，他并不显得比一个普通的农民高多少。可是，他却想体验一种满是冒险和离奇的生活，这是他优越的家庭无法给予他的。他会在某些时候吩咐马夫格拉丁上校为他准备一次夜游，那时他可能正处于情绪的低落期，要不就是在伦敦的歌剧院里，没有让人开心的喜剧上演，也可能是他不能在田径场上力挫对手，还要等待时机的到来。他的马夫可比主人更加大胆，他有着勇猛的性格。那时候他会很高兴接到这个命令，并且马上就开始筹备起来，一刻也不想耽搁。他因为生活的长期磨炼，而变得处乱不惊，养成了一身“伪装”的特别技能。他不光能改变外表和声音，他还能对各种不同阶层、不同性格、不同国籍的人表达不同的思想。王子就是欣赏他这身本领，并批准他和自己出席一些奇怪的社交场合。可是，这些事从未透露给皇室知晓。两人都拥有着誓不罢休的勇气，还有那种追随对方到死的决心，靠着这两点，他们成功地从各种危难中全身而退。随着他们相处时间的增加，两人也变得更加信任对方了。

　　在三月的一个夜晚里，他们突然遭遇了一场毫无预兆的雨雪，他们为此不得不来到莱斯特广场附近，住进了一家牡蛎客栈，在那避下风雨。格拉丁现在乔装成了一名记者，来自于一家不景气的报馆。王子的装扮还和平常一样，他眼睛上粘着一对蓬松的大眉毛，嘴巴下挂着一副假的络腮胡子。这种显得凌乱的装束，再加上他本人散发出的一种文雅的气质，给人一种经历过各种磨难的行者的感觉，这配合得太完美了。主仆两人都在店里坐下了，安静地喝着白兰地和苏打水。

　　这个客栈客人很多，一副生意兴隆的样子。这里没人会对周围的熟人有兴趣，我们的冒险家也找不到适合聊天的人。这就是伦敦下层社会普遍存在的氛围。王子很快就对这次旅行产生厌倦的情绪了，几乎都快打起了哈欠，不料在这个时候，旅馆的旋转门突然被人撞开了。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后面还跟着两个门警。两个门警一人端着一大盘奶油馅饼。年轻人走到人群中，不管客人愿不愿意，他都给了他们每人一份奶油馅饼，而且态度很谦逊，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客人会很高兴地接受他的馈赠，而有些客人则会坚持不收他的礼品。在遇到拒不接受的客人时，那位年轻人就会把馅饼扔到自己嘴里，还会说些幽默的话来活跃气氛。

　　最后，他走到了佛罗伦宙王子身边。

　　他用极度谦卑的语气对王子说道：“先生，你不会拒绝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吧？我可以保证，这馅饼绝对好吃。从五点到现在，我已经吃了二十七块了。”说着，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夹起了一块馅饼。

　　王子回答道：“我的习惯是，与礼物本身相比，我对它具有的意义更加在意。”

　　年轻人鞠了一个躬，对王子说道：“先生，你想知道它的意义？这是一种讽刺。”

　　佛罗伦宙王子说：“讽刺？你用它来讽刺谁？”

　　“我到这儿来只是发这些馅饼的，我可没打算在这儿解释我的理论。要是因为我热衷于发馅饼而被人嘲笑，我希望，你能收下我的这一点点敬意。你要是拒绝的话，我就不得不吃下第二十八块馅饼了。我承认这东西不错，可是吃太多，我也觉得有些讨厌了。”

　　王子说道：“我被你的真诚打动了。我很乐意让你从这个困境里解脱出来。可是，我有一个条件。对于你的馅饼，我和我的朋友完全不感兴趣。可是我们要是如你所愿，吃下了你的馅饼。那我希望，你能陪我们吃顿晚饭，以此来作为谢礼。”

　　年轻人显得有些犹豫。

　　最后，他说道：“我这里还有几打馅饼，我想，要把这些馅饼发完，我至少还要走几家客栈。这需要不少时间。要是在这段时间里，你们觉得饿了——”

　　王子用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动作显得很礼貌。

　　他对那人说道：“别担心，我和我的朋友陪你一起去发馅饼。对于你这种在夜晚里的消遣方法，我们也很有兴趣。既然双方都接受了交易的内容，我们就这么约定好了。”

　　王子吞下了那块馅饼，你可以想象得到王室那优雅的进餐方式。

　　“味道不错！”

　　年轻人答道：“我觉得，你是位懂行的人。”

　　格拉丁上校也拿起一块馅饼，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就这样，年轻人询问了客栈里的所有客人，有接受的，也有拒绝的。之后，年轻人就向下一家客栈走去了。紧接着，两个门警也尾随他而走了，这两人好像已经习惯了干这种荒唐事了。王子和上校拿起各自的行李，互相笑着看了对方一眼，也互相挽着胳膊跟上去了。这伙人又去拜访了其他两家客栈，基本上还是一样的，有人接受了他的好意，也有人拒绝了他的盛情。每次被拒绝的馅饼，都会由这个年轻人吃掉。

　　当离开第三家客栈后，年轻人清点了下馅饼的数目，发现只剩九块了。一个盘子里装了三块，另一个盘子里装了六块。

　　他对追寻他而来的上校和王子说道：“阁下，我不想拖延了你们的晚饭。对我来说，今天很重要。在我马上就要结束的荒诞事业，还有这最愚蠢的行为之前，对那些所有支持我的人，我将会做件好事。阁下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别再等我了。虽然因为吃了过多的馅饼，我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了了，可是，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会将它们全部消灭掉。”

　　说完，他就开始大口地吃起剩下的那九块馅饼来。在把它们都吞下去后，他转身对那两位门警说道：“我要感谢你们长久以来的陪同。”

　　说完，向他们鞠了两个躬，和他们告别了。有一会儿，他好像定住了一样，看着自己的钱包，他拿出钱付给两位助手一些报酬。之后，他笑着把钱包扔到了大街的中心。然后，他示意上校和王子，现在，他们能够去吃晚饭了。

　　他们一行去了搜后区，在那儿找到了一家法国小餐馆。以前，因为某种原因，这家餐馆名噪一时，可现在早已看不到昔日的辉煌了。三人来到了三楼的一个小包间里，点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三人一边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喝掉了三四瓶香槟。年轻人显得很高兴，说话也很流利，可是，他的笑声太过放肆，好像没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一样。他的手抖动得很厉害，嗓音跌宕起伏，好像不受他的意志控制一样。最后的甜品也被三人消灭干净了，他们点起了雪茄，悠闲地抽了起来。王子说了下面这段话。

　　“我相信，对于我的好奇心，你是能够给予原谅的。在我眼里，你让我觉得很快乐，同时也让我感到迷惑不解。虽然我讨厌被人看做是个行为轻率的人，可我还是要和你说明白一点，我和我的朋友是值得信赖的人，我们会保守你的秘密。我们也有许多秘密，可是很不幸，都告诉给了那些不该透露的人。就如我所猜测的那样，要是你的故事非常无聊，你不必在意我们，我们两人是英格兰最笨的人。我名叫高德厄?西奥菲勒斯，我的朋友名叫大阿尔弗雷德?汉默斯。我们在收集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只要是奇怪的故事，我们全都感兴趣。”

　　年轻人回答道：“高德厄先生，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是你激发出了我的信心。对你的朋友，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觉得他是个乔装改扮的贵族。可是我至少认为，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军人。”

　　对于年轻人这不露痕迹的褒奖，上校还以了微笑，这让年轻人说得更起劲了。

　　“这就是我本不该告诉你们的故事。你们看起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准备好听我讲这个愚蠢的故事了。我相信，这个故事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你们向我坦诚了你们的名字，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的岁数和这故事也没关系。我来自一个普通的家族，我每年能获得三百英镑的租金，这都得归功于我继承的那套房产。可是我最为得意的是，我从祖辈那里继承了愚蠢的幽默秉性。我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会拉小提琴，还拉得不差，虽然不算精通，可是也能在下等戏院里找份工作了。我吹奏笛子和法国号的水平也和小提琴相仿。可是我对扑克牌却很精通，每年我会在这项科学游戏上花掉一百英镑。我能说法语，这让我在巴黎生活得就像是在老家伦敦一样，我花起钱来非常顺手。总而言之，我是个很有天赋的人。我的经历五花八门，我甚至还参与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决斗。在两个月以前，我邂逅了一位年轻的小姐，这位小姐在肉体和精神上都让我觉得满意。当时，我感到自己的心都被融化掉了，忽然之间。我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于是，我爱上她了。可是在我清点完自己的财产后，发现自己手里的钱连四百英镑都不到。我问你，是非常认真地问啊！一个只有四百英镑的男人，他能去爱一位小姐吗？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否定的。我在离开那位可爱的小姐后，钱花得更加快了。今天早上，我钱包里只剩下八十英镑了，那是我最后的一点财产了。我把这笔钱分成了两份，四十英镑留着有特别的用处，剩下的四十英镑，我决定在今晚之前全部用光。这一天，我过得非常有趣。我不仅用奶油馅饼戏弄了熟人，还做了许多荒诞不经的事情。就像我同你们说的那样，我决定给这荒诞的一天来个荒诞的结尾。你们刚才看到我把钱包扔到大街上了吧，那就是我处理那四十英镑的特别方法。你们现在明白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吧，就像我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我是一个笨蛋，还一直不停地做着傻事。我要你们明白，我并不是个抱怨鬼，我也并不是一个胆小鬼。”

　　通过年轻人说话时的语气，能够明显地推断出他内心的情绪，他对自己充满了怨恨和轻蔑。由此，他的听众也察觉到，他并没放下那段往事，而且他对自己的生活有着自己的见解。在那场奶油馅饼的闹剧里，始终隐含着一种悲壮的气氛。

　　格拉丁看了一眼王子，打破了沉默，说道：“为什么？这难道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吗？世界这么广大，可是在这一张桌子上，竟然通过偶然的相会，聚集了三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人？”

　　年轻人大声喊道：“什么，难道你们两人也是生活的失败者？难道这顿丰盛的晚餐也和我的奶油馅饼有着同样的意义，都是件愚蠢的行为。难道撒旦有意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让我们三个可怜的人吃一顿最后的晚餐？”

　　佛罗伦宙王子回答道：“相信撒旦，他有时也显得很仁慈。这真是太巧了，这次偶遇让我觉得很激动。虽然我们大家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遭遇，可这没什么大碍，我们将一切看得简单点，把不同的地方全都抹掉好了。你知道吗，你消灭掉最后一块奶油馅饼的样子真是太棒了，真是我们俩学习的楷模啊！”

　　说到这里，王子从怀里掏出了钱包，取出一沓钞票。

　　“你看这些钱，我要像你一样变得身无分文，可能还要花上一周的时间，但我现在要马上追赶上你，能够和你跑得一样快。这张结账足够了。”说完他把那张钱放到了桌子上。接着他又说道：“至于其他的钱嘛——”

　　说着他把手上剩下的钱都扔进了火炉里。那些钱在火炉里发出红光，一闪而过，化作几缕青烟，向烟囱外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