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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币制造者、窄门——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纪德

第24章 伪币制造者(23)

  “这些话,”他继续说:“只是事后我才对自已说的。事实上,我所以没有自杀,是因为我不自由。我现在是说我害怕,但不是,不是这个。一种完全跟我的意志相反的东西把我拉住了。就像高特不要我走似的。设想有那么一个提线木偶,在戏剧结束以前他想先下台……站住!终幕还要你。哈哈!你以为你可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了解了所谓的意志,不过是那让提线木偶活动的线,而提线的则是高特。你了解吗?好,我解释给你听。譬如说,我对自己说:现在我要举右手,我把它举起来。(他真的举了。)但那是因为那线已经在拉了,是这线一拉才让我想‘我要把我的右手举起来,’并且把这话说出来……而我的不自由之证据便是,如果我举的是我的左手,我跟你讲的必是‘现在我要举左手了。’……嗯,我看你还是不懂……你没有懂这个的自由……噢!我现在明白了高特是在玩弄我们。让我们自以为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是我们自已想要做的事……这是它可怕的游戏……你以为我要疯了吗?顺便说一声——拉?柏厚太太……你知道她已经到养老院去了吧?好得很,你猜怎么样?她认定那是一家疯人院,我把她关在里面,好摆脱掉她——认为我把她当疯子看……你一定承认,一个跟你过了一辈子,一个你把一辈子都给了她的女人,对你的了解竟不如初次见面的路人,这确实是非常奇怪的事……一开始,我天天去看她。但是她一看到我,她就会叫起来:‘哈!你又来了!又来刺探我了!’我不再去了,因为那只会激怒她。当一个人对任何人都不再有用处的时候,你还怎么能期望他想活下去?”

  他的声咅被啜泣噎住了。他垂下头来,我以为他又会沉入原先的颓丧中。但他突然说:

  “你知道她去以前做了什么事吗?她把我的抽屉打破,把我弟弟的信统统烧光了。她向来就嫉妒我弟弟,尤其是他死了以后。夜里,当她发现我在看他的信的时候,她总是会不完不休。她会喊道:‘啊,你叫我上床睡觉!你却去做偷偷摸摸的事!’或者说‘你非得上床睡觉不可了,你会把眼睛累坏了。’你可以说她体贴得很,但是我明白她;那是嫉妒。她不肯把我单独留给他。”

  伪币制造者。

  “因她爱你。没有嫉妒就没有爱的。”

  “好吧,你不得不承认,如果爱不但不能使人快乐,却变成了灾难,那真是件令人伤感的事了……无疑这就是高特爱我们的方式。”

  他一边说一边兴奋起来,而突然间大叫:

  “我饿了。每次我要吃东西的时候,佣人就拿巧克力来。我猜拉?柏厚太太一定告诉过她,我除了巧克力什么都不吃的。麻烦你到厨房里去一下……在走廊右手的第二个门……看看那里有没有鸡蛋。我记得她说过还有几个……”

  “你要她给你煮一个荷包蛋吗?”

  “我想我要两个。你肯走一趟吗?我跟她说不通。”

  “我亲爱的朋友。”当我回来对他说:“你的蛋马上就煮好了。如果你允许,我愿意在这里看你吃,对,那会让我高兴。刚才听你说你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处,我非常难过。你似乎忘了你的孙子了。你的朋友,阿载斯先生,建议你到他那里去住,在学校。他托我来对你说。他认为现在拉?柏厚太太既然不在家了,也没有什么该把你留在这里的了。”

  我以为会遭到一些抗拒,但他几乎连新生活的条件也没有问一下。

  “虽然我没有杀了自己,我却是巳经死了的。这里或哪里,对我来说没什么不一样。你可以把我带走。”

  我们议定后天来带他,在来带他之前,我要把我的旅行箱拿来给他用,好让他把他的衣服和别的他想带的东西装在里面。

  “还有,”我说:“由于你这公寓一直租到这一期期满,你可以随时回来拿你需用的

  东西。”

  女仆端蛋进来,他狼吞虎咽的把它吃下去了。我叫女仆为他做饭,因看到天性终于占胜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他一再地说。“你太好了。”

  我很想叫他把手枪交给我,我跟他说他现在用不着它们了,但是他不肯答应。

  “没有什么好怕的。我那天没有做的,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做了。但这两只手枪是我兄弟惟一留下来的东西了——我需要留着,让我记得我除了是高特手上的玩偶外什么也不是。”

  学期的第一天

  那天非常热。从魏德尔学校打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公园的树顶。那树顶上还浮动着到处弥漫的、尚未耗尽的夏季。

  学期的第一天是老阿载斯永远不会放过的一个机会,用它来发表一次演说。他站在老师的桌脚边,得当的、笔直的对着学童们。桌边坐的则是老拉?柏厚。当学生们进来的时候,他会站起来,但阿载斯用友善的手势又让他坐下了。他焦急的眼睛立刻直接盯住了柏利,这本来已经让柏利十分困窘了,更何况阿载斯在他的演说中介绍新老师给学生的时候,还自以为得当的提到他跟一个学生的关系。拉?柏厚,却因为没有得到柏利回看而沮丧一他认为柏利是无情的、冷漠的。

  “噢!”柏利想,“他为什么非要看我不行?他为什么非要把我当成他们的‘靶子’?”他的同学让他害怕。从公立学校出来的时候,他不得不跟他们一起,在他从公立学校到魏德尔膳宿学校时,听到他们的谈话。他很想加入,因为他极需同情,但他的天性太挑剔了,太敏感了,他无法克服他的厌拒感,话在他嘴边冻结了。他责备自己的愚蠢,尽力不让它表现出来,甚至尽力想笑出声来,免得被他们轻视,但没有用,他在他们之间看起来就像一个孤单单的女孩子一样,而又痛苦的感觉到这一点。

  他们几乎立刻分成了小组。一个名叫雷昂?吉赫丹尼索的学生是一个中心人物,已经开始发挥领导作用了。他的年纪比其余的大了不少,班级也比他们高,黑皮肤,黑头发,黑眼睛,既不高也不特别壮——但他有他们所谓的“厚脸皮”,有个像地狱一般的嘴!就连年轻的乔治?莫林涅也承认“服了”吉赫丹尼索,“而你知道,要想叫我服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就在那天早晨他不是亲眼看到他表演了一招吗?——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小孩,吉赫丹尼索向她走过去,说:

  “这小鬼是你的吗,太太?(他一边深深地鞠了个躬)我不得不说,丑得很。不过,不用担心。他活不成的。”

  乔治仍旧在捧腹。

  “活不成?名誉担保?”当乔治把这个故事告诉他的朋友菲利浦?阿达曼蒂的时候,后

  者说。

  这件厚颜无礼的事让他们乐不可支,再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玩更可笑的事情来了。其实陈腐得很。雷昂是从他表兄斯屈洛维洛那里学来的,但这不干乔治的事。

  在学校,莫林涅和阿达曼蒂坐在吉赫丹尼索坐的那张凳子上去——第五排,以便离学监远一点。莫林涅的左边是阿达曼蒂,右边是吉赫丹尼索(简称吉赫),凳子的末端是柏利,他后面是巴萨望。

  刚泉?杜?巴萨望的生活自他父亲去世后就是沉郁的——之前也并不明朗活泼。很久以前他就明了,他不可能得到他哥哥的同情与支持。他暑假在布列塔尼渡过,跟他的老保姆,忠诚的塞拉芬一起,是塞拉芬把他带到她的老家去的。他一切的禀赋都是内敛的,他把全副力量用在功课上,他有一种秘密的愿望,要向他哥哥证明他比他更好。他住到膳宿学校来,是自己选择的,这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不希望跟他哥哥共住在巴比伦街的大房子里,因为这栋房子除了悲伤的回忆以外不能供给他别的。塞拉芬在巴黎租了栋房子,免得他一个人孤单,她所以能够租房子,是由老伯爵的遗嘱中给她留下的一小笔年金,另外还有她自己两个儿子的俸养。她的屋子有一间给刚泉用,刚泉的校外时间就在这里渡过。他

  把这间房依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一番。一个星期他跟塞拉芬吃两顿饭,她照顾他,让他不缺什么。刚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自由自在的跟她说着话——尽管他最关心的一些事他一种也无法跟她谈。在学校里他独来独往,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同学的胡说八道,也常常拒绝参加他们的游戏。他对读书的兴趣比任何户外活动都大。他喜欢运动——各种都喜欢——但偏爱那些一个人的。因为他骄傲,不喜欢跟别人为伴。星期天,他或滑雪,或游泳,或划船,或在乡野长距离散步,依季节而定。他有厌拒感,并且不想去克服;他也不扩充心智,以便增强它的力量。或许他并不像他自以为的——也是想让自己变成的——那样单纯;他为他父亲守棂的情况我们已经看过了,但是他不喜欢神秘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他一旦偏离了自己,就对自己厌恶。如果说他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那是由于用功,而不是由于灵巧。柏利如果向他投靠,会发现他是个好保护人,但吸引他的却是他邻座的乔治。至于乔治呢,眼睛里却除了吉赫之外没有别人,而吉赫眼睛里则什么人也没有。

  乔治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菲利浦?达曼蒂,他认为用口传比较聪明。

  那天早晨他在公立学校开门之前一刻钟到达校门口,他在那里等阿达曼蒂,没有等到。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雷昂?吉赫丹尼索对那年轻女人放肆而精彩的一段话,之后这两个顽皮鬼聊起天来,惊喜的发现他们要成为同学了。

  学校放学以后,乔治和菲菲终于见到面。他们跟其他的同学一同走向阿载斯的膳宿学校,但跟别人保持了一段距离,以便可以自由的谈话。

  “你最好把这个藏起来,”乔治指着菲菲还系在扣眼上的黄缎带说。

  “为什么?”菲利浦问道,看了看乔治的,已经不在了。

  “可能被逮。我今天上课以前就在校门口等你,想告诉你老兄,为什么你不早点到?”

  “但是我不知道啊。”菲菲回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乔治嘲弄的学他。“当你在乌尔门没看到我的时候就应该猜到我有话要告诉你了。”

  这些孩子们永不改变的目标就是占到对方的上风。菲菲的父亲的地位与财产使他占着某些优势,但奍治在胆大妄为而玩世不恭上却高出他许多。菲菲必须努力才能尾随。他不是个坏孩子,只是缺少脊梁骨?

  “好哇,那说出来吧!”他说。

  雷昂?吉赫丹尼索正好走过来,听着他们说话。对于他的旁听,乔治并非不高兴,吉赫既然不久前做了让他赞叹的事,现在他也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惊奇了,因此,他十分平静的告诉菲菲:

  “普拉琳那女人被拘留了。”

  “普拉琳!”菲菲叫道,被乔治的冷漠弄得呆住了。雷昂表示出有趣的样子。菲菲对乔治说:

  “可以跟他讲吗?”

  “随你乔治耸着肩说。于是,菲菲指着乔治说:

  “那是他的婊子。”然后转向乔治:

  “你怎么知道的?”

  “我遇到了洁蔓,她告诉我的。”

  接着他告诉菲菲,两个星期以前,当他暂回巴黎的时候,他曾经到那检察官莫林涅称为“狂欢的地点”的公寓去,可是他发现门关起来了,不久以后,当他在附近乱逛,碰到了洁蔓(菲菲的婊子),她告诉了他这个消息,那个地方在暑假开始后不久被警察搜了。那里的女人和男孩子们都不知道的是,普洛菲当杜非常小心的等那些少年犯都离开了巴黎之后才采取这个行动,以便免得他们的父母因为他们被捕而出丑。

  “噢,主啊!主啊……”菲菲反复的说,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想,他跟乔治都是好险啊。

  “叫你骨髓发冷,呃?”乔治狞笑一下。他自己也是吓软了,但是,他想用不着坦白——尤其是在吉赫丹尼索面前。

  从这里录下来的谈话,我们会认为这些孩子们很败坏,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我相信,他们所以这样说话,主要是为了显一显。他们这件案子里虚张声势的地方不少。没关系,因为,吉赫丹尼索在听。他不但听,而且引着他们说。这天傍晚,当他的表兄斯屈洛维洛听他报告这段经过的时候,会非常高兴。

  也就是这天傍晚,柏纳去见艾杜瓦。

  “怎么样?第一天如何?”

  “好得很。”接着,由于他没再说什么,奥利维便开口了:

  “柏纳老师,如果你不想自愿说话,我是绝不会激你的。我最不喜欢的莫过这个。不过请允许我提醒你,你自己说要为我尽点力的,因此我有权利期望你讲一两个故事……”

  “你想知道什么?”柏纳回答,但并没有好气。“老阿载斯发表了一篇演说,鼓励大家‘以共同的努力和年轻人的热忱前进……’听过这个吗?这几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反复说了三次。阿芒说,这老头子每次说教千篇一律的会用上这几句话。他跟我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条长凳子上,看着孩子们走进学校来——就像诺亚看着动物们走进方舟来一样。什么动物都有——反刍动物,厚皮动物,软体动物和其他无脊椎动物。演讲以后,当他们开始互相说话的时候,我跟阿芒计算,他们十句里有四句是这样开始的:‘我打赌你不

  “其他五句呢?”

  “‘至于我吗,我……’”

  “观察得不错,嗯——别的呢?”

  “我看起来,他们有些人的人格好像是‘伪造的’。”

  “怎么讲?”艾杜瓦问。

  “我想到的特别是坐在小巴萨望旁边的一个(巴萨望本人我倒觉得很好)。他旁边这个男孩,我观察了很久,他好像选用古人的Nequidnimis(不可过多)做他的生活规则一样。在他这个年龄,你觉得这不是荒谬的做作吗?他的衣服寒酸,他的领带短小,就连他的鞋带也只够系起来而已。我跟他讲了几分钟的话,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找到空隙表

  达他的观点了,他说,他处处看到力量的浪费,然后,又像叠句似的说:‘让我们不要做无用的努力吧!’”

  “节俭成病!”艾杜瓦说,“在艺术上却会又臭又长。”

  “为什么?”

  “因为他们什么都舍不得丢。别的呢?你还没有说到阿芒。”

  “他是个怪家伙。说真的,我不很喜欢他。我不喜欢演杂耍儿的。他当然不笨,但是他却只把他的聪明做破坏的事。而他破坏得最猛烈的就是他自己;他一切善良的、慷慨的、高贵的、温柔的部分,他都引以为耻。他必须运动运动了——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整天关在屋子里让他越来越深。他好像喜欢跟我在一起。我不避他,但是对他那种看事情的态度,我不习惯。”

  “你会不会觉得——他的冷嘲热讽只是过度敏感——甚至极大痛苦的掩饰?奥利维就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我有时候也这么想。我还不十分了解他,不敢就这么说。我其他的想法还不成熟。我必须再想一想。我会告诉你——以后。今天,原谅我告辞了。我两天之内要考试,再说,我最好是承认吧……我心里不好过。”

  奥利维与柏纳相见

  如果不是我的谅解。惟有万物之花才是可取的……

  头一天已经回到巴黎的奥利维,今早在好好休息过后活力充沛的起床了。空气是温和的,天气是纯净的。在刮了脸,冲过淋浴之后,穿上优雅的衣服,走了出去,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年轻,美。巴萨望还在睡觉。

  奥利维匆忙走向巴黎大学。这是柏纳参加考试的日子。奥利维怎么知道的?但是他可能并不知道。他想去看看。

  他加紧脚步。自从柏纳在他屋里投宿那一夜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他了。从那以后,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谁知道他究竟是想见他的朋友,还是更想向他炫耀呢。可惜的是柏纳对于优雅的穿着那么不放在眼里。但有时候这是一种风格的养成。奥利维由自己的经验知道了这一点,而这得谢谢巴萨望伯爵。

  这一天上午柏纳参加笔试。十二点钟以前他不会出来。奥利维在四方院子里等他。他见到几个同学,握了握手。他有点由于自己的衣服而不好意思。当柏纳终于自由了,出来,在四方院里向他走过来时,他更觉不好意思,柏纳老远把手伸得长长的,叫道:

  “噢,天啊!他多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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