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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币制造者、窄门——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纪德

第33章 伪币制造者(32)

  “我怕他的朋友写道:“我永远再见不到你了。当我回到波兰的时候我受了寒。我咳嗽,虽然医生瞒我,我却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当他听到柏纳的脚步声,便把信藏在枕头上,匆匆吹熄了错烛。

  柏纳摸黑走进来,天使跟他一同,但是,天虽然并不非常黑,柏利却只看到柏纳。

  “睡着了吗?”柏纳小声问。由于柏利不回答,他就认定他睡着了。

  “那现在柏纳对天使说:“我们开始吧。”

  整整那一夜,一直到天亮,他们都在摔交。

  柏利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柏纳在挣扎。他想那是柏纳的祈祷方式,因此小心的不打扰他。然而他仍是愿意跟他说话的,因为他是那么不快乐。他起来,在床脚跪下。他但愿能够祈祷,但他只能啜泣:

  “噢,布朗尼雅!你这能够看见天使、那本来要让我的眼睛睁开的人,你要离开我了!没有你,布朗尼雅,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柏纳和天使太忙了,无暇听到他的话。他的摔交直到天亮。天使走了,谁也没有把对方消灭。

  不久以后,当柏纳自己离开那房间的时候,在走廊上遇见了拉琪尔。

  “我有话要跟你说。”她说。她的声音是那么悲沉,以致柏纳立刻就明白她要跟他讲什么。他什么也没回答,只低着头,在他对拉琪儿的极度心疼之间,他突然恨起萨拉来,并厌恶他跟她的寻欢作乐。

  柏纳访艾杜瓦

  约十点钟,柏纳来到艾杜瓦的住处,他提着一个袋子,装了他那几件衣服和几本书。他向阿载斯和魏德尔太太告别过,但没有去见萨拉。

  柏纳心情沉重。他跟天使的斗争使他成熟了。他不再像那偷拿人家手提箱的莽撞少年,不再以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胆大妄为就可以的了。他开始了解,胆大妄为往往是以别人的幸福为代价的。

  “我来求一个临时的住处,”他对艾杜瓦说:“我又没有落脚处了。”

  “你为什么离开魏德尔那里呢?”

  “私人的原因……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在晚餐那天,艾杜瓦对柏纳与萨拉的观察足以让他猜到这缄默的意义了。

  “好吧,”他微笑着说。“我书房的躺椅可以给你用。但我一定先要告诉你,你父亲昨天来跟我谈过。”他把昨天谈话中最值得感动柏纳的部分说了一遍。“你该过夜的不是我这里,而是他那里。他在等你。”

  但柏纳却沉默着。

  “我会想一想,”他终于说。“不过请允许我把东西放在这里。我可以看看奥利维吗?”“天气太好,所以我劝他出去走走了。我本来要跟他一起,因为他还太弱,但是他不让。但他出去有一个多钟头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你最好等等他……但是,我刚刚还在想到……你的考试?”

  “通过了,不过那没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想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你知道挡住我不回到我父亲那里去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吗?是我不想用他的钱。你会认为我把这么好的机会丢掉荒唐,但我发誓我可以不用它,自己走出一条路来。我觉得我必须对自己证明我是个说

  话算话的人——个可以信靠的人。”

  “我倒觉得这主要是出于自傲。”

  “随便你喜欢用什么名称,放肆,自负……那是一种你没有办法在我心目中贬值的东西。但就目前来说,我想知道的是这个——为了引导一个人的一生,是不是必须把眼睛盯在某个固定的目标上?”

  “说清楚点。”

  “昨天晚上我整整跟它斗争了一夜。我应当用我感觉到我具有的力量来做什么呢?我该把它施展在什么地方?我如何让我里面最好的东西发挥出来?是指向一个目标吗?但如何选择这样一个目标呢?在达到这目标之前,又如何知道它是什么呢?”

  “没有目标的生活,是向机会投降。”

  “我怕你还没有了解我的意思。当哥伦布发现美洲的时候,他知道他航向何处吗?他的目标只是前进,直向前进。他自己就是他的目标,逼着他向前走……”

  “我常常想艾杜瓦打断他说:“在艺术中,尤其是在文学中,惟一可以算点什么的人就是那种向未知的海启程的人。除非你肯长期不见海岸,就不会发现新陆地。但我们的作家们都是怕空旷的;他们只是在沿岸游走的人。”

  “昨天,当我从考试场出来柏纳接上去说,而实则并没有听进艾杜瓦的话,“有个魔鬼促使我到一个大厅,里面正有群众聚会。谈论的都是国家的荣誉,对国家的效忠,还有一大堆叫我心跳的东西。我差点签署一张单子,宣誓把我的力量都奉献于某种主义,而这种主义我当时也觉得又好又高贵。”

  “我高兴你没有签,但是什么阻止了你呢?”

  “一定是某种神秘的本能……”柏纳想了一刻,然后笑着补充道:“我想主要是那些听众的表情——从我哥哥开始,我在人群中看到他的。我似乎觉得我在那里看到的年轻人

  都充满着最好的情感,他们放弃他们的初创权(因为他们还会被引导走得更远),他们的判断(因为是不得当的)和他们心灵的独立(因为是死胎),这些,我认为都做得很对。我也对自己说,国家有这些有服从意志的、善意的人可以依靠也是好的,但我的意志却从来不是这一种。这时,我才开始自问我如何建立起一条规则来,因为我不能接受没有规则的生活,而又不能接受别人施加给我的规则。”

  “在我看起来答案倒是简单的:在自己心里找出一条规则,以发展自己为目标。”

  “对……事实上,这就是我对自己说的话。不过,我未能再推上去。如果我能够确定我会喜欢我里面最好的东西,我就可以去发展它。但是我甚至连什么是我里面最好的也还未能发现……我跟它拼了一夜命,我告诉你。到天亮的时候我是那么累,以至于我想在征召之前就去当兵了。”

  “逃避问题并不是解决问题。”

  “这也是我对自己说的,即使我现在把问题摆开,在我当兵以后还是会出现,而且更严重。所以我现在来向你求教。”

  “我没有什么可以对你说的。你只能向自己求教,你只能从生活里去学习如何生活。”

  “如果在我等待决定如何的时候,生活得不对呢?”

  “这本身就会给你教育。只要倾向能够带你向上走,顺从自己的倾向就是好的。”

  “你在开玩笑?不,我想我了解你的意思,我也接受你的公式。但是,就像你说的,在我发展我自己的时候,我还要谋生。你认为报纸上那种诱人的广告怎么样:‘有前途的青年需要工作。任何工作都可从事’?”

  艾杜瓦笑起来。

  “最难找的莫过于‘任何工作’。你最好解释清楚一点。”

  “或许大报社里随便找个小职员可以吗?噢,什么小职位都可以——校对员——印刷I学徒——什么都可以。我的花费很小。”

  他说话的语气却是犹豫的。事实上,他想做的是秘书工作,但他不敢对艾杜瓦说,因为他们相互的不满就是从这个工作引起。毕竟他们可悲的失败也不是柏纳的错误。

  “或许我可以,”艾杜瓦说:“介绍你去‘大报’,我认识那里的编辑。”

  当柏纳与艾杜瓦谈这些话时,萨拉则在极痛苦的对拉琪儿做着解释。她突然了解,柏纳的突兀离开是由于拉琪儿的告诫。她因之愤恨她的姐姐,说她是屠杀快乐的刽子手。她没有权利把她的道德强加在别人身上,因为她自己实行的结果巳经足以让人痛恨了。

  那一向牺牲自己的拉琪儿被这指控弄得大为错乱,她的脸极苍白起来,嘴唇发抖的抗议道:

  “我不能让你去沉沦。”

  但萨拉哭道:

  “我不相信你的天国。我不要得救。”

  她当时就决定回英格兰,跟她的朋友一起住。因为在那里她爱怎么过就怎么过。这一场伤人的争吵让拉琪儿碎裂了。

  艾杜瓦瞥告乔治

  艾杜瓦特别在学生们从公立学校回到膳宿学校之前到达。他从学期开始就没有再见过拉一柏厚了,他现在是要来先看看他。这老音乐教师把新职务能执行得多好就多好——也就是说,坏得很。他一开始想让学生们喜欢他,但他没有威望,孩子们向他得寸进尺,他的纵容被他们认为是软弱,丁—是大家开始无法无天。拉?柏厚严厉起来,但为时已晚,他的责备、威胁与惩罚最后使学生们跟他对立起来。如果他把声音提高,他们就大笑;如果他的拳头在桌子上捶得咚咚响,他们就假装恐惧的尖叫;他们学他;他们用荒谬的外号叫他;画他的漫画从一个凳子传到另一个凳子;他——这个那么仁慈、那么有礼的人——被画成拿着手枪(有一天,吉赫丹尼索,乔治和菲菲偷搜他的屋子搜到的一只),无情的屠杀学童;或者,把他画成向学生下跪,两手紧握一起,像他刚开学的时候那样,哀求学生“为了可怜他,略为安静一点”。他像一只衰老的鹿被围在一群恶犬之间。艾杜瓦对这些全不知情。

  艾杜瓦曰记

  拉?柏厚在底楼的一间小教室里接见我,我知道这是学校里最不舒服的一间。里面惟一的东西是四条板凳,四张课桌,一块黑板和一把草垫的椅子,他强迫我坐在上面,而他则歪坐在一条板凳上,费了很大的事想把他的长腿塞在课桌下却做不到。

  “不用不用,我舒服得很,真的他宣布着,而他的音调和表情却说:

  “我不舒服得要死,我希望你看得清清楚楚,但我宁愿这样,而我越是不舒服,你越是听不到我抱怨。”

  我开了个玩笑,却无法使他露出笑容。他又有礼貌又僵硬,就像想把我推拒在一段距离之外似的,又好像在说:“我到这里来是你的功劳。”

  而同时,他一面规避我的问题,似乎因为坚持问下去而恼怒,却又宣布他完全满意现状,样样满意。不过,我问到他的房间在哪里时。

  他却突然叫起来:“离厨房太远!”

  由于我表示惊奇,他便说:“夜里,有时候我想吃点东西……我睡不着。”

  我离他很近,这时我挪得更近一些,手温和的放在他胳膊上。他声音更自然的说:“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睡得非常不好。当我睡着了的时候,从没有失去我睡着了的感觉。这还不算睡着,对不对?真正睡着的人是不会感觉到他睡着了的。他醒来的时候才晓得他刚刚睡着了。”

  然后,他弯过身来向着我,用一种过分讲究的坚持说:

  “有时候我会觉得那是一种幻觉,觉得在我以为我没有真正睡着时,毕竟还是真正睡着了。但我没有真正睡着的证据是只要我想睁开眼睛,我就能睁开。但照例我是不要睁的。你懂,不是吗?那根本没有必要。证明我没有睡着有什么用?我总是用让自己相信已经睡着了,米希望自己能够睡着……”

  他弯得更近,几乎是耳语的说:

  “可是,有一种东西在骚扰我。什么人都不要告诉……我没有抱怨,因为无法可施,而如果一件事情你不能改变,抱怨又有什么用呢,对不对?好啦,你想想看;墙上,正对着我的床的地方,就正在我的头的高度,有个什么东西老是弄声音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起来。我建议他带我去看看。

  “对对!”他突然站起来。“你或许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我听不出来。过来。”我们爬了两层楼的楼梯,然后走下一条长长的走廊。这一带我从没有来过。

  拉?柏厚的屋子对着街。小,但干净整齐。在床边的桌子上,一本祷文的旁边,放着那盒他坚持要带着的手枪。他抓住我的胳膊,把床推到旁边一点:

  “那里!听……把耳朵贴在墙上……你能听到吗?”

  我极注意的听了很久。但不管我怎么注意听,却什么也听不出来。拉一柏厚恼起来了。正在这时,一辆运货车驶过,震得屋子摇动,窗子咯咯响。

  “白天这种时候,”我为了平息他说:“让你恼怒的小声音会被街上的声音掩盖……”“只是对你掩盖了,因为你不能把它跟别的声音分别他激烈的说:“至于我,我总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听得到它。有时候我真是被它折磨得忍无可忍,以至于我下定决心要跟阿载斯或房东讲……噢,我不相信我能停得住它……但是,至少,我想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他似乎想了片刻,然后接着说:“好像是在啃东西的声音。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不要听到它。我把床拉得离墙远一点。我用棉花塞耳朵。我把手表(你看,我在那里钉了个小钉子)挂在那管子(我猜是管子)经过的地方,想让它的嘀答声盖过另外那个声音……但这却让我格外劳累,因为我必须费力去分辨。荒唐是不是?但其实我愿听到它,而不用任何东西冲淡它,因为我知道不管怎么样它都是在那里的。噢!我真不应该跟你讲这一些。你看,我现在彻底是老了。”

  他坐在床沿,那样呆了片刻,就像落入一种沉闷的不幸中。随年老而来的可怜的衰退对拉?柏厚的智力的影响倒没有对他天性最深处的影响那么严重。当我看他向那孩子式的绝望投降,又回想到他以前的样子,那么坚毅,那么骄傲自信时,我相信那虫子是已经啃食到了果实的核心去了。我跟他提柏利,想借此提高他的兴致。

  “对,他的房间离我的很近,”他说,抬起头。“我指给你看,来

  他在我前面沿着走廊走了几步,打开了邻近一间房间的门。

  “另一张床是年轻的柏纳·普洛菲当杜的。”(我想用不着告诉他柏纳就在那天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睡这张床。)他继续说:“柏利喜欢跟他做伴,我想他跟他处得不错。但是你知道,他并不怎么喜欢跟我说话。他非常的保留……我怕这孩子相当的无情。”

  他的语气是如此悲伤,以至我不得不抗辩道,我可以保证他孙子是热心肠的。

  “如果这样,他会表露得更多一点。”拉?柏厚说。“比如说,早晨当他跟别的孩子去公立学校的时候,我探出窗口看他走过。他知道我在看他……可是,他从没有转过头来过。”

  我想向他解释,柏利一定是怕在同学面前表演,怕同学笑他,但正在这时,下面院子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拉?柏厚抓住了我的胳膊,用一种变了的、骚动的声音说:

  “听!听!”他叫道:“他们回来了!”

  我看他。他开始全身发抖。

  “这些小鬼让你害怕?”我问。

  “没有,没有他紊乱的说,“你怎么会想到有这种事呢?”然后,很快的说:“我得下去了。课外活动时间只有几分钟,你知道我负责他们的预习课。再见,再见。”

  他冲进走廊,连手也没跟我握一下。片刻以后,我听到他在楼下跌跌撞撞的声音。我在楼上呆了一会儿,听,因为我不想跟学生们碰面。我可以听到他们叫,笑,唱。然后是铃声,沉静又突然恢复。

  我去看阿载斯,得到他的允许让乔治请假一会儿,好让我跟他谈谈。不久他就到拉?柏厚刚才接见我的小教室里来见我。

  乔治一到我前面,就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以为这样可以掩藏他的困窘。但我并不敢说最窘的究竟是他还是我。他在防卫,他一定以为我会说教一番。他似乎急忙要找一个对付我的武器,因为,在我还没有开口之前,他就问起奥利维来,而口吻是那样嘲弄,以至于我觉得打他的耳光才痛快。他占了我的上风。他那讥讽的眼神,那嘲弄的嘴唇,似乎都在说:“我不把你放在眼里,你知道。”我立刻骚乱起来,而我惟一急着要做的,就是掩饰骚乱。我原先准备的话突然间显得不适当了。我没有做监察者的威望。在心底里,乔治的表现则让我大感兴趣。

  “我不是来责备你的我终于说,“我只是来警告你。”(奇怪的是,我整个的脸都是笑的)。

  “先告诉我是不是妈妈叫你来的?”

  “也是也不是。我跟你母亲谈过你,但那是好几天以前了。昨天我跟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谈了一些有关你的非常重要的话,这个人,你并不认得。他特地来跟我谈你的事。一个检察官。是他叫我来的。你知道检察官是什么吗?”

  乔治突然非常灰白下来,他的心一定一时停止了跳动。真的,他还是耸耸肩,不过声音是有点发抖的:

  “噢!好哇!那么说明白吧!老普洛菲当杜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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