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炽热的风

　　1　虚空风暴，索拉·天刃

　　时间回溯到凯尔萨斯突袭银月城，夺走穆鲁之前——风暴要塞陷落之后。

　　一小队血精灵艰难地在虚空风暴那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移动着。这些日怒部队的残兵奉命从风暴要塞里撤退出来，但是收到的命令却是“就地驻扎，等候进一步命令。”

　　为首的日怒军官索拉·天刃抬起头望着浓云翻卷的天空，眉头深锁。就地驻扎？驻扎在哪儿呢？眼下他们已经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太阳王凯尔萨斯陛下虽然在风暴要塞战斗中活了下来——但是女祭司德莉希亚为他打开传送门的时候可没有带上所有的下属。

　　“我们投降算了！”一名伤痕累累的下级军官抱怨起来。

　　“闭嘴，你想背叛陛下吗？”索拉扭头怒斥。

　　“是陛下背叛了我们！”

　　一道血红的光闪过，下级军官的头颅滚落在尘埃里，索拉紧握手中狭长的双手剑，一滴鲜血缓缓滑落。

　　“既然吾王带回了许诺的荣耀，那么吾等也该完成许诺的效忠。”索拉的声音平静，但是深绿色的双眼却仿佛法力熔炉翻卷不休的漩涡，“背叛者，死。”

　　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那些伤疲交加的部下，一些人避开了他的目光，但是更多的则坦然回视，目光里读得出一往无回的忠诚。

　　突然间，一片阴影遮蔽了群星的光芒，索拉警惕地抬起头——不是部落的双足飞龙，也不是讨厌的天空卫队鳐鱼——一只巨大的恶魔拍动着翅膀降落在他的面前，跪下身来。

　　血精灵的唇边漾开一抹冰冷的笑意：“莫非斯托斯。”

　　恐惧魔王庞大的身躯竟然显出明显的对面前这名血精灵骑士的戒惧，它低下头：“法力熔炉艾拉已经夺取，军团愿为您和您的下属效劳。”

　　索拉·天刃——日怒军团血骑士领主——微一点头，转身下令：“继续前进，我们将在法力熔炉艾拉休整待命！”

　　在接下来的数天里，来自虚空风暴各处的日怒残部血精灵三三两两，纷纷集结起来，跟随着恶魔向导前往法力熔炉艾拉。他们沉默的脚步踏在扭曲虚空的尘埃上，有风吹过，卷起一片片炽热的尘沙。

　　2　秘蓝岛，埃索达，伊瑞莉亚·曳光

　　夜雨绵绵密密，在秘蓝岛的天空编织成一张潮湿的网，从水晶中放射出来的晶莹光芒在蒙蒙雨雾中折射出醺红的光彩，一时间竟仿佛德莱尼人故土那片浅红色的星空。

　　一团阴影旋风般卷过雨雾，深黑色的雾气裹着雷象和其上的骑手，看起来犹如夜幕滚滚而来。

　　“站住！”埃索达的警卫怒叱着：“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

　　雷象猛地刹住脚步，骑手从上面轻快地跳下，敛去暗影形态，掀开兜帽，一张年轻的德莱尼女性面孔出现在警卫面前。

　　“我是高阶祭司伊瑞莉亚·曳光。”声音清脆冰冷，带着异样的倨傲，“我应维伦先知的召唤，从故土千里迢迢赶来，请为我带路！”

　　维纶先知。

　　那个名字仿佛巨石一样击中了守卫，他迅速低头行礼，匆匆引领着女祭司来到圣光穹顶。

　　先知维伦已经等待在大厅里，他看上去非常有耐心——在他漫长的生命里，“等待”是一种已经习以为常的状态。见到伊瑞莉亚，他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一名德莱尼军官将一卷名单递给她。

　　“我预言所见之日渐近，如今军队枕戈待旦，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发。这里是从埃索达派遣的随军祭司名单，你看一下。”

　　维伦的声音温和中透着威严，但是伊瑞莉亚神色如常，她展开名单，一行行读下去，清秀的脸上很快便罩了一层薄霜。

　　“这不成。”她紧皱眉头。

　　“哦？”

　　“这张名单上全都是未曾婚嫁的和已经孑然一身的祭司——是因为此次的战斗艰苦且危险吗？”她冷声问。

　　“没有家室拖累之人可以在战场上了无牵挂。”维伦身旁的将领解释道。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了无牵挂之人！”伊瑞莉亚的声音严厉起来，“我希望调拨那些子女业已成年的祭司，和那些已经失去家庭的祭司。所有年轻的祭司都要留下！”

　　“这算是什么道理？”将领紧皱眉头。

　　“当你知道身后有亟须你守护之人，方能够在战场上坚定意志！”伊瑞莉亚的脸上漠无表情，“我们需要牵挂——或者仇恨——而不是一群尚不知道生死为何物的年轻学徒！”

　　“你莫非要拆散那些家庭吗？”将领不满地责问。

　　“如果预言成真，所有的家庭都将拥抱在一起哭泣着死去。”她转头倔强地盯着那名将领：“他们将深悔自己不曾在战场上尽最后的努力。”

　　“好了。”维伦抬手打断了两人的争论：“伊瑞莉亚·曳光，你去按照你的想法挑选那些随军祭司吧。”

　　“遵命。”她深深施礼，转身离去。

　　德莱尼将军迪昂纳紧皱眉头，嘀咕了一句不满的话，维伦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信任她吗？”

　　片刻的沉默后，这名德莱尼骑士将军还是点了点头——关于伊瑞莉亚·曳光的传言有很多，据说她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又据说她嗜好血和屠杀，甚至有人声称这个女祭司有着古早以前艾瑞达术士的血统——他们在背后都叫她“铁之女祭司”。

　　“把你的剑插在地上。”维伦命令道。

　　迪昂纳依言而为，迷惑地望着维伦。只见先知抬手召唤出一个光球，照耀得整个穹顶通明——那把剑在光球的照耀下，拖出一道长长的深黑色的影子。

　　“有光，就有影。”维伦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时候，阴影甚至是由我们追寻的光明所制造。我问你，假设你希望追寻这一道光明——”他点了点那个光球，又点了点长剑拖下的阴影，“——你是否会同时追寻它留下的影子？”

　　沉默弥漫开来，德莱尼将领苦苦思索了许久，摇了摇头：“阁下，我只能立足于秩序和善良。”

　　“不必为此迷惑，很多时候答案并不只有一个。”维伦露出一个微笑，“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伊瑞莉亚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对光明的信仰如同大地深处的岩床一样，坚不可摧，却又不为人知。”

　　3　沙塔斯城，贫民窟酒馆，海特·莫罗兰

　　这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酒气，鸦人刮刮的叫声、兽人洪亮的吼声、人类和精灵盗贼窃窃的私语，甚至还有食人魔震耳欲聋的饱嗝。一名矮人猎人和一名侏儒术士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旁——两人占了四个凳子，反正没人敢和一头白熊或者一只虚空行者抢位置。

　　“我说，疯子海特什么时候能到？”苏玛·长弓扬起眉毛，粗短的手指不安地摆动着，“她跟我只说这次有个大活儿，跟你说清楚没有？”

　　“我上哪儿去知道，那娘们儿的嘴严实得跟奥尔多金库一样！”希娅罗·暮歌抓着一块几乎和她脑袋一样大小的肉块一口咬下去，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个“娘们儿”的事实。

　　“哎呀，还真是吵闹呢……”

　　一名扛着金色战锤和银白色盾牌的女性骑士走进了酒馆。她有一双冷漠的棕色眼睛，嘴角勾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一脚把虚空行者踹了下去，一屁股坐在猎人对面的长凳上：“给我一杯‘风暴戈唱’，要最烈的。”

　　“他妈的，海特，一来就点那么贵的酒，你发达啦？”希娅罗竖起眼睛瞪着自己的雇佣兵同伴，“快点儿说，这次是什么大活儿？”

　　海特微微一笑，竖起食指在唇边微微一晃：“今天我买单，大家好好享受一番，明天出发。”

　　“去哪儿？”苏玛露出兴奋的神情。

　　三个大小不一的脑袋凑到一起，看上去活像西瓜＋哈密瓜＋土豆……

　　海特压低了声音：“我们去火翼岗哨偷炸弹。”

　　4　银月城，帕若·火翼

　　奎尔丹纳斯岛的天气也影响到了永歌森林，倾盆大雨无休止地落下来，将原本金碧辉煌的逐日者王城冲刷得灰暗苍白。一名年轻的血精灵游侠站在王庭前面的广场上，任雨水流过自己红褐色的短发。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才看到那名女魔导师从王庭里走出来，她紧蹙的眉头已经给了他一个隐约的答案。

　　“占卜者和奥尔多的军队、还有各方面势力的雇佣兵都已经抵达太阳井，但是摄政王陛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和他一样站在暴雨中，彼此间的低语比雨点敲打地面的声音更细微，“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新的命令——所有部队一律不得妄动，违者军法处置。”

　　游侠没有回答，绿色的双眼仿佛雨雾的漩涡。

　　“我听说血骑士的领袖莉亚德琳女伯爵已经出发前往沙塔斯城了。”她补充道。

　　游侠张开薄薄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把话统统吞了下去。他转身提起弓，打了个呼哨，那只山猫飞快地跑到他的面前。

　　“走吧。”他爱怜地拍了拍宠物的头顶，“今天我会给你很多肉吃的。”

　　“你去哪儿？帕若？”

　　游侠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得仿佛可以将这场疯狂的暴雨冻结：

　　“去战死在吾王的王座前。”

　　游侠孤零零地走出王城，突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帕若。”

　　“艾迪欧？”帕若·火翼惊讶地回头望着自己的兄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银月城隐秘部队的刺客艾迪欧·火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突然大力拥抱了自己的弟弟。

　　“喂！老哥……”帕若突然意识到一个纸卷滑入了自己的掌心，他迅速紧紧握住。

　　“我被监视了。”艾迪欧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这是陛下的手谕，务必带着它回到外域，交给日怒部队的最高长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尽快送到！”

　　“我知道了。”帕若拥抱了自己的兄长，他紧握手中小小的纸卷，它轻若鸿毛，却重逾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