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死的两端 (2)

　　“就像永歌森林，是吗？”史利弗男爵，那名同样有着金红色长发的血精灵死亡骑士在散会时候低声问道。

　　夏露没有回答——那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

　　银白十字军营地里一片忙乱，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即将奔赴前线的战士，飞来飞去的原龙——还有四个从传送门里掉下来大头朝下扎进雪堆的倒霉蛋。两个德莱尼吵了起来，最后那个守备官跑到一边生闷气，而那个女祭司则满脸理所当然地去领了两人份的战地干粮；一个血精灵狼狈不堪满脸油烟，先找军需官租了一套盔甲，又去旅店老板那里借了一把梳子……还有一个翻白眼打嗝的侏儒姑娘，可怜的随军牧师忙活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精通疗伤技能，但是从未学习过任何治疗轻微酒精中毒的法术……

　　折腾了半天之后，维克妮·法力风暴终于认出了玛提斯。

　　“啊哈，你是那个跟着夏露的刺猬头！”她指着玛提斯欢快地大叫起来。

　　血骑士满脸尴尬，他刚刚跟十字军的战士打听出夏露等一群死亡骑士的下落，但是一想到要再度搭乘地精飞机穿越整个寒冰王冠，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呃……维克……你是叫维克妮，对吧？”

　　“我是维克妮·法力风暴！”侏儒姑娘挺起小小的胸膛，“我是传送门大师……嗝儿！”

　　……会半路爆炸的飞机和会开到岩浆池里的传送门，你选哪个？

　　玛提斯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暗自祈祷自己没有弄错这个侏儒关心的名字，“你能不能开一个传送门到暗影穹殿去？我要找的人在那边，还有，我听说那个叫索拉·霜刃的死亡骑士也在哦。”

　　“维克妮要去暗影穹殿！”侏儒的眼睛顿时变得异常明亮，“刺猬头也可以一起去！”

　　她飞快地打开一扇传送门，跳了进去。

　　血骑士小心翼翼，听了半天，确定对面没有任何惨叫或者尖叫或者咆哮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穿过了传送门……

　　他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号啕大哭声。

　　“啊啊啊呜呜呜，臭索拉坏蛋索拉，骗人的索拉！”侏儒姑娘扑在那名银发死亡骑士军官的怀里，小拳头用力捶打着，“臭索拉！让夏露撒谎骗我，坏蛋坏蛋坏蛋！人家不在乎你是不是死掉啦，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讨厌人家……人家只想跟着你啊啊啊呜呜呜……”

　　索拉·霜刃轻声叹息，冰冷的脸上流露出苦涩的温情，他蹲下身，抱起哭得一塌糊涂的侏儒姑娘，找旅店老板要了一块布，轻轻擦去那张小脸上斑驳的泪痕。

　　“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维克妮。”他柔声说。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侏儒姑娘固执得像个矮人，“是你先在我们的婚礼上跑掉的！见鬼的太阳王征召令，见鬼的你这个见鬼的坏蛋呜呜呜……”

　　“好啦，别哭啦……”索拉苦笑着，揉着侏儒姑娘的头发，“我不是说了，如果我不回去别来找我吗？”

　　“不要！”维克妮死死抓着索拉不放，“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站在祭司面前发过誓言的！我是你的老婆！你到哪儿也跑不掉！”

　　死亡骑士叹息着，任由侏儒姑娘把泪痕斑斑的脸埋进自己的怀抱里。

　　玛提斯看着这一对儿，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打扰他们——何况，他已经看到那个背着战斧的纤细身影向他走来。

　　“你的盔甲太废柴了。”见到玛提斯的同时，夏露劈头就冷冷丢过来这么一句话。

　　“啊？”

　　她耸肩，转身用下巴点了点铁匠旁边的一堆亮闪闪的东西，“昨天有个白痴挂了，你可以先用他的东西——那个蠢货说这是地精竞技场打造的上等货，问题是，没有哪个天灾肯跟你玩公平三对三的。”

　　玛提斯一肚子的话都被夏露的冷脸憋在了嗓子眼里，他只能过去把那些盔甲拾掇起来，跟着夏露来到要塞后方的休息区域。她跟军需官说了几句话，就为他安排了一个铺位，还有一份食物。

　　“盔甲和剑时刻要准备好，必须好好休息才能好好战斗——这个鬼地方，想要活下去就得足够强才行。”夏露打量了一下玛提斯，“现在你必须好好吃一顿，睡一觉，怎么搞成这么狼狈的……算了，跟着维克妮走传送门的家伙没几个走运的。”

　　玛提斯笑了：“好好吃一顿，睡一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

　　夏露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迅速转过脸去：“你不该来，但是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学会在这种地方活着——我去值勤了。”

　　说着，她扛起战斧，向门外走去。

　　“留在这儿，乖乖的。”索拉·霜刃拍了拍维克妮的头，跨上骸骨狮鹫，“我去把那些维库人变成烤肉就回来。”

　　“到时候不回来，维克妮会去找你哦！”侏儒姑娘红扑扑的小脸异常认真。

　　“好的，好的……我一定回来。”索拉向维克妮抛出一个飞吻，狮鹫腾空而起。

　　夏露笑了笑，抬头看着索拉·霜刃带领轰炸小队远去。说到底，虽然维库人的问题容易解决，但是另一方面，那些无差别攻击黑锋军队和巫妖王军团的血色十字军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夏露·霜刃。”史利弗男爵大步走了过来。

　　“长官！”她向他敬礼。

　　“萨瑟理安大人的密信。”男爵把一封信递给夏露，看着她拆开来，飞快读完。

　　“海军上将。”她用平淡的口吻说，“萨瑟理安大人送来了关于那个家伙的全部资料——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家伙现在统领着那个港口全部的血色精锐部队。”

　　“我们找不到他——你能带一支小队过去吗？”

　　“遵命，长官！”死亡骑士女孩敬了个礼，片刻后，又小声补充道，“请让我秘密出发。”

　　玛提斯压根不知道夏露出发的事情，他休息了半天，又出去帮助死亡骑士们清理了暗影穹殿门口来袭的天灾小队，刚刚回到穹殿里，就听见索拉焦急的喊声。

　　“她带三人小队就出发了？史利弗，你的脑子被瘟疫点着了吗？”

　　“我信任夏露，你也应该信任她才对。”史利弗男爵皱起眉头，“我认为你不需要……太担心你的副官。”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该死的，她……玛提斯来了，这对夏露来说……让我和她通讯，男爵！”

　　拗不过焦急的索拉和更加焦急的玛提斯，史利弗男爵最终把通讯水晶交到了索拉的手上，咒符流转，接通了通讯器，里面传来尖长的风啸声。

　　夏露她们还在乘狮鹫前往血色港口的路上。

　　“夏露。”索拉的语气掩不住焦灼，“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战场需要我，索拉大人。”夏露的声音沉静，夹在呼啸的风声里模模糊糊地，听不太真切。

　　“所有的战场都需要人手，你为什么非要去一个最危险的自杀任务？你这个傻丫头，不知道玛提斯·炎鹰已经来到暗影穹殿了吗？”

　　“我知道，大人，但是这和我的任务没有关系。”

　　索拉再也不管不顾，对着通讯器咆哮起来，“可是你爱他，你想要那个男人，不是吗？夏露？”

　　沉默——时间并不长，水晶另一头传来了夏露的回答。

　　“是的，我想要他，我爱他，永歌森林作证，我想要那个男人，我想吻他，想要和他同床共枕，我想要他温暖的手指和欢乐的笑容……可是这只是一场梦，索拉……我曾经希望和玛提斯一同走过的那几分钟可以变成地老天荒，我曾经奢望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但是我怎么能，他是生者，而我是亡魂，我怎么可以？ ”

　　“阴影在上，如果向魔鬼献祭我的灵魂和血肉可以换来一天的时光，让我有温暖的手指和嘴唇，让我能够呼吸能够心跳，能够像一个活人那样和他一起度过，我愿意！ ”

　　“甚至于，如果把我的灵魂交给巫妖王可以换来这样一天的时光，和他一起度过，我仍然愿意！ ”

　　“但是……”夏露的声音终于哽咽起来，“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们已死，希望已死……我们只能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奢望……有一些东西，哪怕献祭我们拥有的过去、将来和如今的一切，也不可能换回哪怕是一分一秒……”

　　通讯猛地被切断了，从水晶的另一端，最终传来的是苦涩的抽噎声。

　　玛提斯愣了片刻，掉头冲出暗影穹殿，漫天风雪咆哮着席卷寒冰王冠的苍穹，他昂起头，却看不到那个正飞往血色军港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