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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小说 > 《飞云惊澜录》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一章 天外彩鸾忽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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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惊澜录》 作者:王晴川

第一章 天外彩鸾忽飞来

 第一章 天外彩鸾忽飞来(1) 

  大明嘉靖二十七年的六月天要热死人,京师连着四十多天没下雨了,据说京郊西山玉泉池的清泉都快干了。 
 
  晌午时分,天上没有一丝风,连狗都躲在乌金桥巷子边的树荫下吐着舌头。 
 
  任小伍就在这时候晃着膀子走在白花花的太阳地下面,那只和他形影不离的“任大将军”这时依然雄纠纠气昂昂的立在他肩头。在他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一帮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幅跃跃欲试意犹未尽的样子,不时用眼睛逡巡着任小伍的那张脸。 
 
  巷子两侧有些酒楼茶肆,里面的许多喝茶消暑的人看了任小伍都不禁探出头来打招呼:“五爷!”“回来啦,五爷!”“这一次又是大获全胜了吧五爷!”有人见任小伍昂然不应的样子就纷纷猜测:“这一次任五爷是动了真怒了!”“将军社和锦霞楼必有一场好打!” 
 
  任小伍很喜欢这种前呼后拥的样子,美中不足的是大热的天,他的全身都淌着汗,脸上更是挂了两道红印子,粘腻腻的汗水慢慢渗下来,舔着那两道红印子,火辣辣的甚是难受。任小伍就在一棵老柳下忽然止住了步子,说:“老子要跺了孙驴儿那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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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听了这话象是给热水烫了,全跳起来喊:“是该跺了孙驴儿个狗娘养的!”“狗仗人势,输了总是赖帐不给,咱们将军社岂是好欺负的!”任小伍狠狠的抖手甩出一把汗,那两道红印子沙沙的疼,说:“郑鼻子,你他奶奶的告诉弟兄们,明儿个咱们做了狗日的。”他说着拔出了背后的一把刀,那刀在太阳下别样的光华闪烁,幌得几个探头探脑的茶客心里头一激灵全缩回了头,但心里面又全不甘,就又偷着眼向这里瞄。 
 
  那时候在大明京师右安门前街面上敢弄把刀在光天化日下耍弄的,只有乌金桥巷的任小伍。 
 
  其实任小伍并不是家有五兄弟,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在嘉靖二十七年的仲夏时节,他任小伍还只是锦衣卫勘察院天牢里的一个小狱卒。那是任小伍凭着父荫得到的一个位子,爹妈死得早,没给他留下多少金银,只是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好位子。勘察院专管诏狱,锦衣卫抓来的疑犯罪人便全投在勘察院的狱里,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哪怕是尚书元帅,进去以后就得听当差的狱卒管。 
 
  所以任小伍有时候也挺知足。 
 
  这差事三天一轮值倒也轻闲,就是没有多少油水,不过任小伍擅长斗鸡。本来任小伍还有一个挺响亮的名字叫任笑云,可是自打他和郑鼻子几个呼兄唤弟之后,郑鼻子他们就管他叫小伍,时候久了,“任小伍”这名字就叫开了,“任笑云”这名字倒没几个人知道了,但任小伍倒不在乎,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兄弟们叫着方便就成了。 
 
  在嘉靖年间的京城里好玩鸡的人全知道任小伍和他那只战无不胜的“任大将军”。“任大将军”这名字是任小伍给起的,小伍觉得这只鸡锦羽红翎,金啄铁爪,器宇不凡,在鸡里面就象个睥睨天下的大将军。任小伍知道自己这辈子别想在人里面混成一个人物了,这只啸傲鸡群的任大将军就寄托了他的许多遐想。 
 
  任小伍驯鸡的法子与众不同,他自己跟鸡斗。闪展腾挪,高起低伏,任小伍能通鸡性,一般的鸡经他这么一驯都悍厉非凡。而和鸡一起打弄久了,任小伍身子就异常的轻灵。任小伍还爱玩刀,他打心眼里喜爱那种亮晶晶的东西。他曾经拜过一个师父,就是广安街上号称‘铁臂苍龙刀’的何大林何大爷,据说何爷年青的时候凭着真功夫在京师双龙镖局里做了八年的趟子手。何大林赖不住任小伍死乞白赖的哀求,又实在不愿得罪这么一个人人畏惧三分的主儿,就告诉了他练刀的窍门——先用刀劈木桩和飞蝇,三年之后再来找我。何爷只为了打发走一个“瘟神”而随口编就的窍门被任小伍奉为圭皋,他没事的时候就劈,两尺长的木桩他能一刀两段,而劈飞蝇就费劲得很了,但任小伍苦练几年之后也能连劈三刀砍下来一个半个的。 
 
  任小伍觉得这个师父没有白拜,因为日子一久,他发现自己在街头巷尾和那些泼皮厮打的时候,很少有人能躲开自己的刀。于是渐渐的京师中的大小泼皮全惧他三分,神刀任五爷——这大号便在京师的坊间越传越响。 
 
  多年以后,回想自己在嘉靖二十七年的许多波澜起伏的豪情壮举,任小伍总是觉得,一切都是在这个仲夏的晌午起的变化。那日头真毒呀,白灿灿的,烤焦了天,烤焦了地,也使自己的一切全烤得变了样。 
 
  那天任小伍和郑鼻子几个混友在巷子外匆匆别了,就拎着刀,架着鸡向家中走。在自己的家门口正好遇上候九爷。候九爷早些年曾经跑过边关,贩过盐,折腾几年后就发了家,现如今在任小伍住的乌金桥巷上开了两家绸缎荘,虽然在这将军王爷遍地跑的京师里排不上号,但在这条京师外城边上的街面上绝对是跺一下脚四处乱颤的人物。这街面上敢不买候九爷帐的就只有任小伍一个。任小伍生来就有个臭脾气——瞧不起有钱的,你在他跟前拿架子他就敢跟你充爷。候九爷知道任小伍的这毛病,所以每次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毕竟任小伍跟锦衣卫能扯上关系。 
 
  “又胜了?”候九爷望着任小伍怀里那只傲气十足的“大将军”问。任小伍心气正高,说:“一柱香,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城北锦霞楼孙驴儿的那只紫凤凰就给大将军撵飞了!孙驴儿输红了眼又赖帐,还他娘敢说什么明天要让我们好看!哼,明天老子就一刀剁了他!” 
 
  候九爷嘿嘿的笑着,一张黑脸在树荫下闪着油光,说:“五爷,这大将军三十两银子卖给我如何?”任小伍的心一颤,三十两银子够自己在勘察院里干一年的。既便是斗鸡,一场下来也不过百十钱,但是他还是挺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一年下来大将军也能给我挣几十两银子了!” 
 
  “那就七十两!”候九爷用一根牙签剔着牙,慢慢悠悠地说,“大将军一年也未必总是赢,何况你还得照顾它!”任小伍有点心动了,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笑着。 
 
  到底候九爷扛不住了,咬咬牙说,“一百两,钱货两清!”任小伍心里乐开了花,但一扭头,肩上那只大将军正侧着头盛气凌人地看着自己,他心里就又有点舍不得,同时觉得自己还没有一只鸡有气魄。“得了,九爷,这鸡是我从小看大的就跟我儿子一样,一千两我也不买!”任小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一下子断了候九爷的心,省得他万一再加上价码会煽乎得自己彻底动心。 
 
  就在这时,任小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噌的一下子从身边窜了过去,又好像有一阵怪风飘了过去,任小伍张大眼问:“什么东西过去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候九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狗屁东西!”抛下牙签走了。 
 
  任小伍心满意足地往家里走,心里稍微为那没到手的一百两银子惋惜,但转念又想起自己那句“一千两也不卖”的话,又觉得自己挺有气魄,是条汉子,没给爹妈丢脸,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就卖了自己的玩意儿。 
 
  走进窄窄的胡同,任小伍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事情,好象有个什么人跟着他似的,可一回头又没有什么人。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刚要迈进院门,啪的一声,就觉着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头上。 
 
  他没有回头:“哼,孙驴儿,你斗输了也犯不着装神弄鬼的,五爷我不吃这一套!” 
 
  “进屋去!”是个女的,那声音挺脆挺耐听的可又透着一股子威严劲儿。 
 
  任小伍脚下一软,忍不住就随着那声音一步跨进了院内。一进院子,小伍心里就挺不是个滋味,一个娘儿们家竟敢跟五爷我这么吆三喝四的,而我还真就这么丢人的听人家的,这要是传出去,街面上的朋友们听了还不笑话死,我、我连这小娘们长得什么样子还没看见啦! 
 
  正胡思乱想,忽然背后一暖,一团柔软的身躯就伏在了他身上,任小伍的心突地一跳,正要叫出声,那身躯就软软地滑了下来。任小伍及时回身,将这个几乎要软倒在地的女子抱住了。 
 
  这女郎二十不到的年纪,虽然双眸紧闭,可还是掩不住的一段天生丽质,看着那两弯细长的娥眉,那一支挺秀的鼻子,那点紧闭的红唇,那白嫩的要滴出水来的皮肤,任小伍的喉咙就有些发干,从小听说书的形容美人美若天仙,可活到二十岁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美的女子,而且这天仙是忽然自己跳到自己家里来的。 
 
  任小伍睡觉从来不做梦,但这时也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挺疼,他肯定自己没有在做白日梦。虽然在牢里面看惯了犯人昏过去,可这时任小伍还是有点手忙脚乱,而且心里也乱得一团糟。他将那女郎扶进了屋内,搀上了床,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息,看来只是暂时昏了过去。任小伍就大着胆子给她灌了两口酒,再按那少女鼻下的人中,姑娘的脸又白又嫩,任小伍真怕自己手一重给掐破了。 
 
  那女郎竟然悠悠醒过来了,看来那两口酒还管点用,那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点红润,她的眼睛还是有点没神,但任小伍依然觉得那双眼美得不得了。 
 
  她的眼睛象一泓幽静的湖水,清澈而寂寞,但这寂寞却是极有灵性的,似乎能将任小伍心灵中的东西全照进来。“你就是街上名声响当当的神刀任五爷?”那女郎的声音低,说出来的话可是一下子就打到了任小伍的心坎里。任小伍就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心里说,原来自己的名声这么响,名声响当当的任五爷! 
 
  “落难女子,无依无靠,只怕要给五爷添麻烦了!”她说话的声音这时有气无力的,不像刚才那么硬邦邦的了。任小伍还是一阵子飘忽忽的,只知道点头。 
 
  那女郎见他点头,不由喘了一口气,“这么说,五爷答应了?”任小伍才醒过味来,没头没脑地问:“答应什么?” 
 
  女郎凝眉道:“我重病在身,要在你家里待上几日,成是不成?”任小伍心里叫道:“一个大姑娘家的,跑到我这里要待上几日,而且说出话来还这么直来直去,决没有一点商量的口气,倒是奇了!”就不禁皱了一下子眉头,可转念一想,“人家既然求到我任小伍的头上来了,管她是干什么的,管她真的假的,总不能把这个病蔫蔫的美人轰出去吧!”就挺起了胸,说:“只要你愿意,待上一辈子也成!” 
 
  那女郎想来是听出了他话中嬉笑的味道,两弯娥眉不禁紧了一紧。别看这女郎这么弱不禁风的一副娇怯怯的样子,偶尔娥眉一皱,倒让人心内发虚。任小伍就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便岔开话题,道:“就是姑娘身上的病,要不要我这就去请个郎中?” 
 
  那女郎摇了摇头,道:“那倒不用,我不能下床,麻烦您给我去抓几位药。这方子在我心里,请你用纸笔记上一记。”任小伍也摇头道:“你说吧,若超不过一百味药,我任小伍的脑子还将就的记得住。”那女郎闭上了眼,缓缓道:“人参五钱,灵芝四钱,白芍、茯苓各一钱,陈皮、甘草各七分,还要红花少许……一次要抓六副药来。我出来的匆忙,未带银钱,药是贵了些,要一二两银子,五爷只怕要破费了,以后,我......”说着那声音就低下去了。 
 
  任小伍在牢狱里待过,粗通药性,听得她连说“人参、灵芝”的,本来已经暗自咧嘴,但这时听她这么说,倒不好说什么,心里道:“以后你怎么样,莫不是要以身相报?”他身上刚赢来了几两银子,还有些底气,便推门向外走。 
 
  “五爷,”那女郎又睁开了眼,柔声道:“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我在你家!”任小伍点头,心说:“连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跟人家说!” 
 
  院子里那只任大将军正撵着一只母鸡满院子跑,任小伍过去将大将军也赶进了屋里,才锁上了屋门。 
 
  任小伍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回来时,只见那女郎仰面躺在床上,听得他进屋,就抬起眼看他。任小伍将药一味味地给她看了,女郎道:“你的记性倒真是好,这么繁复的药名听过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你学过医么?”任小伍摇头道:“我祖爷爷学过吧,到我这里只还马马虎虎的记得一两味药名了。”一边闲言碎语地乱说,一边煎起药来,他的屋子不大,一股子浓浓的草药味就在屋子里慢慢升腾弥漫开来。 
 
  那女郎又闭上了眼,声音极低地问:“你出去买药,可曾看到什么了?”任小伍信口胡邹道:“满街的缇骑乱跑,挨门挨户的搜女飞贼呀,药铺里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比看病的病人还多,若不是看我任小伍的面子,这几位药是说什么也不肯卖的。”大明嘉靖年间,官府中以锦衣卫和东厂最是横行无忌。二者皆是皇帝亲信,又都有爪牙密布,合称“厂卫”,其中锦衣卫的手下皆着缇红衣裳,骑快马铁骑,人便以缇骑呼之。 
 
  那女郎哼了一声,道:“搜什么女飞贼,那女飞贼姓什么叫什么?”任小伍支吾道:“这个倒不好说了,女飞贼么,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专会将一把刀子抵在人家背后,叫道——”说着细着嗓子学那女郎的声音叫了声“进屋去!”他见这女郎总是闷闷不乐,便千方百计地逗她一笑。 
 
  那女郎果然微微一笑,但笑容也是一闪即逝,说:“东厂的阎公公和锦衣卫的陆九霄素来不睦,决不会联手搜什么女飞贼。”顿了一顿,又道:“我不是女飞贼,你若是害怕,我......这就走。”任小伍有些着急,叫道:“你当我是个什么人了,任小伍何时怕过事?你别乱动,若是要走,我可敢跟你动刀子!哎哟,药又沸上来了......”就小心翼翼的将药倒入碗内,下面裹了块布,稳稳的擎到那女郎跟前。 
 
  那碗药汁色黑褐,浓浓的味道让任小伍闻着都骤眉头,那女郎却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全喝了下去。 
 
  喝过了药,女郎的面色终于又红润了几分,任小伍瞧见她雪腮凝晕,娥眉笼愁,再配上一股着人怜爱的病弱,就有说不出的一股动人心魄的美,不由瞧得痴了。那女郎却忽然转过了脸,拾起一双如水的眸子清清澈澈地望着任小伍,问:“你看什么?” 
 
  好在任小伍这人脸皮极厚,若无其事地道:“我在想,我这一间屋子半间炕的,若是有朋友来,问起你时,我说什么?”那女郎道:“就说我是你媳妇,不就成了!”她这么随口一说,竟然连个坌儿都不打,只是话一出口才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任小伍只觉喉咙发干,心就咚的一跳。 
 
  “五爷是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的,是不是?”女郎又盯了一句。任小伍只得将那口唾液咽了下去。 
 
  女郎喝了药,果然见效不少,黄昏时已经能在床上坐起身来。任小伍见了大是放心:“看来我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漂亮媳妇一时半会儿还病不死。”便道:“媳妇还是在床上躺一会,五爷这就给你弄些吃的,省得饿坏了我的宝贝媳妇。”那女郎面色一寒,道:“任小伍,我只是说在你朋友来时才装作你的媳妇,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别这么叫。”任小伍嬉皮笑脸地问:“那叫你什么,总不成只叫你大美人?” 
 
  女郎道:“叫我名字!我叫唤晴。”任小伍口中连连道:“唤晴,唤晴,好名字,真是好,好得呱呱叫。”到底怎么好他却说不出来了。他的手艺倒是不错,跑到院子里一阵捣鼓,一会一股扑鼻的香气已经飘到了屋里,片刻之后,任小伍已经将四盘小菜端到唤晴跟前。 
 
  唤晴显是饿得很了,但瞧她依然细嚼慢咽的样子,想必素来端庄,是个雅致的人儿。在头一次和一位少女同桌而食的任小伍看来,只觉人家一动筷一举手都那么落落大方,都那么好看,倒是他自己依然风卷残云,吃起饭来毫无顾忌。 
 
  唤晴当晚真就躺在任小伍的床上了,任小伍就只得挪到地上去睡,好在已经是六月的天了,任小伍开导自己,还是睡在地上凉快。 
 
  屋子里静得很,唤晴侧身躺在床上,一手曲肱而枕,一手垂在腹前,呼吸很悠长,显是已经睡着了。任小伍可睡不着,心里面翻开了锅:“这女子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跑到我的家里,她受的什么伤?瞧她那冷冰冰的样子只怕是个女响马,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漂亮的女响马,她要是响马,劫不了别人一准会把自己搭上的,那么准是从莺莺楼里跑出来的花姐了?”任小伍又觉得这个念头不准,他想起一次在莺莺楼里和京城有些名气的狗少于公子斗鸡,记得那里的花姐看人都是斜着眼看的。那次莺莺楼的头牌玉婵儿就一直偎在于公子的身上,玉婵儿的那双桃花眼朦朦胧胧的跟没睡醒似的,眼里总含着一汪水,嘴角总挂着一抹笑。哪象这个唤晴,好象生来就不会笑似的,而且看你的时候总是正儿八经的,一双眼黑白分明,清得就像玉泉山的水。 
 
  跟着任小伍就觉得自己挺窝囊,连人家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给人家使得团团转,猛然间他又想起来这个唤晴可是自己的媳妇呀,这媳妇自己可还没有碰一下呢!任小伍决不能让自己这么冤枉,他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走到了唤晴的床前。他说什么也要好好亲热一下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漂亮老婆! 
 
  月光下只见唤晴那双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那种凄楚的美当真让任小伍有点魂不守舍。任小伍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奶奶的,这么漂亮的小仙女,我说什么也要亲她一下子!他随即为自己这个大胆的念头激动不已。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去,任小伍能闻到唤晴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 
 
  猛然间任小伍却停住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五爷是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的,是不是?”,是呀,奶奶的,这么做可不是大丈夫。朦胧的月光下唤晴的秀眉微蹙着,显是在梦中也痛苦无比,任小伍有些心疼,随即就宽慰自己,既然是自己的媳妇,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唤晴身上的那抹若有若无的幽香还在他的鼻端萦绕,任小伍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嘴唇也有些发干,但终究忍住了。他蹑手蹑脚的退了回来,重新躺下了。 
 
  任小伍挺佩服自己的风度和定力,他又转过头去,月光下却瞧见唤晴脸上好象现出了一丝笑容,若有若无的极淡,要仔细看时又没有了。任小伍的心就突地一颤,又有些后悔了,想,自己刚才要是真亲了,兴许也没什么的。 
 
  第二天早上任小伍还没起来,唤晴倒先起来收拾屋子了。一抹蓬勃的日光射入屋子里来,许多微尘在那抹灿然的光里跃动,在活泼泼的晨光映照下,唤晴的气色又好了不少。 
 
  “你瞧,到底我爷爷那辈子学过医,你吃了任大神医亲手给你抓的药就大有起色,”任小伍说着一骨碌从地铺上爬起了身来。唤晴依然不笑,只是说:“我确实好了不少,原以为要躺上十天半月,但看来伤得倒是不重,”沉了一沉,又幽幽地问:“任小伍,你今年多大了?” 
 
  任小伍道:“再过两年就二十而立了,也老大一把年纪了。”唤晴看着他说:“是三十而立,二十是弱冠之年。”任小伍说:“别人三十而立,我二十就立了!”唤晴问:“那为什么还没有媳妇?” 
 
  任小伍说:“提亲的踢破了我的门槛子,可就是没有一个我瞧得上的。还有,我还是喜欢一个人无拘无束的,还有,我这营生要到牢子里当差,一去就三天,放一个漂亮老婆在家里我不放心,还有,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时也拿不出许多钱来娶媳妇。” 
 
  唤晴将做好的饭端到了任小伍跟前,说:“那先吃了这顿吧。”任小伍心里依然暖呼呼的:“管她这老婆是真是假,倒是有一个漂亮小姐给我做吃做喝的了!”其实唤晴不过是将昨夜两人的剩菜剩饭热了一热,但任小伍依然边吃边赞:“了不起,了不起,好手艺!” 
 
  唤晴却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任小伍看,任小伍忍不住问:“我脸上有好吃的么?”唤晴却抬起手来,将任小伍的头向一侧轻轻一推,道:“你先将脸侧过去,别动——”说着深深凝视,口中喃喃道:“真是……真是奇了,好像。”任小伍抬起头,问:“我长得象潘安还是象宋玉,让你这么看起来没个够?”唤晴脸上微微一红,没有回答,却低头一笑。这粲然的一笑任小伍心内惊艳无比,同时这笑容又让他有点奇怪,心中想:“她说我象谁呢,莫非她当真是从莺莺楼的花姐,只因看中了哪个小白脸才跑出来的,这么说我长得挺象她那小白脸了?” 
 
  他还来不及细细咂摸这抹笑容的滋味,唤晴就岔开了话题,问:“你吃得这么匆忙,有什么事情要办么?”任小伍道:“说来好生让人气恼,孙驴儿那家伙太不地道,本来我们京城斗鸡的分作将军社和锦霞楼两个行会,从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孙驴儿却仗着他姑父在衙门里管事,硬是要让我们将军社归入锦霞楼。昨天那小子说好了要三局定胜负的,哪知他的紫凤凰输得太惨,一柱香的功夫就蔫了,输红了眼的孙驴儿竟然要在大坟台和我们做一个了断!” 
 
  唤晴秀眉微蹙:“这一去,只怕要动刀动枪吧?”任小伍笑道:“怕他怎地,我的刀也不是吃素的!”唤晴点头道:“神刀任五爷的刀子怎么会是吃素的?”任小伍撇了一下嘴:“那是!这可是我下了三年的苦功夫一招一势学的,说起我老师可也大大有名,就是在广安街上鼎鼎大名的何大林何大爷,何大爷号称‘铁臂苍龙刀’,凭着真功夫在双龙镖局里做了八年趟子手的!” 
 
  唤晴听了他的话不知说什么是好,愣了一愣,才道:“外面有人来了,是你朋友吧?” 
 
  果然院子外面有人砰砰的叫门:“五爷,到时候了,咱们走吧!”任小伍抹了一把嘴,叫道:“知道了,别催了别催了,你奶奶的,一个孙驴儿也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待我抄上家伙。”就从床下摸出那把刀来。 
 
  唤晴看他雄纠纠地走出屋门去,不禁叫了声:“小伍!” 
 
  任小伍回头问:“干什么?”唤晴低下头来,轻声道:“小心些,你......照顾好自己!”任小伍的心一动,唤晴低垂的眼波不知怎地让他的心内一荡,他呵的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去打家劫舍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唤晴急忙抬起头,支呀一声,任小伍已经推开门,大踏步走出去了,只在院子里喊了一声,“照顾好我的大将军!”
 
 
  
 
  
 
飞云惊澜录 第一章 天外彩鸾忽飞来(2)
 
第一章 天外彩鸾忽飞来(2)
  大坟台在京师西南,一片荒郊野外的,在这六月时节,更是野草丛生,狐兔惊走。随任小伍同来的将军社的六七个汉子全都带着家伙,卖枣子的枣李三还刚刚喝了酒,酒气醺醺地边走边说:“他娘的锦霞楼也太狗仗人势,狗里狗气了,这一次咱们可要一下子将他们教训得服服帖帖的!”说书出身的郑鼻子耸了一下鼻子道:“咱们有小伍和韩铁板,论打论摔,全没他们的好!”韩铁板角骶为业,斗鸡倒不很在行,只是众人见他一把子好力气才拉他入社的,听了这话就挺了挺铁塔一般的身子,瓮声瓮气的道:“他们最好来硬的,老子最喜欢真刀真枪!”忽然咦了一声道:“他只带了一个人!” 
  孙驴儿果然只带了一个人,那是个身材高大的后生,穿一件挺扎眼的紫色褡护,挺胸叠肚地立在孙驴儿身侧。两匹高头骏马昂首立在二人身侧,两人身后是一片稀稀疏疏的榆树林子。 
 
  孙驴儿看了任小伍他们就笑:“小伍,攒鸡毛凑牛胆的来的人倒是不少!”任小伍也笑:“他们全是看热闹的!孙驴儿,斗鸡的本事你不行,论真功夫你就更差得远,怎么比划你划个道吧!” 
 
  孙驴儿呵呵的笑:“谅你们这些穷棒子也没多大道行,这位就是京师踏弩社的花林花公子,哪位先上来伸量伸量!”任小伍听得这紫衣后生竟然是京师踏弩社的,心底下一惊,如同将军社专管斗鸡一样,踏弩社里全是好玩拳脚的富家公子,寻常人家的那点功夫的别想进踏弩社,自己好玩刀,曾经几次烦人求情的想进踏弩社,可人家就是不收。 
 
  但事到如今,任小伍也只得把心一横:“孙驴儿,咱们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花爷的功夫咱们这就见识见识吧!”孙驴儿冷笑道:“咱们话说在头里,你要是今天栽在这,将军社的生意可要都归我锦霞楼!” 
 
  一句话怒恼了酒气熏天的枣李三:“凭真本事就知道该归谁了!”随着这声吼,人已经扑了上去。忽然之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没瞧见那花林如何动作,枣李三瘦长的身子已经飞了起来,砰的一声,重重栽倒在地。 
 
  任小伍心里一寒,这花林好快的腿法!却听韩铁板虎吼连连,已经冲了上去。 
 
  花林见他杀气腾腾,却呵的一笑,左掌“落雁斩”斜斜一拦,右掌“折叶手”迅疾如风地扫了过去,使的竟是崆峒派的上乘武功。韩铁板双臂一痛,竟然同时被扫中,但他身胖肉厚,幌了一下,仍是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双臂一环,圈向花林的脖子,这招“折颈摔”是他的拿手绝活,这时猝遇高手,只得使上这招百试不爽的杀招。 
 
  花林叫一声好,忽然矮身欺进韩铁板的身前,将他的双臂全拦在外门,猛然一记肘锤击在了韩铁板的心窝。韩铁板只觉痛彻心肺,干嚎了一声,弯腰错步,方寸全乱,花林随即一个震脚跺在了韩铁板的脚上,咳的一声,跺折了他的两节脚趾。 
 
  韩铁板胖大的身子随即给花林借势抛起,重重摔在了任小伍身前,孙驴儿忍不住哈哈大笑,郑鼻子那几个人脸上却没了血色。 
 
  任小伍见几个人的眼睛全盯在自己脸上,这时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说:“我不会什么拳脚,只会使刀,花爷用什么兵刃?”花林胜了两场,气势大盛,摇头道:“我就用这双肉掌会会五爷的刀!” 
 
  任小伍心里暗喜:“你不用家伙,那是最好不过!”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气恼模样,道:“踏弩社的高人就是不凡,请赐教吧!”花林左肩微微一动,忽然右掌奇快无比地拍向任小伍执刀的腕子。任小伍本来还指望花林说些“请五爷先出招”之类的客套话,却料不到他说打就打,一惊之下,手臂疾缩,单刀一吞一吐,反切向花林的右掌。 
 
  花林笑道:“倒还不错”,右掌还是在任小伍的手臂上扫了一下子。任小伍动起手来,就不再那么心惊胆战了,他知道这花林要空手入白刃,必然要贴身近战,便即挥刀狂舞。花林见他刀势奇快,一时抢不到近前,心机一动,旋即边战边退,向身后一棵枯挺的老榆树退去。任小伍暗想:“这小子故意示弱退到树边,定然是盼我的刀劈到树干上一时拔不出来,老子倒要小心了。” 
 
  枣李三、郑鼻子等人见任小伍得势,全鼓噪叫喊,孙驴儿也面露难色。 
 
  果然二人到了树边,任小伍的刀便不敢拼命施展,激战中花林蓦然大叫一声,一招“青龙出涧”,双掌劲势十足地当胸拍到。任小伍侧身避开,但花林竟不收势,顺势拍在一株榆树上。这榆树早被酷日晒得干枯欲死了,花林一掌之下,那树啪的一响,一阵枯枝败叶纷乱如雨地疾落而下。花林便趁着这阵落叶,风一般地窜了过来,双掌劈砸抓缠,全是狠辣招式。 
 
  众人只瞧见一阵如雨的落叶将二人的身形裹住,一时却瞧不清谁胜谁负。猛然间只听二人齐声大叫,随即便见二人各自跳开,任小伍胸前衣襟破裂,甚是狼狈,而花林却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终于一跤栽倒在地,双腿上鲜血淋漓,却是中了两刀。 
 
  枣李三等人愣了一愣,随即震天价叫起好来。 
 
  任小伍意气风发,向呆若木鸡的孙驴儿扬刀喝道:“孙驴儿,这刀该轮到你了!”孙驴儿看了一眼摊倒在地的花林,不由脸色一片煞白,低着头搀起花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翻身跨上了马,策马如飞的驰远了。 
 
  任小伍哈哈大笑,枣李三忍不住指着孙驴儿的背影笑道:“瞧那德行,还不如你那只斗败了的鸡呐!” 
 
  任小伍这一仗赢得惊险而漂亮,按将军社的规矩,赢了局照例要和众人到乌金桥巷的酒肆里痛饮一番的。但喝酒时的任小伍总觉得自己象有什么事,他记挂着适才那场恶斗,觉得花林那小子败得有点怪,他更记挂唤晴,这丫头现在一定挺着急吧。 
 
  郑鼻子几个人就笑小伍心不在焉,准是在想莺莺楼的哪个花姐了。任小伍也乐得将错就错,匆匆灌了几杯酒就跑了出来。 
 
  时候才过晌午,日头还是出奇的毒,街上就没几个人,心里有事的任小伍在火辣辣的日头下向家里奔去。跑到家门口时,忽然任小伍低头瞧见自家院子外飞散着几根长长的翎毛,他的心尖被扎了一下子,那是大将军的羽毛,狗日的孙驴儿难道是调虎离山?唤晴,还有待在家里的唤晴,是不是也遭了秧? 
 
  他一步跨进院子里,就听见屋里一阵无力的鸡鸣声,任小伍一掌推开屋门,先一眼看见了他那只宝贝鸡,给一根绳子拴住爪子吊在房梁上,正无奈地扑腾着。一个中年汉子抱着腿坐在任小伍的炕沿上,正笑嘻嘻地望着他。这汉子有点瘦,偏穿一件宽大的皂色直裰,在身上逛荡荡的挺别扭。 
 
  任小伍的眼睛发了红,嘶声说:“朋友将一只鸡整治成这样,好大的能耐!不知我任小伍哪处得罪了阁下?”汉子笑容一敛,沉声道:“任小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逆匪作乱!识相的,快快交出那逆匪来!” 
 
  任小伍一头雾水:“什么逆匪?”汉子怒道:“这当口还死不认帐!就凭你那两招三脚猫的刀法能胜的了我师侄花林?”任小伍叫了起来:“哈哈,原来你是花林的师叔,姓花的和孙驴儿输不起了,就来诬陷我勾结什么逆匪!”那汉子将小眼一瞪,道:“这几日咱们东厂正在全力追捕一个女贼,不料那女子爪子好硬,为此伤了好几个护卫。我看过了花林的伤势,左腿和右臂上伤口狭长,与东厂护卫所受的伤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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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小伍的心里一动:“难道唤晴就是那女贼?好在唤晴不在,想来是没有落在他的手里,这时候只有给他来个死不认帐!”把心一横,叫道:“原来是东厂剑楼里的档头大爷,姓任的没长眼,冒犯了档头大爷的师侄,那是罪该万死,但您说我勾结逆匪,可是冤枉死了人!”其时东厂宗主阎公公创“剑楼”,属下卫官皆使长剑,号称“剑士三千,名剑十三”,这其中的十三名剑不仅剑法出众,更各自统领剑士,人称“档头”。 
 
  中年汉子冷笑道:“你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歹先将你象这只鸡一般吊起来,看你说是不说!”蓦然身子一探,疾向任小伍抓来。 
 
  任小伍知道剑楼的人武功多半高强,而这人手掌未到,一股劲风早将自己的全身拢住,他心知不敌,急忙向院子里纵了出去。但那人出掌如风,嘶的一声,任小伍胸前的一幅衣襟还是给扯了下来。 
 
  任小伍急忙拔刀,但觉眼前人影一幌,那汉子身法如电,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后,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任小伍耳边笑道:“好小子,还敢持械拒捕!”任小伍拼命向后挥出一刀,将那人逼得退了一步,但同时脸颊给那人的指尖扫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那汉子右臂一振,已经拔剑在手,笑道:“那贱人这时只怕就在左近吧,我先废了你的两条腿,看她现不现身!”话音未落,任小伍就觉得四面八方全是剑影,那人的剑招当真快愈闪电。 
 
  任小伍冷汗直冒,但同时又觉一股辣辣的热气从心底下翻上来,酒意上涌之下,任小伍把心一横,挥起刀来乱砍乱劈。那人的剑疾,任小伍的刀也是奇快,随着密如爆豆的一阵响,居然将那人的快剑尽数挡开,只是任小伍内力不济,半只膀子全麻了。 
 
  那汉子又惊又怒,只觉这小子的刀法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偏偏又奇快无比,自己的精妙剑招全给他以一种胡乱无比的招式挡开。猛然间那汉子大喝一声,二人刀剑相交,任小伍的刀忽然碎成数段。 
 
  便在此时,忽然一道青影从屋顶上射了下来,横封一刀,格开了那人攻来的一剑。 
 
  “唤晴!”任小伍叫了一声,这时右臂给震得几乎提不起来,手掌里还只握着一个光秃秃的刀把。 
 
  唤晴就挡在任小伍身前,素手内握着一把刀身略细的短刀。那汉子看了一眼那把泛着淡淡红光的短刀,双目一寒,道:“这刀莫不就是‘晓红一点天下白’?果然是你这贱人!”唤晴冷冷道:“苏暮楼,剑楼追了我两个多月了,今天正好做个了断。唤晴这就领教一下苏八爷崆峒派的暮雪快剑!”她将那短刀当胸一横,院子里立时荡起一阵杀气。 
 
  苏暮楼点了点头,说:“好,老子总算找到你这姓沈的手下的逆党,也不枉了这数月心机,今日擒了你正好到阎宗主处交差!”也不见他如何做势,一点剑光就如匹炼般射向唤晴的眉心。唤晴滑步让开,反手一刀挑向苏暮楼的脉门,刀势飘忽,轻灵无比。苏暮楼哼了一声,剑随身转,一招“雕旗卷重雪”向唤晴刀上迎去。 
 
  唤晴的短刀画了一个圈子,绕开快剑,卷向苏暮楼的咽喉。苏暮楼沉肩避过,但唤晴的刀上的圈子越画越大,又一个圈子划过,仍是指向他的咽喉。任小伍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暗想:“原来我老婆果然是个女飞贼,功夫还这么厉害!那个姓沈的不知是谁,看来我这包庇贼人的罪名是逃不了的。”眼见两人急拼数招,刀剑竟然没有碰撞一下,而唤晴的刀总是躲着苏暮楼的快剑,显是她气力未复,任小伍心中大是着急。 
 
  苏暮楼也瞧出唤晴步法虚浮,力道不足,心下大喜:“据说这小妞子前两日被风雷剑范老大和寒光剑宋十三撵上,她拼着受了宋十三一掌才逃脱,看来她伤还是没好!”苏暮楼在十三名剑中排行老八,为人阴沉吝啬,这次为了贪功就没带什么剑士,此刻摸清唤晴重伤未愈,剑法一变,一套暮雪快剑展开,院子里立时寒意袭人。 
 
  任小伍见识过了花林的功夫,只觉花林拳法精湛,简直到了让他眼花缭乱的地步了,而和这苏暮楼一比,却觉差着一天一地了。他见唤晴纤弱的身子如同狂风暴雪中的一团飞絮般飘摇不定,心下便更是焦急,但任小伍知道自己这两下子上去是帮不了什么忙的,情急之下忍不住破口大骂:“姓苏的,你一个大丈夫欺负一个重伤女子算什么能耐,照我说这场架你不打也罢,打赢了人家说你专会欺负老弱病残,若是万一输了,江湖上的朋友见面,准会说,兄弟,近日江湖上出了一大窝囊废,你猜是谁?哥哥,江湖上窝囊废多的是,你说的是哪一个?自然是那个十三名剑里面的慢剑苏八爷了......” 
 
  他这么一说,苏暮楼果然分心,怒道:“臭小子再敢乱语,小心我一剑宰了你!”这么略一分心,险些给短刀砍中,急闪之下肩头上还是给划出一刀血槽。 
 
  任小伍口中依然不依不饶:“这位苏八爷不但剑法慢得象老太太绣花,而且最没有男人气,那次欺负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哪知道人家重伤未愈,苏八爷仍然不是对手,好在苏八爷还有一招拿手绝活,兄弟,你猜是什么?”跟着细着嗓子道,“‘苏八爷的这一招拿手绝活江湖上人人皆知,当然就是磕头求饶了。’‘兄弟,你说得倒也八九不离十,但却不知苏八爷这招‘求饶大法’近来精进不少,他......’”话没说完,苏暮楼面色一寒,陡然身子一转,连人带剑直向他扑了过来。唤晴要待阻击,身法却见呆涩。 
 
  任小伍早知道苏暮楼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会向自己动手,眼见白光一闪,转头便跑,但苏暮楼含愤出手,当真快愈闪电,任小伍脸都白了,死命飞奔,口中那剩下的半句话却越说越快:“他败在了那姑娘手下之后竟然不顾廉耻地跪在地上喊了人家八声姑奶奶才捡了一条性命......” 
 
  话刚说完,苏暮楼的剑已经刺到了他的背心。 
 
  忽然红光一闪,苏暮楼的身形骤然顿住,那把名为“晓红一点天下白”的短刀竟然斜斜地插在了他的颈下。 
 
  当的一声,苏暮楼的剑掉在了地上。任小伍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在了地上。 
 
  唤晴右手一招,那把短刀忽又飞回他的手中。苏暮楼喉头一阵咕哝,鲜血如潮喷出,仰天倒了下去。任小伍的脸白得象四宝斋卖的宣纸,战战兢兢的道:“姑奶奶,你当真、当真宰了苏八爷?” 
 
  唤晴喘息道:“苏暮楼为人奸狠,若是放他走,只怕后患无穷。适才我细细查过,剑楼只来了他一人,想来他胜算在握,要独居大功。哼,刀圣的弟子就是这么好对付的么?”说着望了任小伍一眼,幽幽道:“还要多谢你适才一番唇枪舌剑,杀苏暮楼这奸人也有你一份功劳。” 
 
  任小伍心又一跳,暗想说什么自己也不能摊上袭杀东厂档头的这个罪名,便干笑道:“我这嘴把势是没什么用的,还是全仗着你的那把会飞的小红刀,它、它叫什么名字来着?”说着扶着院墙,慢慢挺直了腰身。 
 
  唤晴道:“晓红一点天下白!”说着纤手一扬,一线红光直向屋内飞去。系在大将军爪子上的绳子登时给短刀割断了,大将军咯咯叫着,万分委屈地从屋内跑了出来。任小伍这才看清了原来唤晴腕子上系着一根细若游丝的金线,这短刀不仅可以近战,更可袭远。 
 
  “苏暮楼以为我重伤不支,更没提防给我的短刀攻个出其不意,”唤晴喘息着,“喂,你快快挖一个坑,将他埋了吧,六月里血腥气重,坑要挖得深些。” 
 
  任小伍连连点头,暗想:“若是万一有人来到这里,看到了剑楼里十三名剑的人物死在我这院里,我可就得挨那三千刀鱼鳞大剐了。”飞快地跑到屋里取出铲和撬来,就在院子里连刨带挖,弄了个深坑,将苏暮楼僵硬的身子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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