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小说 > 《侠骨颂》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九章 薄命红颜情难忘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侠骨颂》 作者:独孤红

第九章 薄命红颜情难忘

**T*xt*小*说*天*堂

这里是皇城中的一座广宅大院!这座广宅大院气派,庄严、肃穆,庭院重叠,深不知有几许。

夜深,人静,唯在后院一座小楼上,灯光犹透窗格,烛火未熄,人儿未寝,好宁静的一方!

小楼上,透过轻纱窗格往内看,那是楼头绣房,姑娘家的兰闺,兰闺中香冷金猊,被翻江浪,玉钩牙床!地上,铺着一层层厚厚的红毡。

温馨的小楼中,散发着一股淡淡幽香!在那漆桌之上,一盏八角琉璃宫灯之下,此际正对坐着两位风华绝代,美绝尘寰的人儿。

一位身穿黑衣。一位则是一袭雪白晚装。

那位黑衣少女之美艳,能使那位玉面素心艳罗刹索霜犹逊色三分,索霜刚健,她则带着点儿娇柔与自然的尊贵。

那位穿雪白晚装的,不像是个少女,那成熟的风韵,倒像极了初嫁未久的一位新妇。

黑衣少女的一双美目中,隐射万种同情,怜悯,爱怜,悲痛,一直望着白衣少妇那清丽的娇靥。

而白衣少妇那清丽出尘的娇靥上,神情很是憔悴,人比黄花瘦,望之令人心碎肠断泪盈眶!

那本该红润的娇靥上,显得有点苍白,尤其那失色的香唇,白里犹带着三分黄,有点像大病初愈!看起来,楚楚堪怜!

那眉宇间,恍若心事重重,又像是经过一番难言痛楚的折磨,像这么一位人儿,她流露出来的,就该是悲痛,幽怨,与说不尽的辛酸!

然而,她却显得出奇的平静,更近乎冷漠,那张脸上不带一丝感情,仅仅那双目光中,略透一点期待的神色。

这种静默的气氛,第一个忍不住的是黑衣少女,她双眉微皱,樱唇微启,轻轻地低唤了一声:“姐姐……”

白衣少妇的失色香唇边浮起一丝难得的笑意:“妹妹,天大的大事,你也歇歇再说。”

黑衣少女道:“姐姐,我歇得够久了。”

白衣少妇道:“为什么不能多歇一会儿。”

黑衣少女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默然。小楼中,又是一片静默,但这静默很沉重。

良久,良久……

白衣少妇突然轻呼一口大气,道:“妹妹,你请说吧!”

黑衣少女刹时间激动起来,急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他还活着!”白衣少妇娇靥突起轻颤,美目之中也现泪光,只是那张憔悴的娇靥上的神色,仍十分冷静,道:“妹妹见着了他?”黑衣少女点了点头。白衣少妇道:“跟他谈话了么?”

黑衣少女点了点头说道:“跟他谈了很多!但只是那些该谈的。”

白衣少妇点头说道:“告诉了他,妹妹是受人之托?”

黑衣少女道:“我说了,姐姐!”

白衣少妇道:“他没问是谁么?”

黑衣少女道:“问了,我照姐姐的叮嘱,没告诉他!”

白衣少妇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妹妹为我会忍得住的,那我就放心了,别的,自然是有关孩子的前因后果,对么?”

黑衣少女又点了点头,没说话。

白衣少妇道:“对此,他怎么表示?”

黑衣少女道:“他表示歉疚,他发誓非找回那婴儿不可,要不然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姐姐,我也骂了他!”

白衣少妇点头说道:“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说得出,做得到,至于妹妹骂了他,妹妹该知道,那并不能怪他,那皆因令兄……”忽地住口不言。

黑衣少女扬了扬眉,道:“怎么说他不该辜负姐姐的信赖与托付。”

白衣少妇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那孩子是我的骨肉,否则他就是舍命……”黑衣少女截口说道:“姐姐,只要是托付他跟信赖他的人,我以为对谁都该一样!”

白衣少妇微微地垂下了螓首,道:“说来说去都是我母子命太苦,要受一辈子的苦难折磨……”忽地抬起螓首,笑接道:“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这几年来,我体会的太多了,原先,我以为上苍对我太苛,如今,我把它委诸于命,人力无可挽救的命,妹妹,不谈这些了,他是不是已老了?”

黑衣少女扬了扬眉,道:“倒未见他怎么老。”

白衣少妇脸上浮现一丝轻微的笑意,道:“还好……”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面颊,凄惋一笑,接道:“倒是我自觉老多了,模样儿也憔悴得羞对铜镜,要是让他看到,他不知要……”娇靥一红,随之一片黯然,住口不言。黑衣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说得没错,姐姐是一辈子也不能忘情于他的,只是,姐姐,你还怕他伤心么?要不是他……”白衣少妇轻摇螓首,截口说道:“妹妹,我不是说过了么?这都是命!”黑衣少女哼了一声,道:“姐姐的想法我不敢苟同,这不是命,这完全是他的错,姐姐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他一手铸成的,当年要不是他说什么江湖生涯不适合姐姐,一个人躲得远远的,说什么姐姐也不会……”

白衣少妇:“妹妹,万般冥冥早定,半点由人不得,假如他当年点了头,要了我,说不定如今另有一番遭遇。”

黑衣少女脱口说道:“什么遭遇都该比如今好。”

白衣少妇身形一阵轻颤,道:“这倒是,妹妹,便是死都比如今好,我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绝不会苟活偷生,忍羞含垢片刻的。”黑衣少女默然,没有说话。

白衣少妇又道:“其实,妹妹,现在想想倒是如今好,尽管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可是至少我一个人承受了,并没有连累他!”

黑衣少女娇躯猛地一阵颤动,哑声说道:“姐姐,你太痴情,太傻了……”

白衣少妇脸上浮现一丝甜蜜笑意;“这是缘。”倏地,一丝凄楚的黯然神色,取代了那极其短暂的甜蜜笑意,她木然道:“也是命。”

黑衣少女道:“既是姐姐对他不能忘情,何妨见他一面,跟他谈谈,然后让他把姐姐带出去,远走高飞……”

“不!”白衣少妇神情立趋冷漠,急忙说道:“我如今跟他只是朋友,把过去的一切已忘得干干净净,不想再见他,一辈子也不想再见他了!”黑衣少女美目逼视,道:“姐姐,你何必自欺欺人,对我,你不该这样,对自己,你更无须如此,那未免太残酷了些!”

白衣少妇像是突然间崩溃了,神情一黯,凄楚说道:“妹妹,你没有说错,我是自欺欺人,妹妹想想我现在的处境,还见他干什么?又有什么脸面见他?白璧生瑕,清白染污,一个残花败柳破身子,还指望他要我么?就是他不计较,会要我,我能以这么一个身子待人么?此生已矣,倘若真有缘,但卜来生了!”

黑衣少女道:“姐姐,该知道,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白衣少妇缓缓说道:“弱女子都命苦,既然生来命苦,还有什么好说的。”黑衣少女双眉一轩,还待再说。

白衣少妇已摇头又道:“什么都别再说了,什么都别再提了,目前我唯一的希望,只在孩子身上,只希望他能赶快长大成人,能够在这浊世中自己站得起来,我也就再没有牵挂了。”

黑衣少女道:“可是,姐姐,孩子他……”

白衣少妇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别让我有机会,一有机会,我仍然是要不顾一切地把他送出去的,我绝不能让他跟着令兄长大,绝不能让他学令兄的样,将来成为第二个令兄。”黑衣少女沉吟了一下,道:“姐姐真忍得骨肉分离之痛苦?”

白衣少妇道:“只要是为我的孩子好,我能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妹妹也亲眼看到过一次了,只要能使他脱离这环境,我情愿一辈子不见我的孩子……”

黑衣少女动容说道:“姐姐,你本是个最为不凡的当世奇女子,也该是天下最伟大的母亲,让我好不钦敬!”

白衣少妇淡淡一笑道:“那没有什么,天下为人父母者,对他们的子女都会这样,也都应该这样,并不值得……”

黑衣少女皱眉道:“只是,像费啸天那种人,已难找到第二个!”

白衣少妇身形一阵轻颤,道:“提起费大侠,令我愧疚难当,一辈子难安,为我母子俩,连累他牺牲了一条性命,没个人收尸埋骨,此恩此德我母子今生是无法报答的了……”

黑衣少女道:“姐姐,这是舍生取义,武林豪雄讲究的便是这个,但凡有血性之人,义之所在,他愿意死,可以死,重如泰山,费啸天当年一念之误错投西厂,眼见自己成了奸佞杀害忠良无辜的工具,他早有脱身之心,如今他所以千里送婴,甘愿一死,也是希望舍生取义,以赎前愆。”

白衣少妇道:“那是他的事,对我母子来说,费大侠他不啻重生再造的大恩人,他年我会让孩子为他供个长生牌位,日日焚香,朝朝顶礼,来生为犬为马也要报此大恩。”

黑衣少女叹道:“他固然令人敬佩,姐姐也令人敬佩。”

白衣少妇道:“为人岂能知恩不报,武林中有句话说得好,‘受人点滴,当报以泉涌’!”

黑衣少女默然,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阵之后,白衣少妇突然一笑又道:“妹妹,我忘了问你,你见着他的真面目了么?”

黑衣少女道:“就是见着,所以我才说他未见老!”

白衣少妇美目凝注,道:“妹妹以为他长得如何!”黑衣少女心头一跳,脸上发热,道:“姐姐,什么长得如何?”敢情,她装了糊涂。

白衣少妇却未放松,道:“我指的是他的人品!”

黑衣少女哦了一声,淡淡说道:“原来姐姐是指这个,倒不愧那第一美男之誉!”白衣少妇点头说道:“其实,又岂止是人品?南龙圣手书生样样傲夸宇内,武林公尊第一,要不然我也不会……”倏地凄惋一笑,改口说道:“妹妹,你对他的印象,仅仅如此么?”黑衣少女心头猛又一跳,脸上更红,道:“是的,姐姐,缘只一面,是仅仅如此!”白衣少妇道:“妹妹希望见他么?”

黑衣少女强作淡然,道:“我不以为有这个必要!”

白衣少妇道:“妹妹适才说我自欺欺人,如今妹妹这又叫什么!”

黑衣少女神色立见不安,有点镇定不住,道:“姐姐,我没有自欺欺人的必要!”白衣少妇道:“妹妹,同为女儿身,妹妹应该知道,对这方面,女人最敏感,有没有,妹妹自己明白!”黑衣少女目光微垂,睫毛眨动,柔荑捏着罗帕不住地扭,答话的声音,轻若蚊蚋:“姐姐,我自问没有!”白衣少妇爽朗地笑了,柔婉说道:“这几年来,承妹妹看得起我,我也视妹妹为闺中知己,事事推心,妹妹何能忍心这样对我?”黑衣少女刹时间面红过耳,螓首倏垂,好半天抬不起来,白衣少妇美目中异采闪动,趁势说道:“妹妹,你我情同手足,交情非浅,谁都想把心事诉诸一个知心人儿面前,那么,妹妹,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多少我会替妹妹拿个主意。”

黑衣少女不理不睬,仍低着螓首。

白衣少妇道:“妹妹是不愿告诉我,还是认为我拿不出好主意?”

黑衣少女连忙摇了摇螓首。

白衣少妇唇边浮现一丝笑意,道:“那么,妹妹,有什么怕看我,又有什么怕告诉我的?”

黑衣少女仍不答话,也不抬头。

白衣少妇笑了笑,道:“我始终认为妹妹是位行事不让须眉的巾帼奇英,却料不到一旦涉及一个情字,妹妹也难免那世俗忸怩女儿态!”

一句激将生了效,黑衣少女猛抬螓首,高挑黛眉,娇靥上,犹带着三分未退的娇羞红潮,道:“姐姐,不是我不说,实在是面对姐姐,我羞于启口!”

白衣少妇道:“我不以为有什么羞于启口的,我跟他,已成过去,那山盟海誓也已成过眼云烟!”黑衣少女道:“可是他对姐姐,姐姐对他,都未能忘情!”

白衣少妇道:“如今的这个情字,已不同于从前。”

黑衣少女还想说,白衣少妇已然又道:“除非妹妹不把我视同闺中知己,红粉密友,要不然,我希望妹妹毫不隐瞒一丝地告诉我。”

黑衣少女有点幽怨,也有点黯然地笑道:“姐姐这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为我做嫁衣裳的好意,我只能心领,因为那是一件万难而绝不可能的事。”

白衣少妇道:“这也是妹妹不说的理由之一?”

黑衣少女点头说道:“是的,姐姐,除了刚才那理由外,便是这个。”

白衣少妇道:“我愿意听听妹妹那既万难又绝不可能的理由。”

黑衣少女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起了勇气,扬眉说道:“第一,我看得出,听得也不少,他是个极为专情的人儿,他既有姐姐在先,绝不可能移情别爱……”“妹妹!”白衣少妇截口说道:“这么一个人,不值得倾心么?

难道妹妹希望他轻易地见异思迁,移情别恋,喜新厌旧么?”

黑衣少女咬了咬鲜红的下嘴唇儿,道:“那倒不是,每一个女儿家莫不以嫁得一个专情儿郎为一生之最大心愿,女儿家求也求的是这种夫婿,我承认他的一切,都能令每一个女儿家倾心,甚至于不克自拔,可是,姐姐,也就因为他是这么一个值得人倾心的人,所以我说那绝不可能!”

白衣少妇笑了笑道:“假如妹妹只有这一点顾虑,我劝妹妹尽可放宽心,我自有办法让他克服这一点,甚至于让他跪求妹妹!”

黑衣少女脸一红,垂下目光,道:“我不敢奢望这样,他当世第一,那也会很委曲他……”

白衣少妇道:“可是咱们女儿家,不能反过来去求男人,我更不能让妹妹反过来去求他呀,你说是不,妹妹?”

黑衣少女道:“话虽这么说,可是我知道那近乎不可能。”

白衣少妇道:“难道说,我会拿妹妹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黑衣少女忙摇头说道:“姐姐,我不敢这么想,也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他,他这个人太以不凡,也就因为……”

白衣少妇道:“这么说来,妹妹是信不过我了!”

黑衣少女忙道:“那也不是……。

白衣少妇又截了口,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么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黑衣少女一时未能答上话来,半晌始道:“就算姐姐能克服这一点,我还有第二点理由。”

白衣少妇道:“事在人为,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妹妹愿意,在我来说,便没有不可克服的困难,妹妹且说说看!”

黑衣少女犹豫了一下之后,才红着娇靥道:“姐姐知道,北虎铁胆神力霸王索飞,有个美艳无双,巾帼奇英的妹妹,叫‘冷面素心艳罗刹’索霜?”

白衣少妇点头说道:“我听妹妹提起过,怎么样?”

黑衣少女道:“据我所知,她对他也一见倾心,不可自拔……”

白衣少妇摇头说道;“他就是这么个害人的人……”

话锋微顿,接道:“只是据妹妹所知?”

黑衣少女道:“事实上也是这样,姐姐该知道,那绝对可能!”

白衣少妇点头说道:“是的,妹妹,我知道,但,妹妹,绝对可能又如何!”

黑衣少女道:“索飞兄妹称奇于世,兄妹两无论什么事都是敢做敢为,尤其索霜这么一个愧煞须眉的奇女子,她一旦对某人动了情,她会不顾一切地明白表示的!”

白衣少妇淡淡一笑道:“妹妹,敢于表示又如何!”

黑衣少女道:“这一点我不如她……”

白衣少妇笑了笑,道:“妹妹,你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儿家?”

黑衣少女红着脸,摇头说道:“姐姐问得有多妙?我那里知道?”

白衣少妇淡淡笑道:“所以妹妹得听我这个过来人的!”

黑衣少女脱口说道:“我没有不听啊!”

白衣少妇为之难以忍俊,道:“既然听,那就好办。”

黑衣少女此际才猛悟失言,脸一红,低下了头!

“妹妹,你放心!”白衣少妇道:“索霜不足虑,休说他不会对索霜如何,便是会对索霜如何,我既有办法克服他对我的那一点,难道我就没有办法克服他对索霜的那一点?再说,妹妹无论那方面,也都比索霜只强不弱啊!”黑衣少女微微抬起了螓首,道:“那是姐姐跟我情同姐妹,先人为主的观念使然,其实,我自认为我不如索霜多多!”

白衣少妇道:“妹妹,谦虚是一种美德,可是过分的谦虚,就变成了虚假,再说,这种事,也不能谦让,懂么,妹妹!”

黑衣少女忍不住皱眉赧笑道:“姐姐,你这是教我抢……”抢什么,她脸上一红,没有说出口。

白衣少妇却摇头说道:“不是抢,妹妹,事实上,索霜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黑衣少女美目奇光陡盛,道:“怎么说,姐姐?”

白衣少妇道:“妹妹自己对我说的,难道忘了,索霜是个订了亲的姑娘?”

黑衣少女似乎有点失望,目光奇光倏敛,摇头说道:“那没有用,姐姐,我刚才说过,索霜不是世俗女儿家,她敢做敢为,不会为世俗礼教所束缚的,只要她打算做一件事,任何人也无法阻拦她!”

白衣少妇道:“照妹妹这么一说,她果然是个不平凡的奇女子,只是,妹妹,乃兄索飞是个顶天立地的铁铮奇豪,英雄人物,他该不会允许他妹妹这么做吧!”

黑衣少女摇头说道:“那很难说,索飞由来疼爱他这唯一的妹妹,天大的事,一旦磨久了,或者索霜使了性,他也只好由她。”

白衣少妇道:“可是,妹妹,这不是别的事,听你说,索家在北六省武林,是个极有声望的世家,多少年来一直领导北六省同道,索飞他怎会愿意在亲家面前说不出话来?”

黑衣少女道:“无如,索霸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白衣少妇道:“任何人天不怕,地不怕,他不会不怕个‘理’字,尤其索飞英雄盖世,他绝不会不讲理!”

黑衣少女苦笑说道:“看来,在口舌上,我永远说不过姐姐。”

白衣少妇道:“妹妹,这也是千古不移的一个‘理’字,我说的是理,还有,妹妹,你可知道索霜的未婚夫婿是谁?”黑衣少女一惊,道:“莫非姐姐知道?”

“不!”白衣少妇摇头说道:“我是问妹妹!”

黑衣少女心神一松,道:“我略有耳闻,此人在武林中号称‘冷面玉龙’!”她没有说出冷面玉龙的名字。

白衣少妇道:“妹妹可知道此人现在何处?”

黑衣少女迟疑了一下,道:“据说,此人现在北京!”

白衣少妇笑道:“那就更好办了……”

黑衣少女二怔,忙道:“怎么,姐姐?”

白衣少妇道:“既然此人现在北京,索霜的未婚夫婿谅必不差,更不会是个糊涂人,有他在侧,索霜那一套缠人的办法,如何施展?”

黑衣少女神情猛地一喜,但倏又一黯说道:“姐姐,我还有个理由。”

白衣少妇道:“妹妹理由何其之多?我不厌其烦,请说吧。”

黑衣少女望了望白衣少妇,道:“姐姐,先请答我一问,当初,他为什么躲姐姐,不肯点头?”

白衣少妇道:“那是因为他认为他那今东明西,难免厮杀,动辄血腥的武林生涯,不适合我这官宦之女。”

“这就是喽!”黑衣少女道:“那么他如今对我这官宦门中女子,又怎会点头?”

白衣少妇淡淡笑道:“那大大地不同,妹妹,我不谙武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捏不死一只蚁蝼的女子,你呢?”

黑衣少女呆了一呆,道:“但我总是官宦门中女儿家!”

白衣少妇点头说道:“固然不错,但妹妹你能跟他并辔武林,驰骋江湖,联袂携手,行侠仗义,我呢!我能么?”

黑衣少女哑口无言,娇靥上倏地掠过一丝异样神色。

白衣少妇美目深注,道:“如今,妹妹还有什么理由?”

黑衣少女陡挑双眉,道:“有,假如他心中有的是别人,我能不顾一切,但偏偏他心中有的只是姐姐,我不能,我不能对不起姐姐。”白衣少妇呆了一呆,随即惨笑道:“妹妹,你还忍心提我?”

黑衣少女道:“姐姐,你错了,那不能怪你,他要真对你有情有义,他不应该计较这些,甚至该比以前更爱姐姐才对!”

白衣少妇摇头悲笑,道:“妹妹,不是他要不要我,而是我不能以这么一个清白染污,白璧生瑕的身子待他一辈子,也不敢再奢望……”

白衣少妇坚决地道:“姐姐,无论怎么说,我不能。”

白衣少妇摇头叹道:“妹妹,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任何事都可以忍,唯独一个情字不能忍,强捺心底情,那一辈子痛苦……”

黑衣少女道:“我情愿一辈子受折磨煎熬,也不能做这不仁不义的事。”

“妹妹。”白衣少妇哑声说道,“什么叫不仁不义?我跟他之间,已成过去,也已绝不可能,妹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黑衣少女还想再说,白衣少妇已然又道:“妹妹,有件事你没有想到!我是早想到的,一直没有机会跟妹妹长谈,妹妹,我,还有那位冷面素心艳罗刹,咱们三个的名字都有一个霜字,这岂是巧合?”

黑衣少女呆了一呆,道:“对了,我倒没有留意,那么姐姐以为……”白衣少妇道:“秋霜,秋霜,这该是天意,也是缘!”

黑衣少女轩眉说道:“既是天意也是缘,姐姐何必把自己……”

白衣少妇缓缓摇头说道:“我这个霜,已经不可能了,冷面素心艳罗刹那个霜,此身已成他人妇,也已属不可能,唯妹妹这个霜,尚小姑独处,看来该只有妹妹可以……”

黑衣少女截口说道:“姐姐要这么说,那这就称不得天意称不得缘了。”

白衣少妇道:“也许天意是要妹妹这个霜……”

突然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楼下响起个清朗话声:“霜姑娘还没有睡?”

白衣少妇脸上立罩寒霜,黑衣少女也挑起了眉,对望一眼之后,黑衣少女低低说道:“姐姐,别让他上来……”

白衣少妇道:“妹妹,我人在这儿一天,就躲不掉他……”立即扬声道:“是的,我还没有睡!”又听那清朗话声说道:“那还好,我没有惊扰姑娘,舍妹在这儿么?”白衣少妇道:“是的,霜姑娘在这儿。”

那清朗话声道:“那么,我也上来了!”

白衣少妇道:“这小楼,任人来去,有请。”

那清朗话声笑道:“姑娘要这么说,我就不好上去了!”话虽这么说,楼梯响动,他到底还是上来了j黑衣少女适时道:“走,姐姐,就让他在外面坐坐!”说着,她拉着白衣少妇起身离座,携手走出房来。

她两个刚出扣门,楼上已然登上一位身材颀长的青袍人,青袍人好英挺脱拔的一副相貌!长眉斜飞人鬓,凤目重瞳有如朗星,三十多岁年纪,而那冠玉般俊面之上,却是一根胡须也没有!

更难得的是,他具有一种隐隐慑人的威严,与一种雍容高贵气度,望之令人心折,也令人几几乎不敢仰视。

他一见二女并肩携手行出,呆了一呆,急步趋前,含笑拱手,道:“不敢当霜姑娘亲迎!”

白衣少妇还了一礼,淡淡说道:“这是应该的,没有跪下,已属有罪,请客厅坐!”说着,她轻抬皓腕肃客。

青袍人笑道:“彼此相处非一日,情同兄妹,姑娘怎好这般说话!”领先往左边客厅行去。

白衣少妇与黑衣少女,袅袅跟着走去!在那布置、摆设美轮美奂的大厅里,分别落座。

坐定,青袍人随即含笑说道:“下人们都睡了么?”

白衣少妇淡淡说道:“夜已深,我跟飞霜姑娘灯下谈心,不好再让侍婢们侍候,于是我让她们去睡了!”

青袍人笑道:“其实,姑娘又何须客套,她们本是侍候姑娘的!”

白衣少妇道:“人非天生穷贱命,同为女儿身,她们卑为奴仆侍候人,已是莫大委曲,怎好再过分劳累她们!”

青袍人笑道:“姑娘委实是太为下人们着想了……。”目光转注黑衣少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问:“这般深夜,妹妹跟霜姑娘都谈了些什么?这么乐而忘寝?可否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黑衣少女冷漠地道:“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如今已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青袍人笑了笑,道:“天南地北,多少神奇怪事,那就怪不得两位不觉夜深漏尽了!”

黑衣少女未予答理。

白衣少妇却接口说道:“这么晚了,总爷采此有什么事?”

青袍人笑道:“难道我非有什么事才能上楼来么!”

白衣少妇道:“那自然不必,这府邸中的一切都是总爷的,总爷该是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无人敢说一句话!”

青袍人忙笑道:“我是说着玩儿的,姑娘别介意,其实我是刚从外面回来,路过楼下,见楼上灯火犹亮,所以上来看看!”

白衣少妇道:“这么说来,总爷没有别的事了?”

青袍人笑了笑,道:“不,另外还有点事儿!”

白衣少妇道:“那么,总爷请说!”

青袍人笑道:“不忙,不忙,不是什么着急大不了的事。”

黑衣少女忽地站起来说道:“夜已深了,霜姐要睡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青袍人淡淡笑道:“妹妹先走吧,我跟霜姑娘说几句后再走。”

“不!”黑衣少女摇头说道:“我等你把话说完一起走。”

青袍人笑道:“妹妹在这儿,我是一辈子难以启口的。”

黑衣少女道:“那么我走,没人稀罕你那故作神秘的神秘劲!”掉头转身出厅而去。

青袍人摇头笑道:“妹妹永远是这么任性,这么爱施小性子!”

白衣少妇道:“总爷该知道,霜姑娘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青袍人笑了笑,道:“将来嫁个婆家,看谁吃得消!”说着,那楼梯上已自寂然,步履声随之渐去渐远,终至不闻。

青袍人沉吟了一下,又道:“那萧涵秋,我已取消了他的叛逆罪名。”

白衣少妇道:“那我该谢谢总爷!”

青袍人目光凝注,道:“姑娘打算怎么谢法?”

白衣少妇道:“总爷该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罪!”

青袍人笑道:“姑娘是指我冤枉好人,陷害无辜。”

白衣少妇道:“那倒不敢,只是总爷总该掌握了证据再拿人。”

青袍人道:“萧涵秋此人做事向来精明,令人难以抓到他的罪证。”白衣少妇道:“抓不到证据,总爷便不该拿人!”

青袍人道:“多谢姑娘提教,我以后谨慎就是!”

白衣少妇道:“据总爷上次告诉我说,萧涵秋不是已经埋骨在他那小楼阁之中,尸化灰尘,死了很久了么?”青袍人道:“那是以前,我如今才知道他没有死,而且还在北京出现!”白衣少妇道:“那倒是一件怪事……”

青袍人截口说道:“怪,只怕舍妹全告诉姑娘了,是么?”

白衣少妇摇摇头说道:“霜姑娘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天南地北聊着,没说别的!”青袍人道:“那是,天南为背,包罗万象,不可不谈!”

白衣少妇沉吟了一下,道:“总爷,我的孩子呢?”

青椒人点头说道:“他很好,现在我那儿,姑娘放心。”

白衣少妇道:“我倒不是不能放心,总爷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青袍人笑道:“姑娘,何必急于一时,总有一天姑娘能看到他的!”

白衣少妇道:“到了那总有的一天,他已经长大,年少时所学来的许多恶习,恐怕已改不掉了。”

青袍人笑道:“姑娘,孩子是你的,抱给你看,自无不可,只是,我怕姑娘乘机又把他送出去,害得我又要多费一番手脚!”

白衣少妇一震,毅然挑眉说道:“是的,总爷,我不愿瞒总爷,只要有机会,我绝不让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中长大!”

青袍人淡淡笑道:“可是姑娘别忘了,孩子的骨血,有我一半!”

白衣少妇身形剧颤,道:“总爷,你配做孩子的父亲么?”青袍人淡淡笑道:“事实上,他是你我所生!”

白衣少妇道:“你要顾惜自己的骨肉,你就不该让他学你!”

青袍人道:“学我有什么不好?朝廷柱石,权势显赫,叱咤风云,纵横天下,样样为当世第一。”

白衣少妇道:“那是你的官位,你的所学,可是你的心性……”

青袍人道:“我只是事事好强,这并不能算坏!”

白衣少妇道:“没人说好强不好,可是要表示比别人强,该出之于正大光明的方法,那样致胜才光采!”

青袍人道:“兵机讲究一个虚实难测不厌诈,这也没什么不对!”

白衣少妇道:“或许你对。那么,对我呢?”

青袍人立即哑了口,半晌始道:“姑娘,我一直表示我没有恶意,只是太以倾慕姑娘的绝代风华,盖世容颜,那是爱!”

白衣少妇冷笑说道:“绝代风华有时尽,盖世容颜有时老,一旦风华随岁月消逝,你还爱么?你还倾慕么?单视一个人的美丑,那不是真爱,你的手法也太以卑鄙,更何况我对你毫无感情可言……”

青袍人唇边闪过一丝抽搐道:“也许姑娘不信,便是姑娘是无盐嫫母一般样,鸡皮满脸的老太婆,我也仍然爱。我承认我的手法不当,可是不那样我自问没有办法得到姑娘,占有姑娘……”

白衣少妇道:“便是你舌翻莲花,也休想让我信你半分毫,更别想让我对你有情感。如今你便算得到我了么?”

青袍人道:“至少,我可朝夕见着姑娘,姑娘如今是在我这小楼之中!”

白衣少妇道:“那只是具污秽的躯壳臭皮囊,而不是心!”

青袍人忽地一叹,道:“有姑娘这一具躯壳,我已经满足了,那是我生平最大的财富与所有,对姑娘,我不再奢求其他,姑娘的心永属萧涵秋,我不计较,其实姑娘,一夜夫妻……”

“你住口!”白衣少妇娇靥煞白,粉手往外一指,颤声喝道:“你,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请你出去!”

青袍人坐着未动,哑声说道:“姑娘,你若知道我对你爱心之万一,你就不会这样对我……”

“我知道!”白衣少妇冷然截口说道:“我知道你是欺世盗名伪君子,假英雄!”青袍人身形一震,低下了头,旋又抬起了头,他以眼角偷觑,只见白衣少妇满脸冷漠怨恨,没有丝毫不忍色。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说道:“好吧,姑娘,你既这么说,我就不愿再说什么了,慢慢地等姑娘了解我这颗心之后,姑娘当会有所改变的,如今我再说一句话,姑娘什么时候点头?”

白衣少妇道:“你一辈子休想!”

青袍人道:“你总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刹那间,白衣少妇像遭了雷殛,她身形颤抖,一语不发软弱地垂下头去,越垂越低“还有!”青袍人接着说道:“我只要你一个人,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白衣少妇机伶寒颤,猛然抬起了头,那脸上的表情,是惊恐,是悲愤,是难以言喻的怨恨。倏地,她又垂下头去。

青袍人唇边掠起了一丝笑意,轻轻说道:“告诉我,什么时候?”

白衣少妇默然不语,良久她方始又缓缓抬起螓首,木然说道:“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青袍人摇头说道:“太久了,我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我再等你一个月!”

白衣少妇木然点头说道:“好吧,就一个月,就一个月……”

青袍人目中忽地闪浮起两道异采,道:“可是如今……”他又抬起了右掌,虚空对着那盏灯。

白衣少妇惊恐地道:“你要干什么?”

青袍人突然垂下右掌,温柔地笑道:“没什么,天已不早了,你早点安歇吧!”说着,转身下楼而去。

望着那颀长背影逝去,白衣少妇渐趋平静,但,倏地,她又软弱地垂下头去,总之,两只柔荑捂住了脸……

第二天一早,一名要饭花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客栈。

可是刚进门,便被店伙挡了驾,店伙一边推,一边横眉喝道:“喂,喂,要饭的,打算要饭,外面等着去。”

那要饭花子身形一闪,店伙冲出去了好几步,那要饭花子却笑嘻嘻地道:“伙计,别狗眼看人低,我是来找人的!”

店伙回过头来“呸!”地一声,道:“我们店里没有你的朋友,你去别处找吧!”

那要饭花子嘿嘿笑道:“那不见得,萧相公就是,不信你跟我去看看!”说罢,他身形滴溜一转,一阵风般扑向后院。店伙大急,一边喊一边拔腿追去。

可是那要饭花子跑得比风还快,店伙刚进后院,那要饭花子已然到了东厢屋的门口,而且伸手要拍门。店伙大叫说道:“臭要饭的,你要是吵醒了客人,我剥你的……”

“皮”字未出口,要饭花子还没有拍上门,那两扇门突然伊呀而开,萧涵秋当门而立,花子一怔,连忙躬下身去。这下店伙有了评理的,跑上来便要揪花子。萧涵秋适时摆手说道:“小二哥,这位是我的朋友!”

店伙一呆,手停在了那儿,瞪着眼,惊愕地道:“什么,萧相公,他,他会是您的朋友!”“不错!”萧涵秋点头说道:“我这个人交游很广!”

说着,他让花子进了屋,然后向着店伙摆手说道:“没事,小二哥,你去吧!”店伙如大梦初醒,忙哈腰退了出去。萧涵秋一笑掩上了门,要饭花子立时单膝点地,恭谨说道:“丐帮北京分舵弟子,见过萧大侠!”萧涵秋忙道:“不敢当,这位兄弟少礼!”那名要饭花子应声站了起来。萧涵秋紧跟着问道:“怎么,修剑雄有消息了么?”

要饭花子脸色一变,迟疑着说道:“禀萧大侠,辣手快剑修剑雄已经死了。”萧涵秋一震,急道:“他是怎么死的?”

要饭花子道:“禀萧大侠,修剑雄是被人杀死的,身中七剑,另被重手法震碎了内腑,死状极惨,敝帮……”萧涵秋截口说道:“他死在什么地方?”

要饭花子道:“禀萧大侠,敝帮河南封邱分舵在黄河边上发现他的尸体!”萧涵秋眉锋一皱,道:“那地方离这儿不太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要饭花子道:“禀萧大侠,三天以前!”

萧涵秋眉锋皱得更深,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请归告贵分舵主,就说我改日有暇,当亲谒贵分舵面谢,也谢谢你为我跑这一趟!”

要饭花子道:“萧大侠要说这话就见外了,敝帮能为萧大侠效劳,那是敝帮的无上荣宠,萧大侠,我告辞了!”话落曲膝一礼,出门而去。

萧涵秋背负着手,在房里来回走动着,突然,他停了步,挑了眉,转身便要出门。适时,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及门而止,紧接着门上起了剥啄声,门外响起店伙的呼喊:“萧相公,萧……”

萧涵秋道:“是店小二么,门未拴,请进来!”

店伙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进门便双手递向萧涵秋,一面陪笑说道:“萧相公,这是你的信!”

萧涵秋讶然接过了信,道:“小二哥,这封信是那儿来的?”

店伙道:“是你的朋友送来的。”“朋友!”萧涵秋呆了一呆,道:“他什么模样?”

店伙抬手一比,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约摸三十岁年纪……”

萧涵秋又皱了眉,他遍寻记忆,想不出何时曾有这么一位朋友,当即;拆开了那封信,一看之下,脸色倏变,双目之中闪过两道奇亮的异采,旋即一摆手,笑道:“小二哥,我知道是谁了,谢谢你,你去吧!”

店伙应了一声,哈个腰走了。

未几,萧涵秋也出了门,而且出了客栈。

片刻之后,萧涵秋出现在护国寺前,老远地,那站在门口的两名北地豪雄黑衣大汉便看见了他,其中一名转身进内,当萧涵秋到达门口的时候,寺门内已迎出了邹长风。

他一拱手,道:“邹长风见过萧大侠!”

萧涵秋还礼笑道:“邹总管,我有一日如三秋之感,诸位都好?”

邹长风道:“托萧大侠的福,大伙儿都很好。”他言语神态间,就没有萧涵秋来得泰然、安详。

萧涵秋道:“我要见见索爷,他可在?”

邹长风点头说道:“大爷刚起来,您请!”说着,侧身让路,举手肃容。

萧涵秋摇头笑道:“邹总管,如今不比以前,还是劳驾为我通报一声的好!”

邹长风迟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萧涵秋一眼,那是敬佩与感激,然后他躬下身形:“邹长风遵命,那么您请稍候!”言毕,转身急步入内。

没一会儿门内响起了雄健的步履声,铁胆神力霸王索飞,一袭黑衣,领着邹长风走了出来。他环目炯炯,深深地打量?萧涵秋一眼,道:“这么早,萧大侠何事宠临?”

萧涵秋拱手淡笑,道:“索爷,可否让我再进去谈?”

索飞迟疑了一下,侧身摆手:“请!”

萧涵秋一笑说道:“谢索爷!”飘然举步,行进寺内。

索飞跟萧涵秋并肩而行,南龙北虎,这两位当世顶尖儿高手,并称于世的英雄奇豪,谁也没说一句话。

萧涵秋泰然安详,潇洒豪迈。索飞紧闭着嘴,钢髯如猬,神色至为凝重。

到了后院,索飞让客直上小亭。亭中坐定,萧涵秋首先开了口:“索爷,霜姑娘郭大侠不在?”索飞道:“一大早她俩就骑马出门,上西山去了!”

萧涵秋笑了笑,道:“怪不得没见他二位,原来玩儿去了。”

索飞扬眉说道:“萧大侠,那辣手快剑修剑雄可是有了消息?”

萧涵秋淡淡一笑道:“索爷,修剑雄已被人毁证灭口了!”

索飞勃然变色,道:“那么,萧大侠何以对我索飞?”

萧涵秋笑道:“倘无以对索爷,我还敢进这龙潭虎穴么,请索爷先看看这个!”说着,探怀取出了那封信,顺手递过。

索飞接信在手,只一眼,脸色立变,环目暴射威棱,直逼萧涵秋,沉声说道:“萧大侠,这那儿来的?”

萧涵秋淡淡笑道:“今天早上,有个不认识的人,送到客栈给我的。”

索飞道:“我是问,这封信是谁写的?”

萧涵秋道:“我跟索爷一样的茫然。”

索飞道:“阁下该看得出,这是出自女子手笔。”

萧涵秋道:“索爷高明,我也这么想。”

索爷冷笑说道:“阁下把我索飞当作了三岁孩童。”

“那我不敢!”萧涵秋道:“我只是想让索爷知道一下,信不信但凭索爷。”

索飞道:“小岚,我看着他长大,彼此通家世交,他不会是这种人!”

萧涵秋道:“索爷,人都有个失足,-步走差,便难回头!”

索飞摇头说道:“不可能,他不受威迫利诱,不会失足!”

萧涵秋道:“那么,我请问索爷,为什么郭小岚他在传闻身死多年之后,不早不晚地突然于此时出现在北京!”,索飞道:“那是他为觅仇隐名埋姓,如今来北京找我兄妹!”

萧涵秋道:“该不是来北京,索爷,而是他本来就在北京!”

索飞道:“何以见得?”

萧涵秋道:“为这件事,我特别去了一趟丐帮北京分舵,据分舵负责人说,这些日子来,根本未见有郭大侠那样的人物进城,索爷该知道,便是一只蚂蚁进了北京,也休想瞒过丐帮耳目!”索飞浓眉微轩,默然未语。萧涵秋话锋微顿,又道:“还有,索爷,你的手下可曾发现郭大侠进北京城?”索飞毅然摇头说道:“没有!”

萧涵秋笑了笑道:“这是否便能证明他原在北京?”索飞未答话。

萧涵秋道:“既是原在北京,索爷与霜姑娘来到北京已非十天半月之事,为什么他到如今才找上门来?”索飞道:“也许他不知道!”

萧涵秋道:“索爷,那只是也许,事实上可能么?索爷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我以为索爷自己应该明白!”索飞又默然了。萧涵秋道:“索爷,身为西厂大领班,一身功力该属上上之选,我请问,郭大侠一身所学如何?”

索飞道:“仅勉强称得上一流,否则他早找你阁下了!”

萧涵秋笑了笑,道:“索爷试过了么?”

索飞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没人比我更知道他!”

萧涵秋道:“索爷,世间事变化很大,人生际遇难测,这多年不见,索爷没试过,又怎知他功力不过一流!”索飞呆了一呆,脸色微变,没有答话。

萧涵秋道:“还有,索爷,修剑雄突然在这时候被人杀害,这是不是毁证灭口,令人难免动疑。”

索飞仍未说话。

萧涵秋又道:“最后,我再告诉索爷,昨夜,我闯进西厂,身陷重围,为一黑衣蒙面少女所救,此女与东西两厂的总统领关系不浅,她听我提起郭小岚,一时颇为震动,因此我怀疑,这封信是她令人送来的!”

索飞一怔,道:“你不是说,跟我一样地茫然么?”

萧涵秋笑道:“这放在最后说,我认为比较有力!”

索飞道:“此女何名何姓?”

萧涵秋道:“她不肯说!”

索飞道:“那东西两厂的总统领呢?”

萧涵秋道:“她也不肯说!”

索飞道:“那我索飞怎能轻易相信这回事?”萧涵秋扬眉道:“索爷,南龙圣手书生萧涵秋生平不作虚无欺人之言,再则,索爷请看那信上最后一行,她说,我那叛逆罪名已被取消,索爷何不试目以待,倘东西两厂今后无人再找我萧涵秋,是真是假,当可知晓!”

索飞道:“她既跟东西两厂那总统领有极深之关系,为什么会向你点破他的阴谋?”

萧涵秋道:“索爷,此女深明大义,她知道那总统领行事不当!”

索飞道:“那么她该告诉你那总统领是谁!”

萧涵秋道:“索爷,勿忘此女与那总统领关系非浅,她要给他一个悔悟回头的机会,她认那位总统领本性不恶,只是心魔太重,一时糊涂!”

索飞环目圆睁,道:“倘若果真今后东西两厂不再找你,那表示她确跟那总统领有极深关系,这个既得证明,那便也能证明小岚他真是西厂的大领班了!”

萧涵秋道:“该如是,索爷!”

索飞陡挑眉道:“可是,那扇坠如何解释?”

萧涵秋呆了一呆,苦笑说道:“索爷,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索飞冷笑说道:“小岚也许是误人歧途,被那东西两厂总统领所利用,利用你与他家的仇恨来分化你我这份交情,但是,由于你那翡翠扇坠,却也证明他们利用的仇恨是真的!”萧涵秋道:“索爷是说,这翡翠扇坠一天无法解释,你便一天不能释疑,是么?”索飞毅然点头说道:“事实如此,索飞不愿否认!”

萧涵秋摇头说道:“这么说来,我这是白跑一趟了!”

索飞道:“不错,萧大侠阁下!”

萧涵秋皱起眉锋,沉吟说道:“但是,索爷,郭小岚是西厂的大领班,你总该相信了吧!”索飞道:“那也要看看阁下的叛逆罪名是否真被勾消,也要等我对小岚试过以后再说,如今还早了一些!”萧涵秋皱眉说道:“索爷……”

索飞没答理,冷然回头喝道:“长风!”只听远处邹长风应了一声,步履如飞疾掠而至。索飞未等他问,便扬眉喝道:“派个人去西山一趟,把二姑娘她们找回来……”邹长风正待应声,萧涵秋急忙摇手说道:“索爷,使不得。”

索飞倏地回顾,道:“怎么使不得?”

萧涵秋道:“我先请问索爷,如果属实,索爷打算把郭大侠怎么办?”

索飞须发微张,道:“我当着你跟他划地绝交,解除婚约,但是这仇,我仍然帮他报,那并不是为他,是为郭家二老!”萧涵秋由衷地说道:“索爷令人敬佩,只是索爷把事做差了!”

索飞道:“怎么做差了?”萧涵秋淡淡说道:“我认为交不必绝,婚约更不必解!”

索飞道:“索郭两家两代至交,有通家之好。索飞待他如手足亲兄弟,他竟然以虚假伪诈对我,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妹夫,我不敢要!”

萧涵秋摇头说道:“索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郭大使一时俊彦,武林奇英,虽有-念之差,尚称不得大过,那以虚假伪诈对索爷,也是奉命行事,出于不得已,倘若索爷因此跟他划地绝交,解除婚约,我认为索爷是亲手毁了一位手足兄弟!”

索飞道:“那么,你要我怎么办?”

萧涵秋道:“索爷明智,当看得出郭大侠一点良知未泯,对索姑娘,也是一片真情,倘索爷能不动声色感化于他,使他幡然悔悟,脱离西厂,那不但救回了-个郭大侠,而且也为我侠义道增一英豪,再说,我不知那扇坠何解,他必知那扇坠何来,一旦他幡然悔悟道出真情,仇怨能消,误会可解,索爷跟我仍是那份分不开的交情,东西两厂那总统领再也无隙可乘,一举数得,索爷又何乐而不为!”

索飞动容说道:“那长风不必……”

萧涵秋道:“任他二位什么时候回来,只别让他警觉动疑即可!”

索飞目射异采,略一沉吟,猛然点头:“好,你对,我听你的!”

转望邹长风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邹长风一躬身,转身而去。

邹长风走后,萧涵秋又道:“索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索飞道:“阁下请说!”

萧涵秋道:“等郭大侠回来之后,请索爷给我个机会,让我跟他单独谈谈。”

索飞浓眉一轩,道:“你阁下打算干什么?”

萧涵秋摇头说道:“不打算干什么,也许有助于郭大侠悔悟也未可知!”

索飞呆了一呆,道:“你阁下打算跟他怎么谈?”

萧涵秋笑道:“索爷奈何如此性急,如今先别问,届时索爷自知!”索飞还待再说,突然一阵急促马蹄之声遥遥传来,由远而近,直奔护国寺面前,好快!

索飞立即改口说道:“真巧,是他们回来了!”话落处,蹄声已在护国寺前倏然止住,萧涵秋道:“索爷,别忘了,大量能容,不动声色!”

索飞点头说道:“有劳阁下提醒,我知道!”站起身来,迈步走下小亭。萧涵秋也跟着站起,走出亭外。

适时,院门口步履声响动,并肩走进了郭小岚与索霜,索霜仍是一身大红劲装,手里拿着一根尺长马鞭,只是娇靥上的神色,有点憔悴。郭小岚则身着一袭青衫,益显英挺脱拔,倜傥不群!他两个一见索飞与萧涵秋立在院中,丝毫没有震惊诧异色,索霜那一双笼罩薄雾般的美目,深深地看了萧涵秋一眼,未说话。萧涵秋心弦微震,连忙带笑拱手:“霜姑娘好!”

索霜这才开答了话,语气平淡得很:“索霜好,萧大侠也好!”

萧涵秋道:“萧涵秋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立即又转向了郭小岚,再度拱手为礼,笑道:“郭大侠好!”郭小岚双目之中,暴射仇火,正紧紧地凝注着萧涵秋,闻言冷冷说道:“托福,阁下驾临此处有何见教?”索霜眉锋为之一皱。

萧涵秋则毫不在意地道:“我从这附近路过,顺便来看看三位,不想二位一大早就出去了,只有索大侠一人在家!”

郭小岚道:“萧涵秋,那修剑雄呢?”

萧涵秋道:“修剑雄已经被人毁了证,灭了口!”

郭小岚一震说道:“这,这是谁干的?”

萧涵秋道:“这恐怕只有问那行凶之人,与修剑雄自己了!”

郭小岚冷笑说道:“姓萧的,你莫要故示轻松,你既无人证,便无法证明你不是杀我全家的凶手,我不再客气对你,姓萧的,你拿命来吧!”说罢,单掌一扬,疾袭萧涵秋胸腹要穴。

索飞抬手欲拦,却被萧涵秋递以眼色,挡了回去,同时突出一指,径点郭小岚掌心。郭小岚的却是不弱,一侧腕,抓势不变,继续向前递来。

萧涵秋一笑说道:“郭大侠好快的应变手法!”右手一偏,仍点掌心。

这下,逼得郭小岚不得不改抓为掌,手腕一抖,一掌闪电拍了过来,竟然是劲道十足,罡风凛人。

萧涵秋手心一扬,飞快地也改指为掌,五指直立,掌心向前,暗含六成真力,硬迎了上去。

两掌接实,砰然一声,萧涵秋-动不动!而,郭小岚也不过仅退出一步。

萧涵秋大笑说道:“郭大侠精深修为,令人敬佩,能接我六成真力一拳,而仅被震退一步者,郭大侠该是武林第一人!”

索飞明白,环目倏现异采,他明白郭小岚功力甚高!索霜懵懂,美目尽射惊诧,她不明白郭小岚何来这高功力。

郭小岚却勃然色变,玉面铁青,他大喝说道:“大哥,霜妹,大仇当前,还不联手对付他!”

萧涵秋及时摇手笑道:“慢来,慢来,那修剑雄已死之说,我是说着玩儿的,其实他如今正在这护国寺中,不信请问索爷!”

郭小岚一震转注索飞,道:“大哥,此话当真?”

索飞生平不惯虚言,但此时却只有勉强地点了头。

郭小岚脸色一变,目中满是讶异色,但刹时间他又一趋平静,唇边掠过一丝冰冷笑意,目注萧涵秋道:“那是最好不过,你且叫他出来!”萧涵秋笑道:“不忙,不忙,我既然把他千里迢迢地请来了北京,自然是要当着索爷与霜姑娘,来个三遭对面,不过,在我未请他出来之前,我想先跟郭大侠单独谈几句话!”郭小岚冷然说道:“没有那个必要,你我是敌非友,你是怕跟我单独相处!”郭小岚道:“我不愿,也不屑跟你谈,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萧涵秋笑道:“那么郭大侠是怕我不利于郭大侠了?”郭小岚冷冷一笑,方待点头直认。

索飞突然说道:“小岚,跟他去,别让他笑咱们郭索两家没胆。”

郭小岚略一迟疑,只得点头:“好,姓萧的,咱们那儿谈去!”

萧涵秋笑道:“不必别处去,就借用这八角小亭!”

索飞道:“走,妹妹,咱们暂时回避一下,看他能吃了小岚不!”转身当先大步走了开去。

索霜未即跟着走,美目凝注萧涵秋,道:“萧大侠,莫忘了‘南龙圣手书生’六个字!”

萧涵秋报以微笑,道:“霜姑娘请放心,片刻之后,我保准还姑娘一位如现在一般地郭大侠,倘有丝毫损伤,霜姑娘唯我是问就是!”

索霜娇躯一阵轻颤,美目中陡现幽怨凄楚色,一句话没有说,猛然转身,快步离去。

这,使得萧涵秋讶异之余,心弦猛又一震!他不明白,索霜既那么关心郭小岚的安危,为什么还对自己报以如是目光,这委实叫他难解了。

望着索飞兄妹转进前院,萧涵秋收心定神,回身含笑摆手,请郭小岚人亭,道:“郭大侠,请!”郭小岚冷哼一声,昂然进人亭中。萧涵秋跟着走了进去,举手让座。

郭小岚冷然坐下,道:“我只希望你有话快说!”

“那自然!”萧涵秋一边坐下,一边答话,笑道:“我也不敢耽误郭大侠太多的时间……”话锋微顿,接道:“首先,我要奉知——点,几天前,在封邱附近,修剑雄确实被人杀了,但,那个修剑雄乃是受了同名之累,死得冤枉,并非真的辣手快剑……”郭小岚冷笑说道:“真的么?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萧涵秋道:“当然是真的,那时的辣手快剑,正在我所委托的二十位武林高人保护之下来此途中,任何人难动他分毫!”郭小岚道:“那最好不过!”

萧涵秋道:“我或许是骗郭大侠,但索爷该不会骗郭大侠,反正稍待我们三人便要对面,届时郭大侠自见分晓……”

郭小岚脸上微现不安色,但乍看起来,仍然称得上很平静,他扬了扬眉,淡淡说道:“是真是假都好,你无须告诉我!”

郭小岚笑了笑,道:“我只是要奉知郭大侠,那毁证灭口之举,并没有成功!”

郭小岚变色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涵秋摇头笑道:“没什么意思,请郭犬侠再看看这个!”翻腕自袖底取出那封信递了过去。

郭小岚接过一看,立即神色大变,喝道:“你,你,你这封信何来?”

萧涵秋淡淡说道:“郭大侠,这封信何来,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封信里所说的有关你郭大侠的话,是否真的?”

郭小岚刹时间又趋平静,冷笑说道:“萧涵秋,你想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挑拨我跟索大侠兄妹之间的感情?这种手法未免太卑鄙低劣了!”

萧涵秋摇头笑道:“郭大侠,倘若这句话由我萧涵秋口中说出,那该更为恰当,其实,郭大侠,这封信来自西厂!”

郭小岚冷然笑道:“萧涵秋,这欺人的手法更见低劣,西厂之中那来女流?”

萧涵秋笑道:“未必见得低劣,郭大侠怎知西厂之中没有女流?”

郭小岚神情一震,旋即说道:“这有什么稀奇?任何人都知道,也可想像得出!”

萧涵秋淡淡笑道:“郭大侠可曾看见那最后一句?今后倘若东西两厂中人不再下手找我萧涵秋,那便不但证明西厂之中确有郭大侠所不知的女流,而且这位女流权势更在郭大侠之上!”

郭小岚道:“我劝你莫要无中生有,血口乱喷,我明白告诉你,我郭小岚英雄自命,不会做那六扇门中人!”

萧涵秋道;“那么我问你,郭大侠来北京多久了?”

郭小岚扬眉说道:“有告诉你的必要么?”

萧涵秋道:“说不定,我不敢相强,不过我认为郭大侠绝不是在最近才来到北京的,而是留在北京很长一段时期了。”郭小岚道:“这有什么关系?”

萧涵秋道;“自然有,郭大侠既然留在北京很久了,为什么不早来找索大侠兄妹,而偏偏在这时候找上护国寺?”郭小岚冷笑说道;“可是事实上,我是刚到北京不久。”

萧涵秋笑道:“郭大侠,丐帮弟子与索大侠手下的北地豪雄,都没有发现最近有郭大侠这么一位人物进入北京城!”郭小岚道:“那不足为奇,跟你一样,我化了装,易了容。”

萧涵秋道:“郭大侠,我要奉知你一点,索大侠已经看过了这封信,他对你已经动了疑,不过,我却了解你郭大侠是奉命行事,出于不得已,丝毫没有怪你的意思……”

郭小岚冷笑说道:“萧涵秋,我郭小岚不是三岁孩童……”

“郭大侠!”萧涵秋截口说道:“你知道索大侠为什么也赞成我跟你单独谈谈么?那是他希望我能背着霜姑娘劝你回头……”

郭小岚道:“我有什么回头的?”

萧涵秋道:“郭大侠,事实十分明显,你郭大侠若仍咬紧牙关死不承认,那显得小气,我如今只是劝你,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听不听那在你,祸福也任郭大侠自择,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又道是:‘大丈夫敢做敢当’,郭大侠要知道,贵总统领所要对付的,并非我萧涵秋一人,他所以离间我跟索大侠,乃是想各个击破,先我而后索大侠……”

这回,郭小岚没有说话。

话锋微顿,萧涵秋接着又说道:“据我所知,郭大侠跟索大侠两代至交,通家论好,索大侠待郭大侠如手足兄弟,郭大侠跟索姑娘又有终身之约,谁亲谁疏,郭大侠不难分辨,郭大侠一时俊彦,明智高士,奈何做此亲痛仇快,大不智之事?”

郭小岚身形颤抖,缓缓垂下了头。

萧涵秋又接着说道:“我刚才说过,贵总统领要除去的并非我萧涵秋一人,先萧涵秋而后索霸王,万一……索姑娘怎么办?

郭大侠以为自己又能幸免么?‘查氏四豪’乃一绝佳例证……”

郭小岚猛然抬起了头,玉面煞白,双目微红,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没有说话。

萧涵秋道:“郭大侠,敢于认过悔改,那是大勇,也是英雄本色,能及时回头,那是明智俊杰,也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只要你郭大侠肯悬崖勒马,我萧涵秋愿舍命交你这个朋友……”

郭小岚身形猛地一阵颤抖,却神色木然,只不开口。

萧涵秋双眉一挑,沉声接道:“郭大侠,你难道真要等到我们几个一个个倒下去,最后轮到你郭大侠的头上,你才能醒悟么?”

郭小岚机伶一颤,突然厉声说道:“我郭小岚承认这封信所说不假,承认是西厂的大领班,也承认奉命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地挑拨你与索大侠之间的交情,离间你们两个……”

萧涵秋目中异采疾闪,尚未说话。

郭小岚已厉笑又道:“但我郭小岚却誓必非除你萧涵秋不可!”

萧涵秋呆了一呆,讶然说道:“难不成郭大侠跟我真有什么仇?”

郭小岚道:“无仇!”

“有恨?”

郭小岚道:“也无恨!”

萧涵秋道:“一无仇,二无恨,我不明白何以郭大侠非置萧涵秋于死地不可?”郭小岚道:“有些事,不必仇恨!”

萧涵秋扬眉说道:“昂藏须眉七尺躯,顶天立地大丈夫,郭大侠何妨明说。”

郭小岚咬牙说道:“我郭小岚有两点理由。”

萧涵秋道:“那两点,我洗耳恭听!”郭小岚道:“我身受总统领禁制,若不能达成任务除去你,便难保活命!”

萧涵秋道:“不知郭大侠身受何种禁制?”郭小岚道:“总总统领秘密炼制的慢性毒药,每月服一次免除痛苦的药物,必须等任务完成后,才能获得解药!”

萧涵秋眉锋倏皱,道:“此人好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猛然,挑眉接道:“郭大侠;那免除痛苦的药物,是由……”

郭小岚道:“届时自有人送到我手!”

萧涵秋道:“郭大侠身受禁制,至今已有多久了?”

郭小岚道:“将近十日!”

萧涵秋道:“那好办,在第一次免除痛苦的药物未送到之前,萧涵秋若不能解除郭大侠所受禁制,就赔上这条命!”

郭小岚道:“你要知道,药称独门——”

萧涵秋道:“我明白,我自有办法拿到那独门解药!”

郭小岚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拿到?”

萧涵秋一扬手中信,道:“郭大侠忘了这封信了?她肯帮我这个忙,未必不肯帮我那个忙!”

郭小岚摇头说道:“那不同,要知道……”

萧涵秋道:“郭大侠只管放心,我拿不到赔上-命就是!”

郭小岚默然不语。

萧涵秋道:“郭大侠,请说你那第二个理由吧!”

郭小岚脸色倏变,目中陡现怨恨怒芒,咬牙说道:“那是因为索姑娘……”萧涵秋突然仰天大笑,笑声裂石穿云,直逼长空,震得小亭簌簌乱晃,郭小岚冷然问道:“你笑什么?”萧涵秋笑声倏住,道:“郭大侠,萧涵秋不是人间贱大丈,你请尽管放心,君子各有所爱,君子不夺所爱,我萧涵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心早如古井,今生再难扬波,绝不会抢你的未婚娇妻!”郭小岚双眉一扬,道:“此话当真?”

萧涵秋道:“萧涵秋生平从不作虚言,不信可以去请问索大侠!”

郭小岚神情一阵激动,喃喃说道:“那么,他是欺我……”逼视萧涵秋,接着急急问道:“可是她对你……”萧涵秋道:“郭大侠,我可以管我自己,却是管不了别人,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我会尽早远离这是非地,够了么?”郭小岚激动得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其实,郭大侠!”萧涵秋道:“那该怪你郭大侠,你不该一躲这么多年,更不该一个虚假死讯传遍武林,有时候,你该为索姑娘想想!”

郭小岚猛然抬头,满面羞愧,唇边抽搐地哑声说道:“萧大侠,至今我方信南龙圣手书生当世第一之语不虚!”

萧涵秋笑道:“好了,郭大侠,交朋友不谈这些!”

郭小岚垂首道:“萧大侠,你令我郭小岚羞煞,愧煞!”

“又来了!”萧涵秋皱眉笑道:“郭大侠,今天我收获良多,不虚此行,我请问,那位东西两厂的总统领是当今朝廷中何人?”

郭小岚摇头说道:“不知道,东西两厂中人,但知有个总统领,却不知总统领是谁,我是连他的真面目也未见过!”

萧涵秋眉锋微皱,略一沉吟,道:“我现在可以告诉郭大侠了,写这封信的人,我见过!”

接着就把以前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郭大侠可知她又是何人?”

郭小岚摇头说道:“我任职西厂这多年,从不知有这么一个人!”

萧涵秋眉锋皱得更深,道:“那么,东西两厂中人,何以分辨总统领?”

郭小岚道:“他有金牌证明身分!”

萧涵秋道:“郭大侠那翡翠扇坠又何来?”

郭小岚道:“我不知道,那是总统领交给我的,他只说这是萧大侠之物,却未说明由何处得来!”

萧涵秋蹙眉沉吟有顷,忽地一笑说道:“这些暂且不谈了,容我请出大侠兄妹,让他两位也高兴高兴吧……。”立即站起身来,扬声说道:“索爷,索姑娘,二位可以进来了!”

话落,旋听步履响动,院门口,并肩行进索飞兄妹,索飞大步如飞,直奔过来,道:“小岚,这让我这做大哥的好不高兴……”

萧涵秋听得一怔,道:“怎么,索爷,你都听见了?”

“不!”索飞摇头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小岚,我对他有十成信心!”

萧涵秋大为动容,道:“郭大侠听见了么?”

“大哥!”郭小岚一声颤呼,砰然跪在索飞面前。

慌得索飞连忙双手搀扶:“起来,起来,小岚,自己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郭小岚站起身形,立即转向一旁索霜,羞愧地道:“霜妹,我……”

索霜嫣然一笑,道:“别说了,大哥都已经对我说过了,大哥跟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只有同情你,敬重你……”

郭小岚未等索霜把话说完,立又转向萧涵秋:“萧大侠,我郭小岚得能重新做人,皆由萧大侠今日之赐!”说着,他翻身要拜。

萧涵秋忙自把他架住,道:“郭二爷,你这是要折煞我!”

只听索飞羞愧悲笑说道:“老弟,索飞自负当世英雄,竟视至友为仇,我还要这双招子何用,老弟,容我谢罪!”言毕,抬手,两指猛向一双环目插去。

萧涵秋大惊失色,舍了郭小岚,身形如电,飞掠而至,一指点上索飞手肘,索飞一条臂膀立时垂了下来。

萧涵秋道:“索爷,郭二爷要折煞我,你这是要我的命!”

索飞须发俱张,道:“老弟,你不能陷我于不义!”

萧涵秋道:“我还想说索爷要陷我于不义哩,倘若索爷挖去了这一双眼睛,我跟郭二爷,将何以自处?”索飞一震,威态倏敛,默然不语,半晌始道:“老弟,我欠了着,今生绝不再有第二次了!”

萧涵秋笑道:“有一次已够我受的了!”引得这一句,大伙儿都笑了。

郭小岚突然说道:“萧大侠,如今可否请出好位辣手快剑……”

萧涵秋赧然一笑,摇头说道:“二爷,原谅我,我使了一诈,修剑雄确已死了!”

郭小岚呆了一呆道:“我说武林中那有这般同名又同姓之人……”悲惨一笑说道:“可怜一名后起俊彦,只为了……”

萧涵秋摇头说道:“二爷,其咎在我,我若不找他,他不会丧生,这笔账我先欠着他的,将来我会还的,否则我愧对他泉下英灵!”

索飞道:“老弟,别说你,那匹夫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索霜突然说道:“二哥,那翡翠扇坠是怎么说的?”郭小岚忙又将对萧涵秋所说的话说了一遍。

索霜皱眉说道:“那么,二位老人家究竟是死在谁手?”

郭小岚摇头说道:“提起来便令我不安,我寻访多年,至今未获半点蛛丝马迹!”索霜道:“那东西两厂的总统领怎知这回事?”

郭小岚道:“是当年我进西厂时告诉他的!”

索霜道:“对了,你当年又是怎么进西厂的?”

郭小岚苦笑说道:“当年我在一次跟人搏斗中受了伤,是他救了我,我感恩图报,所以就跟着他到了北京!”萧涵秋突然注目问道:“二爷,跟你搏斗的是什么人?”

郭小岚摇头说道:“不知道,个个黑衣蒙面,功力颇高!”

萧涵秋目中异采一闪,道:“又是功力颇高的神秘黑衣蒙面人,这种人何其多,二爷,我要作-大胆推测,那有可能是……”索飞急道:“老弟,是什么?莫非……”

萧涵秋淡淡-笑道:“索爷,可还记得对付费啸天的那些人?”

索飞神情一震,尚未说话。

郭小岚已然变色道:“萧大侠是说,那是东西两厂的人?”

萧涵秋道:“我只是推测,却未敢断言。”

郭小岚沉吟说道:“倘若果真那些人是东西两厂的人,那分明是……”双眉一挑,住口不言。索飞冷然笑道:“老弟,如今他们不但是找你老弟,而且也找我索飞,你老弟还能再拦我不让我插手么?”萧涵秋道:“索爷,我仍是那句话,你管你的,我管我的!”

索飞浓眉一轩,道:“老弟,你这简直是瞧不起人!”

萧涵秋淡淡笑道:“索爷,我不敢,我是要跟片刻之前一样。”

索飞呆了一呆,道:“老弟,这话怎么说?”

萧涵秋笑道:“可否大伙儿到亭子里坐坐去?”

索飞道:“那还有不行的?”当先大步走人小亭。

亭中坐定,萧涵秋笑了笑,道:“索爷,这件事既没有第五人在场,我就不希望有第五人知道,郭二爷他还是西厂的大领班,咱们之间仍处仇对状态……”索飞瞿然说道:“我明白了,老弟是要来个将计就计?”

萧涵秋点头笑道:“索爷高明,我正是此意!”索飞轻击-掌,尚未接话。郭小岚突然说道:“萧大侠,那只怕不容易!”

萧涵秋目光移注,道:“郭二爷,有何碍难?”

郭小岚道:“总统领此人不但一身所学高不可测,而且极具心智,那黑衣女子命人送来这封信,坏他大事,只怕难以瞒他!”萧涵秋摇头说道:“那未必见得,以我看,那黑衣女子智慧也不差。”

郭小岚摇头说道:“萧大侠不知道,此人耳目极广,眼线也多,东西两厂之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这种例子,屡见不鲜。”

萧涵秋道:“这封信既然送到了我的手中,该表示他当时并不知道,否则他绝对不会让这封信送出来……”

郭小岚道:“萧大侠,此人隐狠阴诈,他有可能故作不知,先就来了个将计就计!”

萧涵秋道:“那是有可能,除非他料定郭二爷必然叛他!”

郭小岚道:“萧大侠该知道,他认为我绝不敢叛他!”

萧涵秋道:“那他还有什么可将计就计的?”

郭小岚道:“可是,萧大侠,这是一封揭穿我的信,既已送到萧大侠手中,他也不会认为我能安然无恙!”

萧涵秋眉锋微皱,道:“这倒是,按理,郭二爷应该逃回去!”

郭小岚道:“既然他可能知道,纵使逃回去,只怕他……”

“不错!”萧涵秋道:“他若是不知道还好,他若是已经知道了,郭二爷再回去,那何异于自投罗网?但若是逃不回去,却又不能安然无恙!”

郭小岚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萧涵秋沉吟有顷,忽地说道:“他既然知道将计就计便也应该想得到咱们也会!”郭小岚还待再说。

索飞及时摇手说道:“好了,二位,别作无谓之争辩了,以我看,倒不如来个不动声色,让他摸不透,拿不定!”萧涵秋击掌笑道:“一语提醒睡中人,还是索爷高明!”

索飞道:“高明,我也比不上武林第一的南龙圣手书生!”

萧涵秋笑了笑,忽地转注郭小岚:“我向二爷打听件事儿……”

郭小岚道:“萧大侠有话请只管问。”

萧涵秋道:“二爷可知道,宫里有个姓胡的太监。”

郭小岚道:“此人我听说过,怎么?”萧涵秋道:“此人跟天下第一教有关连,二爷可知道天下第一教?”

郭小岚摇头说道:“我已是多年未跟武林人物接触了。”

萧涵秋道:“不,-爷,天下第一教不是一般武林人物,似乎是……”

郭小岚道:“萧大侠的意思是说……”

萧涵秋道:“事实上,他们跟那姓胡的太监有关连。”

郭小岚皱眉说道:“那就怪了,我怎未听说过有个天下第一教?……”

抬眼投注,接道:“萧大侠何不找那姓胡的问问?”

萧涵秋摇头说道:“如今要找他可就难了,除非闯趟大内!”

郭小岚沉吟说道:“说得是,那么萧大侠问我……”

萧涵秋截口说道:“我就是看看二爷知道不知道。”

郭小岚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看来,由他口中是难以打听出什么了!

萧涵秋道:“那就算了,反正他们已找上了索爷,不得手是不会甘休的,既如此,以后不愁摸不透他们!”

话锋微顿,又转向索飞道:“索爷,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暂时不动声色。”

索飞点头说道:“是的,老弟,暂时不动声色!”

萧涵秋道:“那好,索爷,我的心事已了,我要告辞了。”说着,他站了起来。

索飞呆了一呆,道:“怎么,老弟,不多坐一会儿。”

萧涵秋摇头笑道:“不了,索爷,我还有几件事待办,有空我再来探望!”

向着索爷等三人一拱手,举步出亭。

索霜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她还是没有说话,跟着索飞与郭小岚站起来送客。

出了亭,索飞便要送出大门。

萧涵秋一笑摇头,道:“索爷,在暂时不动声色时期,不宜送我出门,免得落人眼中,坏了大事,还是我自己走吧!”

他未等索飞再作任何表示,转身飘然而去。

只听背后索飞说道:“既如此,老弟,恕我不远送了!”

再看索霜,她那娇靥上,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那一双目光,也令人难以捉摸万一……

www.xiaoshuotxT.NET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独孤红作品集
孤骑玉钗香侠种侠骨颂十二郎宦海江湖血洒黄沙红剑客大风沙关山月河山血泪情檀香车豪杰血铁血冰心江湖奇士铁血柔情泪雪魄梅魂紫凤钗刀神血滴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