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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奇侠系列后传·大侠传奇》 作者:温瑞安

第六部分

第三十章武林大骂街
只见又有了一群黑压压的人,撑着一面白旗,迎风正招播,上绣一只白猿,栩栩如生,旗下当先一人,白眉自发白须,身着白袍,皮肤白皙,‘正是“天山派”当今掌门人“九月飞猿”周锡海。
括苍派掌门林盼材知来强援,周锡海跟他素来是“并肩儿上,连抉而退”的老搭档,正在大喜过望之际,又听一人道:“天山派帮谁,我招连派就站在那一边。”说话的人是祁连派掌门及一千徒众。
要知道祁连派是小支派,一直受天山派庇护,要不然早在多年前就让岷山派消灭了,所以素来以天山派马首是瞻,这一来,括苍派三派联合,声势大振。
括苍派掌门人称明树哈哈大笑,得意非凡:“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跟我们争,否则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崆峒派眼见对方声势浩大,正觉无可奈何,忽听有人说:“你帮括苍,我帮崆峒,你们天山派的人,体想沫猴而冠!”
只见又来了一群人,个个道服玉髻,正是昆仑派的高手。原来昆仑派跟天山派向有宿仇,两派作对,已十数年,恩恩怨怨不知凡几,两派弟子流出来的血够漆遍一座道现了。这下天山派帮着括苍派,昆仑派便要帮崆峒,其实为来为去,最终目的,也不过是阻止对方夺得神令天书,好让自己这方有利。
两方正争得不可开交,昆仑、崆峒联手,虽比天山、括苍、祁连三派声势要大,因昆仑派向有卓誉,门下弟子又极多。双方正在对峙,又有五个帮派出来,分别加入两路人马其中一边。
九脸龙王哈哈大笑道:“原来正道人马,都偷偷地云集于此地,夺宝来也!”昆仑派掌门育生子寒着脸道:“我们岂是来争宝的!我们是来维护天书神令,不致落人奸徒之手的!”
只听一人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人说所谓正派人士暗地里老没牙的喝稀粥,有多无耻(齿)下流,今才教俺尽收眼底。”
当下正派人士都变了脸色,只见来的是两个血衣人。
崆峒派掌门人曾华照动容道:“是血河派的人!”
育生子动怒道:“来者何人?”
左边血衣人道:“血河振的人。”
众皆哗然。血河派在江湖上,是令人闻声色变的帮派,而且杀戮极重,武林中每一派每一教,都不免跟他们结了血仇!
九脸龙王也问道:“是血河派的什么人?”
右边血衣人道:“血河派中无名小卒。”
唐甜道:“血衣人。”
血衣人道:“是血衣人。”
原来血河派中,以服色鉴定派中子弟身份,血衣只是血河派中一般子弟,在血河派中:身份不高不低,大家这才放下心来,见对方可欺,便大刺刺他说:“你家掌门不敢亲来,派你们这两个小卒来,算得上什么!”
左边血衣人道:“这等小事,也用得着我家掌掌门亲至么?”右边血衣人笑道:“除非是萧秋水大侠复出,老掌门才会亲来拜会;若单止天书神令的讯息,掌门人派我们来看看就够了。”
天山派掌门人周锡海忍不住骂道:“城门楼上挂猪头——好大的架子!”右边的血衣人脸向周锡海,寒着脸问:“你说什么?”
周锡海没料到还会再来问一次,呆了一下,见血衣人目中射出无比凌厉、坚决、仇恨的光芒,不禁心头一寒,但在大庭广众下,不甘示弱,吞了口唾液,说:“我说……你家掌门,椿树上晒衣服好大架子!”
血衣人盯着他,瞪着他,长久,只说了一句话。
“你会付出代价。”
周锡海不知怎地,心里有点慌,但在众目膀暖下,怎能示弱,所以大笑道:“你又能怎样!”心里想各路英雄好汉云集在这里,还当真怕了血河派这两个小卒不成?就在这时,另一个血衣人冲了过来,原本在周锡海与那血衣人之间,还有五六个武林豪客间隔着的,但那血衣人身法一展,眨眼间已越过这凡人,到了周锡海身前。周锡海着实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是天山派一派之尊,自有过人之能,手臂一掣,天山派“双飞”一式,疾刺而出。
本来众人见那血衣人身法如此之快,不禁替周锡海天为担心!但周锡海这招“双飞”一出,众人的担忧都转出了一声轻吟,这一剑如此轻灵巧妙,对付血衣人已绝不成问题。血衣人闪身而来的去势虽快,周锡海“双飞”一式显然快妙,但以血衣人身手,不致如此不济,定避得开去,就算不慎中剑,也不致全无闪让,正中胸前!
——一剑刺入血衣人胸前,但血衣人来势仍然不灭,噗地一声,一股血泉,自背后疾溅而出,血衣人竟仍扑前,使得周锡海的剑完全对胸穿出。
越时全场的人尽为大惊失色,忽见剑光一闪!好个周锡海,不愧为天山派一派掌门.临危不乱,左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剑,承“双飞”一式之未,嗤地又刺了出去。但是血衣人仍然没有闪避。
短剑插入血衣人腹闯,血衣人半声未吭,右手一掣,多了一柄仅半尺长的利刃,仍逼了过去。
这一来,除了周锡海右手长细直人血衣人胸膛及柄之外,左手的短剑也全扎进血衣人小腹里去。
众人惊噫未毕,那血衣人已一刀扎了下去,全扎入周锡海的“百会穴”里去,纵半尺长的短刃也足够要了周锡海的命。
两人就如此刀剑连住身体,缓缓倒了下去,天山派周锡海本来跟“血河派”没什么瓜葛,只是因为说话一时过于狂妄,却惹来杀身之祸:在场百数十高手,居然无一来得及挽救。
众人看在眼里,莫不惊心动魄,大家心想:血河派区区两员无名小卒,亦如此狠绝,血河派确是沾惹不得的。
天山派各门徒眼看无端端死了掌门人,一干门徒悲愤若狂,副掌门人“九阴真君”康富宁悲怒吨道:“血河派竟为了一句话就杀人!”
剩下的血衣人冷冷地道:“谁辱及我掌门人,谁就得死!”
康富宁怒得全身发抖,想过去讲命,但一触及血衣人的目光,只觉如两道毫无感情森冷凌厉钠电光,不禁一震。想起适才血衣人力搏周锡海天师兄的场面;不寒而栗,剑拔出了一半,却没有抽出来,转头向括苍派林明材等吼道:“我大师兄为你们舍生取义,伤们就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吗!”
括苍派人人脸上,均有郝色,样子甚是尴尬,林明材犹豫了半晌,道:“我们……我们可没叫令师兄……去得罪……得罪血河派的欧阳掌门……”
康富宁怒极而笑:“好啊,那是我死鬼师兄多管闲事了!”转头望向祁连派的人忿道:“你们呢?不是跟天山派同生共死的吗?”
祁连派的人脸色均闪过一丝难色,祁连派掌门人廖桑文笑道:“周掌门之死,我们也很难过……但大家为的是天书神令……犯不着为个人生死,跟血河派结下梁子……何况人死不能复生,而周大掌门虽死,天山派仍在,我们仍支持天山派的……”
康富宁气极大笑,说道:“好!好!好!你们祁连派若不支持我们天山派,岂能维持到今天……当日早就让岷山派消灭了!”
只听一个声音接道:“正是,祁连派忘恩负义,天理不容,天山派帮错人了。”原来不知何时,又来了一群,说话的是岷山派掌门人邓建业!
祁连派与蜗山派早有宿怨,要不是天山派从中调和,祁连派早就覆亡在实力雄厚的岷山派手里了。
天山派副掌门人康富宁虽在懊恼之中,但神智仍十分清醒,冷笑道:“邓掌门人……要是贵派灭了祁连,第二个要灭的,只怕就是敝派了。”
祁连派掌门人廖桑文紧接着大声道:“是,是呀!’康掌门人明见万里,岂会受你岷山妖徒历惑!”祁连源的人都起了哄。
岷山派的人也纷纷骂了回去,掌门人邓建业笑道:“既然如此,休得怪我站在崆峒这边了。”
崆峒派掌门人曾华照忙不迭道:“我们这儿跟岷山派敌忾同仇,向来如此!”话未说完,又有人道:“崆峒派是我们死敌,既是岷山派帮崆峒,我们就帮括苍、天山。”
原来是雪山派高手赶到,这一时间,也不知到了几帮几派,多少门人,互相各有仗恃,朝指大骂,这些一方掌门,一派大师,真正对骂起来。口舌绝不在刀剑之下,骂得有声有色,口沫横飞,绘影图声,数典忘宗,借题发挥,左右逢源,眉飞色舞,引经据典,连对方祖宗十八代曾做过的一件对不起自己祖宗的十九代的鸡毛蒜皮小事,也记得一清二楚;骂得鞭辟人里,天马行空皆有之。
这些数十门派骂得正酣,忽听一人道:“欧阳门下为了口角之争,动辄杀人,未免太过分!”
这人声音夹杂在数百破口大骂之声中,依然清晰可了,声音动听,又居然胆敢挑上血河派,不禁令人大奇,均佐了口打量来。
那血河派的人站在中心,虽然在武功而言,并不足重视,但他那么一站,似以他血河派三流高手身份,虽一人之徽,却足可与任何一门一派抗衡,那血衣人听得哪人说,便道:“并非欧阳掌门叫我们如此做,是我们做弟子的,听人辱及掌门,惟死以报而已!”那鼻音甚劲的声音叹道:“我想欧阳掌门若知道你们如此做。定然反对的,这佯作法,不但在自牺牲了性命,还使血河派大大得罪了武林中人。”
血衣人反问:“你是什么人?”
九脸龙王淬然大笑道:“他是什么人?”他笑骂又道:“你连当今与你家老掌门平起乎坐的唯一年轻高手也不知道,也算在自为人了!”
血衣人动容道:“是公子襄?”
公子襄排众人而出,道:“向你家主人代问平安。”
血衣人道:“老掌门说,若公子襄插手此事,就叫我们不要管,因为公子襄自会妥善处理,不会辱没了萧大侠的遗命遗物的。”
众人听得心里哗然,窃窃私语,武林中人一直认为,长江公子和黄河欧阳,一直是互相敌峙,却未知欧阳独竟如此信任公子襄。
公子襄听得心头一热,近年来他受尽江湖中人的误解诽谤,指他意图染指唐方,窥夺宝物,却不料一直以敌对立场的“血手屠龙”欧阳独却如此偏信他。当下正想说话,却听九脸龙王道:“嘿,嘿,嘿,你们欧阳掌门,也未免太托大了吧?天书神令,是血河派的么?难道你们不插一臂,就是非公子襄莫属了么?”
这一番话一说,群豪本就志在宝物而来,自是七口八舌,响应附和,一起骂起公子襄来。
公子襄也没回答,任众人骂个淋漓痛快,却向血衣人问了一句:“你任由同门拼死,也不上前阻止挽救,自己一人活命,不觉惭愧么?”
血衣人道:“若有第二个人再辱及欧阳拳门,我自会上前拼命。跟他一拼;这只是先后而已,我先为本派牺牲,他也用不着有愧。”
公子襄沉思一阵,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好,好,只是……”却又说不下去。这时他身边同来的十几个门生,早已按捺不住,听人辱骂公子,便反唇相讥,由于公子襄门人口齿伶俐,反应过人,大都颇有文才。十几人骂起来居然窒住了几十人。公子襄此番来是为找唐方,带了几个子弟来,只是其中秦歌衫、唐藕扶了一个人,正是落花娘子。
他听弟子回骂;觉得实在无聊,便示意收声。
公子襄的门人子弟一旦停声,那些各大派子弟全来个趁胜追击,骂个痛快。“你们作贼心虚,不敢答话了吧!聪明的快退去九十里外,省得大爷我瞧了不顺眼。”“什么南公子,北欧阳的……”骂到这里,忽然想起血衣人还在,这“北欧阳”可是得罪不起,无端惹来一身蚁的,便改口道:“这些名号,良已人封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尤其长江公子,夜郎自大,乳臭未干的小子,想出风头,自己胡吹大气一番,被人家笑脱大牙而已!”
“公子襄!什么公子襄,以前公子羽在,我“南天王,冯关安都没怕过!公子襄算得了什么!”
“公子襄的祖父梁其友,以前跟我的祖父借过两斗米,今日能站在这儿耀武扬威,一若不是我‘赛信陵’丘怕和祖上有德,梁家早饿得死光死绝了。”
一人骂得性起,新仇旧仇,齐齐涌来,趁着别人纷纷各出奇能,骂个不休时,他也加了一句:“公子襄可谓卖油的敲锅盖——老大的牌子了,去年我在襄阳遇着他,他居然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跟一干贼毛头前呼后拥地进了庙里去!想我‘飞天锦猫’王文茂在江湖上,武林中可是响当当的。他居然不识抬举,一至于斯,害我一个招呼白搭——***,大丈夫岂能受辱,此仇不报非君子!”
“公子襄的祖上还好,本人还没什么,偏偏养了一群地痞流氓。学什么古人的七十二门生,居然似模似样,真是东施效颦,不知自量,我们是堂堂武人,文人那等无力的东西,也好来学的!”
公子襄开始还想反驳几句,但吸骂的人越骂越离谱,也就一笑置之,不想反驳了。但最后一人的说话,却得罪了人,只听有人骂了回去:“你‘张飞帮’目不识丁,不识圣人书好处,也不怪你,却胆敢骂起圣人来了,我‘春秋门’崇尚‘春秋’,圣人作‘春秋?,笔则笔,伐则伐,所以“笔伐七十二式’亭誉江湖,你们不知也罢了,竟连圣人都敢乱评,井底之蛙,可笑啊可笑!”
说话的人原来是“春秋门”门主李飞良。
这门主知书识礼,文质彬彬,后来被人欺上门了,才发奋学武。但以武功为副,读书为主,所以一听人辱及诗书,便勃然大怒。
更何况他们的武功,主要一套叫“春秋笔伐七十二式”,所,‘张飞帮”的人辱及,心头火起,便回骂了过去。
“张飞帮”的人也不甘示弱,反讥了过去:“哦,我道是谁,原来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的书生,我真不明白,怎么读书人不上京考试,十年寒窗苦读,却来这武林人是非的地方,嘿嘿嘿,这里可是真刀真枪,不是困着玩的,光靠耍嘴皮子是不成的。”“春秋门”的人听了,更加火上加油:又骂了回去:“难怪有人说当今武林尽是些粗不讲理的人当家,便是如此!所谓止戈为武,江湖也是讲一个理字,你们不识诗书,居然也出来亮相,不怕丢了祖宗的脸!想你们帮里拜礼的张飞,也‘只是关爷爷的义弟,关爷爷可是夜读春秋的!”
“张飞帮”的人哗然:“人在武林来掉虚文,是糟鼻子不喝酒,虚有其表!”“春秋门”的人骂道:“你们小兔蹦到车辕上,充什么大把式!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们靠个‘打’字,行么?”
江湖上确有些帮派,是只练武不学文的,听了心头火起,帮着“张飞帮”骂道:“你们靠个‘讲’字,又行么?”
那些科举不第,转而学武的门派高手,也纷纷过来替“春秋门”助把口:人俗语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你们这班人大字不识一个,跟你们说圣人也是白费心机!”两方又大骂起来,有些还忍不住相打起来。
正所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留手”,众人又打又闹,是武林中鲜有的一场大骂街,加上脚下踏着碎瓷,吱哩格勒的,真是好不热闹。
杂六杂八地骂得不休,却听砰地一晌,又蓬地一声,再轰地一响;尘沙四扬,劲气四涌。
众人只觉一般热浪冲来,功力低的人站不住脚,向左右后面退倒,功力高的也要闭气一阵,都循声望去,只见四人各占一方,脸色各异。
原来九脸龙王趁众人相骂之际,偷偷去拿唐看。
唐甜一双睁,始终盯住唐看,见慕容不是有所行动,便立刻出手制止。
只是九脸龙王何等仔细,唐甜才掠近,便左手陡地翻出,一掌劈出,右手依然抓向唐看。
唐甜本待要放暗器,乍见九脸龙王对自己出掌,情急下则双手硬接其一掌,砰地一声,她半空借势三个巧妙“燕子翻身”,足尖落地时,心血迸动,一时出不了声。萧七一见唐甜被逼退,也不知她受伤了没有,他最爱唐甜,便立时向慕容不是双掌劈去!
慕容不是单掌击飞唐甜,回过头来,连续接了萧七双掌,萧七只觉一道狂飙加火海吞山般涌来,站不住脚,退了十六八步方休。
慕容不是连接两掌,右手依然不停,已捉住唐看臂膀。
公子襄见唐甜、萧七双双出手阻挡,知唐看是关键人物,便遥劈一掌,直冲九脸龙王!九脸龙王抓住唐看就要先行逃走,由他门人来挡架,却不料一道似极平和的劲气涌来,马上左手一翻,接了一掌,猛发觉只接下其中小半劲力,但知非同小可,只得急松右手,双掌齐出,轰地一声,以几十一年修为交关的罢气,接下了公子襄这看似平和,但一接之下发挥功力无祷的一掌。
这一接之下,公子襄、慕容不是各震退了半步。
但九脸龙王也拿不住唐看了。
九脸龙王连接三掌,只是片刻间的事!众人停止口舌之争望过来时,慕容不是、唐甜、萧七、公子襄四人,已是各对了一掌,各自在估量对方的功力。
第三十一章都是天书神令惹的祸
四人对了一掌,都知道对方具有不可轻视的武功,四人一时没有再出手,可是四人这一出手,等于提醒了其他各门派门人,他们互觑一眼,立即有几个人,向唐看扑来!但是“哎哟、哎哟”几声,跟着下来就是叭达叭达几响,五六条人影,被慕容不是一手一个,抓鸡一般地拎了出来,摔了出去。
其他几个高手,不敢抢功,站得远远地对九脸龙王指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唐看又不是你的……你想独占,可没那么容易!”
慕容不是心里也是焦急,他虽自恃武功奇高,但如果武林人物一拥而上,加上公子襄这等高手在,自己也断难为敌的,他脑中转念极快,心想:这样一个烫手山芋,自己还是不要沾手的好,便用顺水舟之法,向唐甜道:“好,既然大家信我不过,而唐看又是唐门的人,就还给你们!”说着贴地一脚,把唐看扫得向唐甜跌撞过去。
唐甜焉不知慕容不是的居心,但唐看是自己志在必得之人,眼见他扑跌过来,也只有伸手一技——这一扶之下才晓得,唐看双腿弯处软绵绵这不着力,而腿部又肿起两块突骨,唐甜知道唐看的一只腿,已让九脸龙王一脚扫断。
原来九脸龙王怕唐甜带了唐看开溜:他得不到的东西,哪许让人占得?所以先行扫断唐看双腿,好让唐甜不容易带他走,九脸龙王嘻嘻笑道:“好啊!唐看房门的人,就让这位唐小妹来问个清楚,秋水究竟把那些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这时唐看在一连串的激动与受创下,已奄奄一息,这衰弱老人双目失神,状甚凄惨,唐甜知他活不长久,便问:“你快说,萧秋水跟老奶奶在哪里?”
唐看脸上又充满畏怖之色,唐甜知他又忆起当时情境,便改转话锋直接问道:“‘忘情天书’和‘天下英雄令’,你有没有见到……”
话未说完,那唐看惊呼起来,暗哑怖叫:“在……唐门……”唐甜急问:“唐门哪里!”她却是做梦也没想到,唐老太太明明跟萧秋水走出唐门,找唐老太爷子决一死战,却原来还是在唐门之中。
听唐看抓住自己喉管,鼻子里发出嘶、嘶的艰辛呼吸声音,骇极而道:“在唐门唐……唐家堡中……”
唐甜此际大喜大急,也顾不得别人听到,只想急欲知道个一清二楚,问:“唐家堡中哪儿?”唐看忽然急促地喘起气来,一张脸也胀成紫色。
唐甜知唐看一口气撑不过去,便将耳朵贴近他嘴边想听个清楚,只是这样一来,这一干武林人物,哪里会信任唐甜!而且正听到紧张处,突没了下文,一时间,有七八条人影飞扑而来。
这七八人,有的为的是赶开唐甜,有的为的是使自己独有一人听得秘密,有的是要保卫唐看免其受伤害而无法说下去。
萧七、容肇祖都大吃一惊,同时闪出,保护唐甜,却不就在这时,唐看大吼一声,蓦然一挣。
定挣之力奇大,使得将本来扶住他的唐甜甩了出去,去势甚急,萧七、容肇祖恰巧掠来,两人一左一右,正好扶着,但也被这一股大力的走势,带出七八步,方才站稳。要是唐甜这一摔实,怕没有十天半月会爬不起来。
唐看一挣之下,甩开唐甜,但他两脚站立不稳,软倒在地那七八名武林高手,已经扑到,正想去扶,骤然之间,唐看又发出一声狂啸。
这一块尖啸,十分凌厉,同时间,那八名扑近的武林高手,一齐双手掩跟,倒地或跃起,狂呼起来。
原来在这刹那之间,这八名武林高手的眼睛都瞎了!
八个人每人狂号的情形都不同,然而却都痛得不能忍耐,他们双目之中,有的是中飞针,有的是中毒粉,有的是中袖箭,有的是中飞磷片,八人之中,竟没有人所中的暗器是相同的。
唐看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令人大高手的眼睛全盲!
原来唐看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众人这般想时,向唐看望去,却见唐看口吐白沫,已然僵死。
定下突变,众人都呆住了,一时之间,莫名其妙,而“忘情天书”和“天下英雄令”的下落,也断了线。
原来众人有所不知,唐看是“唐门六识”之一,是守护詹老太爷子的六大高手之一,当年萧秋水取胜他们,也极之不易,唐看落得如此,武功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才会处处受制于人。但他濒死之前,回光返照,真气逆流,唐老太太对他的封制却完全解除了,所以择手之间,即使八大高手眼睛尽瞎!
“可惜他这一下出手,已是最后的灿烂的。
一击后社威已尽,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唐看一死,一千人都静了下来场中只剩下那八个人的嘶吼之声。
未几,那几声曝吼也渐渐逐一减少。因为目中所听暗器,毒力已发,那几名高手,逐一的毒发身亡。这武林十门派,乱骂一通,又死了人。全都是传说中的“天书神令”所惹的祸。
公子襄叹道:“蜀中唐门,确实名不虚传。”他这时正追慕萧秋水当日单剑闯唐门的深情与神威。
九脸龙王道:“唐门果然毒得很、邪得很。”原来适才他为了要听唐看指出天书神令在哪里,也想扑过去的,但见有人先行跃出,便想让他们先互殴一番,自己再坐收渔人之利,却不八人无一人生还,他目睹唐看的出手,情知换作自己,也未必避得过去,心中只觉一阵透骨的寒冷。
这下唐看虽死,但众人已确知天书神令、萧秋水、唐老太太,仍在蜀中唐门唐家堡中,只是不知哪里而已。众人不约而同,都向唐甜望去。
唐甜自己也狐疑万分,唐家堡上上下下,她早已搜过七八遍了,所有机关通道,都设法开启,但别说萧秋水和唐老太大了,连“唐门六识”中的其他五识,也鬼影都没一个,唐甜早断定萧秋水和唐老太太决战地点绝不在唐家范围内,才到江湖上搜索,却没料唐看说出,决斗地点,仍在唐家堡内。
唐甜这一下,大惑不解,只好去看唐方。
这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原来唐方伏倒之处,哪还有唐方踪影!
唐甜不禁失声问:“唐方呢?”
公子襄上前一步,问:“我正要问姑娘,将唐方姑娘安置何处?”
原来公子襄与父亲梁斗及“风花雪月残”五老在庙中正为唐方下落不明着急,正商议分头去找之际,有人撞人庙内,七人一看,正是落花娘子莫承欢。
落花娘子着了中叔崩的“销骨椎心刺”,趁九脸龙王遽攻唐甜,众人手忙脚乱应付巨魔之际,仗着仅剩的一点武功,逃了出来,要知道中叔崩的“销骨椎心刺”何等厉害,若一个对时无解药,必死无疑,落花娘子逃出没多远,便觉天旋地转,跌撞撞人得庙门,见到七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公子襄,她只来得及呻吟了一声:“唐……唐方……唐姑娘……”便晕了过去。
但她呼出这一声,却救了她自己一条性命。
五老正为唐方的事,歉疚深悔,听得这女人有唐方消息,便不顾一切,要救活落花娘子。
落花娘子中的“销骨椎心刺”,何等绝毒,无中叔崩的解药,是绝对解除不了的,何况刺已循血脉流近心脏,“少林五老”竟以数十年内力修为,替她逼出毒刺,好让她苏醒过来说出唐方下落。
这下便惨了五老。这少林五老,内力、武功之高,当世已罕有匹,但要逼出这小小的一枚带有剧毒的芳刺,可大费周章,既要逼出芒刺,又要尽怯毒力,还要逼出尖刺的同时不震破落花娘子的血脉,这是何等难事!但少林五老居然以无比精纯的内力做到了!但当落花娘子血内毒刺尽除,芒刺逼出后,“风花雪月残”也大耗真力,全身被汁水湿透,几耗若尽。落花娘子死里逃生,却不明白这名动江湖的五老,何以要大耗体力来救她。当她悠悠醒来,抱残抱风抱花抱雪抱月各只剩下一口气,不约而同地对她说了一句话:“我们救你是为了唐方。”
“快说出唐方在哪里!”
“公子襄你快去把唐方救回来。”
“否则我们就是千古罪人。”
“我们体力耗尽要一段时间恢复。”
五老各说了一句话,便真气逆转,再也说不下去了,各自曲膝扛坐,运气调息,白烟自头顶袅袅而升。落花娘子才明白少林五大长老为什么大耗真力来救她了。她当然把情形一五一十告诉公子襄,公子襄便要马上救唐方。梁斗道:“你率弟子去!这几日.附近几百里内,来了不少武林人物,事情断不会如此简单,还是多带几名弟子去,好有个照应。”
公子襄却不放心在运气自疗的五位老人家。梁斗笑道:“你快去吧,这儿有我护法,一定要把唐方救回来,否则,大侠与你爹爹算是在交一场了。”
公子襄知道少林五大长老“风花雪月残”有爹爹护法,绝对安全,对唐方安危又极为心急,于是立刻召集弟子十数人,叫秦歌衫。唐藕搀扶落花娘子,便赶到瓷器店来,这边数十门派的各式各类武林人物,早已闹得天翻地覆了。
公子襄再进一步间:“唐姑娘呢?”
唐甜只见公子襄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但那一股王者般的澹然及气度,仍然一尘不染地迫了近来,唐甜一生中最爱玩弄对她痴心的男孩子,突然之间,却脸热了一热:更糟糕的是她知道自己可能脸红,所以更一时涨红了脸。
这在唐甜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只是公子襄全部感情,都放在唐方身上,见唐甜不答,心中大急,以为唐方出了事,急问:“你把唐姑娘怎样了?”
唐藕在旁,急得眼泪迸涌,厉声道:“唐甜,你这黑心鬼,方姑娘对你不薄,你却……”
公子襄见唐甜不说,便急得鼻子冒汗,又踏前一步,大声问:“唐姑娘在哪里?”这时他离唐甜已极近,眉目间一股气势直向她逼来,但唐甜早在唐藕那一叠叱骂时,已经恢复常态,只听她格格一笑道:“唐姑娘么?我也是唐姑娘啊!”
秦歌衫禁不住呸了一声:“你哪有资格!”唐甜脸色一沉道:“现在是你们问我,不是我问你们!”气伯秦誓抢前一步,怒喝:“你说是不说?”
秦誓的声音如同半空打了一个霹雳,靠得近的数十名武林高手,都被震得向后疾退,痛苦地用手掩住双耳,或捂住心,脸色大变。
唐甜说:“怎么,你欺负我是女孩子,靠大声么?”这句话紧接着泰誓的大喝而说的,泰誓的吼声,并未把她震倒,但唐甜的反问,令泰誓气得全身哆索,一时答不出话来。公子襄等一时没奈唐甜何,仲秋漱道:“唐姑娘,你若不说,休怪我们无礼了。”唐甜索性撒赖:“我不说又怎样?”
仲孙湫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却转头对全场道:“诸位,这位唐甜姑娘不肯说出唐方女侠的下落,分明是想独占宝物,私藏唐女侠,再加以逼供……”话未说完,一千武林人物已七嘴八舌骂了起来。
“去他蚂的个骚婆娘,还不交出唐方来!”
“女孩儿家也学人家夺宝,待我抓住了乐乐再说!”
“聪明的快一五一十道来,否则将你黄毛丫头斩成肉泥!”
一下子有六七十个武林豪客逼了近来,唐甜知这般武林豪杰,不管正派邪派,当真是什么都得出来的。如此一大班人,自己定不是对方敌手,而且一旦真个被看作私藏唐方谋夺宝物,可跳是黄河也洗不清,天下那么大,却无私可遁,仲孙漱这一招真,唐甜只有向容肇祖等问道:“可看见唐方?”
容肇祖忙着对付九脸龙王,当然没有看见,萧七后来才到,也没有看见,甄厉庆与江伤阳二人,却为着天书神令,早跟九脸龙王扯破了脸,跟唐甜那一股“刚极柔到盟”也对上了,知道也不会说。
只听中叔崩苦着脸道:“我们跟九脸龙王手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公子襄、唐藕二人脱口问:“怎样了?”“看见什么”两人因为担忧唐方,肤色本来就很白皙,现下更是发白。
中叔崩道:“我看见海难递他……好像是他把唐方劫走了。”秦歌衫、唐藕一齐啊了一声,公了襄咬了嘴唇,眉心打了一个结。
唐甜一看,果然海难递不在,回心一想,适才之战,海难递的确没有出手……难道这小子……想到这里,唐甜隐约浮现了一个淡淡的恶毒的笑容。
公子襄喃喃道:“海难递……海难递……”
仲叔湫趋近道:“公子,是击伤唐姑娘的‘西方霸主’海难递。”
公子襄失神自语:“是他,是他!”脸色甚是苍白难看!
公子襄这时只浮起唐方的容颜千百遍,那哀愁的、伶俐的、清丽的、坚决的、幻梦的、雪玉的、迷离的,各次见到不同的眼神,有时是在后方思念萧秋水时,恰好给他撞见,唐方掩饰忧思的眼神,有财是他风尘仆仆万里归来,唐方以为他带回业萧秋水讯息期盼的眼神,有时他作一些事干净利落挥洒自如时,唐方从他动作中念及萧秋水时那甜美的眼神……这片刻间,公子襄心碎了,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这六年多来,间关万里,为唐方寻找萧秋水,吃尽了苦,历尽了风霜,但眼看目前有了些消息时,却保护不了唐方……这刹那间,公子襄心头,犹如千万只小虫小蚁在啮咬,正在这时,忽听数声惊呼,一人呼喝:“公子!”惨吼一声,随着下来,便是掌风大作!
公子襄乍地惊醒,返回现实,只见一个身影,已到眼前,砰地一声,自己已着了一掌,但在这刹那间,公子襄也同时击中了那人一掌!
那人怪叫一声,翻了出去,洒落一行血,半步不停,已逃逸而去。
公子襄中了一掌,只觉血气翻腾,哇地呕出一滩血,但就在这时,他蓦然发现地上写下了三个字:“往唐门。”
那一掌本来使公子襄受伤极重,饶是他功力深厚,但左肋重创一根,右肋一根微折,心脏轻微出血,肝脏受击甚重,腹肠微裂,但公子襄一见那三个字,心中欢喜,却无法形容,一时大笑起来。
他一面笑,一面咯血,状甚奇特,气怕泰誓喘气吁吁地扶住了他,垂泪道:“公子保重……”将自己体内真气,自“命门穴”径入公子襄体里去。
公子襄知泰誓一番好意,但他见那个个字,是唐方用身上暗器在地板划下的,唐方既能肯定自己的去向,当然定无大碍,心中顿放下心头大石,道:“你不用担心……”这才看见,仲孙湫脸色惨白,倒在血泊之中,秦歌衫及数名于弟,正为他裹伤,公子襄惊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谁下的手?”
秦誓摇头叹息,不发一言,唐藕口齿伶俐,道出了当时情况。
原来在公子襄一失神间,脸色惨白,摇摇欲附,九脸龙王心急要赴唐家堡,但又想先除去公子襄此巨敌,见此良机不可失,便无声无息地向公子襄欺去。
秦歌衫与落花娘子比较细心,早注意着公子襄情形和九脸龙王动向,见慕容不是出手愉袭,便惊呼起来,但慕容不是身法何等之快,众人不及阻挡,仲孙漱及时出剑,在刹那间,“正字五剑”与九脸龙王手上银戟,搏了五招。
五招一过,九脸龙王不理他们,攻向公子襄,公子襄此时仍心神俱失,不知大险,仲孙湫叫得半声公子,和身掩上,以肉体承受了一戟,这半声大喝惊醒了公子襄,及时与九脸龙王交换了一击,两人都受了伤,九脸龙王一击不中,见公子襄的人已纷纷扑来,而自己又挂了彩,知不可留,便飞遁而去。
这其实只不过是电光石火、流星乍逝间的事,仲孙湫护主舍命,公子襄、九脸龙王各中一掌,慕容不是飞逸而去,公子襄这一神迷之间,几乎就丧了性命。
在这刹那间,公子襄的惭愧歉疚,可以说是莫以为甚的,他脑中想起师父柳五从前对他的评语:“你很聪明、悟性高、能创业、根基好,有服人之能……只惜,你太敏感,又大重情……”说到这里,柳随风曾叹了一声,目注远方,凝在海天一线的那一点上,像勾起了无限心事。
公子襄那时,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这时仲孙湫倒在地上,公子襄一旦发现唐方留字:虽然受伤,但心头反而清醒,急急过去探看仲孙湫,仲孙湫在短短瞬间,“正字五剑”,五剑都先后划中九脸龙王,但剑锋却划不破慕容不是的肥肉,只在肌肤下留下一道白痕而已,刺不进去,而他拼着以肉体挨受九脸龙王的一载,正在左胸,九脸龙王的银乾并未伤及其要害,但银戟上所蕴的巨力,震伤了他心口附近肌理:要不是九脸龙王分心要杀公子襄,这一戟早已令仲孙湫丧命。饶是如此,仲孙湫受创甚重,需长时期休养调愈。
公子襄蹲下去,未开口,声已涩:“仲孙……”仲孙揪缓缓睁开眼睛,微微笑道:“公子……”公子襄心头一热,强把悲抢忍住,道:“你放心,好好休养。”仲孙湫艰辛地道:“我不碍事,公子不要顾虑我……过两天就会……好,公子找……找唐姑娘要紧……”公子襄想起他跟仲孙湫相识以来的种种。每一次战役,他都在自己身边,而有仲孙湫在身边,大小的事都应付得了,都能够公解,无论是怎样尴尬的场面,有仲孙湫在,都会变得轻轻愉快,多少年来仲孙湫在他身边,他己把他当作了兄弟一般,手足一样,而今仲孙湫在地上,他才发现他双鬓斑白,痛苦的脸容中皱纹遍织。看来这些岁月:在他不觉意中,仲孙湫竟老得这么快……
公子襄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痛楚,但他极力掩饰自己,不要表露出来,好让倔强的仲孙湫不感觉到他一丝同情。
仲孙湫勉力道:“公子……追回唐姑娘……哎……”公子襄点点头,拍了拍仲孙湫肩膀,用力地点点头道:“我会追回唐姑娘,并找慕容不是,算清这一笔血胀的!”仲孙湫胸口疼痛,使他咬牙切齿,一时说不出估来,秦歌衫悄悄凑前,叫了一声:“公子。”公子襄转过头去:“嗯?”秦歌衫道:“人都走光了。”
公子襄游目四顾,原来一干武林人物,听得萧秋水和唐老太太决斗之地原来是在唐门,虽然唐看未说出唐家何处,但这班武林人物,争先恐后,纷纷退去,直奔唐门,惟恐落后一步,让人先觅得了神令天书,所以不到顷刻,在场的人,都静悄悄地走个精光,只剩下了唐看和那几个倒霉武林人物的尸体。
落花娘子道:“公子要是再不出发,恐怕就让人捷足先登了。”其实让人“捷足先登”,公子襄倒不在意,他倒是担心唐方先到了唐门,等到自己救援:于是道:“好……”却一阵迟疑,把目光落向地上的仲孙湫。
仲孙揪挣扎说:“公子……不要管我……我不能陪公子去,已经够……公子万勿为了我稍有延迟。”公子襄一咬牙,用力握握仲孙湫的手,道:“仲孙湫,你好好休养,我会为你报仇的!”
然后霍然起身,看看身边人数,除气伯泰誓、秦歌衫之外,还有门人一十四人,当下道:“元三迁、罩九忧、吕破衣,你们三人,在这里等候羊舌寒等人,他们一到,一半人护仲孙先生、落花娘子回去,一半人赶去唐门,其他的人,跟我赶赴唐门。”元三迁、罩九优。吕破衣三人齐声应道:“是。”心中却都有些怅然,他们三人,都是公子襄七十一门生中的子弟之一,自然是跟从公子所言,但他们相当年轻,喜动好玩,听得不能跟公子襄一齐赴唐门冒大险,不禁羡慕起其他可以跟公子襄一道闯荡物子弟们。羊舌寒是七十一门生中的大弟子,向来受公子襄的宠信,他正率数十子弟镇守“梁王府”如今听公子襄之意,是要这些人都出动到“蜀中唐门”去,显然唐家堡之役,何其重要。
其他在场的十一门生之中,排行第二的百里树林向来稳健精明,见此情形,知元三迁等人心中感受,便道:“保护仲孙先生回府,实是极重的责任,三位师弟身负巨任,多加注意才好!”
百里树林在七十一门生中排行第二,武功智计,俱有过人之能,徘行第十三的元三迁,第二十九的罩九优,第三十四的吕破衣,都对他甚为敬服,公子襄因念及唐方而失神,又由于仲孙湫为已受伤,未加注意三人心情,但百里树林的几句话,登时把情形改变过来,元三迁道:“二师兄你放心,仲孙先生为救公子而受伤,我们纵九死也不会让他人损及先生一根毫毛的。”
吕破衣也道:“二师兄,你们放心跟公子去吧,梁王府有我们在。”吕破衣年纪虽比百里树林大得多,公子襄门下弟向以入门先后排名,武功人品不分高低,所以吕破衣也一样对百里树林敬服。
罩九忧也说:“我们定不负公子所望。”罩九忧和元三迁在跟踪陶醉一事上,都立过小功。
公子襄长吸一口气,举步欲行,落花娘子忽然幽幽一叹,道:“公子……我的伤不碍事……可否……让我一道去?”
公子襄想了想,道:“娘子不是梁王的人,一切决定,当由娘子自决。”落花娘子一笑道:“我自决么?那我是去定了。”
公子襄急于赶赴唐家堡,便不多谈,道:“路上多风波,自当珍重,歌衫,你陪伴落花娘子。”
秦歌衫应道:“好。”
公子襄转首向唐藕道:“藕儿,唐门你熟路,请为引领。”唐藕道:“是。”公子襄这才长吁一口气,道:“这就去了。”向仲孙漱一拱手,反手打出一枚旗花火箭,大步领先行去。
第三十二章仲孙湫之死
公子襄临走前的箭令,是召集驻守在“梁王府”羊舌寒等高手赶到此处来接应元三迁等。元三迁、覃九忧、吕被衣目送公子襄、百里树林等远去后,心中又一阵惆怅,但怕让仲孙湫感觉出来,便都不说。
仲孙湫道:“扶我回梁王府好了。”
元三迁扶注种孙湫,道:“还是先等羊大师兄等赶到再护送先生回府,较为安全。”七十一门生平时对这种孙湫先牛,十分敬仰,可谓心服口服,仲孙湫却叹道:“这次累你们不能一道去,真是……”
吕破衣是直性子人,大声道:“先生不要如此说,能跟公子去见占领固好,但想公子更青云直上,造福武林,要梁王壮大豪强,一帆风顺,首先就是先要先生安全,才能协助老主人,帮助公子,早日达成。”
仲孙湫虽然身负重伤,仍听得一振,道:“你知道梁王府的宗旨是什么?”吕破衣大声道:“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仲孙湫又问:公子常劝你们要怎佯作人?”
这次元三迁抢着朗声道:“公子常常教诲我们:“常把一心行正道,自然天地不相亏。”
仲孙漱点头道:“是了,此所谓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你们将来凭一身本领,自在江湖上有名有姓,都不要忘记这几句话,便在江湖上撑得起字号,对得起天地,也算得上公襄的子弟!”
他一时心血来潮,说了这些话,却见元三迁、罩九忧。吕破衣虽相貌堂堂,但都有微憾。元三迁一只左眼,成三白眼,而他正三十余岁,罩九忧已四十来岁,脸目方正,但鼻子中间,突起一个骨节,至于吕破衣,不到三十,印堂却凹了下去。
仲孙湫乍在眼里,心中微微一惊,想起他自己眉心的毛也纠结一起,因懂相理,知是凶险之兆。这时罩九忧道:“我们若能学得先生十分之一,得公子如此信重,那就心满意足了。”
仲孙湫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蒙公子错爱而已。”
元三迁逍:“难得的是先生位居高上,却谦恭待下。”仲孙揪听这三人如此天真赤城之语,愁烦顿消,笑道:“我生科得宠思辱,居安思危,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我做事常存此战战兢兢,只求作得更好,不问成果,只求报公子重用之恩。”仲孙湫以前在江湖上年少时太抢风头,以致年轻时作错了一些事,即教天下不容,到处被人追杀,走投无路,被仇人杀了全家,幸得大侠梁斗收留他,公子襄更为他报了仇,并使他触类旁通,引导正拔,以致练成了“正字五剑”,与气伯泰誓、秦歌衫三人,组成了“正气歌”三大高手,名动天下,亭誉武林,所以仲孙湫只觉自己对梁斗和公子襄的恩情,是粉身难报的。元三迁叹道:“先生教训得是:一个人只要努力,成功不难,只是如何保有成果,才是绝大的不易……”这时罩九忧忽道:“大师兄他们来了。”
原来覃九忧的耳力特别好,来人脚步极轻,跟落叶飘地没什么分别,但仍是教罩九忧第一个听见,吕破衣奔出喜呼:“大师兄……”仲孙湫色蓦然一变,叫道:“小心!”许未说完,已听到吕破衣大叫一声,倒飞了回来,三人只见他背心上,有一滩血迹!砰!吕破衣倒在地上,乓乓乒乒,不知压碎了多少次瓷片,但他胸膛上的血渍,却比背上的血渍更大。
元三迁惊呼:“吕师弟,你怎么了……”罩九忧大喝一声,单掌护胸,右手拔出腰刀,喝道:“是什么人!滚出来!”
吕破衣是掠出门口时遇着的,所以门边必有敌手若伏,罩九忧换作平时,早冲了出去,但现在顾及仲孙湫安危,便硬生生忍住。
却听见无三迁抢呼道:“吕师弟!”原来吕破衣已被一剑穿心而殁。
这时只听骨咕骨咯一阵声响,一件事物,滚了进来。
仲孙湫叱道:“小心!”他两次大喝,俱震动了伤口,一时说不出话来。罩九忧忙飞身而起,远离那事物,却听一个声音,居然围绕屋子周围嘻嘻怪笑:“你们连师兄的人头也不要啦!”
罩九忧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大呼:原来滚进来的是一颗人头!
是叔梁讫的头颅!
公子襄本派叔梁讫和老君奇护送血河派少年卫悲回返黄河。但叔梁讫首级竟然在此,难道……
想到这里,罩九忧义愤填膺,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挥刀冲了出去,边大叫道:“恶贼,偿我兄弟命来!”
他一面舞着刀花一面闯了出去,冲出门口,刀风骤停,并无交手之声,却听他问了一句:“是你?”声音又惊又喜,然后就是一声惨嘶,然后是罩九忧说了半句话:“我未停走……”倏然声止。
又听格咕一阵响,一颗人头又滚了进来,所过之处,洒了一行血迹。
正是罩九忧的人头!
元三迁眶芒欲裂,抽出背后双钩,挡住仲孙湫身前,仲孙湫苦于身受重伤,剧痛难当,但神智未失,道:“你千万要小心,不管来人是任何熟人,都不要疏忽防范……”元三迁鉴于罩九忧,自然明白。
只听门外,嘻嘻、哈哈之声不绝于耳,元三迁怒道:“什么人放马过来,装神弄鬼不是英雄好汉!”
怪笑声遽然而止,一人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就出来让你见识见识。”只见一人出现,脸目背光,瞧不分明,但和身血衣,元三迁失声道:“血河派”门人,叱道:“你……”
许未说完,忽然背后“籁”地一响,元三迁正欲回身,蓦然头上罩下一大团“白雾”,只觉一阵昏眩,竭力呼道:“我们梁王府与你血河派向无宿仇,为何……”说得这几句话,一交摔下,不省人事。
这时门口的血衣人,忽然直挺挺地趴倒下来,他背后有一个人,屋上也跃下了一个人,下来便是格格一笑。
后面通道上也出现了一个人,暗器是他发出的,“勾魂散魄龙涎香”则是屋上的人撒下的。
这三人向仲孙湫缓缓走来,形成包围网,向内紧收,仲孙湫左手按住胸前伤口,右手拄剑,剑尖点地,勉力站了起来。
门口那人道:“仲孙湫,你没料到会死在我手中,是不是?”
仲孙漱忽一阵怪笑,道:“我仲孙湫,宁死在自己剑下,也不教你们这干贼子折辱!”回手一剑,刺人自己心脏,身子连着曲屈的手脆,砰地率下地来。
三人没料到仲孙湫性子如此之烈,忽地自杀,门后的人一叹道:“算了,咱们走吧。”屋梁上跃下来的人道:“慢。”向那门口的人道:“你去多砍他两刀,提防他诈死。”那人答应一声,持刀上来,两刀砍下去,斩得血内横飞,三人瞧仲孙湫是真的死了,屋梁上跃下来的人才提住仲孙湫手腕,用力一撤,折断了他手腕,但仲孙漱手指,仍紧紧抓住剑柄。
那屋梁上跃下来的人,又逐一将他的手指折断,然后提了仲孙湫的长剑;走到血衣人处,一足把他踢翻过来,一剑刺人他的胸内,但并不抽剑出来。
这一切都就绪后,屋梁上的人道:“这才像梁王府门人跟血河派高手一场厮杀哩……”门口那人道:“不管欧阳独还是公子襄见到,都教他们跳下黄河洗不清了!”门后那人道:“长江公子,黄河欧阳,这次想不顾斗一番都难了……”
三人大笑、梁上跃下来的人忽道:“快去唐门,可别让他人占了撞头。”三人便极快地闪了出去,消失不见。
他们刚消失未久,一阵杏杂的脚步声传来,未久,便听有人在门外道:“便是在此处。”另一人道:“适才这里正是有人恶斗过,来的人似乎还不少!”又一人道:“这里有数大门派的人暗记,一定是这里。”
第一个说话的人便道:“公子召集我们定必有事,进去看看再说。”
只见门窗前后左右各处,一下子涌现了二三十人,当先几个走入门来,乍见地上尸体,吃了一惊;随而就看见覃九忧、吕破衣白骸首,脸色都变了,然后就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仲孙湫。
这些人都是又悲又愤,抢前去看,一人怒声道:“仲孙先生,我们迟来了一步,迟来了一步……”有两个人不住用额角叩地,撞出血来。有一人以双拳击在墙上,石屑籁落;拳也打出血来。
只听一人沉声道:“悲伤无补于事,还是快查出凶手来要紧。”另一人表示赞同,道:“公子召我们来,而今他在哪里,是当前之争!”
那些人听公子襄下落不明,都从悲伤中勉强镇定下来。一人间:“究竟是谁杀死仲孙先生,‘先查出来,就可以掌握公子的去向了”
这于人正是公子襄门下七十一弟子的大部分,他们见公子襄在半空绽放旗花,便急急赶来此处会合:可惜迟了一步,仲孙湫等已尽为人所杀。
这时那首先倡议要查出凶手的人道:“元师弟在那儿,好像还活着。”众人一声欢呼,过去救治他。这人眉字轩昂,英挺俊朗,站在那里,隐然有一股群龙之首的气态,这人正是七十二门生之首羊舌寒。
这时元三迁尚未苏醒,那首先倡议要查出公子襄去向的人道:“仲孙先生的剑在那血河派高手身上………只怕……只怕此事与血河派的人不无关系。”
他一说了这句话,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血河派和梁王府是江湖中两大实力,而“黄河欧阳”、“长江公子”素来河水不犯井水,而今要是杀仲孙湫的真是血河派的人所为,那就势所难免将会招来一场两帮浩劫风波。
那说话的人正是七十一门主中第七十一位:杜而未。
这时元三迁已悠悠转醒,这一于子弟中,有个叫“九死神医”邢似痴的,在医术方面,有独到之得,元三迁给他救治了一回,便告转醒:“你们来了,你们都来了……”众人听了脸色一变,杜而未和羊舌寒对望了一眼,也脸色一沉,元三迁这时已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仲孙湫,不禁扑前,大哭起来;“仲孙先生,仲孙先生……是我保护无力……害你冤死……我……我……我怎对得起公子!”
说着竟倒钩回抹自己的脖子!邢似痴站得近,连忙扣住元三迁脉门,骂道:“你想死是不是?”元三迁万念俱灰,答:“是,我就是想死,让我死!”
羊舌寒上前,一拳打掉元三迁手上的钩,叱道:“现下仲孙先生被人所杀,真凶未悉,公子行踪何处,亦未分晓,你就想死,有没有想一想,你报过恩么?你报了仇没?”元三迁低下头去,好一会才喃喃地道:“是,大师兄……我错了……我以为有辱使命,一死谢罪……但如今……我知错了……真凶未诛前,我决不自寻短见……”杜而未上前一步道:“仲孙先生是谁人所杀?”
元三迁悲声道:“那时我已中声东击西之计,被他们弄晕过去了……但那时确是血河派的人,对我们作出攻击的。”
杜而未一指伏尸在地的血衣人道:“是不是这两人?”
元三迁道:“那一个是早先跟天山派周锡海互拼身亡的,这一个……就是这一个……”一名公子襄部下恨声道:“血河派……咱们跟你没完!”
另一名却诧异道:“咱们跟血河派无怨无仇,因何……何必下此毒手……”壮而未道:“你先把详细情形;说来听听。”元三迁把群雄在瓷店中相骂拼斗的情形大致上说了,众人一面听,一面对叔梁讫的人头怎会在此处的事大感诧异。羊舌寒点点头道:“当务之急,还是率人去接应公子。”于是调派众人,只留下小部分固守“梁王府”,大部分前往蜀是唐门。
吩咐到未了,邢似痴道:“仲孙先生和两位师弟的遗骸,还是要人士安葬的。”羊舌寒颁首道:“这都交给小师弟。”杜而未也想赴唐门,闻言道:“安葬仲孙先生和两位师兄,小弟极愿意尽心尽力,但求大师兄让我事毕后,仍赴唐门。”
羊舌寒道:“这个当然,本来我固体念小师弟你伤势,故不放心你同去。”杜而未揖道:“多谢大师兄关照,师弟身子还挺得住,大难临头,小弟愿尽一己之力。”羊舌寒笑道:“那也由你。”其实七十一子弟中,杜而未虽泵居其未,入门最晚,但足智多谋,应变灵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羊舌寒便率人远去,赶赴接应。杜而未在收敛仲孙湫、覃九忧、吕破衣尸骸时忽见地上书有一角形的血印,因而,沉思良久,脸有忧色。
第三十三章两大霸主
唐方眼见九脸龙王闯了进来,与萧七、容肇祖、唐甜等剧战起来,有人在她耳边说:“你要去哪里,我救你去。”
她何等机伶,知此时此境,是非要离开不可,免遭唐甜或九脸龙王任何一方毒手,但必须留下暗记,让公子襄获知方可,于是暗自抽出蜻蜓镖,奋力在地上写了些字,才写到第三个字,已给人抱着,耳边只听呼呼风声,眼前只见那件黑色齐肘大袍,知是海难递抱着她逃走,心中不感意外,但仍比道:“海难递,你要是救我,就是与唐甜为敌,如此犯不着!”海难递一面狂奔一面道:“我知道这回是上吐下泻两头忙……店甜不会放过我,你又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不忍心你落在唐甜的手里。”
唐方听了笑骂道:“什么上什么下的……你当我什么来着?”海难递这才想赶快自己用“吐”、“泻”二字委实大难听,听唐方这么一骂,却色授魂销,脚下一个跟跑,几乎跌了一交,猛地想起唐方就抱在怀里,便死硬硬站住,就是不跌,怕压着唐方,硬硬挺住,砰一声,收势不及,竟一头撞在一棵红珠树干上。
砰的一声,树干给他撞得狂摇数下,“哗哗剥剥”,竟然自树上降下了许多鲜红色的熟透红珠果子,海难递以为有缘,喜悦难抑,也不觉额上肿起一个大包之痛,叫道:“唉呀,好痛……”殊不料唐方见海难递如此狼狈,正噗哧一笑,但见红珠降下,想起昔日,跟“神州结义”朋友跃马乌江之际,萧秋水在风中双手送她果子的情景,心中一酸,想此刻萧秋水不知怎样了,不禁淌下泪来。
唐方长得极为清秀,又带几分英气,清秀多于柔弱,平时也甚少落泪,但此刻忆起萧秋水,不禁伤心起来,这一哭使她更添九分不胜凄楚之美,海难递低头一看,慌了手脚,开始以为唐方担忧他额上撞伤,随即一想,只是自作多情,绝无可能,猜测唐方可能是不要自己抱着,忙不选购把唐方扶靠树边,慌惶地道:“唐姑娘,你不要见怪,我……我情急逃命,冒犯了你……你不要见怪……”
其实唐方是江湖女侠,也不在意这些小节,海难递更是大魔头,平时拈花惹草,只要他喜欢的女子,无不千方百计得偿所愿。他原本对唐方,也只是慕天书神令而来,但一见唐方之后,惊为天人,对天书神令,已全不感兴趣,开始的时候,也只是存非分之想,好遂之心,但时间一久,无论吃饭、练武、赶路、思想,无不是索系唐方倩影之上,这下可是刻骨单恋,欲罢不能了。所以海难递对唐方敬若天神,好不容易才甘冒奇险,救出唐方,丝毫不存以如常的淫亵念头,只怕自己污溜了唐方的纯真清自,很是手足无措。海难递自渐形秽,这下唐方一哭,他更慌了手脚。
唐方见海难递如此张惺,心中也觉好笑,但想到自己落入这人手里,是万万不能候以颜色的,当下寒着脸,不说话。
海难递急得搓着手试探地问,唐方都不理睬,海难递只好说:“是不是在下开罪了姑娘?”反手劈劈啪啪在自己脸上正正反反捆了几个巴掌,打得脸颊上下一条条指痕。唐方见了,再也忍耐不住,噗味一笑,很挟地又寒住了脸,但海难递一见玉人笑就,心头始人下大石,道:“我如果做错了什么,万求你唐姑娘不要生气,尽打我骂我好了。”唐方道:“那你先解开我穴道再说。”
海难递伸出手指,正要解穴,但回心一想:一旦解开唐方穴道,唐方必定离开他的,他现在只求与唐方多相处片刻也好,当下定定地望着唐方,看见她清丽的脸庞,越看越爱,恨不得搂在怀里,又觉得这念头太过龌龊,但他本性如此,无法禁止不想,涨红了脸,呆在当场不知所措。
唐方根不得他快些解开自己穴道,催促道:“你解是不解?”
海难递怔了半晌,忽然流下泪来,唐方意想不到,一个无恶不作的大男人,竟在自己面前流泪,只听海难递抽抽噎噎道:“我…我解开你…你的穴道…你便要走了…是不是?”唐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本想撒谎哄他,但想到此人可能很注重自己,江湖上又一诺千金,所以便没有出声。
海难递看唐方表情,便知果真如此,便硬起心肠说:“唐女侠…暂时,我不能放你…”见唐方脸色一寒,便赶紧道:“我晓得。我自己虽是个邪魔外道,但决不会再沾姑娘身子…我会,我会叫我几位手足来服侍姑娘…”
唐方听得心中大急,道:“我不要和你去。”
海难递凄若一笑道:“我只想和姑娘多相处片刻,也是好的。”
唐方气道:“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海难递掏出一根绿玉色竹哨子,一连吹了十来声,间隔半晌,又吹了一阵,总共吹了十六七响,每次都如夜桑怪啸之声,然后又放好了哨子,说道:“求姑娘原谅。”唐方气极,冷着脸不出声,但在海难递看来,唐方却是翘气忿越美丽,心中依恋,更不舍得让她离去,又试着柔声道:“姑娘就当作要去哪里…我…在下送姑娘一程好了…”语态十分诚恳。
唐方想痛斥他一顿,但回心一想:这种人嘻皮笑脸,骂了还可能当作看上他哩。所以便不瞅不睬,这时远处又传来跟海难递所吹的同样哨声,海难递听了,这次撮唇长啸,再不用怀中哨子哨声此应彼和,十分怪异,海难递道:“姑娘要去哪里,便告诉在下,在下与手足送姑娘前去,绝不耽搁姑娘时间……如果姑娘没有什么特别事儿,那就到在下老家一行,让在下好好招待姑娘几天。”
唐方一听,要回这西方霸主的老巢,着实不如照着自己计划去目的地好,只得说:“我不要去你那地方。”
海难递道:“那姑娘要去哪里?”
唐方在海难递救自己前,已经在地下划了“往唐门”三字。她自度落在海难递手中,还不会有什么坏事出来,而且她还有自信哄他带自己去唐家堡,唐方要赴唐家堡,要查清楚唐甜如何使得唐门的人全变了质,为唐甜作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唐方虽离开了唐家堡已久,毕竟还是唐家的人。有些事情,毕竟是女子比男子来得心细,而且有计划得多,唐方对海难递,就有着这分自信,所以她说:“带我回唐门。”海难递如奉玉旨纶音,喜道:“是!在下一定……护送姑娘过去,绝不辱命!”
唐方见他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这时统统几声,出现了几个人,共数男数女,见着海难递一齐纷纷下拜,叫道:“属下向老大请安。”
海难递笑道:“诸位辛苦了,请起。”又向唐方道:“这些人是我部分手足,来见过唐方唐女侠。”那八名男女,都过来见礼,唐方苦干手足难动,只得含笑点了点头,算是不让这些人难堪。
海难递见唐方居然肯招呼自己的兄弟,心中又喜又感激,他是一方霸主,乎日受人帮忙,自觉应份,也不会存谢意,但对唐方小小恩惠,因为心里注重,便受宠若惊,于是海难递慌忙引介道:“这是我至亲至信手足兄弟,叫‘右方左圆,乾坤八杰。”唐方听得莫名其妙,什么“乾坤八杰”,倒是屡闻不鲜,但“右方左圆”,跟武功人品似无瓜葛,海难递径自道:“这是‘右方’四义:都姓海,叫阿背、阿叛、阿师、阿门,‘左圆’四秀:也姓海,叫阿逆、阿天、阿行、阿事。”唐方心里纳罕:居然有人的名字,合起来就是“背叛师门,逆天行事”?邪魔外道连取名字也比人奇怪,只见这八人,肥瘦高矮黑白不一,尽对着自己傻笑,也没什么印象。
海难递补充道:“这都是我的手足。”说着似引以为荣,原来海难递也是一方霸豪,自有过人之能,在西方一带武林,都很服膺于他,他自己也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帮派,只是这次远行,只带了最得意的八个高手出来,这八人本来都是武林中的厉害角色,但为海难递收服,都跟他姓海,对他十分唯命是从,而且感情远非主仆所能涵盖,海难递对他们也至为真诚。
这时其中一名叫阿背的道:“老大,我们来时,遇到了一些周折。”
海难递一心系在唐方身上,间:“什么周折?”但心不在焉。
另一个叫阿叛的说:“我们中途遇到北方,他好像有意要跟我们为难,追杀了好一段路,我们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他。”
海难递这才注重起来,问道:“是疯玩老匹夫么?”那叫阿逆的女子答:“是。正是北方霸主疯玩老人。”海难递气忿不平地骂道:“那老不死的老得连面子也不要了:受一个黄毛丫头如此播弄,还死心踏地效犬马劳,真不要脸!”
原来“十方霸主,九脸龙王”并称江湖,正如“欧阳黄河、公子长江”一样,各踞一方面雄,现刻西南霸主落花娘子,东北霸主辜幸村,西北霸主甄厉庆,东南霸主江伤阳,东方霸主陆见破,南方霸主中叔崩,西方霸主海难递,北方霸主疯玩老人,四方霸主汪逼威,中方霸主田堂总共是十大高手,“九脸龙王”实则得慕容不是一人而已。但如今十大高手中,辜幸村已死在九脸龙王戟下,陆见破也死在公子襄刀下,汪逼威则死于方觉闲剑下,十大高手已去其三,而田堂即是唐甜。
“西方霸主”海难递和“北方霸主”疯玩老人向来不睦,更常在西北一带争夺地盘,闹得不甚愉快,海难递以护短出名,甚有门户之见,他自己独据西方,自得其乐,训练门下,致力甚多,惟疯玩老人一再明里褒赞暗里低贬,说海难递闭门造车,应多出来呼应武林同道,使得海难递备受一般江湖人士抨击,只是疯玩老人一直想侵蚀西方霸主一股,海难递也看得出来,疯玩老人一直昔不得其门而入罢了。所以海难递更加不接受疯玩老人的假意劝告。
北方霸主疯玩老人受中方霸主影响甚巨,处处为田堂霸业作前驱,海难递见各有霸主纷纷投效中方,凡不降服者易有被孤立及诛灭之虞,只得虚与委蛇投诚,及至明白中方霸主田堂原来就是貌美如花的唐甜,也就明白了老而不羞的疯玩老人何以对“田堂”如此效死,海难递也因而更瞧不起这北方霸主。
海难递本因疯玩老人屡次挑衅,已忍无可忍,小冲突了几次,但有唐甜压制,不致酿成重大流血,而今西方霸主为唐方而背叛唐甜,早已豁了出去,听得说疯玩老人一派又来生事,心中勃然大怒,恨不得拼上一场再说!当下便道:“那老匹夫便让他来,我早想斗一斗他!”
忽听一个声音笑道:“怎么?海天少如此憎恨老夫么?”
海难递脸色一沉,怒叱道:“疯玩老人,你偷听人说话,算什么英雄!”只听那人哈哈笑道:“你和我,本来就没什么英雄不英雄的!”一人当先施施然行出来,状如孩童,眯起眼睛来笑,但皱纹满脸。
海难递冷笑道:“你想怎样?”
疯玩老人道:“我倒没想怎样……不过,”说着注目向倚着树干的唐方,邪笑道:“听你们的语气,这位就是唐方。海太少将唐方留着,莫非是要独享美人思么?哈哈哈哈!”说罢他大笑起来,笑声邪到了极点。
海难递听疯玩老人的说话,知道他并非悉知自己背叛中方霸主及“刚极柔至盟”的事,心中一阵暗喜,本来他的事只要未被疯玩老人知晓,便可虚与委蛇,趁个虚隙,一举格毙此人,但见唐方听得刺耳,杏目怒视,心中一疼,无论如何,决不能让这老匹夫语言间有半点辱及唐方,于是叱道:“老匹夫!你放尊重点,唐姑娘跟我,可役半点不可告人之处……我对唐姑娘,更是心仪尊重,决不……”
疯玩老人听得一愕,随即爆出一阵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原来……原来我们的海太少……风流惆悦的海天少……对唐姑娘动了真情……这可是……哈哈哈……真是一百岁不死都有怪事见!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今回教我亲眼看见了……”唐方气得脸都白了,海难递却涨红了脸,怒道:“老匹夫!你为老不尊……”疯玩老人笑截道:“怎么啦?我教坏你这子孙了么?还是和唐姑娘早生几个孙子,让爷爷高兴乐和吧!”
疯玩老人本来见海难递居然转性,对唐方一片痴心,倒觉新鲜,跟海难递又素来不和,只是调侃几句而已,不料海难递听在耳里,觉得唐方十分懊怒,便对疯玩老人动厂杀机,气得自牙缝里进出了一个字:“你!”
疯玩老人一面笑着,猛瞥见海难递目中隐现凶光,不由得一震,道:“你当真么?”话未说完,海难递已施杀手!
他左手五指忽然在疯玩老人背后,画了千个圆圈。
这小小的圆圈,却把疯玩老人背后腰脊处要穴:水分、神阳、阳交、气海、石门、关元、中极全笼罩在内!
这七处人体要穴,只要一指拂中,而海难递又是蓄力而发,疯玩老人可谓必死无疑。但是疯玩老人对海难递早有预防,而且事先又见海难递目露凶光,所以戒备更深,便迅疾至极地一回身,一掌回劈了过去,笑道:“又来跟你老哥玩这一套!”突然住声,接着下来,是砰地一响!
原来海难递虽曾数次与疯玩老人交手,但始终因大家同为一方霸主,自相残杀,未免叫人笑话,而且也没有深仇大很,所以从未出尽全力,但是海难递此刻,却是竭力而出!疯玩老人只道是自己语言上激怒了海难递,对方只是要表示一下而已,他以为当日各据一方,尚且未拼个你死我活,今日同归中方霸主旗下,谅海难递也不能如何,却不料自己一掌击出,原想推开对方,且自持掌功远在海难递之上,这一掌大可将海难递震飞出去,那背脊的“圈拂手”,则等于不攻自破!
殊不料海难递这次竞硬接自己一掌,掌力浑厚,无可抵御,他生平不知糟塌了多少良家妇女,但却未曾来真的,只是抓来供他您意肆虐,要紧关头之际,便杀了那女子,以压制自己欲火,所以先天宏厚的“童子功”,仍一直保留着,在掌力上,十方霸主中,无一能出其右。
海难递硬接他的一掌,原是大伤元气的事,除非十冤九仇,拼命一击,否则武林中人较技,断不需如此“舍命”,疯玩老人虽明知海难递出手,也不料他含忿一至于斯,砰地交接一掌,海难递的右掌以“格劈手”与他对了一掌,但海难递素来以双手用不同招式称绝武林,是故左手的“圈拂手”,仍然拂出!
只是疯玩老人返身出掌之际,身子已转了过来,海难递原本是拂他背后七处穴道的,现下他一旋过身来,海难递认穴奇准,变招极快,右手格掌,左手改拂疯玩老人的不容、承满、梁门、闷门、太乙、天盘、滑肉门七大要穴!
这一下交手了电光石火,疯玩老人本来脸上份是笑瞎嘻的小一下于,完全绷住了脸。海难递与他对了一掌,已被“童子功”震伤了肺腑,但他的“圈拂手”,便可立即要了这对头仇人的命!
第三十四章左圆右方
这一招要是挨个正中,就算有七个疯玩老人,也是一命归西定了!
疯玩老人绝未料到海难递当真猝下杀手,情急之下,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就算踢在海难递要害上,海难递一定硬接硬挨,为的是要一举夺掉疯玩老人之命!
只是疯玩老人这一脚,却是向后踢出,踹向倚在树干的唐方身上。
原来在这生死一发间,疯玩老人自知绝无幸理,踢向海难递,也难伤及对方,因怒此事乃由自己对唐方多嘴而引起的,所以这一脚便后肮唐方。
这一脚要是唐方中了,也不致死,疯玩老人危急出脚,力道十分散涣,但因为唐方穴道被封,便无法聚气硬受,所以受伤定然。只是海难递又怎会让唐方承受这无端的一脚呢?海难递对唐方,连自己手指触沾着了,也怕冒读了对方,何况他对疯玩老人练“童子功”那玩意儿,连他也觉恶心,更不肯让唐方挨上。所以他狂吼一声,意随心主,手随意变,易拂为推,砰地一击,把疯玩老人直推出去。
这下变化,既急且险,若不是海难递素习“左圆右方”不同搏法,断无法变招如此巧妙!
就算海难递认穴无误,一举搏杀疯玩老人,但那一脚依然会踢中唐方,海难递本因疯玩老人语态中辱及唐方,引起杀机,而今却为唐方,易拂为推,将疯玩老人直推了出去。但若这一拂不是改为推而是击,这一掌击实疯玩老人,也会教他吐血三升,只是对他踢出那一脚,依然无补于事,所以海难递不顾功败垂成,只将疯玩老人推了出去!这一推力道何等之大,“蓬”地一声,疯玩老人被一股大力撞得倒飞而起,高达八尺,那一脚也等于后撑在树干上,他的脚几乎震折,跌下来是满天星斗,红珠树下的红珠,更是如雨般下。
疯玩老人死里逃生,一摔下来,就呼啸了一声,如狼似虎,如哭如唬,十分怪异。疯玩老人在爬跌之际,海难递若上前搏杀,犹大有可为,上风占尽,只是他这时一个飞身,抱了唐方,飞退七尺,惟恐被疯玩老人自树上跌下碰到,这时红珠纷落,唐方忽觉自己手臂湿热一阵,原来海难递内伤已然发作,吐了一口血,红珠打在三人身上、发上,衣上,康方瞧得清楚,知得分明,不禁失声道:“你……”海难递却以为唐方嫌他吐血,忙小心翼翼将她身子放在石上,满脸歉疚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边的疯玩老人,第二次发出怒啸来。
海难递见唐方惊惧地瞧着自己,便关切地道:“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一面说一面咯血。
唐方见他如此痴心,竞为之惊心,不禁问:“你受伤了,不要管我。对敌要紧。”海难递一听对方柔声说出“你受伤了”四个字时,登时脑门轰地一声呆住了,这四个轻声如珠玉落盘之声,在他来说,是血为之欢歌、骨为之激舞的乐韵。他一时站在当堂,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了,刹那间,只觉得为眼前的唐方死百次千次,也是值得了。但这时疯玩老人已然扑起,欺近他的背后。
疯玩老人无端端给海难递一轮搏命攻击,几乎在送了性命,心中恨极,他撞在树上,一交跌得甚是狼狈,但除了一足被震得有些微破外,并没有什么重大损伤,只是心里怒恨到了极点。
他扑到了海难递背后,双掌一交,便要以数十年修练侦关的罢气劈打海难递。而海难递此刻心里却正有一千个声音在回响:她在问我受伤没有?她在关心我受伤了没……只觉喜悦之情不知如何表达,一直重复着说:“唐姑娘,那天我打了你一掌‘芳兰竟体’,我下流、我卑鄙、我无耻,但我一直后悔到现在,希望你不要见怪,不要懊恼我……”
如此想着,竞一直没有说出来,他却以为已经说了千遍万遍了。
这时疯玩老人的掌劲已然攻到。唐方叫道:“注意后面!”海难递仍未回过神来,对“注意后面”四字,一时未解其意。
高手出招,宛若闪电惊虹,是何等快速之事,一刹那疯玩老人双掌已经攻到,但在这时,“左圆右方”八名男女,在男右女左,一齐出掌,十六道掌力,分别抵挡疯玩老人凌厉无匹的两道掌风!
这乾坤八杰的掌力一格上去,只听一阵格格连声,八个人十六条手臂,一齐向弹琵琶般地乱颤了起来!
疯玩老人的脸色,却越来越红润,到了后来简直似脸皮薄得要喷出血来一般。而乾坤八杰的双手已渐渐内缩,被前力压得不住向后仰倒,唐方瞧在眼里,知道身为“十方霸主”之一的疯玩老人,确有过人之能。
其实“十方霸主”,虽比不上九脸龙王的武功,但能称霸一方。自有卓绝武艺,只是江伤阳、落花娘子、辜幸村等都遇着了更厉害的高手,才致无从发挥。
就在这时,局势忽然变了。
乾坤八杰的双手,又慢慢伸展出去,后仰的身体,又渐渐前趋,疯玩老人以一人力拼八人,初占上风,到得后来,发现自己掌力精纯处尽被一种方形流动的力道所封锁,而内力浑厉处又给另一种圆形回圈的力量消融,如此周旋下去,这方形力道和圆形劲逍,渐渐将自己发出去的真力反击过来,这一股难以匹御的大力,当真不是疯玩老人接得下的。疯玩老人已处在下风。
这时海难递也已清醒过来,正要出手,但在这时,呼啸四起,四面八方,都有人扑过来。
海难递大喝一声,左圆右方,一下子已搭上了两人,将其击得重伤,便立即又有三人围攻过来。海难递递招变招,见招拆招,东候西突,诡异元常,砰砰砰三声,又将三人击倒。但他立时又被四人包围了。
原来这些人都是北方霸主疯玩老人的手下,纷纷赶来救驾。此刻疯玩老人己被“左圆右方”、“乾坤八杰”的奇功扣住,胜败尽在海难递跟疯玩老人手下的交手上,海难递虽受内伤,但抖擞神威,只见他左手圈圆不绝、周转自如,大圈、小圈、粗圈、细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圆圆化圈,右掌却大方、小方、粗方、细方、平方、立方、正方、斜方,方方成格,掌掌或正所斜劈,不消片刻,已将四人打倒。
只是这时又拥来七名疯玩老人座下高手,海难递奋力接应,拼得一回,已击倒二人,但因为内息不调,伤势严重,一时便无法解决其余五人。
他无法速战速决,敌人便越来越多,又赶到了三人,八人合战海难递,西方霸主海难递便很有些力不从心了。
“左圆右方、乾坤八杰”本来转劣为优,渐渐已占上风,疯玩老人越来越力竭,他平时妄自尊大,每次与人交手运气“童子功”,都满脸通红,他的手下们并不知道他已处在挨打局势,加上他平日自恃惯了,而今跟几个并非主要的人交手,谁也不能上前相帮。这一来,疯玩老人心中暗暗叫苦,但又苦于喊不出声,只要叫出半声。“童子功”真气便破,只会死得更快。
而他的手下们,还只敢先缠住海难递再说。这时又来二人,西方霸主虽以方圆拳掌并发,打发掉一人,但敌人已增至九人,海难递左细右支,屡遇险招。
这时的战局是:西方霸主海难递与九名高手作战处于下风,而疯玩老人和乾坤八杰拼掌却命在危殆。
可是局面却有了变化。
“乾坤八杰”中的人见海难递遇难,彼此相觑一眼,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这八人只要再消半炔香的时间,就可以“左圆右方”的劲气流转方式,将疯玩老人的“童子功”逼了回去,但是挨不到一盏茶光景,海难递就可能伤在那九人手中。“乾坤八杰”脸上都忽生起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而且,又有说不出的依恋。这时,站在对方掌力最前面的两人,左边是女的叫海阿事,右边的是男叫海阿背,两人脸上都现出无比坚毅的神色来。
只听一声大喝,其他三男三女都向前倾了一倾,将力道全印在前面一人身后,便一齐撤掌向后弹飞出去!
本来前面由海阿事左掌盖在右掌背上,右掌贴在疯玩老人右掌上比斗真力,而其他三女,一个接一个,又掌贴往前面那人的背心,将掌力源源不绝地转了过去。而海阿背也是一样,右掌搭在左掌背上,左掌跟疯玩老人的右掌对上,而其他三男,也将功力一个传一个输入他背上,现下突然之间,其余六人,将功力涌至两人背上,然后一齐抽掌离开,只剩下了阿事、阿背二人力拼疯玩老人的掌力。
初时六人挣脱时曾将余力注在二人身上,所以八人虽去其六,但八下二人反而一挺,掌力压下,力生万钧,疯玩老人心口一痛,已被反挫之力伤及内腑。
但跟着下来,劲道锐减,疯玩老人怎肯坐失良机,运劲全力反吞,登时如暴雨狂风,阿事阿背二人微弱的力劲,如风雨孤舟,飘荡不己,随时随地有被巨浪惊涛拍打得支离破碎之虞。
但是其他六杰,飞快地闯人海难递的战团中,迅雷不及掩耳地杀了对方的六名高手。剩下的三名敌手,两个给海难递击毙,剩下一个,眼看厄运难逃,这时又涌现了六个北方霸主的部下,扑杀过来。
这六人和乾坤六杰血战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海难递这时把仅存的一名敌人也杀了,回头一看,只听两声哀呜,阿背阿事口中,齐齐狂喷出一道血箭,全身都瘫软了下来,身上骨节,寸寸碎裂!疯玩老人的“童子功”,以无匹大力,震碎了他们两人的心脉。海难递见两名手足掺死,狂嚎一声,就要扑上,疯玩老人好不容易逃过大难,大有脱力之感,再也不敢恋战,撮啸一声,逃逸而去。
疯玩老人一逃,那六个救助北方霸主的高手更加倒霉透顶,主帅已去,本已胆战心惊,加上海难递参人战团,不消片刻,六人尽被歼灭。
大敌既去,“乾坤六杰”一齐搂尸痛哭,海难递也在一旁暗暗垂泪。唐方目睹适才一场大战,一一瞧在眼里,对西方霸主的一干兄弟为义舍身,心中有些感动起来。当年之日,唐方也是跟着萧秋水和一干兄弟:铁星月、大肚和尚、林公子、李黑、陈见鬼、商俊龙、施月、胡福等人,他们彼此的深厚情谊,以及共同经历,更是可歌可泣的,虽然到最后,各奔前程,而部分因利忘义,而不借作出叛逆出卖兄弟的事来,唐方想到有些人的反目成仇,狠辣手段,背义反噬,心中就一阵刺痛。
也许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但唐方在萧秋水身后知道哀荣冷暖,对海难递及其几个手足情义,更有一份情切的关心。
海难递对敌虽心狠手辣,行事乖辟,但却脸冷心热,此刻垂泪向倒卧在地上的二人道:“阿事,阿背,都是我,害了你们……”说着内心创痛牵动伤势,口角又溢出血来。乾坤八杰中的阿门道:“老大,您也别伤心,我们为你尽力,是天经地义的……”刚亏道:“老大还是速撤离此地好,你已经受伤,我们人手又有折损,若疯玩老匹夫再纠众来犯,那更不好应付。”
海难递猛想起唐方,不可让她受累,当下道:“好。我们先安葬他们,拜祭之后,即赴蜀中,大概一大半路程也就到了,沿途小心老匹夫暗算,尽少生事为要!”北方霸主疯玩老入门下人数远较海难递为众,何况今天西方霸主海难递只带了八名精英出来,现已牺牲二人,当竭力避免与北方霸主卷土重来的遭遇战。
海难递转过头来,道:“唐姑娘,我们这就往唐家堡出发:可好?”唐方虽然役理睬他,但海难递已从唐方的眼神里第一次感觉到没有敌意的温柔。
到了次日,他们抵达了离唐门百余里之地“垩日”高岗,已经入夜,所以解马在客店歇脚。
这一路来,海难递对唐方处处新生尊重,绝无过分逾矩之处,乾坤八杰暗伤友好之亡,但对唐方,也悉心照顾,无微不至。
唐方盥洗之后,被扶至一间大房休息,唐方可不喜受人摆布,便说:“你们何不解开我的穴道?”
这时她由三女替她洗身沫浴过后,鬓发微湿,走过饭厅,对海难递冷冷说出了这一句话。
西方霸主早已把全间客栈包下,正与三男杰在商议进发路线,刚刚有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和二名书僮要进来投宿,已被他打发出去,后来海难递觉得来者有些古怪,四人便商议起来,唐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海难递抬起头来,只见唐方沫浴过后更加清丽的脸庞,微湿的发誓,清秀得像一朵雨后的白花,一刹那间,海难递觉得这就是他毕生以来所见过最美的女子,以前不曾见过,日后再也不会见到。
他随即想:他若玷污侵占这女子,他就会失去她了。但他又立刻想:他若玷污这女子,会后悔终身的。这两个想法迅速地自他脑海中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转,好像麻索般乱在一起,海难递心里乱到了极点。
但是他立即看到了唐方清晰明亮的眼光,唇边带有一丝不屑,他整个脸立即热辣辣了起来,只知道自己这等想法何等卑污,实没有资格跟她在一起。所以他立刻避开了眼光,站起来说:“如姑娘不见责,我解开姑娘穴道便是。”此话一出,他心中大大恼悔,生怕一解唐方穴道,她便要离开,而自己则恨不得跟她多相聚片刻也是好的,于是便说:“待到了唐家堡,我便解开你穴道。”
唐方知他不肯答应,也不多说,举步走上楼去。这时抱残所封的穴道已过二天二夜,劲力渐消,她已勉强可以行动,但身体里丝毫发不出力量来。
阿逆、阿天、阿行扶她上房间之后,本要换件衣杉,唐方总觉不好,便只披了件宽袍,三女服侍她躺下了,三人相觑,眼中流露异色。
唐方见她们有情有义,心存好感,便问:“有什么事,尽说好了。”
阿行左看右看,忍不住第一个先说话:“唐姑娘,奴婶有些话儿,心里想说,说出来又怕不得体,姑娘别见怪。”
唐方素来不摆架子,在唐门年纪虽轻,辈份却高,也从不对下人疾言厉色,便笑着道:“今天偏劳了几位服侍,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以后再也不准这么称呼。”唐方笑了笑又说:“有话就直说好了。不可拘世俗之札。”
三人听了很是感动,终于阿逆大着胆子道:“是姑娘准允,奴……”唐方瞪了她一眼,阿逆改口道:“我才敢说的……”唐方笑道:“说吧,支支吾吾算什么?”阿逆期期艾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海老大对唐姑娘……是一片真心的,难道姑娘不知?”唐方一愣,没想到她居然提出这种事情来说。
阿天见阿逆结结巴巴的,始终说头没尾,心里着急,便接过了话题说下去:“海老大对唐姑娘一片痴心,我们看了姑娘样貌人品,也钦慕欢喜……遗憾的是,姑娘对老大好像……我们做奴婶的,很希望妨娘与老大能珠联壁合,配成一对……”
听到这儿,唐方再也忍耐不住,斥叱道:“是海难递叫你们来说这些话么?”
第三十五章一张恐怖的脸
唐方这一声责喝,三人都住了声。唐方回心一想:这三人是海难递手下,很够义气,自然偏帮西方霸主,也不能见责。何况一路上来,海难递对自己可谓千依百顺,以礼相待,以海难递的风流成性来说,已算是殊为难得的事情了。当下就没那么气愤,但不知怎么,任何人在她面前劝及她有关疏离萧秋水之时,她就对那人全无好感,更恨不得早日能与萧秋水相会,而这心情也只有萧秋水一人能了解。
只是萧秋水又在何方呢?生还是死,在还是不在,又有谁知?
隔了半晌,阿天忍不住又道:“我们知唐姑娘对萧大侠一片痴心,坚贞不二…但是,萧大侠不知…”说到这里,忍住没说下去,话锋一转,说:“海天少从来都没有对女子那么真心过,他本来…很风流,男女间的事,看得很谈,在一起几天就过去,不像对姑娘这般…”唐方冷笑道:“几天就过去?他倒风流快活,但女子一生贞节都教他败坏了。”说着注目向三女,三女脸色一阵尴尬。
阿行还是比较会应变,眼珠子一转,抢先道:“唐姑娘,我们也是女子,当然知道做女子的心情……海天少向来是这样,那是很……很不妥的,但他对姑娘,却不如此……”唐方冷冷道:“承他看得起了。”
阿逆也接道:“最重要的是,万一海天少能有幸得到姑娘芳心,那么这种不良癖好,他一定会改……姑娘不知,海太少的爹娘是何等盼望他浪子回头呀!”
唐方反问道:“这却关我什么事?你们处处替他说话求情,算什么意思?”阿行道:“我们绝非海老大派来跟姑娘说的,老大若知道我们多嘴,说不定还会责打我们,我们是见老大痛苦,忍不住要说,要求姑娘……”说着眼圈也红了。唐方摇首道:“这也不关你们的事,这等事情不能强求。”
阿天又按捺不住道:“‘我们也是一番心意…姑娘和老大男才女貌,正是一对壁人…我们又喜欢姑娘,巴不得姑娘当我们的女主人…何况萧大侠,他,他,恐怕已不在人…”唐方听到“一对壁人”时,想起昔日萧秋水和她在一起时被人所赞誉;听到“女主人”时,想起陈见鬼、曲俊龙、杂鹤施月、广西李黑等一干萧秋水兄弟,侍她也如此,听到阿天再提起萧秋水可能已……这刹那间,唐方忍不住叱喝一声:“胡说!”
阿天第二次想说“萧秋水己不在人世间”,给后方这一喝断,再也不敢说下去,垂下了头,唐方最憎人提萧秋水不测,任何人的话,都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这时静到鸦雀无声,只有蜡烛灯心的火舌在啪啪跳跃着,映得几人的影子在蚊帐上时长时短,起伏不已。
唐方终于叹道:“你们出去吧,别来烦我。”
阿逆惶恐地道:“我们说话不慎,得罪了姑娘,请姑娘……不要见怪。”阿天却哭泣了起来。
唐方想想,这些人跟自己非亲非故,自己四肢乏力,若要对付自己,犯不着如此费唇费舌转弯儿,另一方面也觉得她们忠心为主,诚属难得,当下道:“不要哭,我不怪你们。你们出去吧。”
阿行最是知机,向二人示意,便揖道:“姑娘请早歇息,我们这就告退了。”唐方点点头,三妹相继退出。这时窗外一阵细雨,因住所地近山居,只觉屋外漫天漫地都被一种细碎空膝的雾气包围着。过了不久,屋据便吧嗒一声滴下水珠来,然后小滴水珠连绵不绝。唐方隔着烛影望出窗外,想起昔日萧秋水撑伞出现的情景,好像过去数十年间的事,只觉得很远,觉得人已都不再是身边的人了,雨还是旧时的么?想着心中一酸不觉落下泪来。
三妹走下楼来,只见厅上烛火死自亮着,阿叛、阿师、阿门三人都不在,只有海老大一人在烛前,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乍见三人下来,竟慌忙站了起来,手肘撞到桌上,砰地一声,倒泻了桌上一杯酒。
阿天忙走过去收拾,海难递这才看清楚唐方不在,于是道:“她……她没有下来?”阿行笑道:“姑娘说要早些休息。”海难递实有些紧张,问:“她……她,睡了没有?”阿行答:“还没。”阿逆想告诉他刚才情况,但欲言又止。
阿天站得近些,见海难递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笑道:“老大如无其他的事,我们……”
海难递道:“你们去歇歇吧,我已遣阿叛他们成守去了。”三妹检在应道:“是。”相继走出。
走到楼下客房南道上,阿天悄声说:“你们有没有看见老大魂不守舍的模样儿?”阿行掩嘴笑道:“早见到了,还用你说。”阿逆却叹道:“他是为了唐姑娘,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时外边细碎的雨声传来,从窗子望出去,山雨空躁,好像不是人间境界,阿逆说:“你们先歇着,我去……”阿行不解,问:“去哪里?”阿逆不好意思地咕唁起来:“还会去哪里?”
阿行登时领悟,便骂道:“懒人尿尿多。”阿天回骂道:“女孩子家说得出口!”阿行没好气道:“你帮着她,八成自己也要去。”阿天笑啐道:“何止八成,简直十成。”阿行倒没有在睡前解手的习惯,她又累又懒,在山中的夏夜,也寒得叫人着慌,便不理她们,径自人房去睡了。
阿天和阿逆也不管她,便去了茅房,这时雨声渐密,雨意渐浓,所以她们没有听到那一声暗哑的哀鸣。
唐方正要朦胧入睡,忽听呀的一声,一条人影站在门边,看未似乎要进来,但又想退出去,唐方一惊,喝道:“什么人?”
那人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唐方听得是海难递,不知为何,反倒放了心。海难递本应推门进来,在掩至唐方床前在暗中看她酣睡,不料这古旧木门,会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他几经挣扎,终于忍不住要上来,几杯烧酒下肚,全身都似烧着了似的,纵使外头下的是滂沱大雨也淋不熄。
唐方问:“什么事?”语气本没有什么,但海难递听来,却似乎充满厌恶之意。他心里懊恨、矛盾、愁苦齐至。在未上来前他一再告诫自己,由于自己态度温文,唐方对他的印象显然好了一些,而今自己终熬不过一股强烈的念头摸了进来,唐方对他一定心存卑视,印象也极之低劣,再也挽不回来了。
再也挽不回来了……这句话在海难递心中,比死还难受,喝下去的那些酒都冲到头脸上来,胀轰轰地仿佛都在笑他:你完了,你完了,唐方对你再没有好印象了……他走前两步,看见隔着罗帐的唐方在烛光中发披及肩,柔美抚媚,他心中生起了一种痴狂的意念,唐方见他脚步跄踉,以为他内伤发作,便问:“你伤怎样?”海难递呼吸急促,一直走过去,便什么都作得出来,忽听唐方这柔腻一问,反而一窒,心中在想:是了,是了,她在关心我的伤势,她还没忘记我的伤势,她对我的印象是不至全坏透……我不可以对她作出叫她失望的事……这下间他酒攻入肠,当真内伤发作起来。也许在旁人而言,这欲念的禁制并无那么大的反复起伏,但在海难递来说,他本是风流成性、欲海难填的汉子,一下子遇到了自己思慕的人,情欲之间一时极难控制得来,陷入了极大的迷乱之中,他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要走过去,不要走过去……然而海难递的艰苦挣扎与迷乱访徨,唐方是不知晓的,她听到海难递在急促的呼吸中,以为他内伤复发,很想过去帮忙,所以便吃力地从床上撑起来,扶着床沿的事物挨过去探看海难递的情况:那边阿天和阿逆已经小解回来,一路说着笑话,阿天说:“逆大姐,你二十六八了,也该嫁人了。”这时水雾洒人甬道来,不但声音没听清楚,连身边的人也极难看清楚。阿逆也没听清楚,所以她间:“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于是阿天又在雨声中说了第二遍,这次阿逆听清楚了,笑哗道:“你这十月芥菜早就动春心啦,你喜欢老大,可惜老大不喜欢你……
阿逆也是真的钟情于海老大,其实这四妹中多多少少对海老大都崇拜得有些逾乎常情,妹妹四人乎日调笑也是有的,阿逆这样说回来,阿天却不似往常一般顶撞回去。原来她先说的那一句话,阿逆再问,她只好再说,再说时忽然觉得雨雾森森,好像在骤变无常的小雨里隐伏着什么鬼脸似的,在偷听她们的说话,她有一种特殊的悚然,只好停止了说话。阿逆警觉问:“怎么啦?”阿天只觉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只了说:“没什么。”阿逆调笑道:“看你神不守舍……”这时两人行至一处转角处,突见一个人刷地横在前面。
阿逆和阿天是女中英豪,反应敏捷,虽惊不乱,两人分左右跳开,摆出架式,阿逆握拳倒提成弧圆状,阿天掌切成角作方形状,两人是“左圆右方”八杰之一,搭配数十年,在危急关头,见配合迅疾无间。
那人也是左手急攻,右手急封,三人对拆数招,在迷雾中着着都是抢攻,端的是凶险,数招一过,已见分晓,阿逆阿天以二敌一,稳占上风。
只听那人失声叫:“原未是你们!”忙回拳收招,阿天阿逆听声极熟,故出去的一拳一掌,立即收回大力,砰!砰!二声,仍然把那人打得跄踉退了七八步,方才把得住桩子。阿天阿迹在雨雾中落足目力看去,果然是阿师,不禁哑然失笑,却是虚惊一场,阿逆啐骂道:“咄!你躲在这儿吓唬人么?
人吓人没药医!
阿师赫然道:“适才我在雨雾中仿佛见人影一闪,怕生变故,便来瞧仔细,听有人说话声,就出来截佐……是你们先动手的嘛!”他苦着脸,敢情那一拳一掌,挨得并不好受。阿天阿逆见阿师已吃苦头,也不为已甚,阿逆道:“你在这儿继续餐风饮雨吧,妨娘我可要回去做梦了。”阿师正怨这湿润辘轳的鬼天气,又寒又饿,却还要看更,正是十分不悦,无端端又给她们打了两下,更不甘心,于是不耐烦地道:“去吧,去吧!”阿天阿逆便在嘻笑中消失在雨中。两人一面有说有笑,一面向客店通追行去,准备回房歇息,刚才那一阵虚惊,倒使阿天不心情,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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