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主与马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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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十年代的内蒙科尔沁草原。

　　深秋的科尔沁草原秋阳明丽，远山如黛，草盛羊肥，清澈的查干诺尔河玉带般地缠绕其间。正值午后时分，一匹白马风驰电掣般由远而至，马上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那姑娘一袭红衣，姿容俊美。姑娘催马来到河边饮马，自己也下马洗了把脸，吃了口干粮，正待上马，忽见白马四蹄扬起，长鸣不止。姑娘使出全身力量扯住缰绳，但那马依然嘶鸣扬蹄。姑娘心想，这马莫非是看见了什么野兽？于是四下察看。不看则罢，一看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百米外，一只大个儿金钱豹正向她飞奔而来。姑娘本能地抽出马刀，准备和豹子一决生死。草 原上的姑娘个个能骑善射，看来这姑娘也不例外。说时迟，那时快，豹子已经如风而至，扑向姑娘。姑娘俯身，照着豹子的肚子就是一马刀，哪知豹子一回身，尾巴一抖，姑娘手中的马刀脱手而飞，豹子再度她扑来。姑娘本能地将豹子的前爪推开，上身的红衣已被撕开，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姑娘回身便跑，豹子一跃，前爪又搭在了姑娘的后背之上，姑娘的衣服已被撕得条条缕缕。求生的欲望和本能使姑娘不知从哪儿来那么一股子劲；姑娘一低头，用力顶住豹子的脖子，双手抓住豹子的双爪，一弓身，便将豹子扔到了一边。豹子显然被这个看似弱小的对手惊怒了，身子一跃，又向姑娘扑来。姑娘死死地用双手卡住豹子的咽喉，脚蹬豹子的肚皮，浑身冷汗。姑娘此时已精疲力竭，悲哀地闭上眼晴等待着成为豹子的口中食，忽听扑通一声响动，却见豹子栽倒在地，再仔细一看，一支飞镖正射在了豹子的咽喉之上。

　　姑娘懵懂之间忽见不远处一骑枣红马，马上端坐一位身穿白色蒙袍身材魁伟相貌堂堂的青年小伙子。姑娘知道，一定是眼前这位小伙子救了她：“这位大哥，是你救了我？”小伙子点了点头说：“是我刚刚从此经过，正巧遇见这牲畜害人。姑娘, 受惊了吧！”小伙子说着将脸转到别处, 将身上的那件白袍脱下扔在了姑娘的怀里。姑娘低头一看，登时满面绯红。原来自己的衣袍已被刚才的豹子撕破，雪白的肌肤现露，尤其那凝脂般的酥胸，圆锥般挺立在外。姑娘慌忙将小伙子扔给她的白袍胡乱裹在身上，面含娇羞深施一礼：“多谢大哥相救之恩。敢问大哥尊姓大名，以图后报。”不伙子微微一笑说：“区区小事，不必挂心。我是伊德尔，是这附近的牧民。请问姑娘是……”姑娘想了想说：“我叫珠尔玛。”伊德尔听后说：“你是珠尔玛公主，王爷甘珠尔扎布的独生女儿？”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伊德尔说：“珠尔玛，你出门怎不带随从，这草原上豺狼出没，野兽众多，你一个姑娘家万一出了点啥差错可怎么办呀！走，我送你回去。”珠尔玛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秀发，上了马说：“阿爸想让我嫁给八里罕王爷土达尔的少爷烈日图，换几条枪，可我不愿意，因此逃了出来。”伊德尔说：“那你打算怎么办？”珠尔玛咬了咬嘴角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伊德尔说：“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你阿爸不知道有多着急呢！至于嫁不嫁给烈日图，那就靠你自己了。只要你一口咬定坚决不嫁烈日图，你阿爸他也会心软的。”珠尔玛哭着说：“伊德尔，我听你的。”

　　俩人并马而行，珠尔玛刚刚从豹口中脱险，刚才发生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伊德尔诙谐幽默的谈吐逗得她时时忍俊不禁。阿爸甘珠尔扎布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知道伊德尔从豹口里救下了她，不知该有多高兴哩。现在，阿爸在府里不知有多着急呢！阿爸平素里最疼她了，可她一直弄不明白阿爸为什么要违背她的心愿要将她嫁给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岁嗜酒如命的烈日图。难道就是为了从烈日图那里多弄几条快枪武装自己？她认准了伊德尔跟她所说的话，只要自己咬定，阿爸也会妥协的。她望了望凝视前方的伊德尔，莞尔一笑说：“伊德 尔，你的功夫真好，从哪儿学来的？”伊德尔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大一会才说：“在草原上生存，没有一身硬功夫哪儿行？我的功夫全是自个练出来的。”珠尔玛不知怎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噢，对了，你家里头都有些什么人？”伊德尔叹息地说：“家里没什么人了。阿爸前几年被人害了，至于我的阿妈，我一生下来就没看见过她。”珠尔玛说：“对不起伊德尔，我让你伤心了。”伊德尔淡淡地说：“没什么。哪个穷人没有一段伤心的历史？我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

　　就在这时，忽见前面尘土大起，一队人马疾奔而来。伊德尔说：“是不是你阿爸派人来找你回去的？”珠尔玛说：“太远，看不清楚。”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珠尔玛说：“这伙人不像是我阿爸派来的。你看，他们个个穿着黄色军装，背着马枪，拎着马刀。”伊德尔恍然大悟：“糟了，八成遇见了日本人。前些日子就听人说日本人进了草原。我们得绕道走。”可是晚了一步。那伙穿黄色军装的人已经赶到了他们面前。这回伊德尔看清了，这十几个人是日本士兵。日本士兵一见珠尔玛，呱呱怪笑着奔了过来。他们的话语伊德尔听不懂，可从他们的眼光里，伊德尔觉察到了什么。他抽出马鞭，对着珠尔玛的白马使劲抽了一下：“珠尔玛，快走！”俩人骑马向一旁飞奔而去，日本士兵怪叫着在后面紧追不舍。

　　伊德尔知道，这是一伙儿杀人不眨眼的豺狼，阿爸在世时不止一次教诲他，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对朋友要重情友爱，对豺狼则不能手软心慈。伊德尔想到这儿，取出铁胎弓，抽出雕翎箭，回转身连发三箭，跑在最前面的三个日本士兵应声落马。后面的日本士兵见前面的同伴被前面这个蒙族青年射死，哇哇怪叫着端起马枪向伊德尔和珠尔玛射击。子弹呼啸着从伊德尔和珠尔玛头上飞过，伊德尔见情势危机，忙大声喊道：“珠尔玛，镫里藏身。”说着回身又连发三箭，又有三个日本士兵跌落马下。草原儿女哪个不精骑善射？珠尔玛虽在王府里长大，可丝毫也没有公主的娇柔，骑射一点也不亚于须眉男子。伊德尔一提醒，珠尔玛便一脚勾鞍，一脚踏镫，一手搂住马脖，一手扬鞭，倾刻间便不见了人影。日本士兵惊呆了。他们哪儿见过骑术这般高超的骑手？知道再追下去也没啥好果子吃，便勒马停止追赶，一直看着伊德尔和珠尔玛消失在远处,这才悻悻回去掩埋同伴们的尸体。这大概是他们自东三省进驻科尔沁半月以来遇到最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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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珠尔玛出走后，乌丹城甘珠尔扎布王府内乱作一团。甘珠尔扎布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爱若掌上明珠。珠尔玛走后，甘珠尔扎布派数人前去追寻，可都没有一丝消息，已三天了，还不见女儿的踪影。甘珠尔扎布急得捶胸顿足，后悔自己不该不征求女儿的意见将她许配给八里罕王爷土达尔的少爷烈日图。可是，不答应烈日图的求婚，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领地就要被土达尔父子吃掉。现在，最让他头痛的是日本人已经进驻了科尔沁。自己手下只有一千人马，一千条快枪，怎能与日本人的大炮飞机相抗衡呢！

　　甘珠尔扎布正在愁眉不展之时，家丁格里布进来禀报：“王爷大喜，公主回来了！”甘珠尔扎布高兴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揪住格里布的衣领说：“格里布，你要是看走了眼，看我不毙了你！”格里布说：“王爷，公主我还能不认得吗？”这时，一串银玲般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进来。甘珠尔扎布这才笑着说：“是珠尔玛！珠尔玛回来了！”甘珠尔扎布快步走到门外，女儿珠尔玛正站在台阶下微笑呢！甘珠尔扎布几步走到女儿身边，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噙着眼泪说：“珠尔玛，你再不回来，阿爸可就要疯了！”珠尔玛望着阿爸憔悴的脸，知道阿爸这几天来一定是为她日夜难眠，心里一酸，扑在阿爸怀里哭泣着说：“阿爸，我再也不走了！”父女俩一番亲热后，珠尔玛指着伊德尔说：“阿爸，多亏了伊德尔，要不然我不葬身豹腹也落入日本人手里了。”接着将伊德尔舍身射豹后又携着她从日本人那里逃脱的事向阿爸讲述了一遍，甘珠尔扎布这才仔细找打量起眼前这位英俊的青年来，他走到伊德尔身边，拍了拍伊德尔的肩膀说：“谢谢你呀，小伙子。我一定要好好地答谢你。”伊德尔施礼说：“王爷，区区小事何必言谢？每一个草原人见了都会这么做的。”甘珠尔扎布更加敬重伊德尔的人品，遂吩咐格力布：“还不快去领着恩人沐浴更衣，置备酒饭，我要为恩人接风洗尘。”格里布答应一声对伊德尔说：“请吧，小伙子。”

　　酒足饭饱之后，甘珠尔扎布吩咐格里力：“去，将我送给恩人的礼物端上来。”功夫不大，格力布双手端着一个银盘，走了进来。甘珠尔扎布掀起盖在银盘上的红绸说：“恩人，这是黄金五百两，请恩人收下，算是我送给恩人的见面礼。”伊德尔施礼说：“王爷，您太客气了。伊德尔浪迹无踪，要这些黄金有何用处？王爷，您的心意我领了。”甘珠尔扎布高兴地说：“伊德尔，难道你什么也不需要吗？”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马鸣，那嘶鸣划破长空，余音绕耳，伊德尔笑着说：“王爷，我什么也不想要，能否将要府门外刚才嘶鸣的这匹马送我？”甘珠尔扎布哈哈大笑，指着伊德尔说：“恩人真好听力。府门外这匹马名叫雪里龙，是蒙古马和伊梨马的混种，在乌丹城一流的骑手不下百人，可竟无一人能降服于它。此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喜独来独往。如果恩人能将此马降服，本王自会相送。”

　　一行人来到府门外。甘珠尔扎布说：“瞧，这家伙儿就在那儿。”伊德尔抬眼一望，只见远处一个高岗上站着一匹白马，那马浑身如雪，高大健壮，伊德尔一见,就知是匹好马，于是对甘珠尔扎布说：“王爷，我去看看就回。”说着健步如飞直奔高岗而来。伊德尔近前一看，更加兴奋不已。那马兔头，圆蹄，长约丈余，洁白如雪，见伊德尔到来，也不理会，照样吃它的草。伊德尔自幼长在草原，驯服过各种各样的烈马，他趁雪里龙低头吃草，一纵身便上了马背，雪里龙一见有人上身，便前蹄扬起，一阵嘶鸣，伊德尔紧紧地揪住鬃毛，双腿夹紧马肚，照着马屁股就是一掌。那马负痛，四蹄蹬开，驮着伊德尔向远处狂奔而去。珠尔玛暗暗为伊德尔捏一把汗，对甘珠尔扎布说：“阿爸，您怎么能让伊德尔驯马呢！万一出了闪失可咋办呀！”甘珠尔扎布说：“ 没有擒龙勇，怎敢入波澜？珠尔玛，你等着好消息就是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众人远远看见，伊德尔骑着雪里龙赶回来了。甘珠尔扎布赞道：“真是付好身手呀！”雪里龙如风而至，伊德尔翻身下马，深施一礼：“多谢王爷赐马。伊德尔就此告别。”甘珠尔扎布心想，此人如此勇猛，留为己用岂不更好？遂笑着说：“本王想让你留在身边效力，不知意下如何？”伊德 尔说：“多谢王爷抬爱，无奈伊德尔一人独来独往惯了，过不惯富贵荣华，还请王爷海涵。但凡有用伊德尔之处，王爷吩咐便是。”甘珠尔扎布只得说：“好吧，雄鹰应当自由地翱翔在草原的上空，以后有什么难处，尽来找我。”伊德 尔说：“谢王爷！”双腿一夹，刚想纵马告辞，珠尔玛纵马走了过来，轻声说：“伊德尔，我来送你一程。”俩人扬鞭，两匹马不一会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走了约有十多里，伊德尔将马勒住，跳下马来，说：“珠尔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请回吧，免得王爷惦记。”珠尔玛身穿一身红色软缎蒙袍，显得更加健美窈窕，她双眼含泪，深情地说：“伊德尔大哥，不知怎的，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咱们还能再见吗？”伊德尔见珠尔玛动了真情，心里又酸又甜，不是滋味，他也深情地说：“珠尔玛，我也不想离开你，可这是没法办到的事情。”伊德尔接着说：“只要你不忘记我，我不忘记你，我想我们就一定会见面的。”“真的？”珠尔玛又惊又喜，望着伊德尔嫣然一笑，从手上撸下一枚钻石戒指递到了伊德尔手里，说：“伊德尔大哥，这枚戒指这送你作个纪念吧！”伊德尔也从箭套中取出一枚金镖，送给了珠尔玛：“珠尔玛，保重！”说罢翻身上马，不一会便消失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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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德尔走后，珠尔玛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价茶不思饭不想，常常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珠尔玛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离不开伊德尔了。伊德尔，不仅有着草原汉子的豪放和体魄，而且还有一颗金子般闪亮的心。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救她于豹口和日本士兵的魔掌而不要任何报酬，这样的人自己不爱还爱谁呢！她真想偷偷出去寻找伊德尔，可是阿爸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对她看管挺严。珠尔玛暗地里流了不少泪，只能在梦中和伊德尔相叙相思之情。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