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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与刀客》 作者:叶雪松

第27章 生死乱木岭(4)

  “该杀,该杀。”杜老爷说着,却摸出了藏在身上的匣枪,然后以快得让人难以形容的速度,向林福龙叩动了扳机。然而,杜老爷预想的情形并没有发生,他的两只匣枪却哑火了!杜老爷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老爷,您就不要枉费心机了,您来的时候,您枪里的子弹让我给换上了臭子儿!不过,我们今天的目的不是先杀你,而是将你绑了票,让家人将家底拿来赎您这条命!”鸿运得意地一笑。

  杜老爷这才想起头天晚上鸿运给他擦枪的一幕。原来,他在暗中悄悄地给他和长文枪里的子弹换上了臭子。杜老爷双眼一闭,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三年前在一起和孟宪晶、林福庆夺宝的往事……

  杜老爷除掉了快马林三和大灯楼孟宪昌,将那批宝物和那只玉琮占为己有后,本以为会过一辈子太平日子,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入了仇家精心设下的圈套里。看来,今天是难逃此劫了。

  杜老爷这才知道,草上飞就是林福龙。几年前,化名鸿运的二巴眼子在杜家站稳脚根后给雪儿送了封信,在信中,他给林福龙提出了一条建议就是让他来到乱木岭一带拉竿子对付杜家的。雪儿走后,林福龙就变卖了家财来乱木岭一带起局建绺子,报号草上飞。

  这时,就听林福龙继续道:“实话对你说吧,为哥哥报仇雪恨,我拉竿子当了胡子。我知道,你们杜家势大,和你们硬拼是不行的,于是我只好在暗中下手。本来,无论是二巴子潜入你们家还是雪儿嫁入你们杜家的时候,都可以轻易要了你的性命,可我们报仇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要你的老命,还要将那只玉琮和你们杜家的万贯家财给夺回来。我们决定里应外合。你家二少爷有病,二巴子就买通了史老先生,于是,雪儿就以冲喜为名进了你们杜家。雪儿进了你们家后,我们就决定将绑你的票。没想到你老奸巨滑,头一回绑你,让你在半路上逃脱。我们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因为我的绺子被官军打散,所以,我又买通了老鹰山上的土匪滚地雷绑走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我就是想除掉你们杜家的血脉,没想到滚地雷失算,又让他们走脱。后来,我又买通不知内情的杨大眼,然后以看贩卖枪支为由将你引到这儿来。我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将你们杜家的财产全部占为己有,在这远离人烟的地方神鬼不知地要了你的老命。弟兄们,将这老东西给我绑了,让他们家把家底和那只玉琮拿出来来赎他这条老命!等东西到了手,我们再送他到西天。哈哈哈……”

  原来,长文收租遇到土匪,后来又被绑上老鹰山,以及以看玉琮为由购买枪支,全都是二巴眼、林福龙和林雪儿事先研究好设下的圈套!这不得这么多年来雪儿忍辱负重,原来是有待时机为父报仇。化名为鸿运的二巴子,老是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儿,原来是一只笑面虎啊!直到此时,杜老爷才后悔当初的行径来。可这世上的什么药都有的卖,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兄弟,有话好商量!我宁肯舍下万贯家财来赎当年的罪孽!”杜老爷冲着林福龙喊道。

  林福龙扑哧一乐:“杜老爷,你把我林福龙当成什么人了。雪儿和二巴眼忍辱负重,他们为的是什么?两个字:报仇。可现如今你却依仗着手里的财势来赎当年之罪,你想,这可能吗?”

  杜老爷假意冲天长叹一声,一只手却摸向袍子里暗藏的飞镖。杜老爷走南闯北,深知防身的重要性。无数次化险为夷,都是这只暗藏在袍袖里的飞镖立的功劳。杜老爷有一手百发百中的飞镖绝技,就见杜老爷面上挂笑,一抖手,手中的飞镖如闪电一般袭向林福龙。

  杜老爷绝没有想到,林福龙也非等闲之辈,就见林福龙一哈腰,杜老爷掷出的那把飞镖长了眼似的扎进了林福龙身后的一个随从的咽喉。

  “杜老爷,你可真是一条狡猾的老狐狸呀!是你先下的手。事到如今,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林福龙一声冷笑,举起了手中的匣枪。

  这在这当口儿,杜老爷只觉身子被人一把推到的同时,枪声响了,不过,这枪声不是从林福龙一伙发出来的,而是刚刚还横卧在他身背后草地里的棒槌发出来的。几声枪响过后,林福龙带来的那五六个手持短枪的汉子全都被打倒在地。他们以为棒槌被打死,谁想他还活着,被棒槌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林福龙一看手下人被尽数打死,顿时慌了手脚,也拔出枪来扣动扳机。棒槌的枪法极准,几枪过后,林福龙和鸿运也都做了枪下之鬼,只剩下在一旁吓得浑身哆嗦成一团的雪儿。

  杜老爷绝处逢生,拍了拍棒槌的肩膀:“棒槌,谢谢你救了我,没有你,我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

  “老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您施舍五块现洋,还有棒槌的今天吗?”

  原来,棒槌刚才留个了心眼,听见枪响,就从马上滚落诈死,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时,在一旁吓得抖如筛糠的林雪儿战战兢兢地说:“杜老爷,念我在杜家给您当了这么多年儿媳妇,您就在这最后关头怜悯我一下吧!我怕血,最见不得红,您就给我来个痛快的吧!”林雪儿说到这儿,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滚了下来。

  林雪儿哭时尤如梨花带雨,杜老爷不由生了怜爱之心,走到林雪儿面前说:“雪儿,如果你能一如既往,我不计前嫌,你还是我杜家的好儿媳,我又怎么会舍得对你下手呢!”

  林雪儿苦笑了一下说:“杜老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和您必竟公媳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好处我都记在心里呢!杜老爷,您过来,我有句话想跟您说一下。”

  杜老爷对棒槌使个眼色,棒槌知趣地转过脸儿去。杜老爷来到林雪儿身边说:“雪儿,有啥话你就说吧,这儿就咱俩,没外人。”

  这时,杜老爷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林雪儿突然挣开他得意地笑呢!

  “雪儿,你、你……”

  原来,林雪儿趁杜老爷一个没留神,腾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剪刀,扎在了杜老爷的后背之上。

  就听林雪儿说:“杜老爷,别再做梦了!我林雪儿岂是背父求生的不孝之女!你这个损人利己的家伙,终于有了今天,哈哈哈……”

  杜老爷用手指了指在一旁狂笑的林雪儿,一阵巨痛袭来,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林雪儿正想逃走,被站在一旁的棒槌回手一枪击中后心。棒槌赶忙过去将杜老爷抱到了车上,拼着命地将车往回赶。棒槌就近找了一个坐堂的先生,拔出了杜老爷背上的剪刀,上好了止痛止血的药,又抓紧时间往回赶。等他醒来的时候,棒槌正在一旁守候。棒槌告诉他,雪儿已经被他开枪打死了。

  晚间时分,棒槌赶车拉着杜老爷送回了乱木岭,此时,杜老爷只有呼出去的没有呼进出去的气了。太太一见丈夫伤成这样,坐在一边抽泣,杜老爷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说:“要不是棒槌…………我恐怕连见你们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去将长文……给我找回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太太答应声派小顺子去找长文去了。小顺子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在一家赌场上找到了长文。长文一进门就扑到爹的头前,哭泣着说:“爹,我回来了。”杜老爷微微睁开眼睛,嘴角一张一翕,似乎要说什么,可他终于什么也没说,看了看长文,颤抖着手微微指了指西墙,头一歪,辞世了。杜老爷死后不久,太太悲痛过度也去世了。

  不到两年时间,杜家去世了两个人,这对长文来说,的确是致命的一击,整个人黑瘦瘦的,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这天,他拍了拍棒槌的肩头说:“棒槌呀,我的好兄弟,往后的日子还得靠你多扶持我一把,我现在真是心力交瘁了。”

  “少东家,这是说的什么话!棒槌虽不姓杜,但自认也是杜家的一员。少东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棒槌拍着胸脯子爽快地说。

  棒槌说到这儿,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微笑……

  9

  杜老爷死后,长文没了管束,就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赌博,逛窑子,抽大烟,想干啥就干啥。

  正巧,开药铺的张庭芳给人家开错药吃死了人吃了官司,这个人恰恰就是现任县警察局局长的小舅子,张庭芳的药铺被查封不说,还被谋害论罪吃了枪子儿,只剩下刚刚娶进门不到一年的媳妇白碧云。这白碧云是窑子里的窑姐,本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软秧子,从良嫁给张庭芳,就是冲着张家的财产去的。如今张庭芳一死,药铺子被查封,这白碧云吃的穿的都不如以前了,就有重操旧业的意思,常常引得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冲着张家的院墙往里头张望。长文见一个葱白一般水嫩的美人儿眼看着就要落到他人之手,不免心里也有些痒痒。没事儿的时候,长文就拎上一袋面或是几斤肉,以帮扶为由常去张家串门。一来二去,两个人就都有点那个意思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长文不知道是咋的了,嘴里说的除了白碧云还是白碧云。他总是唉声叹息:“咱乱木岭的女人当间儿,论长相,就数白碧云是好人材,可她的命为啥偏偏这么苦呢!难道真应了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了?”每次巧巧都没好气地说:“这白碧云再好,也当过婊子。瞧你现在那副德性,现在又成天眼珠不错地盯着人家白碧云,也不知道啥叫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别忘了,她可是你把兄弟的媳妇!”长文把二郎腿一翘,嘿嘿一笑:“把兄弟的媳妇算个屁,咱玩得就是关公盗嫂这出戏。她白碧云要不是张庭芳的老婆,我还不稀罕呢!”

  这天中午,长文又扯上一块上好的料子来到了张家。恰巧,张家的大门关着,隔着门缝儿朝里边一望,屋门又开着。长文心想,这娘儿们一定在屋子里睡午觉,心里头不由一阵狂喜,看了看四处无人,就顺着院墙边上的老柳树跳到了院子里。长文蹑手蹑脚走到了窗前,他透过窗子上糊着的纸的缝隙,无意间窃见了坐在木盆里洗澡的白碧云。水蒸汽云雾般缭绕在她周围,隐约可见乳尖上沾着的水珠,圆挺润滑的双乳随着哗哗的撩水声轻轻弹晃。长文就悄没声儿地进了屋,绕到了白碧云的背后,一把从身背后抱住了白碧云软绵绵白皙皙的身子。白碧云刚开始吓了一大跳,一见是长文,娇嗔道:“死鬼,吓了我一跳!”说着话就伸出胳臂蛇一般地缠绕住了长文的脖子。这时候,有一条人影在窗外一闪,就不见了……

  长文和白碧云粘上后,对巧巧更加视若旁物,弄得巧巧暗地里总是一个人悄悄地掉眼泪。没事儿的时候,她就恨自个儿那个在大连贪财的爹,当初要不是爹看上人家杜家有钱有势,自个儿现在也不至于受这个窝囊气。虽说长文是个方圆百里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个的洋学生,可就这个花心劲儿怕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巧巧是个性情火热泼辣的女人,她一想与其守在丈夫身边碍眼,还不如回娘家清静一些日子,于是便向长文提出要回大连湾的娘家。长文一听,正中下怀,马上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大连距离乱木岭几百里的路程,兵荒马乱的年月,巧巧提出了一个条件,要他的贴身伙计棒槌送她。长文有点不情愿,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儿呢!

  巧巧说:“棒槌实成,人好,武艺精,枪法准,有她送我回家我这心就踏实多了。难道你想让你老婆被土匪抢去做压寨夫人呀!”

  长文无奈,只好嘱咐棒槌路上小心。这节骨眼儿上,长文巴不得这个辣婆娘快点离开他身边,甭说让棒槌去送,就是让他雇一个排的保安队他都认了。他现在的心思全在白碧云软绵绵的身子上呢!

  第二天一早,长文就把棒槌找来交待明白了。还没等棒槌和巧巧出村,长文就迫不急待地去白碧云那儿去了……

  一路无话。这一天,棒槌和巧巧走到盖州一个叫沙河子的地方,赶上暴雨,两个人住在了大车店。

  大车店里人声嘈杂,棒槌便请求掌柜的给大少奶奶安排了一间僻静一点的房间,要了壶热茶,跟大少奶奶聊起天来。这巧巧虽然性情泼辣,家里的伙计长工们都惧她三分,可独对棒槌好,全无半点少奶奶的架子,总是说,“别叫我少奶奶,我听了心烦;其实,按年纪来说,我比你还小好几岁呢!没人时叫我的名字就行了。”棒槌说:“这可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伙计,您对我好,我下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我又咋能乱了规矩!”每次,巧巧都被逗得抿嘴直乐,也不再说什么了。可棒槌从不敢迎大少奶奶的目光。他总觉得大少奶奶那双水灵的眼睛里蕴含着什么内容,似乎有点火辣辣的味道。

  主仆喝着热茶,山南海北地闲聊,倒也不觉闷。外边下着大雨,屋里空气很闷,可丝毫也没有影响俩人交谈的兴致。棒槌刚开始有些拘谨,可见大少奶奶心绪很好,不由得轻松多了,话儿也多了,逗得大少奶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大少奶奶,大伙儿都说咱家那个玉琮是个宝物,是真这样吗?”棒槌自知失言,慌忙将脸扭向窗外。

  “你咋想起问这档子事来了?”巧巧轻轻地问。

  棒槌忙低声产:“听大伙儿这么说,我只不过感到好奇,随便问问。”

  巧巧看了看棒槌,说:“是有这档子事。要不是因为这个玉琮,老爷也不会死啊!看来,这个玉琮来路不明,要不然,老爷咋结了这么大的仇把命都搭上了?二少奶奶和管家也死了,唉,我看这东西不卖留着早晚也是个祸害。说起来我嫁到他们家,这东西我一眼都没看着;也不让我看,说女人看了会冲撞那宝物的灵气。”巧巧说着竟叹了口气,泪光直闪,显得很激动。

  “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棒槌问,“是不是我招您生气了?”

  巧巧低颤着声音说:“棒槌,一提起杜家我就想哭。这杜家有什么好?都怪当初我爹说杜家有钱有产业,我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要是他实实在在我也认了,可他仗着他手里头有钱就到处沾花惹草。外人都自看我是个有福的人,现在想起来,还真不如嫁给穷人家。棒槌,我从没拿你当外人,这苦闷只能向你倾诉一下,换了别人我也不会说的……”

  巧巧说到伤心处,低着头啜泣起来。棒槌怔怔地看了看大少奶奶,心里不由涌起一股酸涩来。他怕大少奶奶心烦,自己嘴笨又不会说什么,于是就说:“大少奶奶,您一个人先安静一会儿。我到外边走走。”

  棒槌来到前院向店伙计要了壶热茶,自己喝了起来。他边喝边琢磨,大少奶奶嫁到杜家,嫁了比她大十岁的长文,在很大程度上缘于这件玉琮。看来,这东西真上件绝无仅有的宝贝呀!怪不得为了这件玉琮,不少人因此反目成仇,丢了身家性命。

  到了晚上,雨非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更大了。巧巧换了身白绸子碎花旗袍,使得那婷婷玉立的身材更加曲线曼妙,窈窕健美。巧巧笑吟吟地一改午后的颓唐,给棒槌夹菜倒酒。

  “大少奶奶,我自个儿来。”棒槌脸色酡红,有些窘迫,“我、我该回前院去了。”

  几盅酒下肚,两朵红晕映在了巧巧脸上,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处更加楚楚动人。她热辣辣地看着棒槌,丰满的胸脯起伏有致,轻柔地说:“棒槌,我就这么讨厌吗?”

  “大少奶奶,我怎么会觉得您讨厌呢!”棒槌一抬头,猛地迎住了大少奶奶的目光,又将头低下。他分明看到,大少奶奶专注含情的眼神迸射出来的东西像团火,要将他熔化。棒槌觉得周身的血液在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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