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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之赜》 作者:张敛秋

第21章 迦孪 (1)

  佛在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为众说法,十方诸佛菩萨集会赞叹。如来含笑,放光明云,出微妙因,十方天龙鬼神亦皆集会。佛指一迦陀树曰:“汝观此树累劫勤苦,何以濯臭身,开盲目,悉使解脱,永离诸苦?”观世音破指滴血于根蒂曰:“种我得道因,得其褒善果。”地藏亦滴血曰:“施我苦狱业,生其惩恶果。”众请佛判,佛放身光,笑未答。时驰五百载,树生并蒂之花,形同色异,阴者为青,阳者为赤。善者遇之,赤花吐艳,触之百病消除;恶者遇之,青蕊怒绽,触之则痼疾缠身。诸佛称奇,敬称迦孪,是曰:惩恶扬善花。——《苦厄经》

  缘起

  窸窸簌簌,哗哗哗……

  巢于高树的一头老鹫突然被一阵嘈杂惊醒,嘶啾一声,振翅直飞到千丈高空,盘旋俯瞰,双瞳冷峻,将此刻华山落雁峰中发生的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山腰处满是巨桧乔松,风吹得冷冷咧咧。翠霭浓浓,如波浪般此起彼伏。萧瑟之中,依稀有两个灰色人影,正惶乱地向西奔走。他们身后几百步远,紧随着五股汹涌的人流,每股各有二三十人,劲装结束,行动迅疾,鱼贯如桀恶之龙,穷追不舍。

  越向西行,翠色剥离,露出白皑皑的岩体,满目尽是怪石嵯峨,两个灰色人影加快了脚步,突然西侧岩壁上影影绰绰,竟然又涌出一二百名大汉,个个赤裸上身,形貌凶悍,与先前的五股人流顿呈裹夹之势,铺成一张大网罩向两人。

  两人始料未及,随即折而向南,奔出数十丈远,却骤然顿住。原来此径通向的是一面绝壁,直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绝壁上凿有石孔,楔进石桩,石桩之间架木椽三根,搭成仅仅尺许宽的栈道,上下皆是峭壁悬崖,形如凌空悬梯。

  两个灰色人影呆立片刻,便毅然走了上去,这栈道险峻至极,人行其上,需得面壁贴腹,脚踏木椽横身挪移,稍有差池,便跌入深渊,粉身碎骨。

  东方日烈,金光万道,将两人的黑影在峭壁上拉得狭长。老鹫似乎有意要瞧瞧这两人的模样,双翼微展,向栈道俯冲而下。

  栈道上的是一男一女,男子三十二三岁,灰布长衫,方巾覆额,形貌俊雅,但眉宇间蕴含着浓郁的惆怅,他腰间紧系着一只长颈瓷瓶,瓶口裹着布条,再用铁丝箍紧。女子二十出头,眼睛既大且圆,嘴唇柔腴,双眉之间点着一枚朱砂,竟然是一张异域脸庞。两人踏足悬空栈道,被周遭的氤氲所衬,如凌虚御空,飘然若仙。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栈道上横身缓行,才走了几步,女子重心不稳,险些栽落,男子眼疾手快,左足卡在木椽与岩壁的间隙中,右手拽住她的手掌,女子身子微颤,随即持稳。

  男子满脸愧疚之色:“我……我连累你啦。”女子摇摇头,用生涩的汉语道:“我永不后悔。”男子翘起嘴角微微一笑,抬头瞧了一眼东方太阳的方位。女子盯着他系在腰上的瓷瓶道:“就要到时辰了吗?”男子双眸中似有光芒射出,一咬牙,携着她的手再往前行,倏地铿铿两声,面前的石壁上徒然多出了两柄狼牙箭,箭头完全没入岩壁,尾羽兀自不停抖动。

  男子回过头去,透过皑皑雾气,只见栈道所在的山壁前,已云集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影,正是先前追击自己的五股人马,其中一股人随身携带弓箭,此刻扯弦搭箭,纷纷对准了自己。各路人马都有一人领首,已站在栈道入口处。最前方是个憨健的中年人,随后是个身材甚高的道人和一位面皮白净的儒生,再之后是个缁衣妇人和一名发髯皆皓的老翁。五人道貌岸然,目光中却闪现着狡黠之色。

  男子岿然无惧,将目光迎向他们。五人均是一凛。中年人笑容可掬道:“孙门主,大家都是老交情了,只要交出那件事物,保您和夫人安然无恙。”男子抓紧了腰间的瓷瓶,冷笑一声:“温有德,当年你练功走火入魔,命悬一线,是我从阎王殿把你拽了回来,为何今日却恩将仇报!”

  温有德脸色一僵,无言以对。儒生面露阴鸷之色:“老温,何必再和他废话!交出花,活;不交,死。道已划下,是生是死,孙凝,自己选吧!”道士、妇人和老翁都微微点头。

  孙凝的目光从儒生、道士、妇人、儒生和老翁的脸上逐一扫过去,咬牙道:“何慕云、玄鹤、辛翎、陆西来。当初你们或自己受了重伤,或有亲友中毒染疾。我孙凝竭尽全力保住了你们的性命,更将你们视作至交好友,你们为何……为何……”说到这里,身子剧烈颤抖,目光中犹如要喷出火来。

  何慕云五人目光中一丝愧色稍晃即泯。玄鹤道:“可惜你只是保住了我们的命,却不能将我们治愈如初,能让我们回到完全从前的,不是你孙凝,而是你手中那朵花!”

  “只怪我孙凝不能窥破人心,竟然结交了你们这群狼子兽心之徒。”孙凝深吸了一口气,将瓷瓶从腰间取下,“此花名为惩恶扬善,你们忘恩负义,便不怕遭了报应吗?”

  五人的目光牢牢钉在那瓷瓶上,瞳孔里贪婪毕露。孙凝面露厌恶之色,突然将瓷瓶交在那异域女子手中,纵声大喝:“妮摩拉,快走!”同时张开双臂,斜身挡在那女子之前。

  何慕云呼啸一声,嗖嗖几声,箭如流星,刺在孙凝背心。孙凝纹丝不动,竟是打定了主意要保妮摩拉一人安危。妮摩拉起初还委决不下,见孙凝死志坚峻,银牙紧咬,握紧瓷瓶向栈道另一头挪去。孙凝看她远去,嘴角露出微笑,背后铮铮两声,又被射中两箭。

  妮摩拉泪水扑梭梭从双颊流下,眼见便要跨到栈道尽头,突然晃过一柄鱼叉,直刺她双目。孙凝惊喧一声,左足下顿,踏在木椽一端,木椽受力翘起,将另一端的妮摩拉弹了回来,堪堪避过鱼叉刺目之厄。

  孙凝紧搂着妮摩拉,凝目望去,只见几名黑凛凛的大汉双手各持一柄钢制鱼叉,轮番插入岩壁,从栈道另一头攀蹑了过来,他们个个裸着上身,肌肉虬结,正是方才从西面夹击自己的第六伙人。最当前者尤其魁梧,双目却细扁阴鸷,正是方才用鱼叉击刺妮摩拉之人。

  “逐浪帮……”孙凝瞧了此人一眼,霎时面透惊恍,望向温有德五人,“你们……你们投靠了逐浪帮!”温有德道:“孙凝,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认命吧,。”

  “怪不得,以你们五人,还想不出如此阴险毒辣的诡计。”孙凝苦笑一声,转向逐浪帮那大汉,“没想到堂堂五庞之一的逐浪帮,竟然如此卑劣。姓赵的没有亲自来么?”

  那人阴恻恻地一笑:“何需帮主亲自出马,老子渭河分舵舵主江龙涛足矣。”

  孙凝突然对着温有德五人笑了一声。温有德愕然道:“你笑什么?”

  孙凝看了一眼江龙涛道:“群狼扑鹿,肉入虎口。你们可曾想过,便是夺宝在手,岂能安然分享,高枕忘忧?”

  六人面上各现奇异神色,温有德五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江龙涛一眼。江龙涛急忙道:“诸位尽可安心,帮主早有嘱咐,出力者皆有份,逐浪帮绝不独吞,可别受此人挑拨,当务之急,先将此人擒下,夺得惩恶扬善花。”

  陆西来他们微微点头,渐向孙凝和妮摩拉逼迫过来。孰料孙凝突然又大声笑了起来,笑声隆隆,在山谷中回荡不止。江龙涛六人也不知他为何大笑,又是猜疑,又是恐惧。

  辛翎右手五指套着形似雀喙的银色护指,又尖又长,对准了孙凝的颈项:“死到临头,有何好笑!”孙凝笑声止歇,淡淡道:“瞧来你们也是孤陋寡闻,迦孪十年一开,花开不过一盏茶时分,花朵枯萎,药性即失。每次开花,花瓣数目不等,或三瓣,或九瓣。赤花每瓣仅救活一人,青花每瓣仅毒死一人,寥寥花瓣,可够你们分吗?”

  江龙涛六人显然都不知这对奇花竟有如此讲究,闻言脸色都是一变。玄鹤脸部抽动道:“姓孙的,你莫危言耸听,即便是昙花,也仅一年一开,一开足有两三个时辰。”

  “你们不信么?”孙凝取过妮摩拉手中的瓷瓶,拧开铁箍,一把掀去覆布。

  六人定睛看去,只见瓶中插一株花茎,茎上生双柄,各长了一个花骨朵,一个赤红如火,娇艳无方,另一个黯青似霜,丑陋不堪。

  他们双眼瞪圆,嘴唇歙动道:“迦……迦孪……”

  “惩恶扬善花,赤青双蕊,并蒂而生,善者遇之,赤花吐艳,触之百病消除;恶者遇之,青蕊怒绽,触之则痼疾缠身。”孙凝缓缓说着,边将手中净瓶略微斜起,瓶中光芒烁动,两个花骨朵缓缓挺立起来,犹如一双幽幽的瞳子,直视六人。

  江龙涛六人本欲夺之而后快,此刻脸上均现怖色,双脚反而后撤数步。孙凝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你们虽然可恨,终究是明地里抢夺。但是那个人才是最阴险的奸徒,他佛口魔心,假仁假义,就算你们夺了迦孪,只怕最后也要落进他的魔掌里。”

  江龙涛他们面面相觑,玄鹤道:“那人是谁?”孙凝冷笑一声,并不回答,望向了妮摩拉,面色坚毅,愧疚道:“妮摩拉,我……我对你不住,只有来生再补偿了。”妮摩拉神色坦然地点点头,以示无论他作何抉择,自己都毫无怨言。

  辛翎见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妮摩拉,护持瓷瓶的双手似有松懈,欲念大生,突然拔身飞起,疾趋向瓷瓶,谁知她尚在半空,孙凝猛然间双目怒张,将方才覆于瓶口的铁箍方布朝她掷去。

  辛翎只见到一方白布当头罩来,不假思索挥左臂挡开,不料方布中暗藏铁箍,正好撞中她左肘上的穴道。辛翎左半身登时麻痹,重心失衡,从栈道上直栽下去。玄鹤道人与何慕云眼疾手快,一伸臂扯住她后领,一扬腿勾向她小腹,生生将她扯回地面。辛翎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已脸色发白,全身簌簌发抖。

  孙凝双眸倏然精光大盛,再度扫视六人,沉声道:“我夫妻死后,魂魄将会附于迦孪之上,每隔十年,便随迦孪重现人间报仇雪恨,凡今日觊觎迦孪者,皆逃不脱此咒,无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必叫尔恶报得偿!”

  他说话间,突见手中瓷瓶剧烈颤动,两个花骨朵如中魔法,摇曳不定,过不了一会,花瓣逐层呈伞状展开,暴露出细锯般的簇簇花丝,赤花和青花几乎同时绽放,赤蕊鲜红如血,炫彩夺目;青蕊黛青似玉,诡丑阴森。双花交相辉映,动人心魄。

  江龙涛六人万料不到迦孪竟会在此刻开放,想到孙凝方才说此花只开一盏茶时分,一旦花谢,便需再等十年,再也顾不得栈道之险恶,纷纷向迦孪猛扑上去。

  孙凝和妮摩拉相视一笑,分别摘下一片青色花瓣,吞入口中。孙凝随即张手一扬,瓷瓶从崖上抛下,迦孪花连根从瓶中飞出,正在悬崖边盘旋的老鹫猛然掠过,在半空中衔起迦孪,振翅高飞。

  江龙涛六人急得叱咤大作,手中钢镖、羽箭、飞蝗石、铁莲子等纷纷向老鹫射去,可哪里还沾得到它半片羽毛。老鹫一去似闪电,倏忽间化作了天边的一个黑点。

  六人眼睁睁看着迦孪花丛指缝间溜走,终知功亏一篑,便是再费力从那老鹫口中夺回,赤花也早已枯萎。愤怒、惆怅、愁苦顿时一起涌上他们心头,温有德急怒交迸,大吼一声,手下拽满弓弦,便要将所有羽箭都向孙凝夫妻射去。

  然而便在这时,眼前一幕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股股青线如同蜿蜒之蛇,瞬间蔓延了孙凝和妮摩拉的脸庞和双手,两人身上的生气仿佛正被一丝丝地抽走,肢体越来越僵硬,双眸中的亮色也渐渐暗沉下来,到得最后,夫妻二人呈相拥之姿,终于化作了两尊青色的雕像。

  江龙涛他们瞧得目眐心骇,脑中轰轰然只回荡着孙凝的临终遗言:“凡今日觊觎迦孪者,皆逃不脱此咒,无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必叫尔恶报得偿!”

  一、玉蚕

  仲冬天气,寒风凛冽,海中白浪重重叠叠,如煎盐叠雪一般。万顷莽莽之中,一艘窄小的棹船正缓缓地驶在海面之上。

  船头,一名男子手执竹浆,划船前行,他长袍曳地,神色寡淡,眉宇间蕴着一丝焦愁。男子身旁,却有一个玉容丽色的少女,羊脂般的脸蛋上满是病容,腮上却荡漾着两团红晕。

  少女披一件紫貂皮氅衣,坐在一张用竹条拼接而成的怪椅子上。椅子四只脚上各有一只触地的轮子,座底安有机簧,随着船身起伏伸缩不定。椅面和扶手上都包着狐皮,椅背处却只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竹条,竹条顶部是个半环形的箍架,架上用棉巾裹住,恰好撑在少女雪白粉嫩的颈项上。

  女孩忽然笑吟吟地对着男子道:“华大哥,你说我这样整天一动不动,会不会长胖啊,到时候就算病治好了,我却成了个大胖子,那可糟糕死啦。”

  男子侧过脸,笔挺的鼻梁显得脸庞愈加明锐:“只要病治好了,胖不胖有什么打紧。”

  “你知道什么。”女孩秀眉紧蹙,“女孩子胖了就嫁不出去了。”

  “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好看。”男子顿了顿,“再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总会有人不嫌弃。”女孩脸上红晕倏然浓了一分,急忙问道:“谁,谁会不嫌弃呢?”

  男子过了半晌也不答话。女孩笑着催促:“你说啊,谁会不嫌弃,到底谁会不嫌弃啊!”她笑了一阵,突然脸色一僵,竟然喘不过气来,口中只能发出荷荷之声。

  男子脸色大变,放落竹浆,将女孩从椅上抱下,翻过她身子,掀起背后衣裳。只见女孩白玉般的后背上,紧贴着一张芭蕉大小的怪叶,叶脉如婴儿胳膊般粗细,叶柄直插入她心俞穴,整张叶片如鱼鳃般一张一缩,正贪婪地将女孩体内的真气鲜血吸纳到叶脉中。

  男子急忙打开随身包袱,袋中尽是人参、灵芝、藏红花、冬虫夏草、天山雪莲之类的珍贵药材,或体态玲珑,或饱满肥大,均属个中上品。

  他从中拣出几样,裹在布中,用手捏成粉末,倾入水囊,小心地喂入女孩口中。药虽是喂入她之口,那痴男怨女叶却似才是食客,叶脉吸纳之速忽然加快,叶片也鼓缩得越加厉害。

  喂了好一会,女孩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来,她脸色焦黄,一双眸子却未染恙,黑如点漆,郎似秋水,宛如污塘中的清莲,教人凄然中生出一丝希望。

  她挤出一丝笑容道:“都怪我,方才笑岔气了,看,又把你急坏了。”男子却不忍看她笑容,背过身去,眉头深皱。

  两人正是华玄与夏静缘。三个月前涟漪岛上,夏静缘遭致柏寒毒手,中了痴男怨女叶之毒。这痴男怨女叶初始只有巴掌大小,不过三个月,竟然大了十倍有余。华玄心中再清楚不过,这怪叶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每时每刻都在不断长大,只怕最多再过两个月,痴男怨女叶便会将她全身包裹在内,届时就算她服下再多裨补气血的药材,也都会在瞬息间被这痴男怨女叶吸食殆尽,那时静缘便与这叶子融为一体,成为一个活死人。

  “痴男怨女叶无药可解,除非传说中的惩恶扬善花——迦孪!”柏寒临死前的那句话,时刻在脑中回荡。华玄至今仍不明白,柏寒那时一心赴死,为何还要在静缘身上施下了痴男怨女叶,是为了报复自己拆穿了他的诡计?可柏寒若是纯心报复,又为何提点自己去找惩恶扬善花?

  华玄不禁喃喃:“惩恶扬善花……惩恶扬善花……”夏静缘见他神情哀伤,顿时收敛了笑容,轻声道:“华大哥,我知道你和甄裕为了我,这些日子都在拼命地找这惩恶扬善花,可惜还是没能如愿,甚至都没有人听说过。其实我明白,这迦孪花只是传说中的事物。你们……你们不必为我操心了。”

  华玄沉吟不语,拳头却紧握起来。夏静缘急忙抓着他的手道:“华大哥,你已经尽力了。有你陪伴在身边,我已经没有遗憾。只是我还想回一次普陀洛迦山,拜祭我妈妈,见见我师父。这次你能陪着我回来,我开心极了。”

  华玄心头又是一痛,这几个月,他与甄裕费尽辛苦在找寻惩恶扬善花,一直寻到了湖北神农架,却依然一无所获。这时静缘说要回洛迦山拜祭母亲,他万般无奈,只有答应。于是华玄与甄裕在神农架分手,由甄裕回濯门向师父求助。未免陆途颠簸,他便带着静缘在巴东乘船,沿着长江一直驶入东海,再转乘海船,去往普陀洛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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