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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侠剑(上)》 作者:张杰鑫

第8章 丢钦差失而复见 捉秦尤大闹台湾(2)

  众人说话之间,已经来到了庙前,在附近找了店房住下,准备夜晚拯救三爷与那孝子王宝灵。众人找店住下,金头虎喊道:“我们是卖红货的,东西太多,我们得用一个清静跨院。我们这红货价值连城,都是猫眼、玛瑙、翡翠,核桃大的珠子,要是丢一样,你们赔不起。”店家一看金头虎那宗神气,人家也不理他,店家将杨香五等领到了一所西跨院,上房三间。众英雄来至屋内,店家打来洗脸水,泡了两壶茶,复又问道:“众位达官爷吃什么饭呢?”杨香五说道:“只要得吃的给我们开上两桌,不怕多,剩下我们也一并给钱。”金头虎道:“愈多愈好,先给我来二百壶酒。”店家也不敢惹他,也不理他,连连答应:“是是。”走下去啦。工夫不大,将酒饭开来。大家围绕一坐,侯爷还是不客气,自己没等众人相让,他就坐在上座啦。十一位英雄吃喝已毕,天色可就黄昏时候啦。店家掌上灯光,金头虎说道:“你们再给我们沏上两壶茶,够不够你们就不用管啦。有事我们再叫你们就是了,没事你们也不用来。”店家应声:“是是。”伙计又与大家沏了两壶茶来,这才退下去了。张茂龙对大家说道:“绿林的规矩,咱们应当二更半前去,惟独这群淫贼们,咱们可不能按规矩,恐怕那女贼回去,将黄三哥弄到房中调笑逞威。三哥乃是财色不迷的君子,到了那个时候,三哥不从,一定泼口大骂淫贼,淫贼恼羞成怒,那时三哥必有性命之忧。”金头虎说道:“不错不错,黄三哥能比柳下惠,坐怀不乱,他不能办那宗事。”遂叫道:“张茂龙快去替黄三哥去。圣母娘娘长得玲珑俊俏,不着脂粉,布衣素服,就那样的可人,张七爷长得又俏皮,真比那潘安宋玉子都之辈,这才是佳人配才子。张七哥你快去吧,别误了美事,赶不上着急。”张茂龙一听,也乐啦,侯爷大众也俱都乐啦。张茂龙说道:“傻兄弟,你别玩笑,倘若黄三哥有了差错,那就晚啦。不论你说什么,我也要先去的,我到那里看看光景,也好有个准备。”

  张七爷说至此,急忙扎绑停当,带好零碎,不走大门,蹿房越脊,直奔圣母娘娘房舍去了。过桃杏林,进了村庄,就是座北圣母娘娘的房,由清水脊门楼走,跳墙越过,直奔第三道院,纵上房坡,留神向屋内观看,只见黑暗间灯烛辉煌。后窗户是纱窗,英雄在瓦檐上一顺身,两只脚绷住阴阳瓦,珍珠倒挂帘,头朝下,隐在纱窗外,向西间屋中观看。借灯光看得真切,屋中又摆顶箱立柜,描金柜,珠翠围绕,兰麝薰人。靠南窗户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美人,不亚如酒醉的一朵石榴花,半躺半卧。秀腕托着香腮,一条腿伸着,一条腿攀着,面向南,身穿粉红色裤褂,头上漆黑的青丝,高挽美人髻,翡翠横顶,翡是真红,翠是碧绿。张茂龙仔细一看,正是那女贼圣母娘娘,此女贼原来变了妆了。张茂龙心中暗道:他这是夜间俏妆打扮,白天舍药是青水脸,晚间他擦抹胭脂粉,连耳坠都换啦,真金耳圈,大翡翠的艾叶,瘦小的裤褂,没扎腿带,散着裤角,窄窄金莲,雪青缎子小鞋,木底雪白铮亮,真是妖淫的景况,杏眼乱转,张茂龙心中暗道:好俊的姿容。又见女贼袖口之中,取出一块桃红的绢帕,递在樱桃口内,用银牙咬着帕角,十指来回捋这块绢帕。张茂龙看罢,心中明白啦,这贼淫兴来啦。又见女贼忽然间嗤的一声笑啦,口中说道:“我为什么放着白面饼挨饿呢?”张茂龙心中说道:“我可管不着。”女贼说毕,翻身坐起,坐在床沿之上叫道:“干娘啊,你将王宝灵带来。”只见外面竹帘一响,走进一个胖婆子,捋着王宝灵的衣服,把王宝灵推到女贼屋中。张茂龙心中暗道:“他们桃杏林的家规就是这样,夜间婆子给干女儿往房中推男子。”那女贼站起身形,将王宝灵两只胳臂一捋,拉到茶桌旁椅子上。此时王宝灵两眼还是发直,怔怔的就坐在椅子上啦,皆因为王宝灵还被迷魂药迷着呢。那女贼将王宝灵推到椅子上坐定,她就回身来到梳妆台前,一拉抽屉匣,取出一点药面,自己先闻了,然后又取出了一点药面,用纸托着,走到王宝灵身旁,对着王宝灵的鼻子一吹。

  那王宝灵一闻药面,打了一个喷嚏,鼻涕哈啦子流了下来。那圣母娘娘由袖口中,摸出桃红小绢帕,给王宝灵擦了擦鼻涕哈啦子。列位,痴心的女子负心郎,这女子他若是爱上了男子,无论有多肮脏,他也不嫌,皆因为爱情的魔力,比什么都大,死生在所不惜。闲言少叙,且说这女贼给王宝灵擦完鼻涕哈啦子,遂往床边上一坐,手托着香腮,微睁杏眼,右腿压着左腿,直看王宝灵。王宝灵闻了解药啦,心中也明白过来啦,东看看,西望望,遂说道:“我这是来到哪里啦?”圣母娘娘对着王宝灵一撇嘴:“你还不知道哪?你问谁呢?你还装糊涂呢?”王宝灵一听声音,心中这才明白,原来是圣母娘娘。女贼说道:“我是妇女,你是男子,我大慈大悲,舍药济众,你为甚么黑夜间入我的卧室?”王宝灵闻听,惊慌失色,不知所以,遂对圣母娘娘哀告道:“弟子家母染病在床,只知求圣母娘娘舍药救苦救难,以疗家母之病,实不知因为何故来到圣母娘娘的所在,望求娘娘大发慈悲,将弟子送回家去,弟子好得母子相见。”语毕,落泪不止。张茂龙闻听,暗暗钦佩,王宝灵真是一位读书知礼的君子。圣母娘娘闻听王宝灵之言,冷笑道:“我们女子的私室,无故的你闯进来啦,还得我们将你送回去,你想着什么呢?你们家里也有少妇长女,无故的黑夜之间,去一个野男子闯进屋中,你就将他好好送出去就算完了吗?你既是读书的人,难道你不明礼节吗?男女授受不亲,你跑到我屋中,你倒是打算干甚么来啦?你一定白天在庙上见了我圣母娘娘,起了淫心,黑夜间偷着闯着进屋中。来到屋中,你见我醒着呢,你不敢向我无礼,是我的正气,将你那邪气给闭住啦。学生,我说此话对也不对?”王宝灵闻听此言,把他可就吓坏啦,口呼:“圣母娘娘,弟子不敢那样存心,实在不知怎样来到圣母娘娘的屋中的?望求娘娘念弟子无知,饶恕了弟子吧。”此时女贼听罢,“嘿嘿”一阵冷笑,遂叫道:“王宝灵,你是胡说乱道,没有那么便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是认打认罚吧?”王宝灵问道:“圣母娘娘,认打怎样?认罚怎样?”女贼说道:“你们台湾省也有文武地方官,乃是有王法所在,你要是认打,将你送在当官,治以私入闺房之罪。你要是认罚呀……”女贼语至此,杏眼斜视王宝灵,往下不言语了。王宝灵连忙问道:“认罚怎样呢?”圣母娘娘闻听,噗哧就笑啦,伸出秀腕,将王宝灵的手一捋,叫道:“学生,你真是呆子。我问你窈窕淑女,你爱也不爱?”王宝灵方要后退,哪里动转得了,口中叫道:“圣母娘娘,我的手疼,娘娘快撒手吧。我学生读书知礼,不敢妄为。圣人云:非礼勿动,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我母亲病入膏肓,危在旦夕,求圣母娘娘将我送回家去,舍药不舍药,没有关系。倘若我学生一步去迟,我的母亲若有不测,罔极深恩,不能报其万一。别的事情,我学生实不敢为。”圣母娘娘闻听,说道:“书呆子,我奉玉皇敕旨,下界临凡,与你有一分姻缘。你若应了我的要求,咱俩一夜颠鸾倒凤,我再同你到家,与你母亲治病,保你母之病立时痊愈。”王宝灵只是摇头不允,哀求放回家去。女贼一看王宝灵执意不允,不由怒从心头起,说道:“我给你一个厉害,你也不知道哇。”说罢,一仰手由墙上摘下一口双锋宝剑,对着王宝灵头上,就是几晃。王宝灵只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下苦苦央求。圣母娘娘说道:“只要圣母娘娘愿意,那怕你驴儿不拉磨?”王宝灵跪在地下,只知央求饶命啦,那还听得见圣母娘娘说什么。那女贼见王宝灵如此模样,遂说道:“可惜你长得这样人材,为什么这么软呢?我有心将你的瓢摘了,可惜今天是大喜日子,你看人家那姓黄的有多骨力呀?”语至此,遂叫道:“干娘啊,你将他推回去,太软的没有用处啦,你把那姓黄的推进来。”

  张茂龙在房上双脚绷着瓦檐,头朝下,看着圣母娘娘要杀王宝灵的时候,美英雄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气向胆边生。又见王宝灵叫道:“天哪,天哪,何人搭救我王宝灵?”张茂龙心中说道:“世界上俱都是男欺女,那有这女子反欺男的道理?”美英雄思索至此,遂翻身上房,直奔前坡。来到前坡,方要纵下之时,又听得圣母娘娘说道:“我今天是大喜日子,要不然我摘你的瓢。那姓黄的有多骨力呀。”张茂龙一听,心中明白,原来是先不杀王宝灵,叫胖婆子去推黄三太去。张茂龙暗道:“这倒是个机会,我们小弟兄中谁也没有黄三太嘴硬,今天我倒要看黄三太怎么样。”那胖婆子遂将王宝灵推推拥拥,由西屋出来,工夫不大,由跨院将黄三太推到了圣母娘娘的屋中。张茂龙仍来到后房檐,双脚绷在瓦檐上,珍珠倒卷帘势,向屋中观看。那胖婆子将三太推到屋中,转身出来。圣母娘娘仍将三太推到王宝灵坐的那张椅子上,面朝西北坐定。此时那女贼又取出一点药面来,自己先闻了,然后又用纸托着一点药面,来到黄三太面前。方要给三太吹药之际,女淫贼眼珠一转,向三太肋下一看,暗吃一惊:原来此人还带着镖囊呢。淫贼看毕,遂说道:“可不给他吹药啦。”遂将药放在条案头上,翻身奔立柜而来,将立柜开开,取出一条绸子汗衫,将三太的两臂一结倒着捆上啦。然后又将三太腰中搜了搜,没有匕首;又将三太靴口摸了摸,也没有叉子;然后将三太镖囊摘下。那镖囊乃是鸳鸯扣,一摘就下来,皆因为是行家子,那扣一拉就开。由镖囊中取出一只金镖,用手一掂,自言自语道:“好重的镖哇。”说罢,搬了一个凳子,将顶柜上皮箱打开,然后将镖囊藏在箱子里面,用锁锁好。三太此时尚被迷魂药蒙着呢,张茂龙在外面看得明白。只见圣母娘娘用解药向三太面上一吹,三太登时打了两个喷嚏,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鼻涕哈啦子往下一流,女淫贼用手帕一擦,三太二眸子一转,心中明白。

  圣母娘娘此时在床沿一坐,三太站起身形观看,遂说道:“你不是舍药的圣母娘娘吗?”女淫贼答道:“不错,是我。”三太说道:“好一个无羞耻的女子,黑夜之间,你将三爷带到你家,却要怎样?你拿黄三爷当作何人?吾乃十三省总镖局保镖的黄三太是也。我的老师姓胜名英,字子川。”女贼闻听笑道:“好好好,咱们是乡亲哪,这乃是月下老人拴就的红线,你我当有鱼水之欢。你跟我在此安居乐业,较比保镖胜强十倍。”三太闻听大怒,遂叫道:“女淫贼!休要胡说乱道!三爷乃是书香门弟,宦家之子,侠义门徒。你乃是倒采花的女淫贼,水性杨花,不如班子里的妓女,三爷岂能与你这下贱之辈有染?”女淫贼闻听,说道:“姓黄的,你不用大呼小叫,我这里也没有街坊邻居。咱俩个红萝卜就烧酒,嘎嘣脆。摇头不算,点头算。”语毕,伸手拿剑,口中叫道:“姓黄的,你要是一点头,管保你丰衣足食一辈子,这个屋子,这个床帐,你我恩恩爱爱;你若是不乐意,我就手起剑落。”语至此,遂用宝剑向三爷头颈上一横,笑嘻嘻的道:“姓黄的,你是怎样吧?”列位,黄三太岂是畏刀避剑之人?能叫名在人不在,不叫人在名誉坏。三爷只是摇头不肯,女贼恼羞变成怒,眼看着女贼手起剑落。正在此时,后窗户窃看的张茂龙大吃一惊,只顾看热闹啦,此时再想进去救人,可来不及啦。英雄一发怔,打了一个冷战,衣裳一扫纱窗楞子,“刷拉”一声响。女贼方挽起手腕来,就听窗户一响,杏眼一转。列位,女贼本是威吓黄三太,并不是真要杀黄三太,张茂龙这一害怕,衣服一扫窗楞子,自己又发慌,这时女贼可就看出后窗外有人啦。遂平着宝剑向三太肩头上拍了几拍,说道:“你不乐意,就算完啦?有布还怕做不了衣服?”遂叫道:“干娘啊,你将这姓黄的带下去吧。那王宝灵软弱无能,这个太横啦。今天晚上自己睡吧。”张茂龙在后窗户外,暗中赞美黄三太财色分明,王宝灵孝义双全。此时又听里屋竹帘一响,只见那胖婆子进了西暗间,把三太十字绊一捋,说道:“我们姑娘自己睡啦。”圣母娘娘说道:“干娘且慢,你附耳过来。”在胖婆子耳旁说了几句话,张茂龙可听不真切,隐隐的听说寡妇睡不着觉,抛在床底下二百钱,摸钱去就睡着啦。只见那婆子又将三太十字绊英雄带用力一捋,说道:“跟我走吧。”那婆子衣服甚是肥大,用力一捋黄三太,可将灯就熄灭啦。屋中灯光一灭,那女淫贼遂说道:“哟,干娘你怎么这样慌呢?你有什么毛病啊?”那胖子说道:“哟,我五十多岁啦,有什么毛病啊?你不知道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的,我每夜里梦见你干爹一脸的血迹来找我,所以我心神恍惚。”张茂龙闻听,原来这婆子也不是好人,是谋害亲夫,我必当杀之。此时张茂龙在房檐上珍珠倒卷帘,两足尖挂着瓦垄,方要往上翻身的时候,就听前房坡有声音,说道:“你下去吧。”那张茂龙正在头朝上起的时候,无有还手之能,就听“噗咚”一声响,将张茂龙扔在尘埃。张茂龙一提气,可没摔着,方要爬起来,女贼跟着也纵下来啦,照定张茂龙腰上就是一脚,说道:“呆子,你躺下吧,哪里去呀?”

  列位,方才屋中灭灯,那本是女贼故意叫婆子弄灭了的,为的出来好拿张茂龙。这一脚将张茂龙踢倒,由腰中掏出一条绳来,将张茂龙二臂一拢,来了个寒鸭凫水,捆了一个结实,用手提着张茂龙奔前院来了。来到上房门前,叫道:“干娘,点灯吧,拿住啦。这必是鹰爪哇。”提到西暗间屋中,将张茂龙往地上一放,叫道:“干娘,你拿木盆用油布裹着,将他馈了吧。”馈了就是宰了。接着又说:“这要是回了赤字窑,咱们这里站立不住啦。”那婆子将木盆取来,放在地下,这木盆三尺多高,五尺多长。然后将油布往盆中一铺,那油布出木盆外三尺多长,为的是不叫血向人身上溅。女淫贼下令:“干娘你将他馈了吧。”婆子说道:“我这两天心惊肉颤,黑夜睡不着觉,你动手吧。”女淫贼说道:“哪年不馈十个八个的?我馈就我馈吧,也不用牛耳尖刀啦,就用我这口宝剑吧。”女贼举剑方要下手,那婆子说道:“姑娘且慢动手。”女淫贼说道:“他是鹰爪,你还给他讲情吗?”婆子说道:“你看看他盘尖不尖哪?”盘就是脸,尖不尖就是好不好看。张茂龙心中暗道:“不好不好,王学生和黄三哥他二位品貌比我差得远。我低头不扬头,不叫他看见。”女贼宝剑交到左手,右手一推张七爷的太阳,女淫贼本是要杀人的神气,怒容满面,见了张七爷俊美出众,反怒容换笑脸。打量美英雄:黑漆漆两道宝剑眉,一双俊目,好似朗星,鼻如悬胆,齿白唇红,大耳垂轮,面如白玉,真真可爱。遂问道:“这位爷台,你贵姓啊?”张七爷说道:“无名氏。何必多问?”女贼笑道:“可惜你这奇男子、大丈夫,少姓无名,我们妇人还有某门某氏呢。听你口音也是大清国的人氏,我原籍江苏省尹家川,我乃尹凤霞是也。这也是姻缘有分哪,难道说你无名无姓吗?”七爷一听大怒,说道:“我乃凤凰张七爷张茂龙。”女淫贼闻听,嘻嘻笑个不止,遂说道:怨不得长得俊呢,原来是凤凰。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我们这没有梧桐树,哪里引得凤凰来呢?

  七爷,这也是前世的姻缘,该当你我成为夫妻。“张七爷闻听,心中思索,适才与王宝灵奉玉皇爷敕旨牒文,与我黄三哥月下老人拴就的红线,这又与我姻缘有分。工夫不大,就有了三个啦。七爷想到这里,说道:女贼你胡说!我乃堂堂英雄,岂能与你这女贼成其夫妇?”女淫贼说道:咱是照方吃药。若没有你在房坡,我就将姓黄的宰啦。“宝剑横在张七爷脖颈之上,眉目传情,木头底子乱响,站立不稳,五官挪位,万种风流,说道:张七爷你一点头,咱俩是一世的欢乐,吃的是珍馐美味,饮的是玉液琼浆,身穿绫罗绸缎;你若不允,我手起剑落,叫你落个他乡之鬼。世界上风流鬼,谁不乐意?你要一点头,愿意在台湾住,咱们在台湾买地盖房;如不愿意在台湾居住,咱们就回归大陆,我与你快乐三年五载,生产一男半女,咱们就是一家子人哪。”张茂龙一看女贼真是十分俊美,心中思索:若不然我就应允吧?又一寻思,我来的时候,杨香五他还要来呢,杨香五腿底下比我快,如果他若是来了,暗地观看,叫他给传说出去,岂不是栽一辈子筋斗?黄三太人家就宁死不应哩!想到此处,心中说道:仍是不应的为对。“女淫贼又问道:七爷,你应不应啊?”张茂龙摇头道:不应,杀吧。“女贼又道:七爷,你心眼活动点。”张茂龙道:没有活动,不应。“女贼道:我可要杀啦,休怨我无情。”张茂龙说道:你杀吧。“女贼说道:我手起剑落,你小命就完了。”张茂龙说道:爱杀就杀,何必多问呢?“女贼笑道:我怎么舍得呀?”张茂龙道:你随便吧。“女贼道:我也不杀你,也不剁你,也不宰你。我将床帐收拾好了,我叫干娘脱了你的衣服,叫你裸体,我用手摸你。”张七爷一听,说道:那可不成。“女淫贼又说道:我这就脱你的衣服啦。”说着话就要向前去脱。此时急得美英雄没有法子啦,眼珠一动,计上心来,笑道:美人,我不是保镖的,若是保镖的,来到台湾干什么来呢?

  我是吃横梁子的。白天我看你在坛上舍药,我看美人长得太好啦,引动我七魄三魂,今夜晚间我特意前来,会会美人。你如果是不杀我,真心实意爱我,咱们是白头到老的夫妻,为什么三天两天呢?你将我解开吧。“女贼闻听,笑道:你们小白脸不可交,嘴赛蜂蜜心赛刀。咱二人成其美事,你说山西煤是白的,我都信。你此时说话,我有点不信。我得将你身上的兵刃搜出来。”遂将张茂龙练子锤兵刃等物搜清,叫道:干娘将他的兵刃包起来,藏在暗间屋中去。“又叫道:七爷,我将你解开,你若是一跑,我用飞抓抓你。我还有迷魂帕,我可将你脱光溜摸你。”张茂龙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叫我走,我也不走。“女贼说道:既然如此,咱就收拾床帐,安歇睡觉吧。”张茂龙说道:那有这么忙的?我此时还没吃没喝呢。“女贼说道:那还不好办吗?”说着话叫道:干娘,放好了墨石面的茶几,沏上一壶好茶叶。“胖婆答应一声,把茶桌放好,复又来到厨房,沏了一壶茶。女贼又吩咐干娘道:你给我们预备点菜。”胖婆子说道:你们吃什么呢?“女贼说道:溜肝,炒肚,佛手疙疸炒里脊,再来一碗冬笋汤,两壶酒。”女贼又对张茂龙说道:你在西面坐,我在东面坐。你要在外面我不放心,我怕你跑了。“胖婆子去不多时,将杯箸摆好,菜也摆齐。女贼在东面坐定,将宝剑放在身旁,闭住了东暗间门。女贼说道:张七爷,咱二人得猜两拳。”张茂龙说道:我不会猜拳。“女贼说道:你那是胡说,绿林道的人,哪有不会猜拳的?不要客气,以后你是七爷,我是七奶奶,夫妇之间,还客气什么?”张茂龙一想,猜拳也不错,心中说道:杨香五他们二更半天准来,我们二人猜拳,也好耽误工夫,等到杨香五、贾明、侯爷他们来了,就好办啦。“张茂龙想到这里,说道:咱们猜两拳吧。”女贼遂将手伸出来啦,张七爷臊得桃花脸通红,女贼是常和男子喝酒的,满不在乎。二人猜着拳,女贼借着酒力,淫邪可就来啦,将脚顺着桌子底下,可就伸过去啦。张七爷赶紧一闪身形说道:夫妻之间,毕敬毕恭,你岂不闻举案齐眉吗?咱俩乃是长久夫妻,不要轻薄了。“女贼被欲火烧的,哪里还听得进张七爷说什么?张七爷一伸手,正喊道:五魁手呀!”女贼伸着一个手指喊道:凤凰咱俩好哇!

  正在此时,就听房上有人喊道:“咱三人好吧!”说罢,遂叫道:“张茂龙小子不是东西,你给我丢人啦!”说着话,只听得窗户咕咚一声响,进来一个人。女贼手擎宝剑一顺身由屋里就纵出去啦。你道来者是谁?正是傻小子贾明。为什么贾明先来啦?咱们慢慢再表。贾明上了炕,扬起手来,照定张七爷就是一个嘴巴。张茂龙的桃花脸哪里经得住他这金钟罩的手呢?张七爷一仰身叫道:“表弟,你拿女贼要紧,你打我干什么?”金头虎遂喊道:“女贼你跑不了!我从窗户进来的,我还从窗户出去。”女贼在院内一听,还打窗户出来,心中暗想:你只要打窗户出来,就跑不了你。女贼遂手持宝剑,站在窗户旁边,单等金头虎一探头,就是一剑。哪知道贾明是金钟罩,剁上也白剁。金头虎由窗户果然往外一钻,脑袋刚一钻出窗户,女贼手起剑落,就是一剑。金头虎并不躲闪,一抬头,这一剑正正剁在天灵盖上,只听咯崩一声响,将女贼的手腕子倒给闪了。女贼赶紧蹿上房去要跑,金头虎说道:“你会上房,我也会上房。”女贼先上房,遂用剑将瓦挑下十几块,拿在手中。金头虎来至近前,向房上一纵,女贼一扬手,那十几块瓦就砍下来啦。金头虎正纵至半截,哪能躲闪?哗啦啦正砍在金头虎头上。贾明说道:“好小子,你真砍哪。”说着话,还往上纵。女贼一看,砍不动他,翻身就跑,金头虎在后紧紧跟随。来到二道院内,女贼用剑照定金头虎面门便刺,金头虎赶紧用手护着面门,说道:“那可不行,就是五官怕着家伙。”女贼心中明白,这小子原来是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于是用剑照定金头虎的下身便刺。金头虎用杵护住,遂说道:“小金头虎也怕家伙。”女贼一听,嗤的一声笑啦,心中说道:“我叫凤凰将我迷住啦?我心里净惦着凤凰呢。他无论是什么功夫,他也得怕迷魂帕。”女贼想到这里,遂跳出圈外,将剑交于左手,右手向左袖中一摸,用中指将帕环一勾,将迷魂帕勾出,对着金头虎刷啦一抖迷魂帕。

  金头虎一晃悠冲天杵,也不打嚏喷,对女贼说道:“那不管事。”女贼心中暗想:他怎么不怕呢?必是药没抖在他的面门上。于是又向金头虎紧紧抖了几下,金头虎还是说话,两眼也不发直。女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啦,心中一纳闷,嘴里可就说出来啦:“你怎么不怕迷魂帕呢?”金头虎说道:“那叫迷魂帕呀?告诉你吧,白天在庙上,你用迷魂帕迷人,我早就看出来啦。我方才来的时候,我早将鼻子眼堵住啦,你怎么抖也不怕。女贼你为什么在庙上将小白脸迷来,不将我迷来?今天你走到哪里,我追到哪里,我与你死冤家活对头没完。”女贼一看金头虎是软也不怕,硬也不怕,真是没有法子。心中想道:“我若是往外一跑,他就不能追我啦。我这里有的是金银,他们为的是发财。”寻思至此,女贼遂跃上清水脊卡子墙。金头虎在后面跟着也往上纵,女贼一伸手将金头虎冲天杵小辫揪住,右手掏出飞抓将金头虎小辫就给抓住啦,一松手将金头虎摔在地下。女贼心说,我用力一拉飞抓,将他的头发给拉下来,一见血迹,金钟罩就算破啦。女贼想罢,遂用力就拉飞抓,金头虎用手持住飞抓练子,一只手一横一字杵,将铁练子就别断啦,女贼几乎闹一个大翻身落将下去。女贼急忙将飞抓套从手腕上摘下来,跳下清水脊卡子墙,往外就跑。金头虎头上抓着飞抓,带着三尺多长的铁练子,他也不往下摘,在头上挂着往前就追,两只脚还直踏那铁练子,金头虎就将铁练子绕在脖颈之上。前边圣母娘娘木头底叽哒咯哒;后边金头虎脖子上的铁练子唏啦哗啦。出了桃杏林子就是山道,皆因圣母娘娘穿的是木底鞋,在前面跑着,一踏石头,恰巧将木底鞋给撅折啦。圣母娘娘本来比金头虎快,木底鞋这一折,有绳子连着,虽掉不下来,可就慢啦,要不然金头虎也就将圣母娘娘追丢啦。圣母娘娘脚底下这一慢,金头虎在后面可就跟上了。圣母娘娘在前,金头虎在后,正在向前奔走之际,只见从旁来了三条黑影,鹿伏鹤行,直奔金头虎来啦,金头虎忙道:“谁呀?”

  只听有一人答道:“我。”“干什么,臭豆腐?”金头虎就说道:“蛮子,奸情出人命,咱们弟兄同堂学艺,可别因娘们犯了心病。”欧阳德说道:“王八羔子,谁跟你争娘们?帮着你拿贼。”第二位就是老美侯爷,金头虎说道:“侯爷,圣母娘娘我可占下了,谁可也不许夺我的功劳。”侯爷说道:“是啦,一定叫你拿。”杨香五说道:“贾贤弟,没人夺你的功劳。女贼甚快,怕你一个人拿不着,我们来帮着你拿。我们三个人上前面围住了圣母娘娘,女贼见我们在前面,必然得回来,你再迎头拿他,你可别用我们帮着你动手。”贾明说道:“如果要用你们帮着动手,我就不姓贾。”杨香五与侯爷附耳说了几句话,此时圣母娘娘已经奔西南跑下去啦。西南上就是树林子,杨香五与欧阳德也奔西南树林子就走下去啦。女贼进了树林子,打算越过树林逃走,女贼是由北面进的树林,打算由南面逃走。女贼将走至树林南口,只见两道金光耀眼,叫道:“女贼哪里走?千里独行侠侯华璧在此。”圣母娘娘一看,打了一个冷战,转身往东便跑。又见树林东出来一道黑影,掌中一口明亮匕首短刀,一声呐喊:“呔!女贼休要往东来,小毛遂杨香五在此。”圣母娘娘抹头往西便跑,树林西面又一人呐喊:“女贼不要上这里来,欧阳德在此。”手中拿着明亮亮一口雁翎钢刀。圣母娘娘一看,三面都有人把守,转身回去吧,遂又向北跑去。忽听北面又有人喊叫:“小子,你作法都钻不出去,四门堵你。”众英雄东西南北四面围住,捉拿倒采花女淫贼。女贼在树林之中,口中说道:“你们这群人也太难以为情啦,我乃是妇人之辈。”遂抬左腿,用宝剑将木头底削去,宝剑又交于左手,一抬右腿,又将右腿木头底削去,将宝剑抛出了树林,女贼抱住一棵松树,叫道:“你们拿吧,我不能走啦。”杨香五用火折一照,原来圣母娘娘抱住了一棵松树。杨香五遂喊道:“贾明你拿吧!”傻英雄说道:“你们三个人拿吧。”

  杨香五说道:“你叫我们三个人一动手,你就不姓贾啦。我们给你围住啦,还是你去拿吧。”金头虎说道:“我拿就我拿。”金头虎来到树林内,口中说道:“小娘们,这树跟你有什么过节呢?”此时贾明心中暗想:这个小娘们长得很好,我将他拿活的,交给他们三个人。傻英雄又一想:我睁着眼去抱小娘们,我害臊,我闭着眼去抱她,我咬两口肉解解恨。想到此处,金头虎遂将眼一闭,双手扬起,对着女淫贼抱去,张开口就奔女贼咬去。那女贼见金头虎抱来,一闪身形,由北面就走啦。金头虎这一口,正正咬在松树上啦,牙床子也破啦,血也流下来啦,将松树皮咬下一大块来。那位说,傻英雄金钟罩不能见血,若是见血,金钟罩岂不破了吗?列位,牙床子是赖肉,能见血,因为有金钟罩铁布衫,牙是坏不了的,并破不了金钟罩。金头虎自己也笑啦,遂叫道:“杨香五,女贼哪里去?”杨香五说道:“你问谁哪?北面上无人,女贼由北面走啦。你是怎么拿的呀?”金头虎说道:“我是闭着眼去抱的,我打算连人带树都抱住了,狠狠的咬一口解解恨,未想到一口咬在树皮上啦,把我的牙床子都咬破啦。真倒运,女贼也没拿住。”杨香五说道:“女贼也走啦,咱们回去看看黄三哥、张茂龙他二人怎样啦。”金头虎说道:“对啦,咱们赶快回去吧,女贼屋里有顶箱立柜。方才只顾跟女贼滚啦,我也忘了发财啦,快回去吧。”说着话,遂奔桃杏林而来。侯爷脚底下甚快,侯爷看女贼脱身走了的时候,就先奔桃杏林走下来啦。金头虎与杨香五、欧阳德三人,远远就看见桃杏林烈焰腾空,金蛇乱窜,张茂龙、黄三太与侯爷、邱成大众等在桃杏林外站立。金头虎问道:“谁放的火?女贼屋中顶箱立柜,还有银子呢。你们放火没将银子拿出来吗?”张茂龙说道:“银子拿出来啦。”金头虎说道:“银子拿出来就算完啦。走吧,咱们上树林子里头分银子去。”大众这才来到树林之内,将银子分作两堆。

  金头虎说道:“我一个人分一堆,你们大家分一堆。我用脑袋撞窗户,出窗户时候,还挨了女贼一剑,在院中叫女贼用瓦还打了我一下子。你们来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事啦。”杨香五说道:“就是叫你分一半吧,你不用不合算,依你挑,这两堆你拥一堆。”金头虎挑了一堆多的,遂向兜囊就装,兜中也装不了啦,用手巾包好带在腰间。大众又将贾明拣剩下的这堆,人人拿点装入兜囊之内。要按着规矩说,这宗钱应当施舍,作慈善之事。大众皆因为来在台湾,道路甚远,叫金头虎都带着,用钱的时候,他也得向外拿,此时他带的多,不过多受点累。大家分完了钱,杨香五遂对黄三太、张茂龙说道:“这桃杏林已经点着啦,也没有什么事啦。那学生王宝灵可曾救出来么?”张茂龙说道:“王宝灵也救出来啦,还救出几个少年来,都是与女淫贼有染的。将肥胖婆子也杀啦,还杀了一个丫环,杀了一名男的,其余都四散逃走了。那几个年轻之人,都是此地人氏,离此俱都不远,叫他们都自己回家去了。桃杏林这一烧,于本地面省了好些事,要不然地方官还得验尸拿贼。”杨五爷闻听,点头说是。金头虎在旁说道:“张茂龙小子,你为什么与女淫贼喝酒猜拳,给我栽筋斗?”张茂龙说道:“我与女贼猜拳喝酒,为什么给你栽筋斗?我那是不得已,女贼有迷魂帕,将我拿住啦。他要与我成为姻缘,我执意不允,他就用宝剑威吓,将剑放在我的脖子上,我也没答应。以后他又不杀我啦,要将我捆着,扒去衣服作贱我。我实在无法啦,我才应允。我跟女贼喝酒,为的是耗时间,等着你们来好救我们。”杨香五在一旁向金头虎直笑,也不言语。侯爷说道:“杨五爷别叫贾爷给磕头啦,张七爷并不是有邪念与女贼喝酒。”原来,金头虎与杨香五二人在店里说闲话,杨香五说道:“此时张七爷与圣母娘娘准对面吃酒呢。张七爷都慌神啦,等不得啦,非要先去不可。”金头虎说道:“不能够。”杨香五说道:“你要不信,你去看去,张茂龙要没跟圣母娘娘对面吃酒,我就给你磕一百个头。”金头虎说道:“我去看去。”杨香五说道:“他要是果然跟圣母娘娘在一堆喝酒呢?”金头虎说道:“他要是与圣母娘娘在一处喝酒,你就不要给我磕头啦。”杨香五说道:“我不给你磕头,你可得给我磕一百个头。”金头虎说道:“好吧,他要真跟圣母娘娘在一处喝酒,我就给你磕一百个头。”杨香五说道:“咱们空口无凭,你得找一个保人,我也找一个保人。”杨香五的保人当时就有啦,可没有人保着傻小子。金头虎问了半天,还是没有人答话。老美跟贾明是朋友,遂说道:“我保着贾爷。”贾明这才先奔桃杏林。所以贾明此时不依张茂龙,因为杨香五叫他磕头。还是黄三太给说合啦,三爷说道:“张茂龙要是真与女贼有邪念,还能够大声喊闹喝酒吗?香五你别取笑啦。”贾明这才说道:“女贼也跑啦,那被难的人咱们也给救啦。咱们大家还不就此奔王府,探听小老鼠的下落吗?”黄三太、杨香五等听罢此话,就要起身奔王府。侯爷说道:“且慢,此地距离王府还有一百多里地呢,这个事也不是忙的。”大众一听侯爷说的有理,这才由树林奔店房而来,仍不走店门,蹿房越脊,来到屋中,大家休养精神。

  至天光大亮,三爷早早起来,穿好了衣服,由后墙出去。等到店家开了门啦,遂来到柜房,叫道:“掌柜的,昨天有一伙计卖红货的住在贵处啦。劳您驾,您给回一声,就说有姓黄的来找,我们是在一处作买卖的,昨天他们将我落在后头啦。”店家答应一声,转身来到里面一说,侯爷这才出去将三爷迎进店去。列位,这是为的遮掩众人的眼目。昨天住的是十一位,今天出去十二位,岂不叫店家生疑吗?且说大众俱都梳洗吃茶已毕,金头虎叫道:“店家,有什么好吃的?你给我们开两桌,愈好吃愈好,我请客不怕多花钱。”

  众英雄早饭已毕,开发了饭钱店钱,仍是两位保镖,十个卖红货的打扮,侯爷在前,三太在后,一路无事。这日大家来到了台湾省城北下关,在茶饭铺喝茶吃饭,侯爷说道:“我前次来过两次,进台湾省城,有护城兵把守,必须验了货才能放咱们过去。要是进城,人家一验货,咱们没有货,那可怎么办呢?”金头虎说道:“没有货让他赔咱们。”侯爷说:“这不是胡搅的事。”金头虎说道:“老美,你这就没有主意啦?咱们不会不走城门吗?咱们今天先在城外游玩一天,等到夜晚的时候,咱们爬城进去。”侯爷说道:“还有护城河呢。”金头虎说道:“高恒会水,你我会水,咱们将他们背过护城河去,还不行吗?”天至掌灯时候,十二位顺北门外堤坡向西走去,将衣服及红货匣子打成了两个包儿,十二位英雄就在堤坡换了水衣水靠。高恒先下水试探深浅,约有二十余丈的护城河,当中有五六丈深。高恒先凫到城根,一看城根是三合土砸的,岸上垂杨柳非常好看。高恒复又转身回来,将此水深浅说与大家听了。于是高恒、侯爷、金头虎,每人背三位,这才将众人背过护城河。

  来到城墙根,黄三太先用飞抓搭住城墙倒把砖,顺着绒绳上了城墙。伏在墙顶,向里一看,黄三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抹身下了城墙,对着众人说道:“咱们这趟台湾白来啦。”众人忙问道:“怎么白来了呢?”三爷说道:“城内的护城兵帐棚,全是十丈来远一个,帐棚上高挂号灯,号灯上写着号头。咱们上墙这儿,正是三百八十三号,再向两旁观看,三百八十四号,三百八十二号。咱们如何下得去呢?岂不是白来一趟吗?”金头虎说道:“怎么着,白来一趟?千山万水,我这两条罗圈腿,可实在不容易。咱们十二人之中,谁有主意谁可快说出来,谁要不说,我可要骂街啦。”杨香五说道:“你骂谁呀?”金头虎说道:“我骂你。”杨香五说道:“你为什么骂我呢?”金头虎说道:“你有主意不办去,我就要骂你呀。”杨香五说道:“我有什么主意?”金头虎说道:“你身体灵便,你有损阴丧德的薰香盒子。一个帐棚里也就是有六七个人,你用薰香盒子,将三百八十三号的帐棚里头兵先薰过去,然后我们就打三百八十三号的帐棚后就下去啦。”杨香五一听,金头虎比谁都伶俐,比谁都想得到。杨香五对侯爷、黄爷等说道:“贾贤弟说的甚是,要说用薰香盒子,我连着薰倒十个帐棚的兵,都用不了多大的工夫。就是我先爬过城墙去,先将那三百八十三号的兵薰过去,然后我一拍掌,你们就下城墙。咱们进城,易如反掌。”侯爷、黄爷众人等点头称是。杨香五遂用飞抓抓住城墙倒把砖,上了城墙。众人随后也俱都用飞抓,抓住倒把砖,上了墙顶,摘下飞抓,趴伏在墙顶之上。杨香五先爬到女儿墙,用飞抓抓住倒把砖,脸朝外,足后跟蹬着墙,下得墙来,一抖绒绳,摘下了飞抓,装入兜囊,悄悄地来到三百八十三号帐棚一看,里面有四位护城兵,正在里面斗纸牌呢。又听那一位老者说:“兄弟,你别看热闹啦,你还不去接口号去?”就听那看热闹的弟兄答道:“老兄,你放心斗牌吧。我刚接得口号来,再斗一个时辰都不要紧。”那老者此时已经将牌抓起来啦,那看热闹的兵在旁说道:“老哥这把牌真好。”那老者说道:“今晚一把也没和,好什么?还是和不了。”说着话,忽然喊了一声:“什么气味?”手中牌立刻就掉在地上啦。旁边那位刚要说你怎么把牌掉啦?话还没说出来,咕咚一声栽倒啦。那三位斗牌的也都东倒西歪,不知人事了。列位,小毛遂杨香五下得城来,一看里面有人斗牌,自己遂闻上解药,薰香盒子装好了薰香,将仙鹤嘴向外一抽,遂由帐棚后面将仙鹤嘴插入帐棚,一抽仙鹤尾巴,两翅膀一扇,那薰香就进去啦。杨香五一看,里面众人俱都东倒西歪啦,遂来在城根下,对着城上慢慢拍掌。城上众弟兄听得城下掌声,众人遂由三百八十三号帐棚后面,在墙上挂好了飞抓,顺着绒绳而下。下得城来一抖飞抓,摘将下来,俱都装在兜囊之内。侯爷乃是熟路,于是侯爷在前,众人在后,向正南走去。走出有二里之遥,前面黑暗暗一片树林,侯爷对大众说道:“前面树林可以藏身。此处离王府一里多地,咱们先在树林之内隐藏吧,现此时天光尚早。那王府不比别处,里面能人甚多,那王子张奇善上山擒猛虎,入海捉蛟龙,手执一把宝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咱们大家必须夜静更深方可前去。”黄三太等大众闻听,点头称是,众人遂来到树林之内。

  且说金头虎昨日在桃杏林得了不少金银,将兜囊俱都装满,还用手巾包了一个包儿,掖在腰间,白天这一天的工夫,将贾明给追得浑身是汗。此时来到树林之内,听说就要探王府啦,傻小子说道:“黄三哥,我身上这些银子太重啦,怎么办呢?”黄三太说道:“贾贤弟,那淫贼的金银乃是不义之财,应当将此钱施散了就完啦,那能要这不义之财呢?”傻小子闻听此言,遂将母狗眼一翻,说道:“给别人可不行,我还没爱完呢。”黄三太说道:“你可以将银子藏起来。如不然到了王府,府墙高大,院子极深,你身上带着那些东西,岂不耽误事吗?”金头虎说道:“对啦,我将这银子藏在树林之内,完事我再来取。”语毕,遂往树林深处走去,并对杨香五说道:“杨香五,你要偷着看我埋银子,我可跟你滚滚。”杨香五说道:“你白给我,我都不要。”金头虎哈吧着罗圈腿来到树林深处。一看那面还有芦苇,往里走着地皮已经软啦,再要往前走,可就禁不住人啦。金头虎遂拔下一字镔铁杵,刨了一个坑,将银子埋好,口中还自言自语道:“真是好东西,无论干什么,没他办不了事。”他将银子埋完了,又用杵将泥一平,扯过来两缕苇子,系了一个扣儿,为的是回来好找。作完了记号,遂走出了苇塘,叫道:“杨香五,你猜我藏在哪儿啦?”杨香五说道:“我管你藏在哪儿呢。”金头虎说道:“我扔在水里啦。这回可轻点啦,白天没将我累死,出了一天汗哪。”

  众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到了二更来天,侯爷道:“天色已到时候啦,咱们起身吧。”大众站起身形,就要奔王府。杨香五道:“黄三哥且慢。你们大家都没吃过贾明苦子,我可上过他的当。他不论在什么地方,要是不对他心意,他就乱喊乱闹。等到叫人家知道啦,他先跑啦,他就不管别人啦。”金头虎说道:“我这回不言语,你们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净听你们的,还不行吗?”三太说道:“贾贤弟,进了王府千万不许大呼小叫。王府不比别处,如果闹出事来,关系非常重大。况且咱们就是十二位,若是叫人家拿了,连救应都没有。”金头虎说道:“我决不惹乱子,黄三哥你就放心吧。”众人这才奔王府而来。来到府墙东面,众人举目一看,府墙甚高,不似城墙一般,也没有倒把砖,用飞抓搭住里面墙,脚尖点墙,两只手捋着绒绳而上。众人俱都上了府墙,一看里边,楼台殿阁,金碧交辉。金头虎说道:“这是庙啊?”黄爷说道:“这乃是王府银安殿。”侯爷说道:“当今万岁驾座金銮殿,王子驾座银安殿。”十二位英雄蹿房越脊,来到银安殿南配殿上,伸手一摸,那瓦七寸宽,一尺四寸长。正恰巧王子张奇善夜升银安殿,两廊下俱都是杏黄纱灯。十二名王官,身带绿皮鞘红毛铜宝刀;十二名俱是古铜色跨马服。再一看东廊下有二三十位,俱都是文质彬彬,身穿便服打扮,手拿团扇,看光景乃是台湾省的文官;西廊下俱都武士打扮,三十余位,胖者杀气,瘦的俏皮,年老的精神百倍,俱都是赳赳武夫,有千人之敌。再看张奇善面向南而坐,他前头这张桌子名叫闹龙案。三面围桌,左右围桌,上绣龙出水,凤离窝,团花朵朵;正当中围桌上绣着五爪金龙,下绣海水江牙。古铜色的大氅,腰系黄龙丝带,胁下配着一只金背劈水电光宝刀,黄白的脸面,颔下半尺余黑髯飘洒。这十二位英雄身人王府银安殿,好似打在了天罗网内,再想出离王府,势比登天还难。

  再说王子张奇善身背后站着二人,左边一人背后背着银锏,右边一人九梁道巾,身穿八卦仙衣,腰系火红丝绦,背后背定宝剑一口。一位招讨大帅二千岁石朗,一位是台湾省的大谋士王道修。此时银安殿上鸦雀无声,只见张奇善忽然站起身形,回头叫道:“石贤弟!”二千岁控背躬身道:“王驾千岁,有何吩咐?”张奇善道:“贤弟,此次上大清国去,可称得起顺利。要是别位去,总得一个多月,兄弟你怎么廿多天就回来啦?”二千岁答道:“臣将差事装在车内,臣扮作保镖之人,假作了几杆镖旗。臣乘座骑,赶车的俱都是臣当差之人。晓夜兼程,所有保护犯人的差官,俱都马步全军内挑选的,每日能行二三百里。陆行骑马,水路坐船,昼夜不停,是以甚速。到了大清国地界,因有镖旗,无人阻拦,差事物件俱都送到十三省总镖局,将三宝与飞天鼠秦尤以及轿车,都送与胜英了。胜老镖头千恩万谢,对臣说道:‘这场官司完了,亲身到台湾面谢,此生不忘大恩大德。’”张奇善闻听,捋髯一笑:“哈哈哈!这位胜老达官便宜了。”列位,王子张奇善与文武官员说话是低声的,不能大声喊嚷。说到送秦尤至大清国,交与了胜英,哈哈哈一笑,说话可就洪亮了。金头虎贾明遂对大家说道:“你们全都听见没有?他骂胜三大伯呢,他说胜三大伯好占便宜。我下去抽他两个大嘴巴子,将他赶走了,我也作几天皇上吧。”黄三太一听,赶紧摆手说道:“贾贤弟,千万不要造次。这乃是王府,能人甚多。滴汗如雨,哈气如云。你要是下去,就休想逃走。不但一人被获遭擒,连我们大家也得被获。”杨香五说道:“你看看你的德行,你也要作皇上?”金头虎说道:“我说着玩呢,我上你们身后头藏着去,我哪儿也不去。”语毕,遂走至大家身后。此时大家正在南配殿上趴伏着,窃听正殿内王子张奇善说话,金头虎由众人身后暗暗的可就下了配殿啦。因为配殿距离正殿甚远,说话听不真切,金头虎要上正殿上去窃听去,遂下了南配殿,来到正殿后。一看大殿太高,上不去,金头虎着急骂道:“小子们盖这么高的房子,我也上不去。”金头虎骂着街,在殿后来回走。抬头一看,只见前边有一个梯子,金头虎用手一摸,那梯子还用布裹着呢,金头虎自言自语道:“旧磨了我的衣服,还包着布呢。”原来王府中办喜事,高搭彩棚,用杉槁绑的梯子,办完了喜事,将彩棚拆啦,那梯子还没拆呢,单单叫金头虎遇上啦。他这才顺着梯子,可就爬上大殿去啦。到了大殿之上,金头虎向下一看,更看不见里面啦,听话也听不着啦。因为大殿前出廊,后出厦,往殿内看,那能看得着呢?金头虎心中说道:“杨香五小子,常用两脚挂着屋檐,身体探下去,向屋内观看,我也跟他学,要是平常的瓦,可挂不住我,这穷房子的瓦真厚,准能挂得住我。”金头虎思索至此,遂走到瓦檐,慢慢将身子先顺下一半来,然后松了手,双足一着瓦,金头虎这个乐子可大啦,就听得噗咚一声,金头虎掉在大殿前边。金头虎由正殿上掉下来,用两手摸着屁股,喊道:“小子们盖这么高的房,将爷爷屁股给摔啦!”众兄弟在南配殿上看得真切,黄三太说道:“可了不得啦,贾贤弟怎么跑到大殿前边去啦?嘴里还骂街呢。连咱们十一个人,一个也跑不了。可有一宗,咱们十二个人可是一同来的,又不是奉恩师之命,然后咱们完全回去了,就将他留在台湾,咱们怎么去见恩师?要走你们走吧,我与贾贤弟祸福共之,我决不能走。”杨香五说道:“您若是不走,我们十个人谁肯抛下您与贾明呢?我们谁也不能走啦。”

  且说金头虎掉在殿前大声喊叫,银安殿上文武官员俱都毛骨竦然。但是张奇善不吩咐拿人,谁也不敢动手。武的俱各压刀,可不敢出来拿人。张奇善听得外边有人喊叫,遂单手一拍龙案,一个箭步由殿上纵到外边,伸手压刀,咯吧一声,绷簧响亮,借着纱灯观看,明亮耀眼,犹如电光一般。王子张奇善来到金头虎面前,一看金头虎的长相,张奇善将刀还鞘,哈哈哈大笑,心中说道:“就凭你这样长相,也敢黑夜之间进了王府。”遂对金头虎问道:“什么人在王府扰闹?”金头虎一看张奇善由打殿内往外纵的时候,说道:“好小子,还会飞呢?我是拿贼的。”张奇善一听,不由怒从心头起,说道:“真有你的,上我王府拿贼来啦?”说着话,上边用拳一晃,底下一脚奔金头虎踢去。您道,金头虎专以力气敌人,见张奇善的脚到啦,遂喊道:“好小子,上边虚晃,底下真踢。”不但不躲,用大肚子奔脚迎去啦。要是平常人,贾明可以用肚子将人家碰个筋斗,那张奇善上山擒猛虎,下海捉蛟龙,武技超群,真有万夫不当之勇,金头虎哪里是张奇善的敌手?这一脚正踢在贾明肚子上,贾明一退两退,噗咚闹了一个大屁股墩子,坐在了尘埃。口中喊道:“好小子,大力神哪?”方要爬起来,张奇善一伸手,将冲天杵抓住。金头虎一晃悠脑袋,没晃悠出去,喊道:“真有力气呀!”张奇善往前一拉,将金头虎拉了一个狗吃屎,一抬腿将金头虎腰眼踩往,叫道:“王官们捆上他。”这王官们听得王子张奇善吩咐,这才出殿用绳捆傻小子,此时张奇善还踩着他呢。金头虎自己将胳膊向后一背,说道:“不用踩着,给你们捆。”王官将金头虎胳膊捆上,又要捆腿,张奇善说道:“不用捆他的腿,他乃是无能之辈。将他推到殿上去。”众王官将金头虎推到了殿内,立时张奇善入座。众王官喝道:“跪下。”金头虎说道:“大清国之人,那能在台湾给人家跪着?那个多丢人哪。”张奇善坐在上面问道:“你来到台湾拿贼,你有公文吗?”

  金头虎说道:“我没有公文。”张奇善又问道:“我看你这样不像官人哪,你是干什么的?”金头虎说道:“咱是保镖的,咱不是官人啊。”张奇善问道:“镖行我有一位朋友,你可知道?”贾明说道:“镖行有名的,没有咱们不知道的。你说吧。”王子张奇善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想当初孤曾与此人共席谈话。那时节我还没占守台湾呢。”贾明说道:“你说吧。”张奇善说道:“此人姓胜名英,字子川,乃十三省总镖头是也。”贾明闻听,将母狗眼一转,心中暗想:他与我三大伯是朋友,弟兄相称。我若是说是我三大伯的徒侄,他就占了我的大辈啦。想至此处,对张奇善说道:“那还不知道吗?胜英那是咱磕头弟兄。”张奇善一听,遂吩咐道:“速将绑绳解开。”王官等一听,此人说与神镖将胜爷是磕头弟兄,武的用袍袖遮着脸暗笑,文的用团扇遮脸好乐。又听王子张奇善命与解开绑绳,遂过来两名王官给贾明解绳。金头虎说道:“劳驾劳驾,解开吧。”王官这才将绑绳解开。张奇善又命王官:“给金头虎搬个座来。”那王官遂给金头虎搬过来一个座,放在龙案前边,金头虎并不客气,遂一屁股坐下,两旁文武官员莫不暗笑。又听张奇善问道:“你贵姓啊?”金头虎说道:“咱是粗人,不会转文,我姓上。”张奇善又问道:“台甫呢?”金头虎说道:“你又转文,没告诉你咱是粗人吗?咱没有名号,小名叫三辈。”张奇善说道:“上……”说至此处,可就不向下说呢,遂改口说道:“原来是上镖头。阁下来到敝省有何公干呢?是胜老达官派你来的,还是大清国官面派你来的呢?”金头虎说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张奇善说道:“上镖头有何事相商?请当面言讲吧。”金头虎说道:“你先站起来,你将胳膊背在背后去,先将你捆上。”张奇善说道:“捆上孤家有何用呢?”金头虎说道:“将你捆好,我将你扛着走,扛到大清国,我进北京城,找我们皇上去,将你交到我们皇上手内,皇上必得给我一个官做。那时节咱们就抖起来啦。”张奇善一听,气得颜色更变,浑身立抖:“孤家台湾水旱二千余里,雄兵二十余万,战将几百员,孤家自缚叫你扛去?你看看你扛得去吗?你一句人话不说,你怎么来的台湾?你怎么过的关津渡口?”金头虎说道:“傻小子,你打算就是我一个人哪?你看看南配殿上,还有十一个人呢。”张奇善抬头一看,果然南配殿有十数人。张奇善大怒,心中暗道:“胜英啊,胜英啊,我待你情高义重,将秦尤捉住,将国宝诓到我的手中,俱都给你送到十三省总镖局。恐其路上有失,特派我之大帅石朗护送,连轿车都送给你啦,你不知恩报德,你反倒派人扰闹我的王府!你好没有天良,称得什么侠义?”王子张奇善思索至此,甩大氅,用手压宝刀。这一压刀,张奇善“啊哟”一声,叫道:“不好!石贤弟,我的宝刀没有啦。”张奇善颜色更变,必中暗想:他们镖行的人,南配殿上尚有十一个人,这一定是老胜英遣人卧底探台湾。那老胜英与官面有联络,必是大清国命他设法扰我的台湾。我待老胜英恩高义重,他不想报德,还与我为仇作对。我明白啦,三国时水淹下邳,吕布被擒,先盗画杆戟,后盗赤兔马。这是先将我宝刀盗去,动手时我没有家伙,他们好将我擒获。我若叫你镖行之人走了一个,我就不是台湾王子张奇善啦。我豁出我台湾省十万大兵,战将百员,我非得与老胜英弄个你死我活不可。张奇善思索至此,钢牙紧咬,一拍龙案纵出殿外,举目向南配殿上一看,果然上边有十余位英雄。张奇善这才叫道:“镖行之人,若是有名有姓的人,请下来与孤家动手。如不然,待孤家纵上殿去,一脚一个踢下殿来,我叫你们这群毛孩子插翅也难飞出王府!”列位,黄三太乃是性暴如烈火之人,如何听得下去张奇善破口大骂呢?一时怒从心头起,气向胆边生,就要纵下殿去,要与张奇善在王府内较量输赢。

  张奇善为何痛恨镖行这样深呢?皆因为秦尤行刺钦差未成,被老美拿住,他苦苦哀求老美,老美将他放了之后,他就星夜奔台湾进三宝,以求安身之处。那秦尤来到台湾境内,见了水陆关口的官人,那官人一盘问他,他遂说道:“我是中华国的小民,特来贵省求见王爷献宝,并有机密的大事。”官人遂将他带到了王府,见了王官,述说了秦尤的来历,那王官遂禀报王子张奇善,说道:“现有大清国小民飞天鼠秦尤,拜见王爷千岁,有国宝奉献,并有机密的大事。”王子张奇善闻听,遂与大帅石朗商议道:“现有大清国小民飞天鼠秦尤来见孤家,言说有机密大事,并有国宝奉献。”大帅石朗说道:“这飞天鼠三字,就不是良善之辈。飞鼠盗仓粮,必不是好人,王爷别在会贤厅见他,王爷在待宾厅见他,臣在内室听他说些什么,然后再定夺收与不收之策。”王爷闻听点头称是,遂传与王官,王爷在待宾厅内候见。王官遂来至府门,叫道:“秦义士,王爷在待宾厅内候见,请秦义士就此进内面见王爷。”秦尤闻听,心中甚喜,遂跟随王官来至待宾厅。见了王爷,跪倒身躯行礼,口中说道:“久闻王爷大开招贤之门,招贤纳士,四野豪杰,莫不归顺王爷,小民秦尤现有三宝奉上。”语毕,遂由腰间解下蓝布包裹,用手打开,取出黄布包裹,说道:“此乃康熙万岁九龙杯、九龙盏,正宫国母珍珠汗衫。小民夜入宫内,由多宝阁将此宝盗出,愿将此宝献与王爷,小民只求安身之处足矣。”语毕,将黄包裹递与王官,王官接过,双手递与张奇善。张奇善一看,真是光华夺目,甚为喜悦,方要将宝收下,就听密室当中有人痰嗽,出来一位王官说道:“有请王爷。”王爷站起身形,遂叫道:“秦义士且候片时。”王子张奇善遂来至密室,见了石朗大帅。石朗大帅对张奇善说道:“适才臣见王爷甚爱此宝,莫非欲将此宝收留,与那献宝之人官职吗?”张奇善说道:此宝价值连城,真乃世间罕有之物,孤家甚为爱惜。

  孤家拟将此宝收下,给那进宝之人小小的官职,元帅以为如何呢?“石朗答道:那贼人既然是由多宝阁盗出此物,必然有原因,决不是无故前去盗宝。王爷问明他盗宝的来历,倘若其中别有原因,那康熙皇帝乃是马上之君,倘若知道盗宝之人落在台湾,必然动起交涉,那时咱若是护庇盗宝之人,必然动起干戈。台湾兵精粮足,国家澄平,为一个盗宝的贼人动起干戈,黎民涂炭,臣窃以为不可,未知王爷以为如何?”王子说道:依元帅之意应当如何呢?“石朗大帅道:王爷将他稳住了,将三宝诓到手中,然后问他为什么盗国宝?他若是说出盗国宝的来历,王爷就说他目无国法,台湾与中华素常亲善,必将他送回中华。他若动手,就将他拿了,打入轿车,连同国宝送往大清国,以表两国之好。”王子张奇善点头称是,遂由密室出来。此时国宝在桌案之上,王子张奇善遂交与王官道:将此宝拿到密室,收藏起来。“那王官将国宝拿走,张奇善遂对秦尤说道:秦义士盗取国宝,其中别有原因,还是专为送与孤家呢?”秦尤闻听,得意洋洋的就把如何陷害胜英,如何刺杀钦差,如何被人拿住,大清国无有容身之处,故此来到台湾献宝,愿效力王爷驾下,永远不回大清国。张奇善听毕,在上面冷笑两声,遂叫道:秦义士,你太目无国法了!用心陷害好人,无父无君,孤家岂能容留?没有别的,我也不在台湾治你的罪,我将你送到大清国,国宝交与胜英原案。“秦尤在下面一听,当时就是一怔,遂说道:秦某前来献宝。王爷收则收下,不收则将宝交还,秦某再逃向别处避难。”张奇善在上面哈哈一笑,说道:秦尤你是走不了啦。“秦尤闻听,不由得心中大怒,遂由包袱内取出匕首尖刀。众王官不敢动手,那秦尤亮出匕首,直奔王爷,纵身一直向王爷面门刺去。王爷一伸虎腕,将秦尤右手捋住,一抬腿将秦尤踢了一个筋斗,吩咐王官:将秦尤捆了。”王官动手将秦尤捆好,遂交到地面官,将刑具带好收监。张奇善复又来到密室,与石朗说道:谁去大清国护送秦尤与国宝呢?石朗答道:臣愿往大清国走一遭。于是暗暗将秦尤装在轿车内,石朗扮作镖行模样,星夜送往大清国,交与十三省总镖局,连轿车都送与胜爷。原来此事小弟兄完全不知道。他们由打侯家集来的,今天夜探王府,贾明被擒,贾明招出南配殿上尚有十一位呢,王子张奇善一想:这一定是胜英老儿探台湾,要夺取台湾。想罢,然后站起身形,一摸宝刀,那宝刀又没有啦。所以张奇善更恼怒啦,一拍龙案纵出正殿,向房上一招呼,黄三太遂由南配殿上跃下,来到院中与王爷动手。

  三太自己报了名姓,大声叫道:“张奇善,你乃一省之主,为何口出不逊?大清国那有无名少姓之人?”王爷问道:“胜英是你什么人?”黄三太答道:“胜英是我之恩师。”张奇善说道:“原来是晚生下辈。”黄三太说道:“好说晚生下辈。”三太说着话,抡刀就要动手。张奇善说道:“你不用动家伙,你就束手就擒吧,王爷若是跟你走上三个回合,就将台湾王让给你啦。”黄三太亮刀向前进步,用了半个裹花,劈头盖顶,对着张奇善就是一刀。张奇善一下腰,向里一跟步,将三爷手腕捋住,虎头战靴,一脚将三爷踢了一个筋斗,只听当啷啷一声,单刀出手。张奇善叫道:“王官们,捆!”王官过来,将黄三太倒剪二臂绑好,将刀仍然给三太还于鞘内,二位王官架着,将黄三太推到二道银安殿。那二道银安殿大柁上有铁环子,铁环子上拴着绳子,将黄三太倒剪二臂拴在绳上,两足踏地,将胳膊可给吊起来啦。金头虎在头道银安殿上看得明白,叫道:“我的姥姥,并不是我不成,原来黄三太也不行。”金头虎语毕,遂向东面上文官那边退去,又叫道:“杨香五,你们十几个人都不管我,难道你们还不管黄三哥吗?”杨香五一飘身,由南配殿上纵下身躯,犹如一个团儿一般,就到了地下啦。张奇善一看,身体矬小,歪带透风巾,人不压众,貌不惊人。只听杨香五喊道:“呔!张奇善,你贤愚不分,将我黄三哥拿住,意欲何为?现有小毛遂杨香五在此。”说罢,亮出匕首刀,纵起身形,照心就刺。张奇善赤手空拳,以拳脚接架相迎,杨香五匕首刀递不进去,一看张奇善果然艺业精奇,虚晃一刀,纵出圈外,就要逃走。张奇善在后面一跟步,扬手一掌,对杨香五头上打去,这一掌将马尾透风巾打掉,杨香五头一晕,张奇善底下一脚,将杨香五踢一个筋斗,叫道:“王官们捆!”照样将杨香五推到二道银安殿,吊在三太一处。第三位张茂龙一声呐喊,纵下南配殿,口中叫道:“张奇善!你好不知自爱,你将我两位师兄俱都拿下。现有凤凰张七张茂龙在此。”张奇善一看,真是俊俏人物,眉清目秀,桃花脸雪白粉嫩,张奇善心中甚为爱惜。张茂龙练子锤往上一递,张奇善将身一闪,让过练子锤,张茂龙方要往回收练子锤,早被张奇善将锤练捋住,往前一带练子锤,那张茂龙像小鸡儿一般,趴伏在地,张奇善恐怕摔了张茂龙脸,赶紧将双练锤向上一提。张茂龙的手一扶地,方要起来,张奇善向张茂龙腰间用脚一点,张茂龙复又趴伏在地。王官过来捆了,仍然推到二道银安殿,将链子锤给缠在腰间。此时红旗李煜一见张茂龙被擒遭获,不由得一声呐喊,纵下南配殿叫道:“张奇善你为何连拿我三位师兄?”说着话练子枪抖起,直奔张奇善面门点去。三四个照面,被张奇善一脚踢倒,王官捆了,推到二道银安殿去了。金头虎大声喊叫:“秃老美!就是你的能为大,你还在上头忍着吗?你手中的练子枪无敌天下,这回你试试吧!”侯爷一听,一飘身纵下南配殿:“张奇善休要逞能!今有千里独行侠侯华璧在此。”张奇善一看,就是一愣:此人脑皮铮亮,手使九节练子双枪,穿一身绸子裤褂,精神百倍。侯爷的练子枪吞吐撒放,泼风八打,与张奇善战了有十几个回合,被张奇善将九节练子枪捋住,一脚踢去,侯爷练子枪松手,也被王官拿住,仍将练子枪缠在腰间,推入二道银安殿去了。金头虎又喊道:“师兄欧阳德,你还不下来吗?”欧阳德跳下南配殿,亮出钢刀,口中叫道:“唔呀,臭豆腐!你连拿了我五六个朋友,今有欧阳德在这旮旯里。”说着话,与张奇善动手,未走几个回合,被张奇善一脚将刀踢飞。欧阳德转身要跑,背后一脚踢了一个筋斗,王官过来捆了,推入二道银安殿去了。最后高恒下来动手,三五个照面,也被拿住。十一位英雄俱都被获遭擒。

  金头虎在头道银安殿一看不好,自己说道:“我得逃走。”他这才一纵身形,上了东配殿。原来王爷如不吩咐,没有人追赶。石朗甩大氅就追,王子张奇善叫道:“石贤弟你要如何?”石朗说道:“臣要捉拿此贼。”张奇善说道:“十二个被孤家捉住十一个,你要再将他拿住,谁给大清国送信去?”石朗说道:“王爷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傻东西连一句人话都不曾说,台湾省关津渡口,他岂能过得去呢?今天不送到王驾面前,明天准能将他送到王驾面前。”张奇善一听,连连称是,遂吩咐道:石贤弟赶紧派人乘骑快马,与关津渡口传谕,凡见此人者,不准拦阻。并将此人相貌晓谕把关之人,如有拦阻者,按军法治罪。“石元帅这才派了四名王官,到处送信,不准拦阻贾明出关。贾明由打台湾省横行无忌,平平安安出了台湾。不表石元帅派人晓谕地面关津渡口,且说张奇善叫道:石元帅,你说胜英侠肝义胆,仗义交友,你每年去大清国一次,你都是夸奖胜英的为人。现在你将秦尤与三宝都送给胜英,这是多大的情面?胜英不但不以朋友相交,反派人前来卧底,暗探台湾,与孤家为仇作对。”石朗元帅遂对张奇善说道:王驾千岁,臣往大清国送秦尤与三宝,在镖局子之内,一百多位相见,并未见着这十二位的面。想必这十二位不是镖局之人,也未可知。或者果然是镖局之人,他们来时尚不知道臣将秦尤与国宝交还胜英。现在这些人俱都被擒,王爷何不招来盘问?“王爷怒气冲冲道:将那第一名黄三太,第二名杨香五,第三名张茂龙,第四名李煜,先将他们四名带上来。不许推推拥拥,看不起人。”王官下去来到二道银安殿,抬头观看十一名被获之人,踪影皆无。王官慌忙走至王子张奇善驾前,叫道:王驾千岁,大事不好!“王爷忙问道:何事?”王官说道:那被获之人踪影不见,梁上绳子俱被割断。王驾闻听,不觉愕然,叫道:石贤弟,咱们台湾省必有重要之人与大清国镖行之人勾串,要谋夺孤家的台湾省。

  如其不然,外来的人决没这样快,几句话的工夫,竟将十-个人救走。“王爷说着话,一拍龙案,眼前喝水的茶杯,竟踪影不见。原来王子张奇有一个心爱的茶杯,乃是白玉的,里面刻着两条翡翠的龙,倒下水时,那龙在里面犹如活的一般,是以王爷时刻不离,最为珍爱。王爷这一拍龙案,向龙案上一看,那茶杯竟不翼而飞。王爷遂对石元帅说道:孤家的玉杯何在?怎么一时没有了?石贤弟,你们在我身旁,时刻未离,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石元帅答道:适才王爷擒贼,臣等随在驾后拿贼,是以臣等不知失杯之故。“王爷闻听,长叹一声道:宝刀在孤家身上带着丢了,尚且不知,何况桌上之物?石贤弟呀,留神孤家项上的人头。”君臣正在谈话之际,就见龙案向上悬起来了,张奇善心中明白,盗刀之人未走,君臣正在一怔神之际,就看龙案围桌帘哗啦翻起,由打龙案底黑糊糊一物,平身纵出,这一纵就纵到了殿外,又一纵上了南配殿外。张奇善看得真切,一拍龙案,跟踪纵到殿外,一看此人纵上南配殿而去。张奇善遂大声喊道:盗刀之人哪里逃走?想要离开王府万万不能。“说着话,纵上南配殿。只见前面那人手提着衣襟,将脸遮住,也看不真切所穿的衣服是皮的还是棉的,看着毛儿烘烘。张奇善方上了南配殿,那人已经到了三层大殿;张奇善跟着上了三层大殿,那人又跳到尘埃,张奇善方跟到地下,那人又纵在四层大殿上去了,站在大殿殿脊之上,仍然用衣襟遮着脸面。张奇善穿的是厚底虎头战靴,方纵到大殿之上,脚刚踏殿,就见那人向后一翻身,只听得叽哒咯哒一阵响声,张奇善跟到前厦一看,此人踪影不见。张奇善站在四层大殿之上,不由得呆呆发怔,心中暗想:此人太快啦,孤家眼看着他奔前厦滚下来啦,怎么追到跟前竟追丢了呢?思索至此,遂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回到了银安殿。见了石元帅说道:贼人被孤家追丢了。”石元帅问道:怎样追丢了贼人?“王爷遂将四层殿上追丢了贼人的情形,向石朗说了一遍。石元帅说道:王爷上了贼人的当啦。那大殿乃是前出廊檐后出厦,贼人滚到檐前,将身形绷在廊底下椽上啦。”王爷闻听,恍然大悟,遂叫道:众王官们赶紧提着灯笼,去到四层殿廊檐下捉拿贼人。“比及众王官来至四层殿一看,哪里还有个人影儿呢?且说张奇善当时在银安殿上对石元帅说道:明日贤弟传令,派七员大将,带领马步三军,先查城内,后查四乡村庄,如有收留黄三太等十一人者,按叛反治罪,灭门九族。”石元帅说了一声:遵令。第二日发下人马大队,台湾省被十二位英雄闹得天翻地动,暂且不提。

  单说金头虎贾明,由王府奔命逃出,正在更深夜静,也辨不出东西南北,金头虎遂奔一条南胡同走去。方进了南胡同,就见前面查夜的官兵提着灯笼迎面走来。金头虎一看,心中说道:“不好不好,要干。前面官兵要看见我,我就逃不了啦。佛祖保佑我回大清国,给佛祖烧香上供。”列位,金头虎看见官兵啦,官兵其实也看见金头虎啦。那查夜的军官向胡同里一看,就看见金头虎冲天杵啦,那军官遂对兵士说道:“前面这人就是王爷方才传令放行的那个人,你们看看是冲天杵不是?”众官兵一看,果然是梳冲天杵小辫的矮子,那官军遂带队奔别的巷口去了。金头虎一看,查夜的不进胡同啦,金头虎自言自语道:“还是我贾明造化大,祖上德行也大,官军没有看见我,他们奔别的胡同去啦。”金头虎看官军去远,遂爬起来出了胡同北口,又向东南走去。方才穿过了两个胡同,只见前面又来了一队查夜官。金头虎赶紧伏在地下,心中祝念佛祖保佑,千万别叫官军看见我。其实官军早看见他啦,这队查夜也奔别处去啦。金头虎又起得身来,绕着弯又跑,一气儿跑到了城门。金头虎一看城门那儿正有官军演操呢,金头虎说道:“这回可坏啦,官军在此处正堵着门口演操,我可怎么过去呢?”金头虎可为了难啦,也不敢往前走啦。正在此时,那名军官可就看见金头虎啦,那名军官一看金头虎的长相,正是王爷传令放行,不准阻拦的那个梳冲天杵小辫的。那名军官心中暗道:“这小子伏在地下,还以为我没看见他呢。要不是王爷有令,你飞也飞不出城去。”那军官看他伏地地下,连动也不敢动,不由得心中暗笑,遂将军队向城门两旁退去,闪开了有半里远。金头虎一看,可欢喜啦,自己暗道:“这真是佛祖灵验,将他们的眼都给蒙上啦,我这么大一个人,全都看不见啦,他反将军队调开城门半里地远。”金头虎满心欢喜,爬起身来,直奔城门走去,走到离着城门不远,金头虎可不敢走城门,城门也没开呢,金头虎顺着马道爬上城去,爬到城顶上用飞抓抓住倒把砖,顺着绒绳下来。此时天色也就要亮啦,金头虎也看不出东西南北来,也不知出的是哪个门,来到护城河,方要换水衣水靠,自己又说道:“别换衣服啦,一会儿时候天亮啦,再叫人家拿住有多冤哪,好容易逃出了城,这就算到了大清国啦。”金头虎也没换衣裳,双手一分水,下了水内,破风踏浪凫到岸上,将靴子脱下来,拧了拧水,将身上衣服抖了抖,拚命的就逃下去啦。金头虎跑了半天,天光也亮啦,只见太阳由南边出来啦,金头虎一看太阳,可辨出方向来啦,原来金头虎出的是南门,直奔南方跑下去啦。台湾的道路又不好走,金头虎一奔南方跑去的时候,净走的是深山,树木交杂,极其不好走,金头虎一看走得不对,原来愈走离着大清国愈远啦,遂自己骂道:“混蛋!”自己一生气,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复又说道:“临危过河的时候,你要求佛祖保佑,领着奔大清国走,管保不能走错啦。这一下子白跑了好几百里地,有多冤哪。”贾明坐在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用手一摸兜囊,金头虎遂说道:“哎呀,可坏啦!连王母娘娘的银子和我自己的银子,全都埋在草塘子里面啦,连一文都没有。大清国离此处还远着呢,我拿什么吃饭住店?此时天光也亮啦,要是黑夜,先找一个财主偷点银子吃饭。这可怎么办呢?唉,发愁也是不行,我先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再说。”

  金头虎遂辨别了方向,向北方绕着走下去了。方走出深山来,就见前面黑暗暗的一片树林,金头虎心中欢喜,说道:“这可好啦,我先奔这片树林子去,过了树林子,必有人家。”前面这片树林子乃是平地,不是山道啦,金头虎直奔树林子而来。来至树林北面一看,原来有一片庄院。金头虎直奔了庄村,进了庄村一看,有一家座东向南大瓦房,如一片清水一般。金头虎走至门前,一看有一副对联,是红地黑字,刻好了的对子挂在门上的。上联都写的是什么呢?金头虎不认识。下联倒认得两个字:“南北”。横额四个字,金头虎认识两个:“无双。”金头虎看完了,心中明白啦,原来此家姑娘没有婆家,妈妈守寡,要不然怎么写着无双呢?不用问啦,那两个字必是“孤寡”,放在一处念,就是“孤寡无双”。这样的大财主,家里连一个男子都没有,我要弄他两个钱作盘费,那是准成。列位,这副对联,上联乃是“脚踢条河两岸”,下联是“拳打南北二京”,横额是“盖世无双”。金头虎是醉雷公,不认识字,胡批一阵。原来此家乃是铺把势场子的一家财主,武艺超群,名震天下,与王子张奇善对兵不斗将,南半壁的成名人物。金头虎是全然不知,硬要讹诈盘费。且说金头虎一看黑漆大门铮光瓦亮,门外打扫得干净异常,清雅洁静,连一片树叶儿都没有。金头虎用手一推大门,原来大门关着呢,天光方亮的时候,人家还都没起来呢。金头虎不用手推门,用脑袋向大门上撞去,金头虎正撞着门呢,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疼痛,皆因昨天分了圣母娘娘好些银子,贾明一路胡吃,落花生虾蟹鸡鱼烂肉,吃了一肚子,然后再喝点凉水,此时肚子一阵疼痛,原来是要出恭。金头虎一看,台阶上面非常干净,说道:“这儿出恭倒干净,还省得走别处去,回来人家开开门找不着我。”金头虎将裤子往下一脱,对着大门噗哧拉了一大滩。金头虎吃的多拉的多,拉了一台阶,拉完了也不擦屁股,将中衣往上一提掖好了,然后对着大门用力撞去。

  金头虎油锤冠顶的工夫,撞门比砸的都响,叭叭叭,一连就是二十多下,里面的人可就听见了。金头虎还正撞着呢,就听里面门闩哗啦一声,门分左右,大门开处,现出一人,只见那人头上乌纱经线网子绷头,里边两个抓髻,荷花色大蝴蝶的牌子,外衬五色线灯笼穗,杏子眼,通鼻梁,瓜子脸,长就的女相,年在十三四岁,身穿生丝罗的两截大褂,青绉绸裤子,福字履,镶缎的鞋。此人将门一开,方要往外伸腿,将脚又撤回去啦,说道:“这个狗真可恶,大清早晨在门前拉屎。”遂叫道:“家人在哪里?赶紧打扫去,用石灰渗干了。”金头虎母狗眼向上一翻,说道:“你怎么开口伤人哪?”那位少年拱手说道:“我怎么开口伤人啦?您不要多心哪。我说这狗真没有出息,专在门前拉屎,如果不留神一迈脚,就得踩人一脚狗屎。”金头虎说道:“小子,你瞎了眼啦?你为什么说是狗屎呀?”那位少年学生答道:“莫非是你拉的屎吗?”金头虎说道:“不但是我拉的,还不能白拉,你还得给拉屎钱。我没有盘费钱啦,你给几两银子。”学生闻听说道:“你要在这门口扰闹,你也没拿耳朵摸摸,若不是我天伦时常教训我,我将你双腿立刻砸折了。倘论人物,南走一千,北走八百,在家门口吃亏让人,对于乡亲邻里存一分厚道。你还不快快滚开,要不然少爷教训你。”金头虎说道:“我时常教训你的话,你倒记着呢,养不教是我的错,我既然教训你啦,我就没有错啦。”学生一听,气得浑身直抖,说道:“你是成心扰乱我?”金头虎说道:“我不是成心,我假装着玩呢。”金头虎心中暗道:“我将这小孩子打哭了,然后我在影壁墙上就撞头,我就说小孩打了我啦,我不活着啦,我非撞死不可,叫你们家打一场人命官司。他家大人一害怕,必得给我几个钱,我再走就有盘费啦。”金头虎想到此处,一伸手奔学生打去,口中说道:“小子,我先抽你一个大嘴巴子。”学生往旁边一闪,金头虎就抽空啦。

  少爷说道:“哟,圣人门前你还要卖百家姓吗?”学生遂解纽子,摘香串。金头虎一看,人家里面穿的是荷花色的短靠,金头虎说道:“原来你是外边文雅呀。好啦,咱俩滚滚吧。”两人遂在大门道内挥拳,金头虎一递手,少爷一怔,心中说道:“好俊的罗汉拳哪。”金头虎向来愈打愈松,三十六招罗汉拳打完了,就没有玩艺啦。三十六招完了之后,伸手乱抓,上前就搂,拳来了用脑袋就顶。少爷说道:“这是什么把势呀?”金头虎说道:“就是这个玩艺,要是叫我抓上就不轻。”金头虎被少爷挤得连着直往后退,退来退去,可就退到影壁墙了。少爷打了金头虎几拳,踢了他两脚,反将少爷手脚震得生疼。少爷心中暗想:这小子原来是金钟罩护体,这小子是踢场子来啦。既然是踢场子来的,必得给他一个厉害。将金头虎挤到了影壁墙边道,少爷上面虚晃两拳,底下对准金头虎裆中就是一脚。少爷心想:这一脚踢在他的肾囊之上,就将他的肾囊给踢碎啦。皆因为铺把势场遇着踢场子的,打死白打,少爷也气急啦,金头虎连一句人话都不说,所以少爷才下此毒手。哪知道金头虎比猴都灵,早就提防着这一招呢。金头虎一看,少爷上面的拳是虚的,就说了话啦:“小金头虎可办不了,踢上就干啦。”少爷的脚到了,金头虎一个旱地拔葱,就纵起来啦。皆因为金头虎是童子功,要不是童子功,挤在墙上啦,就纵不起来啦。少爷用力太猛啦,未提防金头虎会这一手,心想这一脚将他送姥姥家去就完啦,哪知冷不防他纵起来啦,少爷这双脚,可就吃了苦子啦,直接着就踢在影壁墙上啦,就听叭一声,影壁墙里的水磨砖,被少爷这一脚踢裂了三块。金头虎两足着地,说道:“咱俩人是瘸拐李,把眼挤,你赚我,我赚你。”少爷这一脚没踢着金头虎不要紧,少爷的鞋也裂啦,袜子也震破啦,金头虎还跟少爷说便宜话。少爷虽然鞋破啦,仍是一拳紧过一拳,金头虎一看少爷鞋破啦,精神可就来了,劈挂腿,迎面掌,紧跟着将把势又都想起来啦。

  少爷与金头虎正在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就听里面一声痰嗽,来到外面叫道:“龙儿,大清早晨跟谁呀?家门口动这个干什么?”少爷闻听,赶紧虚晃一拳,纵出圈外,垂手站立,不敢多言,那老者对着少爷恶狠狠的瞪了两眼。金头虎一看,这位老者精神百倍,面带威风,金头虎心中说道:“原来不是孤儿寡妇,家里有人哪。不用说这老头也会把势,这个小孩非是他教的武艺不可,这小孩我都打不过,这老头我更不行啦。”金头虎想到这里,一看小孩在旁边垂手站立,不敢言语,金头虎又来了主意啦,心说:“我要是不说话,等老头一问小孩,小孩说了实话,老头非毁我不可。我先说几句谎话,教老头将小孩喝旁边去,我就挨不了毁啦。”金头虎思想至此,遂对老头作揖行礼。老头赶紧还礼,言道:“您为什么与犬子生气,动起手来?壮士看在老夫的面上吧。”金头虎心说:有门,老头真和气,小孩不敢说话啦。遂说道:“老头,咱是外乡人,来到您这宝地啦,咱还敢生气吗?皆因为方才我走到您这门口啦,我一看您是一家大财主,我是走路没有盘费钱啦,我打算在您这儿求一顿饭吃,好前去赶路。一推您的大门,您大门还没开呢,我就在门口等候开门,出来人我好说话。方才您那少爷就将门开啦,他开开门就蹲在门前出恭,我一看干干净净的台阶,我过来就劝,我说:‘少爷您别在门前拉屎,在门前拉屎有多肮脏。’少爷言说:‘你管不着,这是我们自己门口,想拉就拉。你这不是多管闲事?’少爷将屎拉完了,愈说愈有气,对着我面门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行路的外乡人哪敢惹祸呀?被少爷打急啦,这才还手。”少爷在一旁气得嘴唇都白啦,心中说道:这小子真会倒打一耙,大清早晨我这是遇着丧门神啦。金头虎跟老者将此话说完,老头对着少爷呸的一口唾去,大声说道:“畜生愈长愈不像样啦。”少爷也不敢分辩,恐其天伦再怒上加怒,还得受一番重责,惟有低头忍受,暗骂金头虎而已。

  老头说道:“壮士不要生气,犬子无知,您多原谅吧。养子不教父之过,您到里面喝碗茶吧。”金头虎顺口答道:“喝您一碗吧。”老头本是一句客气话,原是虚让他,他当实啦,喝您一杯吧,老头怎么还能说不行?金头虎遂提小包裹跟着老头往里就走。来到客厅,分宾主落座,金头虎将小包裹往桌上一放,就将桌子砸得咕咚的一声。老头一看,这包裹里是家伙呀,遂问道:“您是哪一行发财呀?”金头虎答道:“跟你说吧,咱是大清国的卖珠宝玉器的,来到您这台湾卖红货来啦。”老者说道:“原来是卖红货掌柜的。”金头虎说道:“不敢哪。”说着话,从人献上茶来啦。金头虎一看,茶碗里飘着几根茶叶棍,水黑青色的,金头虎一喝,清香味美,真好啦,遂对从人说道:“好喝好喝。再斟一碗,再斟一碗。”从人又给金头虎倒了一碗。老头又问道:“掌柜的,你贵姓啊?”金头虎答道:“不敢,不敢。我是粗人,您别转文,转文我可不懂。我姓上啊。”老头又问道:“台甫呢?”金头虎说道:“你又转文,买卖人没有名字,我小名叫三辈。”老头说道:“原来是上掌柜的。阁下作买卖是初次到台湾,还是每年必到台湾一次?”金头虎说道:“咱是初次到台湾哪,要不然,怎么将红货都扔了呢?皆因为道路不熟,住店起早啦,迷迷糊糊从店里走出来啦,除去山就是山,在山里就乱转一回,愈转山愈多。我也走累啦,忽然间失了脚啦,就将我掉在山涧里啦,红货匣子顺水就走啦。幸亏我会几步水,凫上山坡,要不然货也失啦,人也回不了大清国啦。”老头看金头虎说话东拉西扯,愈看金头虎的长相愈不像买卖人,方才金头虎向桌子上放一字杵的时候,将桌子砸得咕咚的一下子。老头遂问道:“上掌柜的,你这包裹里大概是家伙吧?”金头虎笑道:“老头你真好眼力,可不是家伙吗。”老者说道:“红货掉水里,你的家伙怎么没掉水里呢?”金头虎说道:家伙在身上背着呢,没掉下去。

  红货匣子在胳膊上挎着,所以掉下去啦。“老头向贾明一笑,说道:我看你这样打扮,不像买卖人。要是卖红货的,不能身带家伙。”金头虎一听,将母狗眼一转,冲天杵一晃悠,说道:老头真瞒不了您,您真是高明。我本来不是卖红货的呀,告诉你实话吧,我乃是保镖的。“老头闻听,说道:保镖的?要提起保镖来,后面拙荆的裹脚条子,都是保镖来的。”金头虎说道:你后面有妖精?“老头说道:不是妖精,是老夫的内人。老夫房产地业俱都是保镖来的。”金头虎说道:原来咱是一家人哪。“老头又说道:上掌柜的,镖行我有一个朋友,你可知道?”贾明说道:老头你问镖行之人,只要有点名气,没有咱不知道的。“老头说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乃是江苏镇江府十三省总镖局的,姓胜名英,字子川,号称神镖将的,我那胜三哥。你可曾认识吗?”贾明一听,又矮下一辈去。我胜三大伯,是他老三,我还得管他叫叔叔?那我可不干,向来我不愿当小辈。金头虎思索至此,一晃悠冲天杵小辫,狗蝇眼一翻:胜老镖客那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咱磕头的,是我胜三哥。“老头闻听,离了座位叫道:原来是贤弟到了。龙儿过来,见过你的老叔。”少爷赌气走将过来,向贾明作了一个揖。金头虎说道:得啦,小子,不用磕头。“少爷也不敢还言,惟有心里生气而已。行完了礼退下去,站在一旁,听着他的天伦跟金头虎说话。老头跟金头虎说着话,心中暗想:我胜三哥老少朋友可是都有,没有这么一个姓上的呀?我胜三哥怎么交这样的人呢?老者遂又问贾明道:上贤弟,我胜三哥朋友之中,没有姓上的呀,阁下是哪里人氏?”金头虎说道:不姓上哟,姓贾。“老头闻听,说道:姓贾?我问你一个人你可知道?黑驴寨贾柳村的人氏钻云太保贾七爷,乃是胜三哥之盟弟,你可知晓?”金头虎一听,心中说道:干啦,这回不说实话不行啦。遂笑道:您问贾七爷呀?

  那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我的老头。“老者问道:贾七爷就是你的天伦吗?”金头虎点头道:对啦。“老者”呸“唾了金头虎一口,遂叫道:龙儿!见过你的贾兄长。”少爷又走过来,口中叫道:大哥,小弟有礼了。“金头虎说道:兄弟你别怪我,刚才我害热病,没出了汗,叫汗将我憋得满嘴里说胡话。”说完了,复又向老者作了一个揖道:大伯,你老人家别怪我,我不会说人话。“老者说道:贾明你好大胆子,你打银安殿上掉下来,被人家将你拿住,你为什么将黄三太他们都招出来呢?”金头虎说道:您怎么知道呢?“老头说道:我若不知道,焉有你们大家的命在?”遂叫道:龙儿,去到后院,将你黄三哥他们大家唤来。“龙儿去不多时,将黄三太一于人众俱都唤来。杨香五一见贾明,气可就来啦,叫道:老侯,咱们毁了傻东西就完啦。”黄三太拦阻道:这是朋友地方,别打吵子。“杨香五气恨恨的站在一旁,心中暗骂贾明。黄三太问道:贾贤弟,你怎么来到这里啦?”贾明说道:这是我的造化,糊里糊涂,我就走到这里来了。你们怎么也来到这里呢?“三太道:你就别问啦。”贾明又对老头说道:您这是变戏法吧?“老者说道:贤侄,若不是变戏法,你们大家就回不去大清国啦。”金头虎说道:这都是我傻小子的造化,若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老头你跟我胜三大伯是盟兄弟,您跟我爹呢?“老者说道:方才我已跟你说过,胜三哥是我盟兄,贾七爷是我盟弟。”金头虎说道:无论怎么论辈,我都得小一辈吧?“老者说道:当然你得小一辈。”金头虎说道:盟伯我饿啦,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啦。“老者说道:只顾说话啦。”叫道:龙儿!告诉厨房摆酒。“工夫不大,摆上酒席,大家团团围绕,饮酒谈话。金头虎站起身形,说道:说了半天,盟伯你贵姓啊?你倒是谁呀?”大家一听,俱都笑啦。老者也笑啦,伸手一捋胡须叫道:贾贤侄,明清八义之中的三侠,你可知晓?“金头虎说道:我知道哇。第一位是我胜三伯,第二位就是九头狮子孟铠,第三位乃是镇三江萧杰。”老头闻听,哈哈一笑。金头虎说道:您就是萧三大爷?列位,这就是金头虎误走萧家寨,三侠客萧杰昨夜晚间救出十一位少年英雄,一段倒插笔的文字。皆因为王府的王官与三侠素常都有联络,其中又有两名王官是三侠的家人。秦尤盗三宝的事告下了胜英,俱都被王官报告了萧杰。萧杰得到此信,遂对少侠萧银龙说道:秦尤盗宝告了你胜三大伯,他逃到台湾,镖行必然有人追下来。王子张奇善上山擒猛虎,下海捉蛟龙,镖行里若别位到来,必然不是他的对手。我与你胜三大伯义同生死,咱们爷们既然知道啦,可不能袖手旁观,咱爷们必得暗中帮忙才是。于是单日三侠夜入王府前后打探一遭,双日少侠夜入王府暗探一遭。这日十一位英雄被擒,正被三侠赶上,所以将黄三太等十一位盗出,这就是救黄三太一干人众的来由。

  且说大家喝着酒,金头虎说道:“萧三大伯,您得给我几百两银子,见面分一半。”萧三侠不知道贾明说的是哪回事,遂问道:“什么事见面分一半?”贾明说道:“三大伯,张奇善那口金背劈水电光宝刀,值二千两银子不值呢?”老侠客说遭:“那口宝刀可称无价之宝。”贾明说道:“三大伯,你将那口宝刀得到手中,还不给我弄三百四百银子吗?见十抽一,也得弄三百两银子呀。”老侠客闻听一怔,遂说道:“这是何人呢?”列位,三侠进王府来到银安殿西配殿,一拐角的时候,老英雄倒是看见前边有一道黑影,老侠客在后面一追,那条黑影转过西配殿去,可就踪影不见了,恰巧赶上贾明打正殿上就掉下来啦。工夫不大,小弟兄们就由南配殿上下来动手,俱都被张奇善拿获,老侠客可就顾不的那条黑影了。等候将十一人捉拿完毕,张奇善与石朗说话的工夫,老侠客将十一个人救了,遂够奔萧家寨而来。那位盗刀之人,老侠客并不知道是谁,此时老侠客闻听张奇善丢宝刀啦,这才想起进王府的时候那道黑影,大概盗刀之人必是此人。萧银龙在旁说道:“此事恐其闹大了,张奇善的宝刀爱如珍宝一般,寝食不离左右,一旦间被人盗去,岂能善罢甘休?倘若父亲的兵刃被人盗去,请问你老人家容忍吗?”老侠客说道:“那岂能忍受。”萧银龙又说道:“如果真有此事,大人必然揣度绿林道有名的人物,武术超群的能人,笨家子决不敢办这宗事。事怕反比,张奇善丢了宝刀,必然想到咱们父子这里,若是想到咱们这里,必然假说捉拿大清国的奸细,前来搜索。那时节十二位兄弟们俱都在此,如何是好呢?”老侠客闻听说道:“吾儿所说深有道理。现在趁早设法将你十二位兄长救出台湾,然后有什么事,再作道理。”萧银龙问道:“怎样救出台湾呢?”老侠客说道:“江中却有小船,你们主仆先扮作打鱼模样,前去暗探一番,看去大清国的要路有官人把守没有,然后再作道理。”少爷去不多时,打扮出来,青布褂裤,白袜云鞋,两个小抓髻,真似渔郎一般。

  老家人扮作一个老渔翁的模样,主仆二人遂够奔江口,来到江口,登了渔船,直奔去大清国的关口打听消息。原来水旱关津渡口,俱都官兵把守,水泄不通,凡出口的船搜索以后才能放行。主仆二人看的明白,急忙将船驶回,天到晌午的时候,主仆二人回到萧家镇。少爷遂将水路情形,如何官人把守严密,难以出关的事情,与老侠客及众兄弟们说了一遍。老侠客闻听,甚是为难,思索多时,遂说道:“你众弟兄决不能在此久待,倘有疏漏,必难逃出台湾。老夫倒有一计:现在萧家寨猎户甚多,每日行围采猎,你众弟兄可以扮作猎人模样,再请寨内各家猎户,一同出围采猎,你众弟兄混在其中,不难混出台湾。”众弟兄闻听此言,俱都说道:“老侠客此计甚妙,如此就赶紧办理吧。”老侠客遂打发老家人去借猎人衣服,家人去不多时,抱来有十几身猎衣,众人俱都更换衣服。黄三太将要更换衣服之时,就听家人进来报告道:“员外爷,大事不好,现有石元帅带领三千马步军队,前来搜庄,声称如有隐藏大清国的奸细者,一律同罪。”老侠客闻听一怔,遂说道:“石元帅来的好快呀。待老夫上隐身楼看动静。”原来三侠客盖了一座楼房,名为隐身楼。此楼四面有板,板上有胡椒眼窟窿,人在里面可以往外看,外面的人可看不着里边。老侠客够奔隐身楼,众位弟兄在后跟随。来到楼上,只见石朗率领大队人马,尘灰连天,奔庄而来,人喊马鸣,地动山摇。蜈蚣旗直摆,皂盖旗乱翻,旌旗遮住萧家镇。老英雄一看,不由大怒,叫道:“老家人,取过老夫金背折铁宝刀,三只紫金镖,三只紫金毒药飞叉。”复又叫道:“三太贤侄,随我杀出萧家镇,倒反台湾省!”金头虎喊道:“对啦,这才好呢!这就叫官逼民反!宰一个够本,宰两个赚一个。亮家伙!”此时三太拦阻道:“贾贤弟不要如此。你能豁出去啦,萧叔父在此居住多年,房产地业俱都在此,倘若与官兵动手,一家老少俱有性命之忧。”

  金头虎说道:“那么咱就叫人家捆去吧,我可怕台湾省的人啦。”萧银龙说道:“众位兄长,不必如此,大家商议万全之策。”即叫一声:“父亲,事要三思而后行。如若出庄动手,就是父亲可以与石大帅动手,石大帅那一对银妆锏,武艺超群,无敌天下,我弟兄十三人,也不是人家一人之敌手。况且还是众寡不敌。你老人家若是与石元帅动起手来,人家马队回省城内,报与张奇善,那张奇善秉性甚暴,必然派大队前来。咱这萧家镇乃是弹丸之地,平了之后,放火烧杀,三百余户,必然化为灰烬,到了那时后悔晚矣。”萧三侠听罢此言,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孩儿,我岂不知?无奈事情挤到这儿啦,有为父三寸气在,焉能叫你黄三哥被人拿去?”少爷说道:“您且息怒。依孩儿之见,父亲可以出庄迎将上去,面见石元帅,求石元帅不必搜庄,以免惊动百姓。石元帅乃是高明之人,爱民如子,父亲若是以好言哀求,百元帅不进庄村,也未可知。倘若石元帅非此不可,那时节再与他动手,还不为迟呢。”老英雄遂叫道:“银龙,将你十二位兄长全都隐藏在密室之内。”语毕,遂下了隐身楼,叫道:“家人,你去到庄中约请庄中几位父老,就说老夫有请,有要事相商。”老家人答应遵命,去到庄中,约请了八位上岁数的老头。那八位老者来到萧宅,老侠客迎请入内,分宾主落座。家人献茶已毕,老英雄站起身形,控背躬身说道:“现有石元帅带领三千马步三军前来搜庄,声称捉拿大清国镖行的奸细。倘若石元帅带领大兵进得庄中,咱这萧家镇三百余户,难免惊慌。况且大兵搜宅时,必有一番损失。男女老幼无故受此惊恐,如何是好?老夫拟协同众位老兄,前去面见石朗,请石元帅大兵不进村庄。不知众位老兄可肯协同小弟前去吗?”那八位老者齐声答道:“萧老侠客,此言甚合我等之意。咱这镇中三百余户人家,向来奉公守法,又不曾欠下皇粮国税,为什么大兵汹汹,何故搜索居民住宅?现在百姓老幼一闻石元帅大兵到来,俱都吓得无处藏躲,不知何故搜索居民?老侠客不招我们前来,我们还要与你老人家相商呢。面见石元帅,请他将大兵退去,以免百姓惶恐。咱们就此前去面见石朗。”内中又有一位老者说道:“石朗若是不听美言相劝,拚着我这条老命不要啦,也要与他理论的。这不是反了吗?过好好的日子,无缘无故的大兵将庄村围绕,按户搜索,这还了得吗?”三侠说道:“老兄不必如此着急,大概石朗必然能顺从民意。皆因为石元帅素常爱民为怀,台湾的国政,俱都是石元帅一人的谋画,所以他决不能暴虐的。”

  众老者商议已毕,遂出离了萧宅。早有庄丁打探,现在石元帅在西庄门外,众位老者遂够奔西庄门而来。来到西庄门一看,只见众庄丁全都亮出兵刃,在庄门内雄赳赳,气昂昂,未开栅栏门。石元帅的马在庄门外站着,大兵将萧家镇围得风雨不透。老侠客来到众人面前,遂说道:“你们欲要何为?现在王爷的兵马围绕庄村,又是石元帅统领,你们竟敢在庄内亮出来兵刃,这岂不成了叛逆吗?还不将兵刃收起?下去。”列位,萧三侠在萧家镇上乃是首户,众庄丁都是与三侠学艺的,三侠要说出话来谁敢不听?庄丁们一听三侠叫退下去,全都唯唯而退。老家人将西栅栏门开了,三侠在前,八位老者在后,走出了庄门。三侠一看,石元帅身穿便服,十字绊英雄带,背插一对银妆锏。那八位老者够奔石元帅马前,跪倒于地,在马前哀求石元帅,请免大兵进庄,以免百姓惊慌。三侠一看八位老者跪在石元帅马前,三侠心中暗想:石元帅虽然是官职在身,他穿的乃是便服。他既穿便衣,我就不能跪他,老英雄思索至此,一飘银髯叫道:“石元帅,小民萧杰不知元帅驾到,有失远迎,当面请罪。”石元帅一看,萧杰单腿点地,马前行礼。石朗赶紧翻身下马,遂叫道:“老当家的免礼。石某便服,不便行礼。老当家的出得庄来,不知有何事故?昨夜王府突然来了大清国十二位保镖的大闹王府,俱被王爷拿获,几句话的工夫,那十二位保镖的不知被何人救走,并将王爷的宝刀盗走。若是不将王爷宝刀盗去也不能闹得这样翻天覆地。所以王爷令下,先在城内按户搜查,如有藏匿镖行十二人者,一体问罪。石某带兵前来,不过是搜查奸细。百姓父老们不必惊慌。”石朗说着话,将八位老者俱都挽起,复又说道:“众位老者,恕石某少礼。”列位,石元帅乃是二千岁,又是领兵的大元帅,他与百姓们就这样的良善,可见昔日的官宰非常亲民了。石元帅又说道:“并不是萧家镇如此,各处俱都一律搜查,乡老们千万不要惊恐,搜的是奸细,良民决不能受损的。”

  老英雄在旁说道:“元帅素常爱民如子,有口皆碑,现在虽有王命在身,仍求元帅体恤百姓,网开一面。我萧杰保镖为业,三十佘年,现在有大清国的镖行之人,大闹王府,盗去王爷的宝刀,此事固然关系重大,但是萧家镇上百姓素常奉公守法,俱都是安善之民,镖行的人决不能与萧家镇上的百姓有关系。萧杰既然保镖为业,或者能与镖行之人有关,望求王爷免搜镇上百姓之家。王爷请听,现在百姓妇女们不知何故,忽然大兵围庄,哭得实在可怜,慢说是盗刀的奸细,就是大清国来了宾客,也不敢隐瞒,必得报告官面,注户口册子。王爷请想,岂能暗藏大清国的奸细?就请王爷搜我一家,其余决不能有敢收留奸细者。”石朗闻听萧杰说话,察言观色,萧杰并没有一点惊恐之色,真是谈笑自若,说出话来,全是在情在理。石朗心中暗想:三侠客乃是成名的人物,他既然要求我,我若是非搜不可,他决不能善罢甘休。他们行侠作义之人,岂是畏刀避剑之辈?这老头子说话之中,柔里有硬,他叫我搜他,不必搜别人,我若是由他府中将那十二名保镖的搜出来,他就叫我带着走吗?他必然与我动手较量,那时节我与他一动手,马军必然与王府报信。王爷乃是刚愎之人,立刻发下号令,再发大兵将萧家镇抄灭,老少鸡犬不留。萧家镇黎民百姓无故遭此涂炭,岂是爱民之道?再说我昨天看黄三太、杨香五等俱都福寿之相,并没有一点轻薄之态,将来必都成其大器。我也是大清国的人,常言说得却好,水流千里归大海,我何必与大清国的人为仇作对呢?石元帅思索至此,遂叫道:“队官们何在?”只见过来四名带队的官长,与石元师躬身行礼道:“末将在此。”大帅遂吩咐道:“萧家镇内百姓,素常奉公守法,耕读猎户最多,你们可晓得此处居民,可有与大清国镖行的人来往的吗?”内中有一位队官答道:“队下素知萧家镇黎民百姓全都安分守己,无有与大清国镖行之人往来的。”石朗说道:“既然如此,就将萧当家的府上搜上一搜吧,黎民住户就不必搜了。”

  四位队官答道:“大帅明鉴,谨遵大帅之命。”石元帅又说道:“搜索萧府,不许搅扰,一草一木不许动人家的;如有违命的兵士,本帅必以军法治罪。”四名队官遂带了四十名兵士,直奔萧宅而来。这四名队官之中,有两位是萧三侠的徒弟,还有两位借过萧三侠钱的。皆因为萧三侠仗义轻财,又好结交官面的朋友,上至军官,下至兵士,有求必应,所以王府里的当差的没有不认识萧三侠的,没求过萧三侠的很少,今日萧三侠占便宜,可就因为素日轻财的好处啦。萧三侠一看派的这四位队官,两位跟三侠学艺的,两位与三侠素有来往的,萧三侠心中可就有把握了,遂对四位队官抱拳说道:“四位大老爷,欲要搜我的宅院,我有一句话要对四位大老爷说明,求四位大老爷原谅。黎民百姓素日奉公守法,无故的搜拿奸细,如果搜着奸细,当然是罪有应得,拿到当官治罪,如果要是搜不着奸细呢?请问四位大老爷应当怎么办?”列位,萧三侠这就叫不说理,对石朗要求不搜全庄百姓,单搜自己的宅院,石朗应允;派四名队官要搜去,萧三侠又与官人言说搜不出奸细来应当怎样?石朗在旁听得明明白白。皆因为人的声名大,说话有价值,若平常之人,不用说与官面不说理;就是说理,官面都未必听。皆因三侠威镇南半壁,无人不知,声价太重了,要不然大队早就进庄院啦,还容絮叨吗?这四位队官一听,三侠说话有点不叫搜查的意思,四位队官面面相看,全都不好意思的去到庄内实行搜查三侠的宅院。还是三侠的徒弟开口道:“众位老爷,咱与元帅回禀,就说萧老侠客决不能容留匪人,要是搜不出来,大家都不好看。”那三位队官一听,齐声说道:“元帅如果允了咱们的要求,那就于咱们与老侠客的面子上都好看了。”四位队官就将此意与石元帅一回禀,石元帅说道:“你们敢保萧当家的,就不用搜啦?但是有了差错,你们必须负责。”四位队官说道:“回到王府,元帅就将搜查萧家镇的责任,放在队下的身上,如果若是有了差错,队下等情愿负责。”石元帅说道:“你们大家既是都保萧当家的不会容留奸细,本帅就不搜了。”语毕,石元帅这才上了骥,在马上对萧三侠说道:“萧老侠客,你太护庇乡亲了。”石元帅此时心中早已明白,镖行的人一定在萧三侠的家中呢,要不然萧三侠决不能不叫搜。但是石朗可不是惧怕三侠,他也是爱惜镖行十二位人才,又与胜英是明友,三侠又是当时的人物,为的是暗中交三侠这个朋友。这都是三侠素日为人光明正大,仗义轻财的好处,所以石元帅才有这样对待。石元帅上了马,这一句“萧老侠客,你太护庇乡亲了”,萧三侠闻听此言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控背躬身道:“小民立志不交无益友,存心当报有恩人。”石朗说道:“老侠客莫忘了存心当报有恩人。”语毕,传下令去,三千马步军队,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够奔省城去了。萧三侠一回头,只见那几位老者战战兢兢,在那里呆呆的发怔。三侠说道:“众位老兄,且请各自回家。再有何事,兄弟必然约请众位老兄相商办理。”那几位老者,齐声说道:“还是老侠客威名远镇,石元帅今日这个人情,都送与老侠客了。若不是老侠客,咱这萧家镇难免这一场大祸。”萧三侠抱拳说道:“诸位老哥哥抬爱了。”语毕,众老者各自回家不提。

  且说三侠与石朗说话之际,早有家人们报告了少爷。少爷及十二位弟兄得到了此信,大家来到前院客庭,仍旧张罗更换衣服,打扮打猎的模样。少时,老侠客由庄外回来,众位小弟兄俱都打扮完毕。老侠客打发送家人去请猎户之人。萧家镇三百余户俱都是猎户,一听说去大清国行围打猎,老侠客少侠客俱都前去,谁不乐意前去呢?家人去了工夫不大,就请来百十余位。老侠客一看,人数太多啦,恐其出关费事,遂对众人说道:“现在大清国泰安府来了十余位打猎的朋友,约请老夫前去游玩游玩,所以老夫请众位一同前去,为的是在路上人多热闹。但是人也不要太多了,一拨四五十位,就可以行的。咱们现在先去三四十位,没去的第二拨再去。”少爷遂由这百十余位之中,挑选了三十余位武艺高强的,大家忙乱了一夜。皆因为出远门,乡亲邻居们都去送行,谁没有三位两位朋友?都得问问大清国有什么可带物件没有。不说众人忙碌,且说三侠与少爷商议道:“现在既然咱父子俱都奔大清国,台湾地方咱不定何日回来,惟有汝母一人在家,诸事也不方便。再说张奇善若知道你我父子,将镖行十二位送往大清,那时节他岂能善罢甘休?他一定抄没咱们的家产无疑。所以将你母亲必须安置一个万全之地为妙。”少爷闻听,说道:“咱们奔大清国,将我母亲送往孟家寨去,不知天伦以为如何?”三侠说道:“此意正与我合。”遂派家人仆妇等,套好了车辆,将老太太送往孟家寨去了。众人将打围采猎的一切物件,全都预备齐全。杨香五扮作牵着细犬,贾明扮作架着黄鹰;老美将头罩好,背着猎枪;张茂龙、高恒、李煜等,也有带着弓箭的,也有背着猎枪的。将他们十二位夹在当中,萧家寨打猎人在前后两头。老侠客乘坐黄骠马,背插金背折铁宝刀,鸭尾巾英雄氅,外罩斗篷,在前领路。少爷乘跨白龙驹,背后背定判官笔一对,在后面督队而行。两辆大车拉着粮米锅灶帐篷等物。第二日黎明,大家遂出离了萧家寨,直向大清国出发。

  老侠客早预算好啦,当日晚间,再过水旱路,出台湾的总关口,因为晚间掌灯的时候,容易混过去。由萧家寨出来,工夫不大,遂来到头道关口。三侠一看,就是一愣,平日这个关口只有三五人把守,今日忽然增加十余位把守关口之人。老侠客在马上来至头道关口。把守关口之人。迎头将三侠拦住,只见那把关口的军官说道:“什么人?可有出关的执照吗?”比及三侠来至那位军官切近,那位军官原来也认识三爷,遂叫道:“老当家的,您怎么单这个时候出关哪?”三侠说道:“自春三月间,我的街坊邻居就欲上大清国行围采猎,因为人没有凑齐。众位上差请看,各人都是黄鹰、细犬、火枪、线枪、弓矢等物,一来是游玩中华行围采猎,二则拜望宾朋。在下大清国朋友甚多,众位差官是知道的,故此今日过关奔中华。”把关的兵士闻听此言,遂说道:“前夜晚间有大清国十二位保镖的搅扰王府,盗去王爷的宝刀、龙玉茶杯一盏,王爷大怒,因此王谕下来,这几天无论何人,不准出入关口。老当家的暂且请回,您等候三五日,将大清国十二位保镖的拿住,或是收禁监狱,或是斩首示众,您再过关。”三侠说道:“众位差官,我由庄中起身,连三尺童子都知道我是奔大清国行围采猎;我若是回去,于我的脸面上不好看。”把关的兵士问道:“您来了多少位呢?”萧三爷说道:“敝村中的乡亲跟我练粗拳笨脚的四十八位,我父子二人,共五十人。”把关的说道:“老当家的,您报一报四十八位的名姓吧。”萧三侠遂将真猎户的名姓报了十余位,家中人口几位,姓什名谁,清清楚楚告诉了一遍。守关之人说道:“您这四十八位之中,没有干别的生业的?”萧三侠道:“那决没有错的。”守关人道:“只要没有外人,我们落不了不是,您就过关吧。”又过了三道关口,都是原辞,俱都平平安安渡过。天至掌灯之后,路过水旱总关口。只见水旱总关口灯笼火把,照如白昼,大队雁排翅亮开,俱是弓上弦,刀出鞘,四位带队的武职官,跨着绿鲨鱼鞘腰刀。老英雄一看,心中暗道:“这道关口好比鬼门关一般。如若闯过去这道关口,七八里地,就是大清国地界。”老英雄来至四位差官面前,弃了座骥,将斗篷脱下,搭在马鞍鞘上,控背躬身道:“四位大老爷请了。”那四位武职官齐声说道:“老当家的,要过水旱关口吗?这个面子驳了您啦。里面四道关口已经有快马飞报,您要过关奔大清国行围采猎,看望朋友。无奈王谕两番下来,无论何人,不准路过水旱总关口。老侠客暂且请回萧家镇,等五七天,将大清国十二位保镖的拿住,或是号令斩首,或是入了狱,老当家的再请过关。”萧三侠施礼说道:“我四道关口,俱都过了,已经受过检查,没有外人。来到此处,四位大老爷若是不叫过关,我回去对于那几道关口的朋友,面上也不好看;对于我之乡党,我也实无光彩。四位大老爷行一个方便,我到大清国时,将台湾没有的物件,买一两银子的送与四位大老爷,总算四位大老爷交了我萧某人这个朋友了。四位大老爷高抬贵手吧,我实无脸面再回萧家镇。”语毕,对着四位差官躬身施礼。那四位差官说道:“老当家的,这四十八位之中,可没有外人?”萧三侠说道:“四位大老爷放心,决没有别的事情,叫四位大老爷多包涵。”老英雄语毕,抱腕当胸,披斗篷上了座骥。带队官说了一声:“老当家的请吧。”老英雄靴尖一点镫,一勒嚼环,真是马踏大桥如擂鼓。后面十八个猎户,黄三太十二位在当中,后面又是十八名猎人,两辆大车拉着行囊锅灶,少爷萧银龙坐跨了龙驹,督于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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