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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小说 > 《江湖·泪》在线阅读 > 正文 第5章 独孤及:仗剑走天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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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泪》 作者:文泉杰

第5章 独孤及:仗剑走天涯(1)

  我叫独孤及。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孤独的独,孤独的孤。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喜欢孤独,喜欢一个人,喜欢无拘无束,放浪形骸。所以我叫独孤及。每一个遇见我的人都说,这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名字,他们还说,我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

  我四海为家,仗剑天涯是我人生的终极目标。我喜欢行走的感觉,永远新奇。开始在路上,行进在路上,结束在路上,一切美丽而又残忍。这是我渴望的生活状态。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在床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将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我的生活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是酒,一是剑。今朝有酒今朝醉。酒可以使我忘却江湖恩怨、尘世纷扰。酒必须是好酒,什么是好酒,我有自己的衡量标准。在我眼中,酿制精纯的烧刀子也是好酒。我喝酒的时候从不用酒杯,因为所有喝酒的人都喜欢用酒杯,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有了酒还必须有剑,剑助我行走天涯。江湖险恶,危机四伏,我必须用手中的剑劈开阻止我前进的荆棘。我的剑从来不挂在腰间,我从来不曾把剑当作一种饰品,剑是武器,我把它扛在肩上。从来不会有人认为我的剑是一把好剑,这是一把普通的玄铁重剑,而且是一把残剑。剑身乌黑,如黑木一般,圆口钝边,剑腰有两个对称的半月形缺口,正是这两个半月形的缺口给这把剑增加了深不可测的威力。这两具半月形缺口可以聚敛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然后与运剑者手指间发出来的真气交融相汇,形成三股剑气,分别从两个缺口、圆口发出,速度奇快且变幻莫测,即使防守有如铜墙铁壁,也难免被迅疾剑气所伤。若在艳阳高照之际或清风朗月之时使出,其威力更是惊人。这把剑,我称它为日月神剑。我所练的剑法也就是我自创的日月剑法。我花了十年的时间面对天、地、日、月,才习得日月剑法的精妙。那年我二十岁,正值弱冠之年,开始了我的仗剑天涯路。

  我是个孤儿,一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一条河流当中。我躺在荷叶状的木盆里,睡得很香。待木盆漂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时,有一位妇人正在石板砖上濯洗衣服。妇人挥动木锤敲打衣物的声音惊醒了在木盆里酣睡的我,我啼哭了起来。妇人惊异地回过头,看见了我,她赶忙找来一根竹竿,把木盆引到岸边,然后慌里慌张地抱起了我。那妇人绽开了惊喜的笑脸,说道,“好俊俏的小子!”然后扔下刚洗了一半的衣服,匆匆忙忙地跑上石阶,跑进了屋里。

  后来那个妇人就成了我的义母,义母的丈夫是县衙的一名捕头,也就我的义父。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现在是否还在人世,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被遗弃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块龙形玉佩,奇怪的是只有龙头、龙身,却没有龙尾。义母说这是我生母为我配戴的护身符,希望在它的保佑之下度过人生的难关。所以,直到现在我的脖子上仍然挂着这块没有龙尾的玉佩。

  这块玉佩是我孩童时代最喜爱的玩物,陪我度过了寂寞难耐的童年时光,那时我常常忍不住把玉佩含在嘴里,用细嫩的牙齿咀嚼玉佩,听牙齿与玉佩磨擦的!声,乐此不彼,也因此产生难以割舍的感情。

  我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孤僻的性格,我觉得这种性格是与生俱来的,我的眼里经常放出一种孤傲冷清的目光,这与我的年龄极不相符。小伙伴们都怕我,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在我的潜意识里也认为他们不配和我玩耍。所以,我小时候,没有玩伴。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嘴里含着那块玉佩,看义母在水里濯洗衣服,看静静流淌的河水。看着看着我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小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泪水。

  义母对我很好,像亲生母亲一样疼爱我,并不是因为义母没有子嗣。义父义母生有三个女儿,在义母从木盆里把我抱起的那一刻,她的三个女儿还在嗷嗷待哺。义母的两个大女儿比我大两岁,见我抢去了母亲对她们的爱,心里有点恼恨我,从来不跟我玩。只有义母最小的女儿和我一般大,也愿意和我呆在一起,我去哪她就跟着我去哪。我不和她说话,她也不跟我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我。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流水,她也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流水,我流泪的时候她也跟着我流泪。只可惜在我六岁的时候,义母最小的女儿就死了。她站在石头上被一阵风吹进河里,河水很深、很凉,她哭叫了几下就沉入了水底。当时义父义母都不在家,两个姐姐也不知道哪去了,我跑进屋里又跑出来,我最小的姐姐就不见了。义母回来知道此事后疯了一般地跑进河里去打捞姐姐的尸体,然后抱着姐姐冰冷而发胀的躯体哭了很久,我陪着义母哭了很久。从那时候起,我幼小的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我一定要学会武功,学会武功才能救我最小的姐姐。

  义父知晓此事后迁怒于我,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是义母捡回来的灾星,专门来克他女儿的。我没有哭,义母却抱着我哭了。

  义母对我很好,而我却很顽劣,常常惹义母生气,让义母担忧。没有上学的时候,我虽然从不和伙伴们吵架,但我经常喜欢一个人乱跑,而且喜欢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在我七岁那年,我被满山杜鹃花所吸引,闯进了一个深山野洞,山洞里有一条不知名的蛇。我进去就被蛇咬了一口,我尖叫了一声,失去了知觉。我以为我就这样死了,可朦胧中我却被一白衣男子抱起,放在一块平整的地方,扶我坐起,点了我身上的一处穴道,然后开始朝我后背运功。我感觉一股强大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体内,使我的身体几乎快要爆炸了。突然,一口黑血从我的嘴里喷了出来,不久之后我醒了过来。我知道是白衣男子救了我,但白衣男子却说,是你脖子上挂的那块玉佩保佑了你。这是我第一次听一位陌生人评价我的玉佩。

  白衣男子带着我出了洞,出洞口的时候我借助微弱的光线看见了那条躺在地上已经僵硬的蛇。

  我问白衣男子,“那是什么蛇”?

  “五步蛇。被五步蛇咬伤,五步之内必死无疑。”

  我又问,“是你杀死了那条五步蛇?”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另外一句话,“小小年纪,就如此大胆,前途不可限量!”说完,白衣男子就驾着一只黑色的大雕飞向了空中,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山峰的背后。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大的雕,更没有看见有人竟然能够骑在它上自由地飞翔。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为神奇的一件事。我以为我遇到了神仙,痴痴地望着白衣男子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肯离去,直到日落西山,义母唤我的声音在山中响起,我才如梦初醒……

  然而回来后,我发现了一件更为奇怪的事情,我觉得我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我走路的时候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义母一直在后面叫我慢点慢点,于是我放慢脚步,可是不一会儿我又把义母远远甩在身后。此时义母已经气喘吁吁,再也走不动了,于是我快速返回来,对义母说,“娘,让孩儿来背你吧。”说出这句话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义母还以为我中了邪,在说梦话。我不容分说背起了义母,义母的身子在我的背上却感觉轻如鸿毛,我依旧健步如飞。而义母则吓白了脸。回到家里后,我帮义母去挑水,古井的井盖至少有百来斤重,然而我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掀开了。我用家里的两只大木桶轻而易举地提上了水,然后一只手拎一只,疾速奔跑,木桶里的水乖乖顺顺,一点一滴也没有露出来。

  那一年我七岁。七岁那年我身上发生了诸如此类的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后来义父很严肃的告诉我,我有很深的内力,但不知道我的内力到底有多深。我只知道我一掌可以劈倒一棵像我这么点大的孩子需要六人才能合抱的大树。

  我把我的奇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的义父。义父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是谁呢?莫非就是名震江湖、行踪诡秘的世外高人独孤求败?独孤求败自练就天下绝学独孤九剑之后,为求一败,纵然走遍天涯,也未能如愿。就连江湖四大高手——黑木崖的东方不败、隐居沅水桃源的曲风、曲沙,经常潜出宫的江湖皇帝明哲都不是他的对手。江湖传言,独孤求败经常一袭白衣,驭雕飞行,出现在峰林之中……

  我不知道义父在说些什么,但我对从义父口中道出的“江湖”两个字很感兴趣。于是我问义父,“江湖是什么”?

  义父没有回答我。于是我又问,“独孤求败是谁”?

  义父仍然没有回答我。于是我继续问,

  “东方不败是谁”?

  “曲风、曲沙是谁”?

  义母用手轻轻的封住了我的嘴,示意我不要说话。

  “这些你长大之后自然会明白。”

  我非常不满意义父的这句话,我已经长大了,但义父却说我没有长大。在义父眼里,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一年、两年、十年,或者永远?

  义父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猎的话,独孤求败在给你疗伤的同时也把内力传给了你。也就是说,从现在起,独孤求败不仅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师父。”

  独孤求败不仅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师父。义父的这句话我听得十分清楚。从那以后我经常去那座山,我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名字,它的形状像双峰驼,于是我叫它驼山。我曾经在驼山依靠我深厚的内力从日出等到日落,看见一只只大鸟从山顶飞过,却不见任何一个人驭雕飞行。我攀爬过驼山大大小小二十一座山峰,钻过驼山大大小小七十一个山洞,用弹弓打死过八十一条五步蛇,却再也没有寻得独孤求败的身影。但独孤求败这四个字早已在我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我想总有一天,等我练成绝世武功,一定要找到他,当面叩谢他,然后叫他一声“师父”。

  我八岁的时候义母开始送我上学堂,可是不到半年我就退学了。我不喜欢和那么多的人坐在一起摇头晃脑地念之乎者也。我的同窗都很笨,我一天就学会的东西,他们一个月还在不厌其烦地背诵。我觉得他们不配和我在一起念书。他们都怕我,怕我眼睛里射出来的孤傲冷清的目光。在学堂里我依然是寂寞的人。县太爷的儿子,我的前座,常常趁先生不注意的时候回过头来狠狠地瞪我一眼。我没有说什么,以同样凶狠的目光回敬他。有一次他被先生发现了,却诬蔑我,说是我在背后踢他。先生问我有没有,我坚定地说没有。先生一时弄不清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谁非,就叫同窗来做证。结果所有的人都说没有看见,不知道有没有。我周围的同学心知肚明,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向县太爷的儿子,都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我很生气,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后来先生罚我们俩一人抄一百遍《三字经》。

  我拒不服从先生的决断,我没有错,为什么要罚我?况且《三字经》我已经倒背如流了,抄它又有何用?

  先生听了我的话,怒道,“知错不改,还妄称能够倒背《三字经》。今天我就要你倒背《三字经》,如果背不出来要重重罚你!”

  于是我就把《三字经》倒背了一遍,一字不落,一字不错。先生哑口无言。

  最后,先生没再要我抄《三字经》,而是另罚我作一篇领悟《三字经》的文章。我接受了这样的处罚,而我的前座,事端的始作俑者不得不要抄一百遍《三字经》。不过他倒也不在乎,一下课就把任务分给了除我之外的所有同学,还给了每人五枚铜钱。

  学堂上午念书,下午活动。下午活动的时候,县太爷的儿子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在操场上玩蹴鞠游戏,我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玩,但我的前座却用足了劲故意把皮球踢到我胸口上。我没感觉到一点疼痛,但我实在忍无可忍,还了他一脚,不偏不倚,刚好踢在他的胸口上。他当即被我踢翻在地,口吐鲜血,当场死亡。同学们惊叫着跑得无影无踪,午后的斜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感到很孤独,我并没有想杀他,我不知道他的身体那么脆弱,一脚就能把他踢死。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在这样的场合,杀死了县太爷的儿子。

  杀死县太爷儿子的那一天,我没有回家,我知道我闯了祸,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我不知道我闯下这样的祸对于我、对于我的家人将会意味着什么。我躲进驼山的山洞里,不敢回家,我怕,我怕义母伤心,怕义父愤怒。夜幕笼罩了驼山,山洞里漆黑一片,我蜷缩在山洞的一角,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第二天起来,我隐隐约约听见义母唤我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义母站在山洞的门口呼唤着我的名字。义母撕心裂肺般的呼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我没有出去见我的义母,我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我也希望义母不要走进山洞。幸好洞口被树枝挡住了。义母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如遇大赦,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个时候,任何人我都怕。

  我靠山中的野果充饥在山洞里躲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之后我的心终于归于平静,我决定要走出山洞,去面对我注定要面对的一切。

  我首先跑回家,家里却空无一人,我怅然若失地走出来,被邻居米婆婆拦住。她告诉我,我的义父在刑场,马上就要被砍头,刑场围了很多人。我什么也没说,立即奔到了刑场。我钻进拥挤的人群当中,挤到前面,看见义父手脚被铐,头被按在石板上。我在旁边大人的掩护之下,拿出了弹弓从人群缝隙里小心翼翼的伸出,瞄准了手持大刀准备向义父动刑的官吏。一枚椭圆形的小石头悄无声息地射向执刀兵吏的右手手腕,一声惨叫,小石头已然射穿了他的手腕,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大刀哐然落地。人群已经乱作一团,四处流蹿,我趁机又用弹弓打断了义父手脚上的镣铐,跑到义父身边,急切地说道,“爹,我们快逃吧”!

  我们逃了许久,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官府的天罗地网,狡猾的县太爷逮捕了义母和我的两个姐姐,以此来要挟义父前去自首。

  “爹,让孩儿去领罪吧!祸是孩儿闯下来的”!

  义父抚摸着我的头,眼里闪烁着一种痛苦的光芒。

  “杀人偿命,子债父偿,天经地义。虽然你是无意的,罪不致死,但天理、王法不在我们的手上,县太爷就是天理,县太爷就是王法,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义父打开一个紫色木匣,拿出一块锦帕,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原本打算等你再大一点时告诉你,但这飞来横祸,谁也无法料到。这是一张地图,爹死后你按照地图所画的路线去寻找沙漠底下的行宫,行宫里面有一个密室,密室的地点及开启方法都放在行宫里面。密室里面有一副千年冰棺,冰棺里面放着一把剑和一本剑谱。这把剑和剑谱注定是属于你的东西。这是爹在一次公差途中无意间发现的。你只要按照剑谱上的指示勤学苦练,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练就天下绝学。你天资聪颖,有帝王之貌,爹相信你一定能领悟剑谱上的奥妙。爹走后,你好好照顾你的娘和你的两个姐姐!记住爹的话,武功练成之后,切不可乱开杀戮!”

  义父吻了一下我的脸颊,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是义父第一次亲吻我,也是最后一次。

  两天后,义父在邢场被斩首。

  散场后,我和义母、两个姐姐跪在义父被斩首的地方相拥而泣……

  就在这一年最疼爱我的义母也死了,义母死于蝗灾。蝗灾在我们这里持续了两年的时间,历史罕见。在那段恐慌的岁月里,每个人的梦里都会出现一只只张牙舞爪像饿虎一般的蝗虫迎面扑来。蝗虫啃噬了老百姓的血汗,而那些商贾富豪比起蝗虫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趁机大肆鱼肉百姓,甚至连朝廷发下来的救济粮也被县衙截留。两年里我每一天都可以听见凄惨的哭丧声音,哀号遍野,民不聊生。

  义母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家当,但仍然无法解决我们的饥腹之痛,最后忍痛割爱把她的两个小女儿卖给了富甲一方的何员外一家当童养媳。两个姐姐与义母生死别离的情景至今让我无法忘怀。

  终于有一天,义母流着泪对我说,她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她要把我送到一户好人家,要我跟着好人家好过日子。

  我说,“娘,是不是也想把孩儿卖了”?

  义母听了我的话紧紧的抱住我,义母的哭声让我心碎。“娘,别哭,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义母跑遍了十里八乡所有的人家,可是没有一户人家敢要我。他们都说我眼里有一股凶狠的光,是养不熟的,说不定两三年后就会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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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