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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泪》 作者:文泉杰

第17章 东方不败:宏图霸业何时了(1)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要成为这世间的一个悲剧。我降临人世的时候本应该躺在母亲的怀里,而我却躺在一片荒凉的大漠中,滚烫的沙粒灼伤了我的肌肤,我尖利的啼哭声回荡在大漠的上空,一名骑着骆驼的男子带走了我。很多年以后,很多人都知道我叫东方不败,很多人都知道我在修炼《葵花宝典》,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宏图霸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内心的痛苦,而惟一知道我内心痛苦的那个人,却是引发我内心痛苦的根源,他的名字叫——独孤求败。

  我叫东方不败,日出东方、惟我不败的意思。虽然很多人都说我很狂傲,但我并不在乎别人这样说,我只知道这是我的人生目标。没有目标的人生是可悲的。

  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我生下来的时候胸口上就刺了一幅红日旭升、蛟龙出海的图景。这是一幅神奇的图景,我不知道它为何出现在我的身体上,也许天下没有这么多为什么。这幅图景随着我一起长大,在我十六岁那年,这幅图景已经充满了我整个胸膛。夜黑天高的晚上,我在沙漠隐泉沐浴,我惊讶地发现我的胸膛发出了一束奇异而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一汪凝碧的泉水。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叫自己东方不败。

  很多人知道东方不败这个名字是在我修炼《葵花宝典》之后,那时候我隐居在黑木崖,而在此之前我生活在西北大漠的一处边陲小镇——青石镇。那是西北大漠惟一一个小镇,一年四季只刮一场风,从年头刮到年尾。

  我躺在滚烫的沙漠里绝望地啼哭,义父说我的哭声很特别,于是当他贩卖盐货回来的时候,当他听见我的哭声的时候,从沙漠中抱起了我,把我放在高大的骆驼上,带回了家。一路上我的啼哭声和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在沙漠的上空久久回响。来到青石镇的时候,街上寥寥几个行人都向义父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义父的家不在青石镇的繁华之处,而是孤立于青石镇的边缘地带,荒漠的一角,四周没有人影、没有屋舍。义父的家破败得让人不忍目睹,破砖陋瓦,断壁残垣,却能在荒漠疾风之中一直就这么坚持着,真是一个奇迹。义父的屋前有一处隐泉,泉水叮咚,长流不息。在雨露罕迹的沙漠会有这一处隐泉,也是个奇迹。

  义父告诉我,当他把我抱进屋里的时候,一个六岁的小男孩一直睁大眼睛看着我胸口上那幅奇特的图景,看了很久,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那个表情惊异的男孩就是独孤求败,义父的亲生儿子。我叫他哥哥,在我十九岁之前我一直当他是我的亲哥哥,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被义父捡回来的弟弟。

  我没有看见过义母,我一直没有看见过义母,屋里始终只有独孤求败、义父还有我。在我六岁的时候问独孤求败,“哥哥,娘在哪里?我们的娘在哪里?”哥哥摇了摇头,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远方,他说他也不知道,他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母亲。哥哥跑去问义父,义父告诉了哥哥,哥哥又回过头来告诉我。

  “弟弟,娘去了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哥哥指着远方对我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江南。一个雾气弥漫,丝竹萦绕的城郭。”“娘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娘说这里很寂寞。”

  “哥哥,你会离开这里吗?”“不知道。”

  “哥哥,你会离开我吗?”

  哥哥突然不说话了,眼睛一直望着沙天一际间的那轮辉煌的落日,直到落日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以下,哥哥才说,“弟弟,我们该进屋了。”

  在我十岁之前我度过了我一生当中最为快乐而幸福的日子,在这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我甚至不愿意长大,我曾经想过永远和哥哥形影不离。那时,我们常常跟在义父的后面,穿过飞沙走石的青石镇去大漠尽头另一个热闹繁华的小镇贩卖盐货。义父拥有一个盐井,我和哥哥常常看见义父赤裸着背,顶着烈日在盐井边劳作。义父的汗珠在烈日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然后一滴一滴地掉在白花花的盐堆上。哥哥跟我说那白花花的盐其实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我们骑着双峰骆驼悠然而缓慢地穿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中,哥哥总是把我搂得很紧,怕我掉下去。我感到很温暖,很舒服。那时候义父总会唱起一些嘹亮豪放的大漠民歌,高吭的歌声像来自洪荒的远古,被旷野的风吹向大漠的每一寸土地。

  大漠的尽头是商贾云集之地。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我有一点恐惧,我问哥哥,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的人?哥哥告诉我,因为这里有很多他们喜欢的东西。在义父忙于交易的时候,哥哥通常会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在这条车水马龙的街衢游玩。两边的店铺林立,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这里有很多我喜欢的东西,蹴鞠、泥人、纸鸢等等,每看见一样我都想要,哥哥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看着我高兴的模样,哥哥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我知道哥哥很爱我。这些东西我生平只买过一次,因为哥哥把它们带回去看了一遍就会做了,而且做得更加精致。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一直把哥哥当做天底下最伟大的人。

  更多的时候我和哥哥留在家里,留在广袤的大漠里。哥哥总会有层出不穷的花样陪我玩,陪我一起高兴。我会坐在哥哥为我制作的滑板上从高高的沙丘上滑下来,哥哥就站在沙丘下微笑着看着我。我每每滑到他的身边的时候总会从滑板上跃起扑进哥哥的怀抱里。我和哥哥总会在细软的沙地上肆意地翻滚,然后我们会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跑,直到灿烂的霞光映红整个大漠。累的时候,哥哥会拿出他做的雕形纸鸢,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把纸鸢放在很高很远的天空,那只高飞的纸鸢宛若一只真雕翱翔在苍蓝色的天空下。我看见哥哥仰望纸鸢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他那黑如金墨的瞳仁里闪现着一股飞翔的欲望。疾厉的风吹断了放纸鸢的细线,纸鸢在空中飘忽了几下后不见了踪影。我一脸颓然的坐在沙漠里却听见哥哥喃喃自语,“飞吧,自由地飞吧。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这样飞去。”

  我不知怎的似乎听懂了这一句话,“哥哥,你要离开我吗?”

  哥哥笑了,哥哥的笑容弥散在风里,混合着细腻的沙尘凋落在我的脸上。哥哥走过来,抱起我,亲吻了我一下眉毛,“哥哥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十岁之前我还有很多动人的回忆,而十岁之时不愿意长大的我不得不长大,因为在这一年,义父离开了我和哥哥独孤求败。义父死于蒙面刀客的一次集体劫杀。蒙面刀客抢走了义父的钱袋和一只骆驼,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了义父的腹中,义父匍匐在沙漠里,失血过多而亡。当我和哥哥终于找到义父的时候,恰好看见最后一名蒙面刀客策马离去,而义父趴在沙漠里一动也不动,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鲜红的血已泅湿了沙土。

  我失声痛哭起来,哥哥没有哭。我看见哥哥站在风里,眼里跳跃着一股痛苦与仇恨之火。哥哥背着义父回到我们的住所,把义父的尸体埋在了屋后。哥哥在义父的坟前长跪不起,我也跟着哥哥跪在义父的坟前。我听见哥哥咬牙切齿的声音,“爹,孩儿一定替您报仇!”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哥哥的脸上有泪水被风吹干的痕迹。

  从那以后哥哥很少再陪我玩了,哥哥的脸上也很少会出现亲切的笑容了,如黑夜一般冷峻的色彩弥满着哥哥那棱角分明的脸。我知道,对已经十六岁的哥哥,他已经长大,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了。

  我记得那是一个群星璀璨的夜晚,我一个人坐在隐泉边看美丽的星空。沙漠的夜空充满了诗情画意,万千星辉把整个沙漠照得如同白昼,偶尔有几颗流星划破夜空,平添着几分神秘。哥哥来到我的身后,“弟弟,从今以后,你要学会一个人长大。”我点了点头,我想告诉哥哥,其实我已经长大。

  哥哥开始一个人练剑,一个人在大漠的腹地没日没夜地练剑。哥哥不仅是这个世上最英俊的男子,也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男子。哥哥用的剑是他自己打制的独孤九剑,哥哥练的剑法是他自创的独孤九剑剑法。

  我曾抑制不住对哥哥的思念,偷偷地跑去看哥哥练剑。远远地,一白衣男子飞腾于天地之间,优美的剑招划出千万道剑光,闪闪发亮的剑光宛若千万颗坠落的流星。我看见哥哥用剑气挑起漫漫黄沙,一瞬间,我看不清苍蓝的天空,看不清绵延的沙丘,看不清辉煌的落日,看不清哥哥潇洒飘逸的身影,我只看见漫天的黄沙直冲云霄。

  回来的时候我迷失了方向,我想循着原路返回,可是我的足迹早已被风抚平。我四顾茫然,我不知道我身在何方,我不知道我将要去向哪里。一股强大的恐惧由我的心里升起,我僵立在风沙之中再也不敢向前迈动一步。当最后一抹晚霞悄然隐退的时候,无边无际的黑夜笼罩了无边无际的大漠,刺骨的寒风如刀一样割在我裸露的肌肤上,我呼救的声音被西风所摧,苍白而无力。在我绝望的时候,我听见了哥哥呼唤我的声音,然后我看见一团明亮的火光。我忘乎所以地向那团火光奔去,一边呼喊着回应哥哥。我扑进哥哥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哥哥,“哥哥,我怕,我冷!哥哥,我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哥哥什么话也没说,抱起我瑟瑟发抖的身子,施展轻功,飞回了我们的家。

  从此以后哥哥不准我在他外出练剑的时候到处乱跑,哥哥告诉我,不仅暗涌的流沙、突袭而来的沙风暴会要我的命,那些潜伏在大漠各个角落的杀手和刀客随时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哥哥,你知道吗?我太想你了,哥哥!”

  “哥哥也想你,可是,哥哥不希望你出任何事情,你明白吗?”“哥哥,我明白,我以后不再乱跑了。”

  我答应了哥哥,但我安静了一个月后终于又忍不住跑去看哥哥练剑,因为我实在是太想哥哥了。哥哥是这个世上最英俊的男子,哥哥练的剑法是这个世上最历害的剑法。哥哥练剑的时候像跳一曲绝世的舞蹈,美仑美奂,我如痴如醉。我看见哥哥在落日下舞剑,落日的余辉涂抹在哥哥冷峻而桀骜的脸庞,黑色的长发与黑色的长袍迎风飞扬,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落日的余辉沿着他脸上的棱角流淌,弥漫在他的胸膛、握剑的手指,最后融化在他黑如金墨的瞳仁中。

  哥哥曾经郑重地告诉我,这个看似平静的大漠隐藏了太多的风浪,太多的杀机,有太多的杀手和刀客潜伏在大漠的每一个角落。这些凶残的杀手和刀客总是裹着黑色的头巾,露出两只如狼一样的眼睛,而他们的刀总是缠在黑色的布匹之中,背在他们身后,看见目标,抽出快刀,快如闪电,一招致命。这些杀手和刀客,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劫财,否则他们就无法活命。

  是的,哥哥没有骗我,在我完全沉醉在哥哥那完美的剑招之中时,我不经意的一眼,就看见一个蒙面刀客疾疾地向我奔来,他的双脚踏在大漠上的声音犹如驰骋的马蹄。我看见蒙面刀客从背后抽出了寒光四闪的刀。“哥哥,救我!”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哥哥的独孤九剑已洞穿了那个蒙面刀客的胸膛。鲜红的血汩汩而出,沿着锋利的剑刃滴落在滚烫的黄沙上,迅速风干而变黑,犹如哥哥黑如金墨的瞳仁。哥哥迅速撕去了蒙面刀客的黑色头巾,里面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和胀大的瞳孔,蒙面刀客绝望而痛苦地注视着哥哥冷峻的脸。

  “为什么如此残忍?连一个小孩也不放过,”哥哥问蒙面刀客。“我是刚出道的杀手,今天是我第一次杀人。”

  “结果却被别人杀了,”哥哥接过蒙面刀客的话道。“你是谁?”

  “独孤求败。”“什么剑法?”“独孤九剑。”

  然后我就看见那个蒙面刀客像一棵大树一样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因为哥哥已经拔出了他的剑。一群飞鸟疾疾地掠过,发出尖锐短促的破鸣,杀、杀、杀。

  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独自一人跑到大漠中去。这是哥哥为了我第一次杀人,哥哥对大漠中的那些杀手和刀客嫉恶如仇。义父的血海深仇一直是悬浮在哥哥心中的一块巨石,哥哥说,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大漠不再有任何一个杀手或刀客。此后,当我再一次思念哥哥的时候,我会站在屋前的隐泉边,拿出哥哥给我制作雕形纸鸢,把它放到很高很远的天空,直到它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我仍然在不停地放线。我希望哥哥能看见我放飞的纸鸢,听见纸鸢的声音,“哥哥,我想你了。”

  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真正长大。哥哥说,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眼里出现了一种深刻的忧伤,那种忧伤,他也读不懂。而我想对哥哥说,我的眼里不仅出现了忧伤,还出现了很多泪水。每次看见哥哥离去的背影,我都会默默地流泪,心也隐隐地作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泪水,绝望而忧伤的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隐泉里,发出一声声奇异的脆响。有一次哥哥似乎感觉到了我在流泪,突然停住了他离去的脚步。“堂堂七尺男儿,不应该再流泪了。”

  我听了哥哥的话更加伤心,“哥哥,你知道沙漠里为什么会有隐泉吗?”

  “为什么?”

  “因为有人曾经在这里哭泣。”

  我又问,“哥哥,你知道这隐泉为什么长流不息吗?”

  “不知道。”

  “因为我经常在这里哭泣。”

  哥哥听了我的话,向我走过来,用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哥哥不希望你流泪,那样哥哥看了会伤心。”

  哥哥再一次从大漠中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小雕。黑色的小雕在哥哥的怀抱里安静地躺着,曾经我也是那样安静地躺在哥哥的怀抱里,我知道那很温暖很舒适。我看见黑色小雕的两只发亮的眼睛和哥哥的眼睛一模一样,都是晶莹剔透的眼波、黑如金墨的瞳仁。冥冥之中我感觉到哥哥和这只黑色小雕有着不解的情缘。哥哥说,他练剑的时候剑气刺伤了这只在头顶上盘旋的黑色小雕,所以把它带回来给它疗伤。

  哥哥把一株生长在大漠中具有顽强生命力的奇花异草捣成粉未,敷在黑色小雕受伤的翅膀上,抱着它来到隐泉边,用一把灰褐色的木勺舀了水来给黑色小雕喝。我看见黑色小雕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感激之情。看着哥哥如此细心的照料黑色小雕,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受伤了,哥哥,你也会像这样照顾我吗?

  “弟弟,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替哥哥好好照顾这只小雕。”

  我很奇怪哥哥没有为小雕制作一个笼子,就把它放在隐泉边,任它自由活动。“哥哥,你不怕小雕飞走吗?”

  “如果它能飞走就说明它的伤好了,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是鸟总要飞翔的,不能飞翔的鸟生不如死。”

  以后的日子因为有了这只小雕,每当我孤独难耐的时候,我就会向这只小雕倾诉我对哥哥的思念。一个人并不孤独,只是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孤独。我十六岁之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尤其是在我思念哥哥的时候,那种旷古绝伦的孤独风起云涌般地袭来,我想这个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体验到我内心深处这种深刻而特别的孤独。我常常坐在隐泉边,在黑色小雕的陪伴下,听泉水的声音,然后情不自禁地陷入我八岁以前那段美好的回忆之中。那时候哥哥英俊的脸上有着清冽的笑容,宽大的怀抱里有着温馨的芬芳,我常常躺在哥哥的怀里沉沉的睡去,永远也不愿意醒来。有时候我看着黑色小雕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双像极了哥哥的眼睛,总会泪流满面不能自己。我对小雕说,“你知道吗?我多么想哥哥!可是,哥哥为什么不想我呢?”

  在我和哥哥的精心照料下,黑色小雕的伤口慢慢愈合,翅膀上的羽毛也日益丰满。哥哥披着霞光回到小屋,抖落一地的尘埃,就会去看他的黑色小雕,给它喂食、进水。有一天,我看见黑色小雕从隐泉的这一边展翅飞到隐泉的那一边,然后又飞回来,落在哥哥的脚下,抬起头,望着哥哥,眼里充满了感激。比霞光还灿烂的笑容从哥哥英俊的脸庞上慢慢地流淌,这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看见哥哥有这样的笑容,哥哥的笑容弥漫在风沙里,落满我的心头。我很想说,“哥哥,你为什么不这样对我笑?虽然我已经长大,但你依然是我哥哥。如果我的长大要以失去你的笑容为代价,我宁愿不长大。”

  我看见哥哥慢慢弯下腰,轻轻抱起小雕,走到一空旷处,把小雕用力地抛向了空中。我知道哥哥要放飞小雕,让小雕回到它原本的生活。是鸟总要飞翔的,不能飞翔的鸟生不如死,这是哥哥的话。可是有时候我感觉我就是一只不能飞翔的鸟,别的鸟都有两只完美的翅膀,而我只有一只孤单的翅膀,所以我飞不起来。黑色小雕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又飞了回来,黑色小雕舍不得哥哥,舍不得它的救命恩人。如是几次之后,黑色小雕才无限眷恋的消失在云端,在消失的那一刹那,我看见黑色小雕给了哥哥一个深情的回眸,雕犹如此,人何以堪?我常常想,有一天哥哥会不会也像这只黑色小雕一样离去?

  在我十八岁那一年,哥哥完成了他的第一个愿望,哥哥在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说,他会让所有的杀手和刀客在这个大漠上消失。哥哥做到了,我亲眼目睹了最后一批刀客死在了哥哥的独孤九剑下面。那天飞沙走石,大漠上出现了罕见的沙风暴。九名刀客在中间刀客的带领下成人字形突袭而来,翻滚的沙石中只能见到他们如闪电一般的黑色幻影。靠近哥哥的时候,中间那名刀客突然跃起想从上面偷袭,而哥哥只是用剑鞘轻轻一挡,刀客的刀就掉落在了沙土里。然后哥哥迅速的拔出了他的独孤九剑,如一阵疾速的风,从八名刀客中间掠过,一招破刀式,剑光左右横闪,八颗人头哐然落地,飞溅的血珠混合在翻滚的沙砾中,弥漫了整个大漠。而从哥哥身后飞出去的剑鞘击中了从后面扑来的最后一个刀客,那个刀客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跌落在深不可测的流沙里。如浪涛一样的流沙汹涌而来,转眼间那个刀客只剩下一颗头颅暴露在风沙之中,可是他还没有死,可是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等待着被风沙活埋,而他的同伴早已沉入沙底。他向哥哥发出绝望而惊恐的呼救,当黄沙漫过他眼睛的时候,哥哥一掌把他从流沙里吸了出来,然后又一剑洞穿了他的咽喉。那个刀客死不瞑目,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救了他又杀了他。“我不会让你痛苦,也不会让你幸福,你杀了太多的人,所以你不得不死。”

  当所有的刀客都魂飞魄散的时候,大漠上空的沙风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漠复归平静。这一次的平静将会是永远,因为潜伏在这个大漠里的所有以杀人劫财为生的刀客和杀手全部死在了哥哥的剑下,只是哥哥并不知道在这些魂归西天的刀客和杀手当中究竟有没有我们的杀父仇人。八年前,一批刀客劫杀了义父,抢走了义父的钱袋和骆驼,所以在每杀一个刀客之前,哥哥都会问他,八年前你是不是在这片大漠里杀死了一个骑骆驼的中年男子。他们都绝望地摇摇头,他们只能摇头,因为他们的咽喉被哥哥的剑锋封锁了。然后哥哥就拔出了他的剑,那些刀客就像大树一样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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