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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女神》 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

Chapter 28

 Chapter 28

 
  阿斯加德的夜晚渐渐深沉,像是镶缀了繁密的珍珠,连带在空中海洋中投落苍茫的倒影。从法瑟寝宫的窗口可以直接看见旁边雾海之宫的寝宫窗口,而且对面窗棂上的灯只要一点亮,这边的灯也会亮起来——这是上个纪元有名的建筑师专门为众神之王和神后设计的伴侣灯,但已有近一百年的时间,这两盏灯哪一盏都没有亮过。
  此时此刻,只有柔和的星光混着灯光,落在在法瑟长长的银白发丝上。
  安安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曾有哪一刻像此时这样动摇过——她从未想过要去刻意报复法瑟,但也清楚自己所做的事对法瑟很不利。
  就算是在法瑟尚未成王的时候,他在她的心中都是强大到顶天立地,而且她一直认为不积口德的人是最长寿的。
  如今他只剩下三四年……
  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死去的可能性。
  尽管如此,她开口说话时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遗憾?对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法瑟淡淡一笑,眉梢美丽得如画一般,“我喜欢的女人,总是在我的生命中一晃而过。”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法瑟喜欢上她了?
  ——开什么玩笑,她作为撒迦来到阿斯加德才多久。
  还是说,法瑟原本就对撒迦有意思?
  就像当初他说要去和赫默抢撒迦……
  正在胡思乱想,却在挪动视线的时候不经意和法瑟对视了。安安又迅速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外。
  这个时候,雾海之宫神后的梳妆塔总是高耸入云。就像连帝都的盛夜都会嫉妒和象征神后的美丽宫殿一样,隐隐约约地吞掉了它高贵的塔顶。她指了指梳妆塔,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样看来,很快那里就会有人住进去了。”
  法瑟看了一眼她所指的地方,那个梳妆塔就像是被云层轻拖着的金丝雀笼,隐隐透着男人霸道专制的占有欲。他摇摇头,又指了指另一个神殿:
  “斯薇不会搬进雾海之宫,我重新为她建了一座神殿。”
  “雾海之宫你还是准备留给弗丽嘉殿下?”
  法瑟摇了摇头:“她离开阿斯加德前就已搬到吉雅弗宫了,说是等父王回来以后和他一起住在那里。”
  “可是,这样不会太委屈他们了么?”
  “不会。母后一直很依恋父王,只不过因为父王在位时日理万机,就忍着不去找他。其实她很想和他住在一起。”
  听见法瑟这样说话,安安有些惊讶。他以前一提到奥汀就浑身立起倒刺,而且也会习惯于避开“父王”这个称呼。他真的变了很多。
  不愿意停留在回忆中,她又随口问道:“不过雾海之宫是神后之殿,以后就一直让它空着了?还是说你以后还打算娶一个正牌神后,斯薇只是侧室?”
  “没错,你才是我心中的神后。”看着眼前成熟的大美人露出呆呆的表情,法瑟禁不住笑出声来,“我开玩笑的。”
  安安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
  他回望着她的眼神却温柔而深邃,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都会包容。在这九十九年的时间里,他真的成熟了很多,比还是王子的时候更加迷人了。
  如果他们不曾分离,而是患难与共一同走过来,每次看到这张脸孔的时候,她一定会很骄傲,很幸福——看,我的丈夫是这样有魅力的男人。
  但是这一刻看见他,她只觉得他的容颜如此熟悉又陌生。她找不到当年如同羽萱花一样纯净的爱恋了,只有痛苦。甚至不想再面对他。
  “既然你身体恢复,我就先回去了。”
  安安有些木讷地站起来,却被法瑟握住了手腕。气氛一时间有些不自然,安安试图挣脱:“明天我再来给你治疗,今天好好休息,别再糟蹋自己身体了。”
  安安甩开他的手,冲出法瑟的寝宫。他握住她手腕的触感却像是会渗透皮肤,一直融入血液。
  如此狼狈的逃离却在门口被斯薇逮了个正着。
  “斯薇?”安安有些愕然,“你……”
  “我都听到了。”斯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法瑟,“陛下,你得了病居然不告诉我。”
  法瑟沉默不语。
  安安松了一口气。还好斯薇没有听见他的病症,不然麻烦可能就多了。
  斯薇推门走进去,眼神像是在谴责,却又有几分忧伤:“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未来的妻子?夫妻之间不是要患难与共么,你提前告诉我,我可以照顾你啊。难道对你来说,我还不如其他人的妻子可靠?”
  法瑟仍旧没有回答。斯薇却小步跑到法瑟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是因为生病吗?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刻安安突然发现,斯薇真心爱着法瑟。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她对法瑟比自己对任何人都要真挚多了。这样的感情,是自己想付出也无法做到的。
  不管以后会怎样,这一刻,还是把空间留给他们。
  安安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打算无声消失,却听见法瑟的声音从寝宫里传了出来:“瑞格竭心病。”
  安安站住了脚步。
  他……竟然就这样告诉了斯薇?
  阿斯加德如同一张巨大的地图,无边无垠地在星空下摊开。此时,整座宏伟的神之都在酣睡,连十二座金碧辉煌的神殿、银白的拱廊也都陷入了美梦之中。
  然而,整个寝宫乃至金宫都只剩一片可怕的寂静。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斯薇微微颤抖的声音才打破了这片寂静:
  “你……得了竭心癌……?”
  “是。”法瑟的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你得了竭心癌,为什么不告诉我!”斯薇提高了音量,似乎已经接近情绪崩溃边界,“这种病如果不治,是会死人的啊。我都要嫁给你了,你才告诉我这种事,以、以后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谁说这种病会死人?”安安终于忍不住又重新推开门进去,“斯薇,你是他未来的妻子,劝他去做手术割掉副心脏,他就不会死。”
  斯薇转过头来看着安安,脸色发白:“可是这样,会,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吧?”
  “你知道副心脏的功能就是产生魔力和神力,割掉以后他会变成普通神族,但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听完安安的话,斯薇的脸更加惨白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他的命重要,还是那些多余又用来侵略其他部落的力量重要?得这种病也不是他自愿的,不是他的错,但死活不开刀就是他的错了。斯薇,你一定要劝劝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斯薇嘴唇抖了抖,这一回连开口说话好像都已做不到。
  “撒迦——”法瑟坐直了身子,“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放弃的。”
  “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思操心什么部落、神界、南征?人不能这么自私,什么都只顾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周围的人?你的家人,朋友,还有那些爱你的人?”安安看了一眼斯薇,之前的压抑感好像在这一刻爆发了,“尤其是你的爱人,你要她以后怎么办?终生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法瑟还没来得及回话,斯薇已猛地站起来,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冲出了法瑟的寝宫。安安原想上去追,但想到她可能也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转而回过头去。刚才她情绪很激动,说得很快,此时都在微微喘气:
  “法瑟,放弃那颗心脏。”
  法瑟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低声说:“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星耀神殿。
  房间的门和窗都大大地敞开,在墨蓝夜空的烘托下,千万座建筑汇聚而成的神界就像是浸泡在深海中的失落之城。灯是熄的,因此静坐在床上的黑色人影显得孤单又有些可怖。
  “赫默……?”安安试探地问道。
  床头的人的脸转过来了,但没有说话。他这样的反应让安安更害怕了。她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怎么了?”
  “撒迦,你刚才去了哪里?”
  “就是去了一趟洗手间,顺便去走走,这不是回来了么。”
  “是这样啊……”赫默的脸又重新对着光,脸孔一如既往清秀温柔,他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撒迦。”
  “怎么可能,你这w w w. xiao shuotxt. n et两天太敏感了。”
  安安脱掉外衣,坐在他身边。但赫默却突然靠过来搂住她的肩,轻轻贴着她的脸颊:“撒迦,我睡不着觉。你和我说一说话吧。”
  “说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撒迦。”
  安安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今晚赫默每和她说一句话都要加上一个“撒迦”?但她没有细想,脑中不断回放的是在金宫发生的事。
  “赫默,你有没有可能为部落放弃自己的生命?”
  “不会。因为我还要照顾我的女人。只要你存在于这世界上一天,不管是以怎样的形式,哪怕只剩了一根头发,我也会用尽全力去守护。”
  听见赫默的答案,安安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个男人真的很爱撒迦,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撒迦其实并没有复活,大概会彻底崩溃吧……
  两人静静依偎着彼此,直到赫默又一句话打破了沉默:“撒迦,你看,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不可以再出轨知道吗?”
  安安怔住,四肢仿佛不能行动。
  “笨。”赫默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忘记了么,我们是结过婚的,神族结婚了以后,有一方出轨,另一方会立刻知道啊。”
  安安的声音哽咽在喉间:“……对不起。”
  “没关系。”赫默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法瑟不是好男人,你不可以对他心软,知道吗?”
  安安再次不能理解他的话,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记住,你是撒迦,是谁也不爱的撒迦。所以之前计划了什么,都乖乖把它照实完成,好不好?”
  说到这里,安安好像明白了什么。生生的寒意顺着她的背脊爬了上去,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你知道……什么?”
  “别忘记法瑟对你做过什么事,也别忘记现在你为什么活着。”赫默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嘴唇在她的嘴唇上碰了一下,“是我救了你,哦不,确切说,是你回到了原本属于你的地方。你的身体里有撒迦的梦,你又进入了撒迦的身体,那你就是她。”
  安安看着赫默的眼,禁不住攥住自己的衣角:“你一直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一百年前撒迦和顾安安都死了,但撒迦复活了,顾安安却是永远死了。”赫默的双眸深紫而妖媚,在银色的光华下闪亮如星,“撒迦,你不是想当神后吗?那协助我成为众神之王,满足你的愿望。”
  翌日清晨。
  英灵神殿的朝会结束后,神殿里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克瓦希尔正和属下走出来,却被急匆匆跑进来的斯薇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怎么这么急?”克瓦希尔脸孔妖艳,笑容却慈爱得像个叔叔。
  “我要找法瑟陛下。”
  “陛下说有事要去哨兵塔,我带你去找他?”
  “好!”
  斯薇紧紧地跟随着克瓦希尔的脚步,和他一起骑上了龙背。阳光下的斯薇依然青春且美丽,但是眼下却有两圈浓浓的青黑。克瓦希尔想起她前几天才解除了去垢的束缚,又大半夜去找了法瑟,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就是不懂节制。”
  斯薇却完全没听进去。昨天晚上她真的很受打击,一想到法瑟得了那种病,就有彻底一种跌入谷底的感觉。
  可是,她一个晚上没睡觉,满脑子想的都是母亲曾经告诉自己的话:独立的女人最有权利拥有真爱。只要你独立了,你不用担心男人有没有条件养你,也不用担心你们之间又有多少金钱的帐没有算。
  她从小就不愿意变成母亲那样的人,因为实在太辛苦了。但或许,也许,法瑟已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她?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她对法瑟动心的时刻。
  ……
  ……
  694年的深冬腊月。
  那几乎是上个世纪最冷的一个冬天,初雪一直从阿斯加德飘到了约顿海姆。天刚亮的时候,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草坪的积雪也如无暇的松糕一样无边蔓延,只有几个推雪机在魔法的操纵下悄悄地铲除地面的大雪。
  她和凯琳还有一群女伴穿着厚厚的冬裙跑到出去玩,经过了帝都大道。
  那时候的羽萱花已被禁止,所以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花的模样。然而,当冬季树叶凋零,枝桠上堆满雪的时候,乍一眼望去却像是羽萱树开了银白色的花。
  寒风冰冷而无声地刮过,抖落了树枝上的积雪,那些白色的“花瓣”也跟着纷纷扬扬地抖落在地。
  斯薇到现在还记得,在那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中,有一个挂着黑色披风、穿着黑色皮靴的高大男人。他的衣服是如此绝对的黑暗,散在肩上的长发却比雪还要银白。他的呼吸缓慢深沉,在深冬的空气中变成浓浓的白气。
  他站在帝都大道的中央,看着延伸至道路尽头的羽萱树,和那些清晨才开放的白色“花朵”。
  听见身后她这一边年轻女子的喧哗声,男人回过头来看向她们,紫眸凛冽无情,却在那一瞬间捕获了她。
  ……
  ……
  不是没有见过法瑟,但他的头发一直藏在冠冕中,与他散发的样子大相径庭。所以,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神族世界的极权者。
  所以,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她确定自己爱的不是法瑟的地位。
  “一直在想什么呢?”克瓦希尔骑着龙飞到她的身边,“小朋友骑龙的时候不要走神,不然摔下去可是会死人的哦。”
  斯薇看着脚下阿斯加德的胜景,不由想起以前每次经过这片土地的时候,都会偷偷地、喜不自禁地想象它有一半将属于自己的情景。此时看去,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你会因为一个人身份地位容貌的改变,而不再爱她吗?”斯薇像初入学校的孩子一样询问克瓦希尔。
  “这个问题挺有难度的。”克瓦希尔摸了摸下巴,“要看改变了多少,看这个人是不是还是原本的那一个。”
  斯薇更加困惑了。
  百年来,在所有神族心中,法瑟就是法瑟王。
  不是众神之王的法瑟,还是他本人吗?
  当初在帝都大道邂逅法瑟,令她着迷的,不正是那种独属于王者的孤寂气质吗?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神族,穿着普通的衣服,他还会有那样的气质吗?
  眼见哨兵塔越来越近,她看见了法瑟的身影,他英俊的侧脸,还有象征着王权的肩章……她飞行的速度却在逐渐减慢。
  半夜时想要向法瑟倾诉的满腔告白,此时也显得有一些无力。
  接着她看见了下方因为距离而渺小的行人,一些路过的神族夫妇,丈夫推着婴儿车,妻子提着才买好的菜并肩穿过宽阔的广场。他们看上去如此幸福,但是,但是……也如此平凡。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斯薇突然在半空中急刹车,“先,先回去休息了。”
  安安坐在广场的角落。
  法瑟一大清早就呼叫她,让她午饭过后来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眼前经过的夫妻突然因为孩子的哭声停下来。爸爸把女儿从车里的儿子身边抱出来,轻轻抬着她小小的臀部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然后从妈妈那里拿过奶瓶,放在女儿大哭不止的口中。
  哭声渐渐停止。妈妈站在旁边摸了摸女儿的头,顺便用手肘推了一下爸爸:“你总算会哄她了,之前真是笨死了。”
  “在老婆大人的□下,我总是进步神速。”男人笑了笑,在妻子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又把女儿放进车中哥哥的身边,和妻子并肩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安安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家四口的背影,不觉有些出神。
  小孩子这么可爱,如果她也能有一个就好了……
  如果能有孩子,只要有一个,就会很满足了。
 
 
 
  没过多久,法瑟骑着洛洛从哨兵塔上下来了。
  “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这么说着,不给安安反驳的机会,就把她抱上了龙背,朝着十二神殿中心的方向飞去。
  吉雅弗宫。
  虽然已是四月,但阿斯加德常年低温,依旧春寒料峭。神殿里的炉火熄灭了多年又被生起,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神坐在壁炉旁,披挂着薄薄的狐裘小披肩。她的膝上放着一本相册,头发长长地顺着椅子垂落,闪亮如滑落的绸缎一样。而且颜色也比上次见面时浅了很多,几乎就已经要恢复到诸神的黄昏前完全耀眼的金色。
  “弗丽嘉……殿下?”安安愕然道。
  弗丽嘉抬头,瞳仁的颜色也开始趋于金色。她的模样越发让安安想起了贝伦希德。
  “撒迦,真难得,好久没见了。”
  “我来为陛下和斯薇的婚礼咏唱颂歌。”说到这,一整颗心都变得沉甸甸的,“一百年没见您……您是回来参加婚礼的吗?”
  “嗯。”弗丽嘉看了一眼法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转眼过去,我的孩子也要结婚了。”
  不知道她是否原谅了法瑟。但此时此刻,她看上去是欣慰的。
  “我已经通知人去叫赫默和斯薇了。”法瑟走过去,把弗丽嘉肩上有些松动的披肩重新挂好,“母后,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
  弗丽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摇摇头:“没事,我看看以前的照片。”
  “照片?”安安来了兴致,走过去跟她一起看。
  “是,都是你们小时候的照片。”弗丽嘉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张兄妹照上。
  如果不注意看,照片上的兄妹俩简直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弗丽嘉的个人趣味,他们俩连发型和衣服完全一样,都顶着一团碎碎乱乱的金色小卷毛、穿着华丽的白色翻领贵族童装;只不过贝伦希德的头发灿烂一些,法瑟的发色柔软一些。照片上的小法瑟温和地搂住小贝伦的肩,澄澈的大眼中有淡淡的笑意,小小年纪就很有哥哥的架势;而小贝伦却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怒气,眼睛也没在看镜头,好像一点也不愿意拍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下面还有两张连环画一样的照片:前一张里,贝伦希德把嘴里含着奶嘴的小赫默高高举在空中,法瑟一脸担忧地伸手去接赫默;后一张里,赫默已经掉在地上大哭了,法瑟蹲下来哄他,贝伦希德两条小细腿儿跪在地上,正在捶地笑。
  贝伦希德殿下从小就是个小恶魔,这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安安没看出来,法瑟曾经也是一个会照顾弟弟妹妹的好哥哥……目光再落回法瑟身上,他已经在一旁和侍女们交代送茶点的问题,似乎有些刻意回避这样的场景。
  弗丽嘉的手指在贝伦希德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却因眼中饱含泪珠而不敢眨眼。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开心,安安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惊讶地说:“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孩子是谁?好可爱。”
  “对啊,撒迦没看过这几张照片。”弗丽嘉强装开心地笑了笑,把那张照片从相簿中抽出来,指着里面的孩子说道,“这是我们可爱的瑟瑟哦。”
  安安差一点噗出声来。
  照片上的金色小卷毛头上扎了两个冲天炮,穿着精致的泡泡袖公主裙,正坐在妈妈的腿上,眨巴着紫色的大眼睛看着镜头。
  安安强忍着爆笑的欲望,接过照片,看着那个如同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姑娘:“这是法瑟?”
  一旁的法瑟似乎警觉了什么,立即冲过来抢走了安安手里的照片:“母后,照片别随便给人看。”
  弗丽嘉非但选择性无视了他,还继续翻后面的照片:“那时候我特别想要个女儿。虽然瑟瑟是男孩子,但是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所以我就帮他买了一些裙子,你看这一条真可爱,简直像个小公主一样。”
  不过多久,女装婴儿照都被抢走了。法瑟拿着一堆照片打算出去销毁证据,弗丽嘉却毫不在意,只是指着又一张照片惊喜地说:“撒迦,你快看这一张。”
  安安直接噗了一声。
  那是一张胎毛都没掉尽的□婴儿照。弗丽嘉眨了眨眼,摸了摸照片上的白色小包子:“看我儿子真是好可爱。”
  法瑟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冲回来,弗丽嘉就抽出那张照片,指了指男婴胖胖小腿中间的位置:“看我们瑟瑟的虫虫。”
  安安还真的有模有样地凑过去盯着那个地方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法瑟的脸唰的苍白,狼狈不堪地丢掉手中的女装照,把那张婴儿照抽走:“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照片给她看?”
  “因为我觉得很可爱呀。”似乎孩童法瑟的□照还有很多,弗丽嘉宠辱不惊地又抽出一张正在用浴巾擦屁屁的小卷毛照,“看,屁屁也好小好圆。”
  安安才看到肉包法瑟的包子屁股不到一秒,照片又迅速消失了。弗丽嘉再拿出一张照:“你看这个,瑟瑟的虫虫真的很可爱哦,好小好小,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母后,够了!”
  照片再次被抽走以后,法瑟把安安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不再让她看那些照片,脸颊甚至有些泛红:“哪个婴儿生下来就会很大啊。”
  “我说的是实话呀……”弗丽嘉很是无辜。
  安安抬头看了一眼法瑟,又顺势往他的身体下方看去。她从来没见法瑟这样慌过,觉得新奇极了。原本想再多看一点他的囧照,却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出门去。
  “瑟瑟,既然快结婚了,这些东西就不要藏着掖着。照片回头我还会给你未婚妻看哦。”弗丽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随便你吧!”法瑟连头也没有回。
  两人走到悬空的庭院回廊中,华美的宫殿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这么说来,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法瑟就要结婚了。
  安安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个婚期,而是回想着照片上的大眼睛金发小肉包,微微笑着说:
  “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如果能回到过去,真想把缩小版的你蹂躏一番。可爱到爆了。”
  “……要蹂躏去蹂躏赫默就好了,他小的时候比我还小只。”法瑟背对着她,似乎情绪还没调整好。
  “比你还小只?没发现啊……”想了一会儿,安安突然反应过来了,“难道你说的是小虫虫?”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是这样吗?可是你的也很小很可爱啊,不要害羞嘛。”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了法瑟的神经,他突然转过身,把安安拖到自己面前很近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眯眼看着她:“这么快就忘记神木林的事了?要不要重演一下给你刷新一下记忆?”
  突然间转变危险的气息让安安的心悬了起来。
  根本不需要再重演,只要一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那种直冲心脏的撞击就令她头皮发麻。她甩掉法瑟的手,别过头去:“所以我才说你小的时候可爱一点!”
  “女人真奇怪。好好的男人不喜欢,却喜欢那种弱小的东西。而且你更奇怪,都没有生过孩子,却对小孩子喜欢成这样。”
  “说得像是你有生过孩子一样。这是天性好不好?”
  “我本来就差点当了父亲。”
  “……什么?”安安飞速抬头看着他。
  神殿内部的丛林中传来了鸟叫声,除此之外,万物寂静。
  法瑟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声:“安安在辞世的时候,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
  百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法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脑中只剩一片混沌:
  “安安……?”
  “嗯,就是你认识那个安安。”法瑟的眺望着远处,眼中一片空洞,“……她死的时候,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出生。”
  九十九年里,安安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活下来——就算有赫默的帮助,她也没可能从那样滔天的火海中侥幸逃生。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仪式需要的基因,她的孩子身体里也有。而孩子代替她,成为了火海中的祭品。
  ……
  ……
  法瑟派人去把WwW/xiaoshuotxt.N et赫默斯薇等人接过来,但其他人都到齐了以后却都不见斯薇的踪影。不仅如此,这一次家庭聚会之后两天,斯薇都完全消失了。而安安虽然没有消失,也会帮法瑟治疗,但除此之外再没有离开过星耀神殿。赫默一向是个标准的好丈夫,也跟着她待在宫殿里不出来了。
  终于,在婚礼还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斯薇才出现在金宫。她的双眼红肿而充满血丝,似乎刚哭过,却努力维持着冷静:
  “法瑟陛下,其实这件事,我们都是受害者。”
  原本以为他会因为她的离去多少慌乱或者愤怒,但他只是静静地喝着红茶看报纸,很是怡然地拉开椅子给她:“坐下来慢慢说。”
  法瑟的反应有些出乎斯薇的预料。她迟疑了一下才在他身边坐下,想等他发问,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终于她有些耐不住了:“难道你一点解释也没有吗?”
  “我以为你有话想说。”
  斯薇握紧了裙摆的蕾丝边,指节发白:
  “对于你生病这件事,我真的完全没法接受。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但这对我实在太不公平了。”
  法瑟点点头:“可以理解。继续。”
  “我想说的是……”斯薇顿了顿,接下来说的话令她从喉咙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你近期会去做手术,我恐怕没有办法嫁给你了。”
  法瑟没有半分讶异,只是抿了一口茶,看着她点点头:
  “嗯。”
  “但现在九大世界都知道我们订婚的消息。我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你的病情,但也不想让别人认为我被你抛弃。所以如果取消婚礼,希望你能告诉大家是我提出的分手。”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恐怕……陛下的病情就瞒不住了。”
  法瑟扬了扬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如果你近期内不打算做手术,这个婚我还是会结的。但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以后我们生了孩子,不论是王子还是公主,都要让孩子当储君。第二,孩子出师后你可以做手术,但是要允许我改嫁。在那之前,保留我的神后之位。”
  一口气说完所有条件,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都已发泄出来,斯薇的双肩有些无力地垂了下去。
  法瑟放下手中的东西,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沙发中:
  “没有问题。”
  斯薇怔住,水晶般的大眼睛透明得有些空洞:“真的……吗?”
  “对,为防误解我重复一下:一,让我们的孩子当储君。二,孩子出事后允许你改嫁。三,改嫁之前保留你的神后之位。没错吧?”
  “……是。”
  “我都答应你。”法瑟微微一笑,重新端着红茶用汤匙搅拌起来,“现在可以放心地去准备婚礼了吧,我未来的妻子。”
  斯薇恍然地点点头,又在法瑟示意的目光下站起来,迷茫地走了几步。
  这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原本有备而来,打算和法瑟大吵一架,也想过法瑟会杀掉她一类的话来威胁她不准说出病情,但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们在一起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就算得到法瑟的允诺,就算他给足了她面子,以后想找个好男人嫁掉都非常困难了。
  她甚至以为他会破口大骂:“你居然让我不治病,你打算让我去死吗?你这下贱的势利女人!”
  但他却如此平静,像是她不过要求他陪自己吃一顿饭一样。
  她是在要求他不要治病。
  不治病,他说不定会死啊……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强压下去的热泪突然涌出眼眶。斯薇转过身去,飞扑到法瑟的脚下跪着,紧紧抱住他的腿,失声大哭起来:
  “陛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个自私又虚荣的女人,你生这么重的病,我还对你做出这么卑鄙的事……对不起……”
  法瑟先是一愣,后来不由微微一笑。
  就算他拥有翻云覆雨之力,就算他还处于神族世界的顶端,都有那么多人在模糊或清晰地离开他。
  何况是在失去王权的情况下。
  斯薇是个条件优越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神族男人在一起非常委屈她。原本这时候的离去显得再正常不过,她的要求也不过是交易的一部分,没想到却哭成这样。
  果然年轻的女孩还是很感性的……
  他摸了摸斯薇的长发,温和得像是一个成熟的长辈,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
  ……
  良久。
  斯薇离去以后,法瑟起身进入里面的房间。正在绘制神木林地图的莱斯威和克瓦希尔抬起头来,彼此对望了一下,又迅速埋下头去干活。
  法瑟戴上精工手套,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不经意道:“莱斯威,下次我和别人说话,你别再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诶?”莱斯威激烈地抬起头,眼镜差点掉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偷听?”
  法瑟头也没抬,手指了指他身后高高挂着的监视器。莱斯威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笨蛋,一不做二不休丢掉尺子:“你简直是疯掉了才会答应她那些要求,这女人真变态!如果我的尤茵和她一样,我立刻就去死!”
  法瑟取下他摇摇欲坠的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仔细扫视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被法瑟无视以后的莱斯威心情更不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打算治病的事?这样她会超级、超级愧疚吧!”
  他还是没有得到法瑟的回答。
  “可能对陛下来说让她愧疚没有任何意义吧。”克瓦希尔瞥了一眼法瑟,“陛下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莱斯威,我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克瓦希尔比你了解我。”法瑟用笔在地图上的某个角落做了一个标记,“这里位置有偏,重新做。”
  婚礼前一日黄昏。
  红云弥漫的阿斯加德如梦境一般,凤凰森林上方笼罩着火烧的晚霞。
  安安穿着黑色的长斗篷,一路埋头赶到了与“另一边”会面的老地方。身材魁梧高大的黑发男人站在巨树的下方,肩头有一些细碎的叶片。他穿着战甲,钢手套轻轻拂去了那些柔软的嫩叶:
  “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婚礼结束后三到七天内,法瑟会调兵遣率精锐部队派去暗之神界的传送阵,进入神木林,在他离去以后阿斯加德防守会变得十分薄弱,你们可以考虑那时候打进来。”安安从袖中抽出一堆文件递给他,“还有,这是法瑟的作息时间表、星耀骑士团的行程表还有边防军队调遣计划书。”
  “……这些东西,你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齐全。”梅勒接过那一叠文件,眼睛眯了起来,“为什么以前不给我?”
  “有时间问问题,不如计划何时占领南境。”安安转身离去。
  “明天。”
  她站住了脚步:“什么?”
  “明天婚礼的时候,攻占南境。”
  “哦。”安安想了想,回头笑了笑,“那祝我们好运。”
  她走了几步,梅勒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顾安安,直到今天你才对法瑟彻底死心,是么?”
  安安又一次停下脚步。
  但这一回,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一停就快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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