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传剑 by 刘海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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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潜水员停驻墓道尽头，她静静凝望着眼前幽深的黑暗。深水声纳的音波信号折回，在眼罩内侧的微型屏幕上，一闪之间勾勒出水下古墓宏大粗犷的轮廓，同时将影响通过身后的光缆传回岸上的营地。

　　"副队陆雪成功进入。"操作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的报告道。他飞快瞟了一眼另一面屏幕上金属探测器的检测信号。曲线抖了一下，一条锐利的波形忽然跳了起来，显示出极强烈的金属信号。

　　"开灯。"

　　额顶高压氙灯骤然亮起，像是天地初开的闪电一般划破混朦的黑暗，水下墓宫恢宏的全貌终于第一次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那是梦幻般不可思议的壮观景象：

　　不知几万柄青铜古剑，静静阵列墓中。古老的剑身透过斑驳的锈痕和铜花，在深邃的水体中明灭不定反射着灯光，如同周天星辰一般闪烁着寒洌的光芒。它们自两千五百年前就埋藏于此。宏大深邃的地宫看不见尽头，陆雪额顶漫射明亮的光芒，自它们的上方缓缓游曳而过的，如同检阅着一支沉睡水底的青铜军队。

　　连续紧张数日的队员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这是自殷商以来，天下宝剑之墓，吴王姑苏剑冢。

　　"没有剑鞘和剑匣，在冰水里面泡了两千多年，保存近乎完好，"性子跳脱的队长杨云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那些古人怎么做到的？里面会有传说中的'纯均'，'鱼肠'吧……"

　　陆雪忽然蹙了一下眉，她把肩上的摄像头渐渐移近。杨云拧起眉头，队员们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每一柄剑，无论剑形朴素还是精美，无论剑柱鎏金或者镶玉，剑身上皆有一道清晰可见的断痕，而有的剑更因年代久远，锈蚀严重，甚至已经从断痕处蚀为两截。

　　吴王剑冢，三万宝剑，竟然都是--

　　断剑？

　　难道是……那一柄剑么？陆雪深深吸了一口压缩空气，身形轻灵挽折向前。她的心终于猛烈跳动了起来，仿佛有一丝颤栗的电流涌入了胸口，她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融入冰冷的水中，消逝不见。

　　前方昏暗的水体中隐约浮现出墓底的铸铜高台和锈迹斑斑的剑架，剑架上横搁着一件模糊的形体，如剑中南面而君临天下的帝王，傲视着八方拱卫的数万柄断剑。陆雪舒开双臂，飞翔一般静静悬停剑台上方，那古剑便被笼罩在柔和的光圈里。

　　古剑并无剑鞘，直脊双刃，呈周剑最古老的制式，朴素的剑格和长柄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青灰铜锈，没有镶嵌昂贵的金玉，也没有铭文。修窄的剑身长近两尺半，近乎完好，黝黑朴素，剑脊呈古拙的四棱，并不见青铜名刃常有的暗金菱纹。

　　这是铜柄铁剑，杨云沉吟不语，和制范灌铜水浇铸的铜剑不同，春秋时期的铁剑是以铁坯反复锻打而成，所以剑身形制并不及大多数青铜剑一般优雅和精美。而在江南潮润的空气中，易锈的铁器也极不容易保存下来，也就更加罕见。

　　平搁的剑身缓缓移近，骚动不安的人群终于在这奇异的景象前安静了下来。

　　对着灯光，玄黑平滑的剑身之下隐约透显出了灵动的纹路，忽隐忽现，宛若连绵不断流动的云卷。有那么一个瞬间，陆雪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看一把剑，而是面对剑身中所蕴藏着，无穷深邃的玄色深渊。

　　"这……"一个队员轻轻掩住了口，喃喃道，"……这真的是《越绝书宝剑记》上的……"

　　如登高山，如临深渊--龙渊之剑。

　　陆雪辨认出了剑首的纂书，她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挽身前游，轻巧的将缆绳牢牢缚在了剑柄上。

　　"打电话告诉老爷子这个消息，"队长杨云微笑起来，"按计划立刻取出古剑。"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岩层深处骤然响起沉闷的断裂声，水体猛烈摇撼起来，暗流激涌，尘埃飞扬，水中顿时漫起迷朦的尘雾，人群低声惊呼了起来。

　　"小心！"观测员注视着屏幕一角岩层应力观测的飞速变化，"是第一波余震，居然来得这么快！"

　　沉闷的撞击声中，高高的青铜剑架轰然倒下，古剑带着缆绳倾斜着坠落，水中接连两声金铁交击的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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