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传剑 by 刘海童(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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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宁低头轻轻抚摩着玄石表面那些奇异的文字，时光恍惚交错，一如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踮起脚去够师父放在石台上的赤瑾玄铁，而此刻他的手指早已枯皱僵硬。

　　三部昆吾卷的金铁之术尽数汇入他的心中，如天下百川归入浩瀚大海，但他垂暮的身体中已不再有年少时悟道的激动欣喜，而是如宽宏大海，不再涌起波澜。

　　"你看。"赤松子翻开竹简，那上面记载了他随孟宁铸铁而习得，又对照西戎昆吾卷所悟的金铁之术。那些纂字苍劲有力。很多很多年之后，它们会是隐藏在历史背后，一股暗中引转天下风云的力量，横扫诸国，在西方诞生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

　　"赤松子前辈，"孟宁忽然掩卷苦笑，"原来那年您到楚国，正是来找我的……"他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可惜我没有听您的话。"

　　赤松子只是微笑着摇头："都已经过去了。"

　　"那你现在又要去哪里呢？"他叹到，"你一生颠沛流离，为何不留在咸阳呢？我们的人会善待你的。"

　　孟宁望着镌满文字的西天玄石，良久，终于摇了摇头。

　　"我要去西天。"他望向天空中那随了他一生的玄色影子，它在西方巍巍陇山之上飞舞盘旋，其实那也许一直就是命运吧。

　　"玄石和昆吾卷都是从西天来的。如果那里真有神明存在，我要问它们，为什么要让至高无上的金铁之术，铸成利剑流传；为什么要借我之手，将连绵战火烧遍天下，使众生颠沛流离；为什么这世间心怀善良愿望的人们，总是愁苦孤老，寂寞一生。"

　　"去吧，"赤松子默然半晌，终于微笑道，"将最后的玄石也带走吧，这上面余下的无上秘术，已经不需要再流传下去了。"

　　孟宁点了点头，他再淡淡道："赤松子前辈，我现在知道，您一定有伟大的力量，能够永恒行走世间，改变后世众生的命运。"

　　赤松子神秘一笑，他似无意一般振衣拂手，以腕上的龟纹玉饰轻轻触了触额顶朱砂三星："世事运转无常，众生的命运，谁也无法参悟，不过尽我所能罢了。"

　　孟宁微笑道："那么，将羽生之子的名字，从后世的史册中抹去吧。这个名字后的故事，其中有太多的苦难，悲哀和叹息。当他永远离开世间之时，那些故事，不需要再和他的剑一同流传下去了。"

　　赤松子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郑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两千五百年就这样过去了。

　　推开兵马俑博物馆大门的瞬间，陆雪和杨云竟一同怔住。

　　"老爷子？"陆雪轻轻掩口："你怎么来了？"

　　灿烂阳光从大厅的玻璃天窗中洒落，大厅正中，老人腕佩龟纹古玉，额顶点着朱砂三星，他悠然负手，看向阵列坑底的千万军队，眉宇间隐隐竟有风雷攒动。他转过身来，眼底数千年沧桑岁月瞬息变化，最终消散于淡然一笑。

　　"看你们一脸困顿，这次去了不少地方了吧，找到三柄古剑了吗？"老人微微一笑，又看向杨云，"你呢，在数据库里面，得到想要得东西了吗？"

　　"呃，这……"杨云窘急交迫，只得把身子努力藏在陆雪身后，越加用力挠起头发来。

　　"既然来了，"老人负手向门外走去，"那么，就跟我一同去吧。"

　　"去哪儿？"杨云奇道，仍然在琢磨究竟有什么能把从不出山的老人引出京城。

　　"去见……多年前的一位故人吧。"老人望着天边那只玄羽苍鹰，慨然长叹。

　　他们一路向西，漫漫旅途无边无际。

　　他们在灿烂明耀的星海下越过黄河和六盘山，在千里炽阳之下接连穿过河西走廊的天水酒泉四郡，远方的雪山在碧洗蓝天之下折出锋锐的线条。他们经过嘉峪关和敦煌，西出阳关和玉门关，早已倾塌的秦汉长城上明月高悬。再向西，戈壁黄沙间一条路无穷无尽伸展，似乎直至西天的尽头。

　　老人指间一点烟火明明灭灭闪烁不定，昼夜瞬息更替，悠悠轻弹慢吐间，他断断续续讲起一个不知名的故事。苍凉声音中，陆雪恍惚竟觉得，这旅程似乎是在混沌断裂的历史碎片中辟路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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