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果岭的彼端 by Limi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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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嘶喊在我听来亦真亦幻，空旷而凄美，如这浓重的夜里我所经历的一切，带有叵测的意味。许久，我转过身，看见他已安静地坐到凳子上，油灯之侧复现老态龙钟。这个人，我知道曾经他是我的同伴，或者说我曾经是他的同伴。然而现在，这深深的夜里石屋的庇护下他只深切地望着我，凄凄问道："人，真的可以无情么？"

　　我说，老惠，不能忘记，怎能超脱！

　　老人面露苦笑，冲我艰难地挥挥手。我于是转身，一低头冲出这狭小的石屋，冲进我所来自的夜。一颗流星在我心中划过，我豁然间便感到天地虽墨但依旧广袤。此间天地之外更有万丈神光，有亿万自由之仙在那里纵横飞翔。我一时兴起，唱出歌来。

　　歌声袅袅，恰如蝉鸣。

　　后来老人的石屋就在我身后腾腾燃烧起来。因为我忽想起此次工作毕竟没有结果，不能让一个疯子败坏了我的业绩。于是我纵了把火。滚滚热浪在背后鼓动着我的风衣。踏着一条看不见的路我奔赴前方，那里有我另一个工作。

　　仙人也应当有休假吧，我敲着石屋的木门，脑中这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当，当当，久久无人应门……

　　果岭的彼端

　　limit

　　人们要登上火星了。

　　上一次是多长时间以前？六七年前吧？那个美国人在火星上盘桓了大约两个地球日，那时我还没毕业，在学校破败的宿舍床上和室友听着广播。我清晰地记起来了，大概整整一百个无线电频段都在直播飞船的进展情况，从它在基地起飞到火星着陆，当然还有他的一举一动。在松软的火山灰里插上星条旗，拍摄科学照片（也可能是纪念风景照），采集矿石标本，探测大气化学成分。他重复了以往客死他乡的机器人的所有的工作，而且做得比它们还棒。广播的描述真是生动啊，他的一举一动如今还在我眼前浮现。

　　嗤，又是美国人，第一个造出T型车，第一个登上月球，又是第一个在火星上蹓达……

　　1

　　我和女友在市里买了房子。如果能把房子装修完，我们明年就打算结婚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替这次婚约做一个漂亮的谢幕。自从我与火箭设计局的合约到期后，我的女友似乎交了好运，她出演的一系列肥皂剧似乎得到了某些人的赏识，年初以来她就片约不断，连我也不得不陪着去酒会应酬。

　　本来在酒会上我是不打算与人废话的。看到女友穿梭在一群大人物之间，游刃有余，我端起一杯红酒，悄悄地隐藏在一个小角落里，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的眼睛倒尖利，一下子便看出了我的意图。

　　"亲爱的，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她叫着我的名字，连拉带扯把我领到一个人面前。

　　"这是我们的导演，这是我男朋友李米特。"女友悄悄瞟了我一眼，不知为什么，她的脸有点红，大概是不胜酒力。

　　导演好像比我还年轻，一副自信满满，躇踌满志的模样。我和他握了手。他很用力，专注的态度像是一把大号钢钳面对一只顽固的核桃。不是我过敏，在他那颇为优雅的笑容下透出一股不太经意掩盖着的咄咄逼人，我们之间还未熟识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竞争关系。

　　"我听嘉嘉说过你，好几次在我面前夸你呢！"他哈哈大笑，爽朗地好像同家里人谈心一样。

　　"真是受宠若惊，能在别人口中辗转知道女朋友称赞自己大概是解决狂热爱情最有效的降温药。"我颇有礼貌地点点头。

　　然后我们都轻声笑了起来。我注意到他飞快地把领带结扣往上提了提，新遮蔽住的地方有很明显的汗渍。

　　"李先生，嘉嘉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他借此想岔开话题，可我偏偏那么不识趣。"真对不起，她从不跟我谈工作上的事，她认识那么多人，我却一无所知。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从来没走进过这个小女人的世界。"只到说完到最后一句时，我才体会了自己难得一见的脉脉温情。

　　"好，那样很好，公私分明是一种很好的工作态度。"导演干笑着，鼻子上的汗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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