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叶惊天奇道：“不是盘龙花纹，这又是什么？”

　　风慕容慢慢道：“这是一个字。一个入字。”

　　叶惊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奇道：“鬼方一族的入字？”

　　风慕容摇头道：“这个又不是了。这个字是西夏的古字。”

　　叶惊天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满是不解，望着风慕容，等她解释。只听风慕容沉声道：“这个字乃是西夏古字。只不过伪饰成盘龙花纹形状，这般形状，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欲外人知晓。——你看这西夏字字形形如刀刻一般，和那鬼方之字字形相差极大。而且这西夏古字和那石人掌心的鬼方之字所雕刻的时间截然不同。那石人掌心的鬼方之字在前。这西夏古字在后，相差年代甚是久远。”说到此处，风慕容目光从那石人右臂移开，落到这石人之上，目光凝望半响，这才继续道：“据我推测，这石人乃是来自鬼方一族。而建造这西夏帝陵的工匠破土建陵之时，偶然发现了这一具石人，便把这石人移到此处。其后又在石人之上雕刻了这么一个入字。这个入字显是提示西夏国的后人循此处进入帝陵。”

　　叶惊天眼中一亮，慢慢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入字是一个提示，提示这石人之中另有机关，可以通往帝陵之中？”

　　风慕容微微一笑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风慕容却不知道她的这一个猜测竟是八九不离十。

　　昔年西夏神宗建造这一座帝陵之时，督造帝陵之人无意之中发现了帝陵下面的鬼方之国国主的王墓。这一下吃惊不小。其后便派人向下挖掘，首先挖出的便是这一具石人。石人掌心之中便有这个止字。其时，西夏神宗督造帝陵之人并不认识此字，而其手下也是无人识得。督造帝陵之人这便吩咐手下，将那一具石人放到一旁，继续下挖。还未等那鬼方国主王墓挖出，那挖出石人的数百人先后暴毙，俱都是中毒而死。死前脸上俱都含笑。

　　督造王陵之人惊骇之余，并不死心，又复被人下去挖掘。这一次只将那王墓挖出一角墓室之后，便又是有数百人横尸下面。督造王陵之人见此，无奈之下，只有上报神宗处理。其后，神宗便着人将这快要完工的帝陵一一封死。其上又复建了八座虚墓以便掩人耳目。

　　而后又在其中一座虚墓之中留了一条通道，以便日后需要进入帝陵查探的时候方便行事。

　　通道上方更是将那座石人立于其上。

　　这一具石人右臂后来又被督造帝陵之人吩咐石匠印刻上一个入字。这个入字又伪饰成盘龙花纹形状。乃是为了不被外人知晓其中的秘密。这一节风慕容猜测的若合符节。

　　而将这一具石人放置此处，乃是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这石人之上不知涂以何种剧毒，先是挖掘出这一具石人，接触过这石人的数百人先后毒发而亡。那后来在石人右臂之上阴刻

　　文字的石匠更是还未等阴刻文字完工，便即暴毙，后来又复找了四个石匠，这四个石匠在士兵的利器威逼之下这才舍命将这石人的右臂文字阴刻而成。

　　阴刻一成，这四个石匠也先后毒发而死。

　　督造王陵之人便着数十名死士将这一具石人移到虚墓通向帝陵的入口上方，堵住入口。倘然后世有人来此，发现这一具石人之中的机关所在，尝试打开这石人机关，便会中毒而亡。

　　而留此机关通道，最主要的乃是为了西夏神宗那一日突然想起此事，询问起来，也好应对。倘或神宗大感兴趣，命人前往帝陵深处鬼方之国国主王墓之中查探，也好便宜行事。是以这才在石人右臂刻字留下一个线索。

　　这一个线索却是为方便西夏后人所留。

　　此刻，却被风慕容和叶惊天无意之中参详出来。

　　那石人之上染有剧毒，叶惊天却并不知晓。又或许，即便他知晓这石人之上染有剧毒，他也会依旧上前动手查探。只因他知道自己命不久长，只因他知道自己也是身中蝎王针的剧毒，无药可治——已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怕？不过是剧毒而已，不过是一死而已。

　　叶惊天再次端详起这一具石人。而后伸手抓住石人，来回晃动数下。只觉这石人便似和这地面铸上一般。心知有异，当即俯下身去，向石人脚下望去。只见石人脚下乃是一块圆形石台。

　　叶惊天伸出手，在这石台之上转圈拍了数下。只觉东面石台一侧声音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叶惊天当即又在石台东面一侧拍了数下。

　　数下拍过之后，凭着手上的微妙感觉，叶惊天已然知道石台东面一侧必定有些问题。当即一反手拔出一把飞刀，刀尖向着石台东面一侧，一刀刺落。

　　这一把飞刀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切金断玉之刃，但是在叶惊天手上劲力运转之后，竟是切石如腐，一刀直接刺进石台。

　　叶惊天手中飞刀随即在石台之上转了一圈。跟着拔了出来。左掌然后猛力一击。那石台东面适才被飞刀划了一个圆圈的所在，石块向里落下，露出一个圆圆的孔洞。

　　风慕容眉头一皱，喃喃道：“想不到这里面竟然是空的？”

　　叶惊天目光闪动，慢慢将手伸了进去。风慕容一双眼睛关切的望着叶惊天。似乎是要从叶惊天的脸上看出石台孔洞里面藏着什么物事。

　　叶惊天也是眉头微皱。过得片刻，只见叶惊天左手向后一缩，似乎在石台孔洞里面大力拉动了一下什么物事。跟着叶惊天便将一只手缩了回来。退后数步，站到风慕容的身旁，举目凝望着那一具石人。

　　风慕容心里怦然一动，心道：“莫非叶惊天已经找到石人的机关所在，打开了这石人的机括？当下也是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一具石人。

　　片刻之后，只听那石人下面发出格格一阵声响，跟着那石人连同下面的石台慢慢移动起来。盏茶时分过后，石台已然向左移开一尺左右。石台下方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叶惊天和风慕容都是心中一喜，急忙走到洞口跟前，向下面望了过去。只见洞中黑漆漆的一片。

　　叶惊天取出一根火折子，点亮火折，向下面照去。只见那洞口下面乃是一个竖井。竖井深约十余丈。

　　二人凝目向井底望去，这一望之下叶惊天和风慕容都是吸了一口冷气，只觉脊背冒汗，一股凉气从脚底生了起来。——原来在那黑黝黝的竖井之中竟是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仰面朝天，背靠着石壁。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一条条的披在身上。一张脸孔之上血肉肌肤早已消融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骷髅头骨仰面对着上方二人。

　　叶惊天和风慕容都是心头剧震。——这赫然竟是一具僵尸！

　　风慕容喃喃道：“这里怎么出现一具僵尸？”

　　叶惊天没有说话，心里却是一动：“这一具僵尸看其身上衣服，似是千年前的古物，这僵尸莫不是千年前的僵尸？倘然如此，那么这僵尸的体内也许就有尸丹，如此一来，岂不是唾手可得？省了许多功夫？”一想到也许立刻就能找到尸丹，叶惊天的一颗心碰碰跳了起来。

　　当下，叶惊天招呼风慕容道：“风姑娘，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那竖井里面的状况。”

　　风慕容点了点头。

　　叶惊天当即手持火折子，吸了一口气，纵身跃了下去。

　　风慕容则站在竖井上方，凝神观看。

　　叶惊天轻飘飘的跃到那竖井下面，脚步落地，身形站稳，目光随即向那僵尸望了过去。

　　火光照耀之下，这一具僵尸的脸孔更显狞恶起来。

　　叶惊天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突。心中暗道：“这一具僵尸缘何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奇怪。”细细端详之下，这才发觉，这僵尸身上的衣衫竟是被他自己双手生生撕烂。而他前胸干瘪的肌肤之上也是留有数十条指甲抓挠的印痕。

　　叶惊天吃了一惊——心中不由得浮起了一个念头：莫非这僵尸是被人活活困毙在这竖井之中，这僵尸生前无由得脱，疯狂之下，这才将自己身上衣衫撕烂，肌肤抓破……

　　一念及此，叶惊天心中寒意弥漫——一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生生困在这竖井之中，暗无天日之下，绝望无奈之际，心中那一份痛苦该是何等强烈？想至此处，竟是有些不忍从这僵尸体内寻找尸丹。就在叶惊天微一犹豫之际，忽见那一具僵尸竟是慢慢将仰起的头颅垂了下来。

　　一双黑洞洞的眼孔直勾勾的望向叶惊天。

　　叶惊天心头一震，心中暗道：“不好，这僵尸怕是要尸变。”这一个念头刚起，那一具僵尸已然张开大口，口中喷出一股腐臭的气息，一口向叶惊天脸上咬了下来。与此同时，这僵尸的一双手臂也是募地合围，向叶惊天拦腰一抱。

　　距离如此之近，叶惊天想要向上腾空而起，逃出这僵尸的双手合围，已然不及。当此之际，叶惊天不假思索，一手抬起，举起手中的火折子，便是往那僵尸张开的大口之中猛地塞了进去。

　　火折子甫一出手，叶惊天跟着身子一蹲，嗖的一声从那僵尸扑来的手臂之下钻了出去。闪电般来到这僵尸的身后。

　　这僵尸口中被塞了火折子，火光竟是从这僵尸的眼孔之中冒将出来。

　　竖井之中，火折子发出的烈烈火焰，衬着僵尸的森森白骨，显得是那样的诡异莫名。

　　风慕容站在竖井上方，看到这一幕恐怖的情景，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更是为叶惊天担心，忍不住俯身向那竖井之中的叶惊天喊道：“叶惊天小心。”

　　叶惊天听到风慕容声音之中的关切之意，不由得心中一暖。——曾几何时，最关心自己的乃是历星魂，而今历星魂已不知人在何方……叶惊天想至此处，不由得心里微微一酸。

　　就在此时，那一具僵尸口中发出呜呜声响，已然转过身来，双臂张开，再次向叶惊天扑将过来。

　　叶惊天眉头皱起，右手一翻，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刀出现手中。跟着口中一声低喝，右臂一扬，那一把飞刀从这僵尸面门而下，一划而过，登时将这僵尸开膛破肚。

　　一刀划落之后，叶惊天身形弹起，闪到一旁。

　　那一具僵尸身子晃了两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叶惊天站在一旁，默立片刻，直到确认那一具僵尸再无动静，这才慢慢走到僵尸身旁，伸出手，将那僵尸翻转过来。只见那僵尸肚腹之间只余一副枯骨，五脏六腑早已不见。——那肚腹之中却是没有尸丹的踪影。

　　叶惊天有些微微失望。一抬头，却见对面石壁之上刻着数行歪歪斜斜的字迹。这数行字迹笔画如刀锋一般，遵劲有力。字体虽甚丑陋，笔画之中却是透出一股刚劲之气。看这字迹显然是行伍之人所书，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一具僵尸生前所写。

　　那数行字迹宛然便和墓室之中石人右臂之上阴刻的西夏古字差相仿佛。叶惊天心中一动：“看来这几行字要风姑娘才能识得。”环顾四周，只见这竖井四面，只有南面石壁之上有着字迹，其他三面石壁却是半个字迹也无。

　　这竖井口小肚大。底下躺着一具尸骸，再加上叶惊天在其内，也是不显窄迫。整个竖井就好像一个上窄下宽的瓶子一般。

　　叶惊天目光转了一圈之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这竖井下面应该有一条通道才对，可是通道在那里？转念一想，假如那通道如此轻易寻找的到，岂不是这竖井里面的僵尸生前早就找到？只不过倘然那僵尸找到，也就不会活生生被困毙在这幽暗的竖井之中了。

　　叶惊天目光沿着这竖井又转了数遭之后，却是还没有看到那通道所在，一双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风慕容站在竖井上方，已然又点亮了一根火折子，见叶惊天默然不语，四处环顾，似是寻找什么的样子，风慕容不禁问道：“你找什么？”

　　叶惊天仰头向风慕容，道：“我在找那一条通道。”

　　风慕容手持火折子，微微一笑，跟着也不见她身形展动，竟是纵身从那竖井上方跃落。

　　叶惊天一呆，正欲伸手去接。却见风慕容并无丝毫慌乱之意。且风慕容身形下落之势姿态曼妙，竟似仙子御风凌空而下。这一下又是把叶惊天看的呆了。

　　叶惊天心道：“这风姑娘一路行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竟然身负轻功，亦且轻功如此之好。”

　　风慕容轻飘飘的落到地上，而后纤足抬起，向着那具僵尸的尸骸一踢。

　　那一具尸骸竟被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风慕容踢得飞起，砰地一声撞到对面的石壁之上。而后风慕容向着叶惊天盈盈一笑，伸出一根柔荑，指着地上，道：“诺，那通道入口不是在这里吗？”

　　叶惊天顺着风慕容的手指望去，果不其然，只见在那适才僵尸所躺之处，地面之上略有不同。

　　那一块地面颜色竟是甚为黝黑。

　　叶惊天心中一动，走到那一块地面之前，俯下身去，伸手在那地面一摸。只觉触手冰凉。那一块地面竟似铁板一般。

　　叶惊天慢慢站起身，向风慕容道：“风姑娘，看来这一块地面果然有古怪，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说罢，叶惊天向风慕容凝神而望。

　　这从大金帝陵之中走出来的风慕容身上着实有不少让叶惊天匪夷所思的地方——比如她竟认得那鬼方古国的文字，还有那古西夏的阴刻文，这两点已然出乎叶惊天的意料，待得适才风慕容从那竖井上方一跃而下，更是显出她的轻功身法，这更是让叶惊天大吃一惊——叶惊天心道：“这风姑娘一路上并未显露任何功夫，此刻在这竖井之中，蓦然出手，是为了何故？”

　　风慕容抬起头，和叶惊天的目光对望。

　　这二人的眼睛，一个清澈如水，一个明亮如星。彼此对视之间，似乎已然明白对方所想。

　　只见风慕容嫣然一笑，轻声道：“适才你在下面和这具僵尸缠斗，我在上面替你暗暗担心。是以一直便关注这下面的一切。待得那僵尸被你斩杀之后，借着那僵尸口中火折子的光亮，我那时便发现僵尸身下的地面似乎和周围有所不同。这一口竖井周围都是石壁，颜色都是灰扑扑的，唯独竖井中心那一块地面颜色幽深。我那时便想到了，也许那一条通道便在这竖井中心，颜色和周围石壁不同之处。”顿了一顿，风慕容眼中盈着笑意，缓缓道：“也许你想问的不止这些吧。”

　　叶惊天没有说话，只是一双亮如星光的双目静静的望着风慕容。

　　风慕容缓缓道：“我猜，你更想问我是如何知道那古西夏和鬼方古国的文字的，对吧？还有我这一身轻功是缘何而来——”

　　叶惊天默然不语，慢慢点了点头。

　　风慕容眼睛抬起，望着对面那石壁，目光之中若有所思。良久良久，这才道：“我之所以认得那些西夏和鬼方国的文字，的的确确都是我爹爹教我的。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我爹爹手把手教我这些古字，那时候每每认得一个字，我爹爹就会用长满胡子的下巴蹭我的脖颈，而后对我娘说，你看咱家的姑娘多聪明。”说至此处，风慕容的眼睛之中有些微微湿润。似乎她的眼睛之中有一丝薄薄的雾霭慢慢升起……

　　风慕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缓缓道：“可惜再也无法看到我爹娘了。——我这一身功夫也是我爹爹教的。我以前没有告诉你我会武功，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在你面前显露——”

　　叶惊天眼望风慕容，似乎眼中的迷惑更加多了。叶惊天的心底暗暗在问：“那么，如今你为何显露武功？”

　　风慕容眼睛和叶惊天对视，一字字道：“只因为现在我想告诉你，你遇到敌人的时候，尽量出手，不用顾及到我，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