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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关系》 作者:童仝

第十三章 谁在诉说

第十三章 谁在诉说

郭福英有一张嘴,但她却不能说话。刚进医院的时候,郭福英还吞着血水表示自己的愤怒。但一会儿就被医生给用上好的药棉给封住了。他威严地对郭福英说:“不能说话了!”

这个用棉纱封住郭福英嘴巴的医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在医院呆了快十年的时间,已看惯了人间的生死离别,但见到郭福英的时候,这位医生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郭福英的嘴已经不是嘴了,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样,整张脸上全是血迹。身边的方超风拿着一块厚厚的毛巾,捂往郭福英的脸。年轻的医生用手揭开毛巾的时候,郭福英已经没有了泪水,她张着嘴,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年轻的医生惊叫着喊:“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方超风哭得泣不成声:“还能有谁?她男人呀。”

“畜生!禽兽!”年轻的医生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了。

年轻医生的愤怒引来了好多人来看郭福英,几个年轻的护士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愤怒。她们挤上来的时候,有一个护士因为看到郭福英的嘴巴,腿一软就晕倒在地上了。天呀,怎么会这样?这个男人怎么把老婆的嘴唇给剪开了!

郭福英的眼睛里猛然有了泪水,那些泪珠大颗大颗地淌下来,如黄河水决堤一样泛滥开来。郭福英用微弱的声音对方超风说:“如果我死不了,我要告李建国。如果我死了,你得帮我告李建国。”

方超风连连点头,她帮郭福英挂了号,然后又打电话给郭福英的两个孩子。方超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种从来没有的正义感窝在她的嗓子里。让她感觉郭福英真是太不幸了,太可怜了。方超风一定要帮郭福英讨个公道,要不然,自己的良心也会坐卧不安的。郭福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她却想到的是方超风,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朋友。

年轻的医生没有犹豫,他把郭福英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给电视台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电视台的朋友做的栏目是《法制与家庭》,所以对这类的题材非常感兴趣。他们急匆匆地赶过来的时候,郭福英还没有从手术室出来。方超风正在门口拉扯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哭喊着往手术室的门上撞。方超风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疼爱郭福英,她两眼含泪地抱着李烟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妈妈没事!”

李烟根本听不进去了,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以为郭福英真的生病了,后来当方超风告诉她真相的时候,李烟的脑子里像钻进了一窝蚂蜂,左冲右撞地没有一个出口。李瀛显得比李烟冷静,他一直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妈妈,妈妈,你怎么这么命苦呀!”李烟一边哭一边拼命地挣扎。后来坐在椅子上一直垂着头的李瀛突然走上来打了妹妹一巴掌吼:“妈妈没事,你哭什么?”

李烟被这一巴掌打愣了,她捂着脸说:“你打我?哥哥你打我?”

李瀛也为刚才的莽撞感到后悔,他想:我打她干什么?妹妹有什么错?后来李瀛突然说:“我会给妈妈报仇的!”

这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两个记者。方超风见了记者如同见了救命草,她把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记者。记者起初以为仅仅是家庭暴力,没想到还牵扯出重婚罪来。两个人就非常兴奋,只要郭福英同意,他们就会全力以赴地为她主持正义。

妇联的人来找李建国的时候,他正准备接受赵新的意见,想和安美居达成协议。妇联来了一个女同志,瘦瘦黑黑的,戴着一幅近视眼镜。她说话低沉,语气温和。在她的后面却跟了几个伶牙利齿的女记者,好像郭福英的事成了她们自己的事情一样,她们一边听李建国解释,一边提出种种让李建国难以回答的问题。

“请问李建国先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郭福英女士动手的?”

“你打了她几次?每次都是用什么样的方法?”

“你既然不爱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离婚?而是打着未婚的名义,又找了一个小老婆。李建国先生,你以为这是旧社会吗?你以为你是旧时帝王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吗?你打她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后面的问题,一下子涉及重婚案。记者们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李建国用极其残忍的方式虐待了郭福英,而是他一下子有两个老婆的事实,让他们想到了最新颁布实施的婚姻法。针对东风市第一例重婚案,妇联和媒体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李建国听到郭福英不仅控诉他虐待罪,还告他重婚罪时,李建国后悔得真想给自己几个嘴巴。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李建国纵有千张嘴也没有办法说清了。只好转变角色向妇联和记者们检讨自己的错误。他把郭福英的罪行加油添醋地说了一番,以便证明自己出手也是她逼急所致;然后又剖析了自己的种种不对,就算郭福英是为他购买的墓地,也不能动手打人。

妇联的人和记者们冷笑着,她们可能对李建国这样的男人,或者说大部分包二奶有钱的男人深恶痛绝,她们巴不得出现郭福英这样的例子,以敲打那些有了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所以她们才不会同情李建国,她们来的意思,只是想让李建国明白,郭福英有代言人了,作为妇女权益的维护者,妇联不能对此事不管。

看着一帮女人趾高气扬地离去,李建国杀了郭福英的心都有了。他本以为妇联只是敲山震虎,哪知道第二天的东风日报竟然头条报道了这件事情。接着,各大网站和报纸都纷纷转载,来采访李建国的电话络绎不绝。李建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一张网中,越挣扎系得越紧。

看了报纸的朋友、伙伴也打电话过来,有安慰的,有同情的,也有帮李建国出主意的。李建国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多。早上去洗手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头上竟然有了好多白发。

李建国从洗手间出来,清洁工已经来打扫卫生了。李建国看到办公室里,他的大班椅上坐了一个女人,起初看以为是郭福英,仔细一看却是郭福英的姐姐郭福玲。郭福玲和郭福英长得很像,只是个子没有郭福英高。她见李建国进来,二话没说,扇了李建国两个耳光。

李建国晃了晃,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

郭福玲眼含热泪,蹲下来看着李建国:“建国,李建国,你真狠啊!你真能下的了手啊!”说完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李建国,如果我妹妹不死,我一定让她和你离婚,如果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活不出人样子来。”

李建国难过地说:“姐,我知道我错了,我是冲动,真的。”

郭福玲冷笑着说:“李建国,你将要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

办公室的门怒火冲天地关上,李建国抽出纸巾,但嘴角并没有淌血,只是感觉两个腮帮子火辣辣的,很难受。李建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了让事情尽快平息,他想出很多方法,只要郭福英不上诉,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可是面对来人,郭福英除了泪水还是泪水。

赵新为了和安美居合作,这两天一直埋在家里搞资料。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从员工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来到李建国的办公室,李建国正站在窗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听到门响,他头也没回。赵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李建国缓缓转身:“你都知道了?”

赵新说:“早上听说了。我看这事,你要妥协一下。自己的老婆嘛,认个错也没什么。如果这样炒作下去,对你和公司的影响都不好。”

李建国愤怒地扯过几张报纸说:“现在不是认错的问题,你看看吧,全是我的!”

赵新浏览了一下,全是郭福英的专题报道。上面百分之百的新闻对李建国不利,赵新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也是夫妻。这事捅开了只能让人家看笑话。要不,我去说说吧?”

李建国摇摇头说:“没用,我能想的办法全想了,她现在把妇联和记者当成了自己的娘家人。”

赵新说:“她真的要起诉了?”

李建国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上面的一只茶杯应声落地:“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她这样做是想把我往死里逼!”

才两天不见,李建国瘦了一圈,两只大大的眼睛陷在眼窝里,显得无比的空洞和迷乱。

赵新从办公室出来,开车去了医院。他没见到郭福英之前,也没有想到李建国会下手这么重,他以为就是李建国打了几下,再重也不过扭了胳膊摔破了脑袋之类的。哪想到郭福英的嘴唇被剪成了花朵,看到记者拍下来的最初照片,赵新的心像被刀子扎了几刀。

郭福英不能说话,她见到赵新泪水哗哗地淌。郭福玲鼻子一把泪一把地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不告李建国难解我心头之恨。我妹妹是人啊,不是动物,他怎么这么狠心,说剪就一刀剪了?啊,这是人干的事情吗?这是人吗?”

“他是冲动?他冲动他怎么不打小妖精?啊,小妖精现在也好受不了,如果按照新的婚姻法,小妖精也得判刑。妈的,最好判个死罪,让她破坏别人的家庭!”

赵新一时无话可说,一转身走了出来。

苏妮早就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一边兴奋一边惊恐。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没人关心她的事情了,她就可以趁李建国混乱之际,快速达到自己的目的溜走。可是想到李建国能剪开郭福英的嘴唇,说不定他也会剪开她的嘴唇。想到她和陈小年的关系,苏妮不寒而栗。好几次她做梦,都梦到李建国知道了她和陈小年的关系,苏妮总是在李建国的追杀中哭醒。后来,她就收拾了一下搬回汪小米那儿住了。

汪小米因为苏妮在家里,很多事情都变得不自由起来。当他知道苏妮的真实情况之后,不仅没有同情苏妮或者说像她想的那样同甘共苦一起渡过难关,而是盘算着怎么样离开苏妮。当然,不能就这样离开,汪小米跟了苏妮一年多了,他不会这样空着手离开,更不会再和苏妮纠缠在一起。汪小米现在最想搞清楚的是,苏妮现在还有多少钱,她能从李建国那儿出来,不可能空手而归。

苏妮那几天像疯了一样折磨汪小米,汪小米每一次从她身上下来,总会想到酒店里的那些鸭子,当然他比那些鸭子要好一些,不管怎么说苏妮还是一个年轻富有活力的女人。

有一次,汪小米趁苏妮睡熟之后,轻轻地拉开了她形影不离的皮包,翻找了一番,除了一千多元人民币之外,皮包里竟然没有一张银行卡。这让汪小米非常吃惊,他明明看到苏妮有银行卡的,好几张,就放在钱包里面。苏妮看到汪小米翻找自己的皮包的时候,心里又惊又怕,她想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把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了银行里。要不然,汪小米肯定早就携款而逃。不过转头想想自己和汪小米的关系,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汪小米刚躺回床上,苏妮一边说梦话一边坐了起来。汪小米吓了一大跳,确信苏妮没有发现他刚才的举动,才温情似水地揽过苏妮说:“又做噩梦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老是做梦。”

苏妮靠在汪小米怀里,心里早就把他杀了几百回了。她淡淡地笑着说:“汪小米,你想不想钱?”

汪小米打着哈哈说:“钱,钱可是好东西,谁不想啊。”

苏妮转身看着汪小米说:“那你想不想马上拥有呢?一百万,你想吗?”

汪小米想到李建国说:“那要看怎么得到这一百万,如果让我杀人我可不干。虽然我命运不济,但犯法的事情别找我。”

苏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犯法的事情当然不能干了,我们要正当地挣钱。我想好了,这事我们得要两百万,到时候你一百万我一百万。拿到钱后各奔东西,谁也不牵连谁。”

汪小米睁大了眼睛说:“真的?快说说是什么事情?”

苏妮就把想好的计划对汪小米如此这般地说了。汪小米一边为苏妮的狠毒感到慌恐,一边意识到这是一个发财的机会。苏妮不就是想趁此机会一箭双雕吗?那么汪小米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苏妮有她的计划,汪小米也有他的想法。这样一来,两个人很快达成共识,成了表面上看起来的患难兄弟。

因为家里出了事情,李烟显得心事重重,她有好几个晚上都呆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心事。李烟不知道该向着妈妈还是该向着爸爸。妇联和记者无数次希望从她的嘴里得到一些消息,比如爸爸从什么时候开始虐待妈妈,比如妈妈是不是像爸爸说的那样泼妇成性,蛮不讲理。李烟清楚地知道,只要她一张嘴,无论是向着爸爸还是向着妈妈,她就要伤害一个人。伤害一个从小养她爱她关心她的亲人。要是不说呢?不说也不行,家里已经乱套了,谁始谁终,总得有个说法。大姨妈已经说了,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告倒爸爸和小妖精,让爸妈离婚,让小妖精服刑,然后妈妈就可以得到财产的一部分。

李烟想的最多的当然是让小妖精服刑,她作为一个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当然要为此付出代价。可是又有人说,如果这样,爸爸也犯了重婚罪,爸爸也要坐牢。

李烟想来想去,想得头都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好让自己喝酒,不停地喝。也许喝醉了就好了吧。李烟想着,再次拿过酒杯,这时候,化了妆的汪小米过来,一把抢过李烟的酒杯说:“你不怕喝醉了吗?”

李烟夺过酒杯蛮横地说:“我喝我的酒,就是喝醉了又关你什么事呢?”

汪小米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说:“我心疼啊。”

李烟白了汪小米一眼,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干了。

汪小米拿过酒杯说:“我来陪你喝吧,我不能看着美女独自痛苦。”

喝着喝着,李烟就感到头晕目眩,她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汪小米身上,眼神迷离地说:“我好困啊,我好想睡觉。”

路边,汪小米把睡着了的李烟抱进车里,然后向南急驶。按照他制定的计划,往南50公里,有一个度假山庄,他给李烟喝了高浓度的安眠药,如果从这个时候计算,她最迟也得明天晚上醒来。在路上,汪小米一边捏弄着李烟的脸蛋,一边拨通了李建国的电话。

此时,李建国正在家里吃着一盘苦瓜。

郭福英在医院里,孩子们也都不见踪影。李建国回到家里,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客厅里堆放着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书本,还有一些方便食品的包装袋。厨房里锅冰灶冷,切了一半的西红柿已经腐烂,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拉开冰箱,李建国翻出了一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好在还有一盘切好的苦瓜。李建国想到自己上火,最近牙疼得厉害,就把这盘苦瓜炒了炒,也没有放其他调料,就着冻馒头吃了。

在吃苦瓜的过程中,李建国想到郭福英,想到以前这个温暖的家。越想他心里越不是滋味,苦瓜没有炒熟,所以显得苦味特重。李建国像忆苦思甜,像虐待自己一样,一片一片吃着。这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李建国浑身一个机灵,看到手机上一连串陌生的号码,李建国犹豫不决。因为这些天,找他的人太多了,妇联,记者,亲朋好友。搞得李建国烦不胜烦,一听到手机铃声就浑身发抖,六神无主。

手机一直响着,越响李建国越不敢接了。后来,他就把手机关了。关了手机,家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还是那串陌生的号码,李建国简直都要崩溃了,心一狠,把电话线拔了。

李建国吃完了苦瓜,感觉痛苦减少了一些。只是头晕得要命,脚踩在地上像弹棉花。李建国让自己躺在沙发上,根据以前的经验,他感觉自己是要病了,这一次不是小病,而是要大病一场了。李建国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猛听外面一片脚步慌乱,接着,门啪地打开,郭福玲一头撞了进来。她看到躺在沙发的李建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喊:“不得了啦,李烟被人绑架了。”

李建国像做梦一样站了起来,身子不由地晃了几晃。

跟在后面进来的是刘传海,还有几个李建国的心腹。原来汪小米见李建国不接电话,就把电话打到了公司里。刘传海接到电话后吓坏了,又打不通李建国的电话,只好到医院找郭福英商量对策,急火攻心的郭福英一下子晕了过去。

刘传海因为紧张,他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述说了一遍,然后焦急地说:“他们要两百万,限十个小时内,不然就撕票了。两百万,怎么办?上哪儿找两百万?”

李建国头皮一麻,人也清醒了不少。他马上想到那个陌生的电话,马上回拨过去,对方却关机了。李建国跌坐在沙发上说:“怎么这么多倒霉事全赶到我身上了?刘经理,你说怎么办?”

刘传海说:“我们不能报警,因为一报警孩子就有危险。可是如果在十个小时内凑这么多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董事长,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建国捶着脑袋,作为一个商人,他历经商战无数,一时怎么知道谁和自己结怨结仇?李建国当然不想白白送给别人两百万,但也不想因此惊动警察,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李建国不敢说自己一身清白。他想着有什么办法,既不让女儿受伤,还不能让金钱受损失。所以,在威胁电话又一次打来的时候,作为商人的李建国竟然给汪小米讲起了条件。李建国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我完全理解你的行为,我也会给你两百万。不过我只是想知道,这两百万你能拿到多少?相信你连五十万也拿不到。如果你能明智一些,我愿意送给你五十万,这五十万是你自己的。”

郭福玲见李建国这样,她哭着说:“你他妈的有病啊李建国!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跟他们讲条件啊?李建国,如果我们拿不出钱,他们就会杀了李烟了。李建国你想想,别说两百万,就是一千万也换不来孩子的一条命啊!”

按照常规,劫匪要的是钱,只要不叫警察,他们一般不会撕票。不过李建国还是不敢大意,万一因为自己的犹豫,女儿出了什么事呢?

即然如此,那就想办法凑钱吧。如果不是现金,如果不是限制时间,别说两百万,就是两千万李建国砸锅卖铁也得凑上。可是现在,在他后院起火、事业下滑的时候,竟然女儿被人绑架,这两百万一下子愁死了李建国。

在凑钱的过程中,威胁电话像午夜凶铃一样响了起来。李建国的心随着电话铃声一阵阵抽紧,尤其想到女儿可能正像电视中演的那样,经受各种折磨与污辱时,李建国的心都碎了。这时候,赵新又一次做了一件让李建国感动也很不舒服的事情。赵新向安美居的老板打电话,人家一听就送来了两百万。拿到沉得像小山一样的两百万,李建国心里如刺在喉。

李烟还躺在宾馆里沉睡不醒。

汪小米在打威胁电话的时候,已经盘算好了,只要拿到钱,他才不会管苏妮呢,他拿了钱后顺着那个破水管,滑下去,然后进污水处理车间,从车间钻到天棚,上面有车,汪小米开着车直接飞机场,他已经订好了去深圳的机票,然后在深圳窝上两天,直接以旅游的名义去香港,然后想办法出国。

这时,李建国已经凑好了两百万,听到这个消息,汪小米竟然没有怎么兴奋,他想李建国这么爽快凑了钱,肯定有猫腻。他前前后后地想了一番,觉得自己就算拿到了两百万,肯定也不会平安无事,如果因为这两百万而进了局子,他的青春岁月就完蛋了。汪小米越想越害怕,他竟然隐约觉得,大批的警察已经向他包抄过来了,说不定,自己还因此送上性命。想到这儿,汪小米果断地给李建国打了电话,告诉他李烟所在的宾馆,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李建国带着人马赶到宾馆,一眼看到已经睡醒了的李烟,这孩子正揉着眼睛四处张望呢。她衣着整齐,脸蛋红润,因为睡眠充足,她显得精神抖擞。当她看到大姨妈和爸爸抱着她又哭又叫的时候,李烟显得懵懵懂懂。

苏妮正在家里做着离开的准备,她相信李建国不会给钱,也相信汪小米肯定早就在公安局里了。苏妮利用这些日子,把房子和车子卖掉,加上公司的钱,凑了六十多万元,她把这些钱从银行里拿出来,准备坐下午的飞机离开东风市。

苏妮知道,就目前自己的情况,不管是哪种结果都对她不利,所以苏妮只好一走了之。反正身份证和名字都是假的,李建国闹翻天也找不到她家里去。苏妮在洗手间里描眉化妆的时候,没想到汪小米已经溜了回来。溜回来的汪小米有些后悔,他一路上都恨不得打自己的耳光,他想如果李建国没带警察呢?

汪小米回到家里,一眼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皮包,他只拉了一点,就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像鬼一样,把皮包拿走了。等到苏妮出来,发现自己的皮包没有的时候,汪小米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这一瞬间,苏妮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皮包呢?刚才明明就放在这儿,里面的钱全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苏妮用一张报纸包了,外面还包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现在这个皮包没有了,她进洗手间的时候还有,出来就没了。

苏妮像疯了一样,满屋子乱翻一气。她不能接受皮包丢失的事实,她宁愿怀着自欺欺人的心态到处寻找。也许自己藏起来了,也许自己放在某个地方了。衣柜,床底,书桌,连厨房的垃圾桶她都翻过了。

苏妮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她拿起手机,拨打汪小米的电话,机子里传出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时候,李建国家里却是一片欢喜,女儿李烟完好无损地失而复得,李建国又毫发没损。所以,李建国才不会追问劫匪的情况。而大家根据李烟的诉说,一致认为是小混混酒后闹事,后来又害怕了。既然是虚惊一场,李建国就在饭店为女儿摆宴,一边庆祝一边感谢在他危难之时伸手相助的员工和朋友。

因为有了事先救急的两百万,李建国对安美居的老板有了一种好感。大有伸手相助雪中送炭的感恩之意。他回到办公室里,想着应该开会商量一下与安美居合作的事情。家里出事以后,李建国好久没有过问公司里的事情了。要不是有赵新在这儿顶着,公司的情况不堪设想。一些客户因为李建国的后院起火,而对他的为人产生怀疑,本来想要合作的生意也就泡汤了。

想到这儿,李建国又对郭福英产生一种恨,一种无中生有的恨意。要不是她,事情怎么会转变到这个地步?要不是她,李建国怎么会如丧家之犬?现在李建国不敢出门,所到之处一片打骂之声。李建国是什么呢?是陈世美,当代的陈世美!

李建国想和安美居合作,是因为他第一次用客观的目光来审视自己,审视英建集团。美居中心如果不与安美居合作,别说三七了,那不断增长的亏损数字像毒蛇一样撕咬着李建国的心。英建集团再大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赵新没想到自己的一串数字就说服了李建国,赵新把美居中心开业以来的报表全部翻了出来,除去前五个月稍微的赢利外,从去年到今天美居中心一直在走亏损的路子,从每个月亏损一千块开始,像温度针一样慢慢上升,虽然上升到现在亏损的金额仍然保持在一万元以内,但加起来也是一笔让人心疼的数字。

美居中心已经不完全是一块鸡肋,而是绑在英建集团上的一块石头。如果和安美居合作,英建集团不仅不用掏钱,还要赚那三分的利润。李建国不是一个傻瓜,他当然分得出轻重。所以他就以给赵新面子为理由,为自己找了一个退路。

安美居本来想做二八,但考虑到与美居中心合作以后,赵新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出任经理时,安美居的董事长才让了一步。能让自己的人去管理美居中心,李建国当然求之不得。所以在这次合同的签定中,赵新无疑成了双方条件的一个筹码。

与安美居合作之后,郑少沛的美好愿望泡汤了。安美居的老板并没有食言,只是在薪水上减了一半。郑少沛当然不会窝窝囊囊地下嫁,只好以自己另寻高就而向李建国提出辞职。

在没有看到那封快件之前,李建国正在为郑少沛离职的事情发火。他见郑少沛不理他规定的条条框框,还要李建国把没发的工资付给他时,就咆哮起来了。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站在郑少沛面前吼:“你还要工资啊?你炒了我还要工资啊?郑经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按照规定,你应该付给我赔偿金!”

郑少沛说:“董事长,你冷静点。”

李建国说:“我怎么冷静?我告诉你郑少沛,你如果按规定提前两个月打辞职报告,你的工资我一分不少地付给你。但你现在没有提前打报告,所以我不能付给你工资。要是我再无情一点,你就得付我赔偿金。”

“董事长,你不能这样。我来英建集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郑少沛说。

“屁!别给我谈功劳,你在英建集团最辉煌的时候进来,却在英建集团最困难的时候离开,还功劳?你配吗!”

“李建国,你不给钱就不给钱,你骂人可不行!”郑少沛也急了。

“骂你怎么了?”李建国的无赖劲又上来了。

郑少沛气呼呼地站起身来说:“李建国,你无情别怪我无义!”郑少沛摔门而出,李建国哈哈大笑,笑完他说:“哟呵,你能怎么样?告我?还是杀了我?我李建国怕呀?好怕呀!”

这时候,沈点点抱着一叠快件过来,其中有一封李建国先生亲启的信件。按照常规,这些急件都是沈点点帮助拆的,然后根据情况分类处理。这封没落款的快件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因为李建国不在,沈点点也不敢拆开。

李建国瞟了一眼说:“拆吧,没有什么秘密。”

沈点点就拆,随着她的手,陈小年和苏妮的照片就露了出来。沈点点看到照片,吓了一跳。李建国却表现得非常平静,他把那些照片全部拿出来,靠在椅子上一张一张地欣赏。沈点点吓坏了,身体像筛糠一样。

照片一共十张,这十张照片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陈小年和苏妮并肩向咖啡厅走去,陈小年和苏妮在喝咖啡,陈小年怒气冲冲地说着什么,苏妮妩媚地笑着。突然,李建国看到了第十张,陈小年和苏妮起身离开,陈小年在和苏妮接吻。

李建国把照片收进包里,对站在一边乱抖的沈点点说:“你害怕什么?不就是几张照片吗?有什么呀?喝喝咖啡,谈谈公事,太正常了对吧?”

沈点点马上点头讨好地说:“肯定有人陷害,惟恐天下不乱。董事长,你千万别为这事难过!”

李建国看了她一眼说:“我难过什么?有什么难过的?你好好工作,不要乱说什么。这事就到这儿结束了,知道了吗?”

沈点点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得到李建国的恩准后,马上拉开门,像后面有炸弹一样跑出去了。

沈点点走后,李建国把照片翻出来,又认真地看了一遍。他拿着那些照片,好像欣赏什么一样。此时的他表情从容,没有一点儿愤怒的样子。

看来,他们勾搭上不是一天两天了,怪不得陈小年进了那批亚草席,怪不得苏妮不让转让美居中心,怪不得陈小年忍辱负重呆在工厂。想到这儿,李建国一拳打在桌子上,上面的花瓶像跳舞一样弹跳了几下,跌在地上碎了。

陈小年当然不知道大祸临头了,李建国的车停在工厂门口的时候,陈小年正在二楼的歌舞厅里搂着一个女人缠绵。这个歌舞厅是工厂为了给工人解闷,特地拼了两个房间,里面放了一台电视,一台音响,没事的时候工人们会聚到这儿娱乐一下。

陈小年来了之后,几乎天天喝酒,喝完酒后就找女工跳舞。老实点的女孩都害怕陈小年,所以一到下班大家都钻到宿舍里如临大敌。陈小年开始的时候专挑漂亮的,后来漂亮的玩烦了,就把那些平时不怎么上眼的女工挑了出来。碍于他的权力,女工们对陈小年又恨又怕,有几个胆小的还半夜卷着被子逃跑了。

后来,厂长找了陈小年谈话,陈小年想到自己的计划只好老实了一些。工厂里的女工不行,陈小年就跑到镇子里找,有一个模样不怎么样,但特别风骚的女人和陈小年一见如故,经常背着她的老公跑到歌舞厅里跟陈小年约会。今天,陈小年又喝了酒,他搂着女人激情似火的时候,歌舞厅里的门突然被人撞开,陈小年以为是工人,头也不回地说:“没看见老子在干嘛呀?滚!”

李建国带着人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碰到这种事情。所以,他一下子愣了,陈小年抱住那个女人在沙发上折腾,女人丰腴的身体展露无余,跟李建国来的人也都大眼瞪小眼,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过分的寂静让动作中的陈小年回过头来,然后他一下子从女人身上弹跳起来,陈小年也顾不得穿裤子了,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说:“你……你怎么来了?”

女人脸色瞬间全白,抱着衣服夺路而逃。

李建国挥了一下手,跟在他身边的人走了出去。随着门响,陈小年一下子跪在地上:“董事长,你一定要听我解释,这个女人是我的女朋友。”

李建国示意陈小年穿上衣服,陈小年拿着衣服,浑身像筛糠一样乱抖。外衣反穿,裤子一直套不上去。在穿衣服的时候,陈小年倒是希望李建国能够出去,他的心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乱了,他脑子里全是这下他完蛋了,李建国肯定找这个理由把他开除了。陈小年一边抖动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他一定得说和这女人是彼此相爱,老婆不在身边,今天这事也是情不自禁等等。陈小年的脑子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只是他不知道哪种理由说出来更有说服力。

李建国在陈小年穿衣服的时候,他把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李建国想,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和这样一个人渣动手?他如果和他动手,就会脏了自己的手,如果他和他说话,就是对自己人格的污辱。想到这儿,李建国大踏步转身离开。陈小年摸不透李建国的意思,他想可能是歌舞厅不方便,得去办公室谈谈。

没等陈小年出门,几个保安就冲了进来。陈小年看看,都认识,在公司里,他们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陈小年挤了一下笑容,右手习惯性地伸到上衣口袋里,不过,此时口袋里没有烟。陈小年有些难堪地笑笑:“不好意思,哥们,这事也太他妈的巧了。我说,李建国怎么突然来了?”

几个保安已经得到李建国的指示,哪有心情听陈小年废话,何况陈小年曾经在公司里对他们有过为难,大家都巴不得趁这个机会报报私仇。所以他们默契地围住陈小年,一个保安一拳打在陈小年的脑袋上,没等陈小年的脑袋偏过来,旁边的人又是一脚。接着一个保安又伸出脚,陈小年的身体扑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接着,就是陈小年无比凄惨的嚎叫。

随着一阵拳打脚踢,蹿来蹦去寻找出路的陈小年已经像死人一样趴在地板上了。保安们站在那儿,等待着陈小年鲤鱼翻身。陈小年嘴角全是鲜血,白色的衬衣上已经片片鲜红。陈小年趴在地上,满腔的愤怒快把他气炸了,他竟然想到,是不是刚才玩过的女人是李建国的情妇?

这个时候的他,怎么可能想到,他和苏妮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

一个瘦保安见陈小年不动,过来用脚踢了踢他:“死了?不会这么快死了吧?”

陈小年高声骂:“你他妈的才死了呢!李建国呢?我要见李建国!”

瘦保安冷笑一声说:“你以为董事长能救你?你也太他妈的天真了!”

陈小年恨声道:“要死,也得他妈的死个明白。你告诉我,谁让你们这样做的?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别说我是和情人约会,我就是强奸她又能怎么样!气死了,我他妈的快气死了!”

瘦保安对同事挤了挤眼睛说:“哟呵,敢情你还挺冤的啊!这一顿没打明白是吗?来,兄弟们,再给他松松骨头!”

陈小年拖着受伤的身子爬起来,语气已经没有刚才的硬气:“别打了,再打就死了。我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兄弟们,我必须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瘦保安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陈小年:“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

陈小年痛苦地摇摇头,突然说:“难道,那个女人是李建国的情妇?这事我可冤了,是她先勾引我的。”

瘦保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捅到陈小年鼻子底下说:“你他妈的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要不是哥们看你可怜,你的命都没有了。现在,给你个逃命的机会,马上滚吧!”保安用照片抽了一下陈小年的脸,然后带人离去。

陈小年躺在地上,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稍微的挪动都会让他疼痛难忍。陈小年想到苏妮,往事像电影镜头一样把他们的故事又过了一遍。此时他一点儿也不会为苏妮担心,而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归在苏妮上面。如果她当初不勾引自己,他怎么可能在英建集团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如果她不给自己太多的希望,他也不会为她鞍前马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在英建集团这几年,做牛做马竟然是这种结果。想到以后如果自己因此残疾,想到自己的妻儿,想到今天所受的凌辱,两行热泪慢慢地从陈小年的眼角淌了下来。

苏妮已经不知去向,为了找到苏妮,李建国想了很多办法,搜寻人员像撒网一样在东风市拉了好几遍。可是没有苏妮的消息,苏妮好像泥牛入海一样,就这样在李建国的生活里消失了。

起初的时候,李建国脑子里全是仇恨,他想只要找到苏妮,他一定想尽办法报复她、折磨她,最好也用剪刀剪开她好看的嘴唇。为了她,他付出了这么多,可是她呢?不仅在金钱上算计他,还在身体上背叛他!李建国真是后悔,他后悔和苏妮结婚,这样的女人也就是几千元钱就能打发了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冒险去结婚?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建国对于苏妮的仇恨也慢慢淡化了,有时候他还会想到,苏妮在哪儿呢?她有钱花吗?她过得好吗?李建国必须承认,苏妮这个女人是他命中的杀手,像他这样一个阅尽无数女人的男人,终有一天会倒在一个女人的手下。

此时,郭福英从医院出来了,剪破的嘴唇已经愈合,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郭福英出院后,并没有像李建国希望的那样撤诉求和,像以前那样对李建国言听计从。现在的郭福英,好像因为剪了嘴唇,嘴巴突然变得尖锐刻薄起来。

郭福英烫了大波浪,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绣花的旗袍,脚下是一双暗扣的黑色高跟皮鞋。不知是穿不习惯还是故意的,郭福英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她的眼睛描成大熊猫,嘴巴抹的是大红的唇膏,一笑露出两排阴森森的牙齿。

李建国还以为郭福英这身打扮是为了取悦自己,没想到她找他离婚来了。郭福英站在那儿说:“我知道你早就想跟我离婚了,现在我成全你。我想开了,像我们这样的婚姻,根本没有爱情,勉强生活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李建国心里一喜,他想到只要郭福英同意离婚,那么他现在的一切麻烦将迎刃而解。当然,作为老公,李建国会适当地在经济上给她一些补偿。可是没等李建国提出来,郭福英就提出了她的条件:“按照法律规定,离婚后我会得到英建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知道英建集团是你的心肝,我也不想当老板,我只想要现金。五千万换来你的自由,也挺合算的。你不仅摆脱了一个黄脸婆,也摆脱了为人夫的事实。李建国,你可以任着性子勾三搭四,李建国,你成了贵族王老五!”说着,郭福英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请李建国签字。

李建国一下子呆了,五千万?她可真敢要啊。虽然英建集团的资产远远超过亿元,但百分之五十大部分是滞销品和不动产。李建国看着郭福英不断蠕动的嘴唇,竟然后悔没有把这张嘴给缝起来。在李建国的记忆中,郭福英从来没抹过唇膏,所以他看到抹了唇膏的郭福英,竟有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想现在的医学真是发达啊,这张嘴唇根本看不出被修整过的痕迹。

郭福英看到李建国傻傻的样子,心里感觉特别的高兴。她活了大半辈子终于活明白了,女人还是要打扮的。刚化过妆的她站在镜子前时,简直都为自己的改变惊呆了。郭福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一次又一次地掐着自己的胳膊自问,这是我吗?这真的是我吗?

方超风给她盘算好了,郭福英可以去拉皮,去隆胸,还可以做修形整体。如果按照她的方法去做,郭福英一定能比现在年轻十岁。郭福英在没有化妆之前,还有想和李建国过下去的念头,但她从美容院出来,就想和李建国离婚了。

依李建国现在的身价,只要郭福英离了婚可以得到五千万。五千万,是什么概念?郭福英可以用这些钱找回青春,可以用这些钱开个公司。她已经想好了,离了婚后,她就投入商界,投个几百万开个美容院,她不用自己经营,把美容店承包出去,她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当然,她还得投钱帮方超风把广告公司开起来,在郭福英最困难的时候,是方超风给予了她春天般的温暖。不是方超风,郭福英早死在医院里了。

有了方超风这样的朋友,她又从记者和妇联那里获得了同情和支持。郭福英的思想瞬间转变,想想自己为了一碗饭而忍受了这么多年,郭福英觉得自己活得真是窝囊。

离婚吧,所有的人都支持她和李建国离婚。离婚后,她可以不用看李建国的脸色,她也不用担心李建国会甩了自己,反正她有钱,她自己当了老板,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行呢?

所以,面对李建国为了求和而做出的种种承诺,郭福英不屑一顾。她在媒体和妇联的鼓动下,已经从一个软弱的女人变成了一个伶牙利齿的女人。她会当着很多人的面,像表演一样把自己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把自己说成一个无比可怜却又无比坚强的女人。郭福英曾经在电视上表示,她要以自己为例,希望天下的女人都能够坚强起来,勇敢地对男人说不。

一时,电视台、报纸、电台、杂志都有郭福英和李建国的消息。这些消息除了刊发记者采写的文章之外,还请了专家来针对这件事情讨论。李建国为了保护自己,请了东风市最好的律师,可是法律无情,李建国在强大的媒体和事实面前,无法掩盖自己犯了重婚罪,并虐待妻子的种种事实。

当着记者的面,郭福英微笑着问李建国:“你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没有用了,是你把一个温顺的妻子变成了母老虎!”

望着郭福英春风得意的脸,李建国的心里如乱箭穿心。五千万,他做梦都想不到,郭福英会要这么多钱。他以为郭福英就是说说而已,这个连一干块都不敢带在身上的女人,怎么想到要这么多钱?再说,根据目前集团的情况,如果把一半的财产分出去,李建国还有什么资本支撑英建集团?英建集团发展到今天,虽然没有想象中的辉煌,可是却凝聚了李建国多年的心血。她郭福英凭什么分掉一半?虽然她是李建国的妻子,虽然她为了支持李建国而任劳任怨。可是也没有这样狮子大开口的,李建国想最多也就是几百万的事情,没想到她老人家一张口就是五千万。

郭福英显得无比坚定,在她的眼里,李建国已经不是恩爱如山的老公,而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曾经带给她美满和幸福的家庭,曾经让她深爱并思念的丈夫,都因为那把剪刀而绝望并土崩瓦解了。郭福英算是想明白了,在这个世上,女人决不能因为家庭而失去自己。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像冯姐一样,她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郭福英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她和李建国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不管李建国怎么求她,这一次,她决不会原谅他了。

五千万,一分不少!

李建国的名字和照片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春风得意、一掷千金的老总了,而是一个陈世美,一个变态狂。他不仅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还拿剪刀剪了妻子的嘴唇。值得高兴一番的是,这个昔日辉煌不可一世的成功男人,却面临着家庭和公司的双重危机。

真是报应啊,那么精明的商人,纵横江湖那么多年,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李建国不用回头,就知道身边的人们,恨他的、不恨他的,都在盯着他。此时的他们一定在幸灾乐祸,他们一定期待着李建国倾家荡产,他们还期待着郭福英不依不饶,把李建国送进重婚的大罪。

偌大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李建国缩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视机。镜头前的他头发蓬乱,面部苍白。一些手持话筒肩抗摄像机的记者好像约好一样,在一瞬间涌了过来。李建国本能地举起左手,企图盖住镜头。

记者们围住了李建国,然后像机关枪一样发出各自的提问。

“李建国先生,在您和苏妮小姐结婚时,您有没有想到重婚?”

“李建国先生,您如何看待美居中心被安美居兼并的事实?”

“听说您的太太,就是您的正式夫人,已经告您虐待罪和重婚罪,作为当事人,您是如何想的?您有把握胜诉吗?”

“李建国先生,英建集团从一个地下作坊走到现在,作为创始人您能接受即将破产的事实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没有一点退路。李建国陷在房间里,竟然有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他愤愤地想,如果一把火烧了呢?英建集团瞬间化为灰烬,那样,他就成了穷光蛋,那样,郭福英还能要五千万吗?

李建国点着了烟。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手中的烟扑闪着。一支,两支,三支,掉下来的烟灰突然烫到了手指,李建国一惊。这时,楼下传来保安声嘶力竭的哭喊:“不好啦,失火了!”

李建国奔到窗前,抬眼之处,窗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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