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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基因》 作者:黄序

江夏的头有些痛,也许是酒精的后作用,有一种漂浮的感觉。定了定神,他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房子中,盯着一只卧放着的铁罐子发呆。这样式的铁罐子江夏是有印象的。那是他第一次浏览法伊娜的记忆时在波士顿儿童医院的库房里见过的。眼前的这一只是全新的,油了很厚实的绿漆。铁罐一端的开口处还装置了一小块带有枕头的平台。那枕头由皮革包被,并间隔钉了圆头钉子。

这恐怕是要放人进去的,把头留在外面,却不知道有什么功用。

江夏手边有一本小册子,上面是手绘的几幅组装图,旁边加了注解,也全部是手写的。法伊娜的手很细嫩,手臂上的皮肤也很好。恐怕叶广庭说的没错——又回到了法伊娜的年轻时代。

江夏在视野中搜寻线索来判断时间和地点。这似乎是一间医生办公室,硕大的办公桌后面并不见房间的主人。墙上有两个以镜框装裱的证书。离得有点儿远,江夏努力地想辨认却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证书的抬头标识是认识的:哈佛标志性的盾牌形状中套有一个黑色的十字架。

这是哈佛公共卫生学院的封印。

旁边的证书台头也是加盖了这个封印。这八成是哈佛公卫学院某位教授的办公室了。法伊娜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紧接着扭开门走了进来。法伊娜正了正身子,站了起来,仰视着来人。

这人个头很高,有着一张瘦长的脸,眉毛浓密,鼻子又高又尖。他戴一副圆边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却似带着一丝温柔的光,让江夏心里感觉到舒适。灰色毛料西装在他身上很是得体,领带是小心翼翼打上的,下端塞在与西装配套的收身马甲里面。

“德凌克医生。”法伊娜怯怯地打招呼。她的声音细嫩可人,恐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江夏想。

德凌克医生微笑着点点头,脱了白色竖条纹的深灰色西装,挂在门后。

“抱歉,让你久等了。手册看得怎么样?”

“很清楚了。”

医生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看着法伊娜说道:“这次的行程安排已经给你了吧?”

法伊娜点点头。

“我们到马德里以后有康普顿斯大学的人来接,当晚就住在学校里面。第二天我们就要到医学院去做演示。”

康普顿斯大学?法伊娜曾经提到过这所学校,是在西班牙。

“西班牙刚刚结束内战,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这可不会是一次愉悦的旅行。”德凌克医生扬起眉毛鼓鼓嘴,一脸无奈,“你去过西班牙吗?”

“没,我没去过。”

即便江夏对世界历史很感兴趣,也读过不少这方面的书籍,但是如此突然地提起西班牙内战,他还是没办法一下子说出当下是什么年代。

“咱们第一个星期会比较忙,先把所有的操作给他们的医生讲解清楚,演示明白。然后我们还要协助他们进行安装,主要由我来做。你如果愿意呢就在一边看着,如果觉得乏味了可以去找朋友去玩一玩,看看西班牙。你在马德里有朋友吗?”

法伊娜摇摇头。

“嗯……”德凌克医生想了想,“这样吧,康普顿斯大学生物系的詹姆斯?高斯坦教授是我的朋友,他倒是有个儿子,我介绍你们认识,让他陪你玩玩吧。”说着,医生笑了笑。

Bingo!江夏喜出望外,法伊娜提到过的小朋友格里戈?高斯坦一定就是这位教授的儿子了。散落的记忆碎片正在一块一块拼接起来。

法伊娜也笑笑,平淡地说道:“好啊,不过我还是多帮您把正事做好。”

德凌克满意地点点头。江夏也觉得法伊娜的话说得很得体,不过她后来毕竟是结识了格里戈?高斯坦,并且交与了他如此的重托。

“好吧!你先来为我演示一下操作过程。”德凌克站起身,从地上拾起一只一米多高的人形玩偶递给法伊娜,“你一边做一边讲解,动作要慢,说得也要慢一点儿,不要着急。”

法伊娜来到铁罐前,单膝着地把玩偶放在地上。

“这是哈佛公共卫生学院的菲利普?德凌克医生研制的呼吸柜,也被称为‘铁肺’,是用来帮助患有小儿麻痹症的患者呼吸的仪器。我现在为大家演示如何操作‘铁肺’。”

说到这里,法伊娜抬头望了眼德凌克。

德凌克点点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很好。就是这个语速。”

“这个盖子上有七个气密开关。”得到了肯定,法伊娜提高了声调。她站起身,用手在七个气密开关上一个一个地摸过去:“需要注意的是,我们要先打开边上的六只开关,而保持最上面的这个开关在关闭状态,像这样。左边三个,右边三个。最后,打开顶上的这个开关。这时候要注意手上用些力,因为‘铁肺’的气密盖有点儿重,打开这个开关后我们就需要扶着气密盖把它慢慢放下来……”

江夏感到自己手上的开关凉丝丝的,也是精铁铸成。他侧过身,小心地托着气密盖慢慢把它放平,着实有几分重量。他突然从心里对法伊娜产生了一股怜爱。这双手是由外科大师培养来做精密手术的,怎么能做这么粗糙的活计?

“这架带有枕头的平台是可以拉出来的,方便患者躺在上面。”

法伊娜努力把平台拉出来,用销子固定住。江夏这才看到整个平台除了机械部分以外都是用厚实的棉布包被起来的。

“接下来我们把患者扶到平台上躺好。”法伊娜把人形玩偶轻轻放到平台上,又轻轻地从棉布两侧抽出布条带子把玩偶的腿绑好,又绑了手。

“我们需要把患者的手脚固定在平台上以免他……嗯,乱动。”法伊娜又望了眼德凌克。

“乱动?哈哈哈!这么说倒也是没错啊,”德凌克被逗笑了,“不过还是说以免他活动影响治疗效果吧。”

江夏很喜欢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位德凌克医生和善可亲,与他凌厉的外表反差很大。法伊娜怯生生的样子惹人怜爱,却已不似一九三五年的她那么活泼阳光。话也似乎少了很多,怕是已经得知帕特和梅根的事情了。失爱会让人的自尊和自信受到极大的伤害,何况是被深爱着的男人和最信任的好友背叛、欺骗。每想到这,江夏心里都痒痒的,恨不能跳出法伊娜的记忆,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当江夏再次回过神来看时,法伊娜已经把平台推回了“铁肺”。江夏突然觉得浑身慵懒无力,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耳鸣声音渐起,慢慢盖住了法伊娜的讲解,像是要晕厥过去一般。

二十分钟到了,怕是叶广庭正在拖他出能量场,江夏想。

眼前一黑,江夏四处张望。

“广庭!”他小声叫了一声,没人答应。

江夏什么也看不见,身上也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说不清自己是站是坐。

“广庭!你小子别瞎逗啊……”

还是没有动静。江夏伸出手摸摸四周,什么也摸不到。屁股下没有椅子,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叶广庭呢?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么想着,江夏着急起来。

他慢慢地往前挪动着步子,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好在地面还算平整。突然他的左手摸到了什么东西!江夏下意识地缩回了手。那东西是个平面,凉的,像是墙。他重又伸出手去,扶住了。是墙,江夏松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支手电。就在他碰到手电的一刹那,他突然想起来,这次来带的唯一一支手电是叶广庭拿着的,怎么到自己身上了?

他扶着墙又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后面,没有一丝光亮,也听不到声音。

他打开手电向前照去,前面似是一条很宽的走廊。

江夏明白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时间未到,只是他进入了法伊娜的另一段记忆而已。

他这才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全是汗,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法伊娜的。

“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江夏在心里咒骂道,却也平静了很多。这个法伊娜怎么总是偷偷摸摸的,她到底在干什么呢?

打开手电后,法伊娜不断地回了几次头,以确保没有人发现她。拿出一串钥匙,她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这是个仓库,但显然不是江夏以前见过的那一间。法伊娜闪了进去,小心地把门关上。角落里摆着三台铁罐子,是刚刚见过的“铁肺”。从法伊娜的装束和身体上的感受来判断,和上一段德凌克医生办公室的记忆在时间上不会差很多。

法伊娜径直走向“铁肺”,蹲下身,用手电照着。气密盖的四周被四条胶带封住,其中一条下面是加盖了火漆的铅封。火漆上烙着海关的封存日期:1939年2月7日。而铅封上加盖着海关查验章。这三个“铁肺”是德凌克医生一行要带到西班牙去的,已由海关进行了查验并封存于此。

法伊娜把手电关了放在地上,拿出一把手术刀。在黑暗中,她索性闭了双眼。左手摸索着捏住胶条的一角,右手拿手术刀在胶条和气密盖的黏合处一下一下地割划着。大概只五分钟的光景,一块胶条便被片了下来。法伊娜用手指试了试,胶条完好无损,而且仍旧黏性十足。有了第一条的经验,另外三条自然不在话下,不一会儿就被全部卸除了。法伊娜拾起手电照了照,一切近乎完美。她关了手电,静静地待了片刻。真正的难题是铅封,不过法伊娜似乎已是成竹在胸。

确定了屋外没有动静,法伊娜把手术刀放好,又掏出一把双关节骨剪。这个小玩意儿的刀口坚硬锋利,剪开细细的铅丝绝对是游刃有余。江夏几乎没感到用什么力,铅丝便齐着铅封块断开了。

忽然,法伊娜屏住呼吸按着铅块以免发出声音。她侧耳倾听,房间的门外似乎真的有些响动!她慢慢地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向门口。在门前停住,把耳朵靠了上去。

没有声音。

她想拉开门去看,但随即打消了这念头。法伊娜回转身,重又回到“铁肺”那里,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法伊娜打开气密盖,用手电光在里面扫了扫,看见了填充得满满的软质材料。她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已近乎蹲麻了的双腿,来到房间的另一端。

江夏已经明白了法伊娜的意图。她是想借着为西班牙康普顿斯大学运送“铁肺”的机会,将装有婴儿标本的瓶子送出去。可是,难以解释的是,婴儿的脑细胞已经被帕特取走了,还如此大费周章地转移它是什么原因呢?

果然,法伊娜从一台木质柜子后面取出了用报纸包裹的婴儿标本,麻利地塞进“铁肺”,封上气密盖,像变魔术一样手中已多了一只小玻璃瓶。江夏竟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把这玻璃瓶拿出来的。法伊娜左手持手电,右手倒置玻璃瓶,一滴浑黄的液珠抹在铅丝和铅封的断口处。等了三五秒钟,法伊娜用纤细的食指和拇指只轻轻一揉,剪断的铅丝便重又接合到铅封上面。用力拉了拉,居然牢固如初。江夏啧啧称奇,这种液体摸上去并没有黏性,显然不是强力胶。而涂上这种液体的铅丝却变得软软的,接到铅封上后就像被重新焊接上了一样。

接上了海关的铅封,剩下的胶条法伊娜不一会儿便搞妥当了。她最后又检查了一遍,长出一口气,退出了房间。从进到这间屋子到退出房间,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十分钟。法伊娜熟练地使用手术器械和她灵动的手指,更坚定了江夏的猜测:这是个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女孩子。她所做的一切,从十七岁甚至更年少到八十岁以至更老,都是为了保护这具婴儿标本。她为他受到伤害,她为他变得沉默寡言。法伊娜用一生来保护的这个婴儿,究竟隐藏着什么呢?江夏突然很想去趟西班牙,把婴儿标本弄出来。他钟爱的交响乐《西班牙随想》不正是法伊娜给他的启示吗?

如此看来,转移到自己头脑中的法伊娜的记忆并不是随机的记录,而是很多与婴儿标本有关的片段。趁着法伊娜在漆黑的医院走廊里无声无息地走动,江夏不禁任由自己的思路想开去。

有一点可以肯定,记录记忆的技术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法伊娜所掌握了。那么有选择地提取记忆自然也不应该是什么难事。和某一件事情有关的记忆也许有着同样的信号标记,只要找到这样的标记,就可以把这些记忆碎片拼凑到一起了。

这样还好,江夏庆幸着,否则要把法伊娜八十年的记忆全部浏览一遍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法伊娜还在黑暗中摸索。拐过一个转角后,走廊里在膝盖高的位置加装了很小的地灯。虽然有了些光亮,但是那光从地面映到人的脸上却更加可怖。法伊娜不再扶着墙,停下脚步凝神听了听,又回头看了看,加快脚步走了下去。

江夏在法伊娜的视野中端详四周的墙壁甚至天花板。笔直的走廊有三四条支廊通往别处。奇怪的是,廊子的顶上并没有灯,全部的照明都是通过地灯来完成的。

这是什么样的设计呀?医院这种地方从来就让人胆寒。这里更是连个窗户也没有,阳光进不来,就靠这些地灯,终日凄凄惨惨。

霎时间,江夏觉得头皮似要炸开!心脏缩成一团!就在经过一处支廊时,他分明看到一个人在里面藏匿着!支廊中没有灯,那黑影动了动便隐进一处门龛。江夏腿上肌肉一紧,下意识地要跳到一旁,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并没有影响到法伊娜。她仍沿着原来的路线向前行进着!

难道法伊娜没有看见那团黑影吗?

江夏登时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法伊娜头脑中记忆的影像,而这些影像是通过法伊娜的眼睛收集来的所有信息。虽然从江夏脑中反映出的记忆画面比较梦境记录仪中录制出来的更加真实,更加接近人眼所见,然而这些信息远比法伊娜能够注意到的要丰富多了。

法伊娜忽略的东西能够被她记忆的载体所发现!

糟糕!江夏想,法伊娜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今晚的行动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个傻姑娘仍往前走着,边走边抬腿掸掸膝盖上的尘土。她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而江夏却替她紧张起来。虽然还不知道婴儿标本代表了什么,但是江夏始终不希望它落入别人之手。法伊娜借运送“铁肺”的便利将标本送得远远的,这本是一着高棋。然而百密一疏,这跟踪法伊娜的黑影一定也窥透了她的意图。也许就在今晚,婴儿就会被调包了。

怎么能提醒法伊娜一下呢?这种干着急却无计可施的感觉让江夏很难受。直到一九九七年,法伊娜还天真地认为真正的婴儿标本被送去了西班牙,由高斯坦保管着。其实早被那黑影换走了吧?

法伊娜用尽一生保护的婴儿,却是个假的!

这时江夏心里堵得紧,不禁大声叫起来:“法伊娜,在你后面!旁边的廊子里!你被人跟踪啦!”

法伊娜自然照走她的路,毫无察觉。江夏竟然感觉鼻子一酸,湿了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对这个孤独的女孩子有了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与对陈夕亭的,与对轻子的都不一样。在与她一同经历了十几岁和八十几岁之后,江夏也说不清自己心中的复杂的情绪。是尊重,是怜爱,抑或是一种对亲人的祝福和爱护。他只想告诉法伊娜:无论婴儿标本对她有多重要,只要她平安,那就一切都好!心中的平静与安详,比什么都可贵。

好在江夏已经确知法伊娜好端端地活到了一九九七年以至更久,这让他心里安稳了许多。

然而眼中的泪水却不听使唤,渐渐填充了整个眼眶,眼前本已昏暗的景致任由泪水冲刷得更加模糊。

江夏知道,这段记忆又即将过去了。

果然,他再也看不到什么了。耳边却响起了一些声响,有提琴、小号、黑管,一片一片地乱响,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旁边有人在说话,听不清什么,但人似乎很多,并不像是危险的境地。眼前渐渐亮起来,发白,明晃晃的光照在眼皮上,但他仍然什么也看不到。

江夏明显感到气短,身体不像刚才那样热,手脚的关节处也隐隐有些发紧,沉重,有痛感。

坏了!怕是一九九七年詹奎斯邀请法伊娜听音乐的那个夜晚!

江夏不由得攥了攥拳头,这是他检验法伊娜年纪的快速而有效的方法。自己的拳头有劲儿却使不出来。法伊娜的拳头软软的没有一丝气力。

“法伊娜。”身边的人叫她,江夏留心倾听,有些沙哑的声音,那应该是詹奎斯。

“你怎么好像有心事啊?”

法伊娜没有任何反应。

詹奎斯显然对这位房东老太太一贯的淡然态度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并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演出就要开始了。你来听听他们演奏得如何。在设计音乐厅改造时,我们降低了后部的回响时间,更改了两侧的材质,所以声音应该会更宽更亮。”

法伊娜慢慢念叨:“你的想法不错,但是建筑公司并没有帮你实现。你不觉得后方的残响还是有些过大了吗?另外你舞台上方的天棚云朵的材质选择得不好,角度也有偏差。导致音乐厅前部的音乐流动性不好,声音会显得干涩。”

詹奎斯没有说话,显然被法伊娜精准的判断惊到了。

江夏也惊了,不是因为法伊娜在声音方面的造诣,而是感叹于她居然说了这么多话!

“你说得真对!在建造天棚云朵时我要的材料没有了,为了赶工期只好修改了设计,改用其他材质。而后为了弥补这一损失我调整了云朵角度。没想到还是被你听出来了。”

“希望你把今后的任何设计都当成一件艺术品来做。不要为金钱和时间而牺牲自己的理念。”

舞台上的乐器调音声响渐渐隐去,全场寂静。詹奎斯拿手轻轻拍了拍法伊娜的手背,表示他一定谨记在心。

掌声从音乐厅的一个角落响起来,继而带动了全场,还伴着一两声喝彩。指挥家走上舞台。

“小泽征尔!”詹奎斯压低声音说道。

法伊娜用双手遮在脸侧,手指轻轻按揉额头,然后竟然睁开了眼睛!

周边的景致逐渐显出轮廓,但仍有一片乌涂涂的白光在眼前。

法伊娜原来并没有盲!模糊的白光也许只是来自白色的隐形眼镜罢了。江夏用心体会了一下,法伊娜的眼珠上确实有一层薄薄的硬物。

这可奇了,好端端地扮盲是什么来由?江夏似乎懂得法伊娜的用意,又仿佛不明就里。也许她早已知道自己身边潜伏着意图获知婴儿标本下落的人,只是无从判断究竟是谁。所以她假扮失明,这样既可以松懈对手防线以露出马脚,又也许……也许这个世界本不值得她看吧!

指挥家花白的头发蓬松但不凌乱,东方传统的对襟礼服罩在白色高领衫外,那正是波士顿交响乐团的终身指挥小泽征尔。

掌声渐息,音乐响起来。

法伊娜看到了她喜欢的音乐家,满足地重又闭上眼睛,放下双手。

“你还好吧?”詹奎斯凑过头来关切地问。

法伊娜点点头。

江夏觉得心里一股烦闷了他许久的念头重又涌现上来,那似是一团难解的结,从来没有被理顺过。

法伊娜在黑屋子里被绑在椅子上提取脑细胞的情景浮现在江夏眼前。虽然房间里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詹奎斯跑出去之后对他女秘书说的每一个字江夏都记得真切:你先回去,明天九点到我办公室,嗯。

江夏长吸口气。

不对,有哪儿不对!症结就在这里!

他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人……

施韦尔!

那个独特的“嗯”是其他人学不来的!

江夏心里浮躁起来,他真希望叶广庭这就把他拖出去。他想把这个发现跟人唠唠。

施韦尔,施韦尔!会是他?

当叶广庭对他说起施韦尔在一九九七年去了西班牙时,他心里一直固执地认为那只是巧合。而现在,江夏心里痛苦莫名,指导了自己两年的老师怎么会是这样?

施韦尔把法伊娜绑起来,又故意找人叫出詹奎斯的名字来离间法伊娜和詹奎斯,这是意欲何为呢?如果说他因为要搞他的研究所以需要取些法伊娜的脑细胞,为什么不名正言顺地和他们的这位老房东说呢?江夏似乎看到了施韦尔佝偻的身形和蓝灰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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