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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侦探悬疑小说 > 《不要阻挠刽子手》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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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里戈里-瓦连京诺维奇-钦措夫陷入恐慌之中。马利科夫的经济后盾以及智囊团中最得力的助手相继离开了他。尤尔采夫死得不明不白:据目击者说,他当时气色不好,看上去不大正常,不时地用手揪头发,后来他找一个银行家谈贷款的事,被银行家拒绝了,他紧接着向旁边跨出两步,从口袋里掏出毒药吞了下去。也许他并非自杀,而是被他的对头谋杀的,奥列格-伊万诺维奇-尤尔采夫在世时为人专横严厉,对人毫不留情,这不,报复来了。

    那天晚上,伊佐托夫议员准是喝多了,竟把自己的妻子往车轮下推。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出于嫉妒?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妻子,现在正蹲在监狱里遭人唾弃。真是个糊涂虫,愿上帝宽恕他。

    至于谢苗诺夫,更是个十足的蠢才,开车把自己撞了个粉身碎骨!他年轻时就是这个样子,到死也没能改变。别人都能遵守规章制度,惟独他对此视而不见,他唯一会干的事就是酒后开车。

    这些都是三天前的事了。昨天总统在家乡的演讲向全国转播后,叶甫根尼-沙巴诺夫上吊自杀了。谁能相信这是自杀?毫无疑问是有人杀了他。沙巴诺夫干得太过火了。跟他说过多少次,要小心谨慎,要想前进一步必须先做好后退两步的准备。可他呢,忘乎所以,把总统对家乡的视察变成了一场杂耍表演。只有傻瓜才猜不到,这些完全出自一人之手。是谁安排的日程?是沙巴诺夫。是谁建议总统一大早就前往墓地拜祭父母?是沙巴诺夫。他明知道如果天气预报今天是零下二十度,那么上午便是零下三十度,下午才会稍微暖和些。是谁负责总统的穿衣打扮,设计总统的形象?还是这个沙巴诺夫。他不让总统穿厚底靴,于是总统穿着单皮鞋,冒着零下三十度的严寒在墓地整整走了一个小时。是推为总统起草的演讲稿?又是这位沙巴诺夫。他真是个白痴,居然敢把总统的演讲变成一场小丑表演。你如果想制造噱头引人注意,大可自己买票去看马戏,何必在这儿故弄玄虚?

    总统有冤家对头,这是事实。但他也有不少支持者。就是他们干掉了沙巴诺夫。太可惜了,可是还能说什么呢?没有沙巴诺夫,事情就难办了,可话又说回来,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活该如此。

    自从昨天深夜得知沙巴偌大的死讯后,钦措夫一直在想这件事。但午饭前,他的注意力转到另一条可怕的消息上:马利科夫——未来的内务部长在大门口被一个疯子枪杀。毫无疑问,这个疯子当场被捕。事情发生在上午10点左右,当时街上人很多。疯子虽然被抓住了,但却于事无补:在警察和救护车赶到之前,这位未来的部长已经死了。

    这时,钦措夫想到,那些害怕帕维尔-绍利亚克出狱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淘汰出局,几年前,正是为了维护这些人的利益,对一些地区政府的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就是这些人将这些地区变成了武器与毒品的转运站。难道有人知道这些?难道他已经开始有计划地消灭对手?

    不,这不可能,钦措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尤尔采夫在众目睽睽之下服毒自杀;伊佐托夫亲手把妻子推到车轮底下(如果有人想算账,那也不是针对伊佐托夫,而是针对他的妻子);谢苗诺夫自己出了车祸,车里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沙巴诺夫似乎不是自己上吊自杀的,这极有可能是他的对头干的,因为他把总统给耍了;至于那个被疯子枪杀的人,疯子毕竟是疯子,无法理喻。钦措夫努力把这些愚蠢的念头赶出脑海,他对自己说:“什么也没发生,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但无论如何,怀疑总是存在的。首先值得怀疑的是帕维尔-绍利亚克。可是过了一会儿,钦措夫醒悟过来。他笑了,这关帕维尔什么事?如果说绍利亚克想借此敲诈钱财,还可以理解,可是杀了这些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什么好处也没有,这些人没对他干什么坏事,他也犯不着和他们算账。帕维尔能提供有偿的帮助,这说明他是个头脑清醒,脚踏实地,不冲动轻率的人。不,肯定是别人干的。帕维尔-绍利亚克与这些事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应该考虑到,马利科夫的竟选班子又少了五名成员。而这五个被淘汰出局的人给马利科夫提供的竞选资金最多。马利科夫的背后是一个靠走私武器、毒品、动物发家的犯罪团伙。几乎每个总统候选人的身后都有一个财团支持,只是它们犯不犯罪罢了。一些总统候选人的背后是石油、天然气财团,一些则是重工业财团,还有一些靠的是银行家的支持。每个财团都遵循自己的利益准则,每个都需要自己的总统,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早在苏联时期,就有一群人在边境和海关开辟了“窗口”,并借此向使用“窗口”的人收取巨额贿赂。那时,商品极度短缺,投机生意盛行。狂热的投机者通过这些“窗口”在社会主义国家内来回穿梭,把各式各样的日用品大批大批地运往俄罗斯。还有一些人通过这些“窗口”进入了梦寐以求的西方世界。后来到了90年代初,商品紧缺的情况已经不存在了,但“窗口”仍旧保留了下来。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应该如何更有效地利用它。马利科夫的身后正是一些与边境和海关有着稳固联系的人。

    与此同时,刚刚走出地下状态的影子经济正在迫切地寻找一条途径,以便能将多年积累的资本有效地投入到公共事业中去。于是“窗口”的拥有者和制作、销售针织品的商人走到了一起。既然有生产针织品赚的钱,又有那个年代在边境和海关遗留下的漏洞,为什么不将二者合二为一呢?于是两个集团便开始谈判:喝了点上好的白兰地,洗了洗桑拿,双方便达成了协议。“窗口”的拥有者说:“我们完全有能力将任何货物非法运至境外,却没钱购进真人的好货。现在我们不愿像过去那样零打碎敲,而想趁此机会干些大买卖,不让这个大好机会浪费掉。而你们,亲爱的先生们,有的是钱,但却没有合适的投资项目以便迅速获得巨额利润,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只满足于一个可以获利的投资项目,而要建立一个系统的、有长远发展的赚钱模式。”

    针织品商人认为对方的分析符合逻辑、理由充分,一句话,他们达成了协议。于是他们开始在“窗口”附近建立基地。货物经过“窗口”,进入基地,被放入秘密仓库妥善保存,在货物滞留期间,他们开始准备相应文件,改换货物包装,确定下一步的货运路线。大部分货物被装进集装箱,通过“窗口”运至境外,剩余的货物上标明收货人的姓名,分成小批量,通过正常渠道运出。一开始,针织品商人认为不必建那么多的基地和仓库,货物销得越快越好,这边从“窗口”接货,那边转手就卖出去,这样可以少操多少心!但他们的合作伙伴却持另外的观点:批发当然更快更安全,但利润太低,零售虽冒些风险,但利润丰厚。

    “知道吗?”他们劝针织品商人,“你卖出大宗货物时,就应该明白,你的顾客不是最终的买主。他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随便卖给什么人。难道我们能一一追查,我们的货被卖到哪儿去了吗?这些顾客从我们这儿买货,再把货转手卖给别人,指望他们逐一检查买方是不可能的。我们自己卖要比靠这赚钱快得多。我们最好能建立安全的投资体系,在这些地区设置自己的领导人。况且我们还要做动物买卖,这可无论如何需要个贮藏地,因为我们不可能把它们单个运走,这就意味着,在凑够一批之前,必须找个地方先把它们养起来,当然,这个地方离‘窗口’不能太远。”

    针织品商人考虑了一下,同意了。事情的策划者共有七位:四位“窗口”的拥有者,三位针织品商人。当年正是他们与布拉特尼科夫将军取得联系,请求他为他们在这些地区清除障碍。事情办成了,发大财了,他们就除掉了布拉特尼科夫。这个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实在不能留他。一个人如果知道太多危险的东西,便会妨碍别人,惹人讨厌了。

    现在这七个人中只有两位仍活在世上。一位是总统候选人——谢尔盖-格奥尔吉那维奇-马利科夫,另一位是马利科夫未来的财政部长——格列布-阿尔梅纳科维奇-姆希塔罗夫。

    帕维尔派加里克-阿萨图良和卡尔-里菲尼乌斯来对付姆希塔罗夫。帕维尔一般不赞成集体行动,因此,很久以来一直没有介绍本小组的成员相互认识。他认为,这样会让大家更安全。知道得太多不仅不会带来任何好处,而且还可能导致嫉妒、狂躁和竞争。

    但是,完成这项任务却需要四个人。这次无论帕维尔怎样绞尽脑汁,也无法让一个人单独行动。于是他不得不让阿萨图良和卡尔会面。但这次打破常规的会面仍有所限制:他们仍和以前一样不知道丽塔和米哈伊尔-拉尔金的存在,丽塔和米哈伊尔互相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姆希塔罗夫住在圣彼得堡,他控制着加里宁格勒港和位于俄罗斯、芬兰交界处的维堡地区。阿萨图良和卡尔买了软卧票,乘坐“红色特快”前往圣彼得堡。他们两人的心理生理习惯不同。阿萨图良在工作前吃得很多,而且每次都吃同样的食物。而卡尔正相反,他尽量少吃东西多喝矿泉水。火车刚离开站台,加里克-阿萨图良马上打开包,把一大堆红辣椒、土茴香、绿黄瓜、水煮鸡蛋摊到桌上。他训练有素地剥开辣椒,取出辣椒籽,然后剥开蛋壳,将鸡蛋整个塞进辣椒里,接下来他把这几种菜一起裹进辣椒里。最后他拿起一个做好的辣椒,美美地咬了一大口,怡然自得地眯起了眼睛。卡尔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只是时不时地喝几口矿泉水。

    这时,女列车员走进包厢,她身体微胖,双眼含笑,腮上一对诱人的酒窝时隐时现。

    “先生们,你们想来点什么?有茶、咖啡、面包夹肉,还有维夫饼干。”

    “请给我来点茶。”卡尔说。

    “我也要点,女主人,”阿萨图良向她眨眨眼睛,“您这儿有柠檬吗?”

    “只要您是好人,我们这儿什么都有。”这个胖姑娘“扑哧”一声笑了。

    这时,阿萨图良眼角的余光发现,他的搭档脸色微变。他明白,卡尔想试试看他们能否一起工作。不管怎么说,合作需要一定的技能,而他们唯一的一次合作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劳驾您把我也算做好人吧!”卡尔说,阿萨图良注意到,他的语速、语调,甚至呼吸的频率都发生了变化。可见,他能迅速调动这个姑娘的情感。

    阿萨图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他想知道这个姑娘既然已经答应给他送柠檬来,那么她会对什么做出反应?是对“女主人”这个词,还是对“眨眼睛”这个动作?如果是对“女主人”这个词,那么说明她主要靠听觉来感知世界;如果是对“眨眼睛”这个动作,则表明她主要靠视觉来接受事物。卡尔开始用语言和呼吸来控制她的意志,这说明他已经知道她属于哪个类型了,他可真够快的。

    “我认为您是个体面的人。”女列车员开玩笑说。

    “什么?”阿萨图良紧接着说,他也尽量与她的语速保持一致,“这样看来,我有必要由一个好人变成一个体面的人。您对此有什么建议?现在您用女人特有的眼神看着我的同事,对他说:为什么我总是这样不走运?”

    女列车员顺从地把目光移向卡尔,他们立刻控制了她的意识,卡尔是通过眼睛和面部表情,眉毛的动作,手势和姿态,阿萨图良则是借助不停的唠叨,力求与她呼吸的频率以及语速保持一致。

    “我和他一起出了不知多少次差,每次都是这样,把最好的东西给他,而他却对我视而不见。说真的,我的那些女人迟早会离开我找他去……”

    卡尔做了一个轻微的手势,阿萨图良不做声了。女列车员仍旧背靠门站着,注视着卡尔。显然,她甚至没发现,阿萨图良已经停了下来。

    瞬间停顿之后,阿萨图良又开始讲了:

    “现在您回到自己的包厢,给我们倒两杯柠檬茶,再写两张纸条。一张写几句您喜欢的歌词,另一张写上您喜欢的诗。然后把纸条和茶一起给我送来,现在去吧。”

    女列车员转过身,艰难地打开包厢门,进入走廊。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托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两杯茶和两张对折的纸条。卡尔和阿萨图良取出茶杯和纸条,发现女列车员喜欢的歌是一部著名动画片的插曲“蓝色车厢”,而喜欢的诗却是纳德松的“我是如此长久无望地祈求爱情”。阿萨图良收起纸条,将列车员唤醒后把她送出包厢。

    “她脑子里的东西可真有意思,”卡尔说,“这儿是一首简单的儿歌,那儿却突然冒出一首鲜为人知的诗。这首诗中学课本里可没有,而且很少有人记得它。也许,她和某个男人有过一段浪漫的故事。这个男人不擅长唱歌,于是试图教她一些优美的诗歌。这可能是他喜欢的一首诗。诗很烦,我们的列车员把它背会了。她永远不能忘记那个男人,于是这首诗便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阿萨图良没有搭腔,又开始埋头苦吃。当他吃完了三个辣椒,卡尔也喝完了茶,正在神情落寞地吸着柠檬。

    “您知不知道,为什么让我们一起工作?”阿萨图良一边喝茶,一边问,“有什么难题吗?”

    “据我所知,什么难题也没有,”卡尔耸耸肩,“只是必须记住心理言语空间的一体性。”

    “什么?”阿萨图良瞪圆了眼睛,“您说什么?”

    “姆希塔罗夫是个已经俄罗斯化了的亚美尼亚人。您能运用一些象征词和警告词从而轻而易举地进入他的潜意识,而我做不到这一点。在某些场合,尤其是在对方很久没有使用母语的情况下,运用他的母语会取得非常好的效果。运用与对方幼年密切相关的词和概念,会让他进入绝对服从的状态,就像当年孩子对父母一样。您会这种语言,而我不会,所以帕维尔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您。另外,姆希塔罗夫因为失眠和高度兴奋去看过几次医生,这可能是精神状态异常的表现。如果是这样,对付他则需要特别的方法。因此,帕维尔也邀请我参予这项任务,这样可以用专家的眼光来审视姆希塔罗夫,在必要时修正既定方案。”

    “现在我明白了,”阿萨图良点点头,“想吃黄瓜吗?这有益于清洁人体内部器官。我发现,您一路上都在喝水,是不是也在清洁体内器官?”

    “不,”卡尔宽容地笑了,“只是习惯而已,不是用来治病的。”

    阿萨图良啃完了黄瓜,卡尔喝完了高脚杯里的水,没什么可说的了,1点半左右他们开始躺下睡觉。早晨8点29分“红色特快”驶入了圣彼得堡车站。

    谢尔盖-格奥尔吉那维奇-马利科夫是一个大州的州长。毫无疑问,在该州境内没有他们的秘密基地。因为他们内部有一条铁的规定:在本人居住地区不得建立基地。马利科夫经常因公或因私到莫斯科去,但米哈伊尔-拉尔金还是决定在家里把他解决掉。帕维尔也同意这么干。尤尔采夫和那个疯子已经让莫斯科的民警机关大伤脑筋了,如果再加上马利科夫,天知道会怎样!正因为如此,米哈伊尔跟随总统回到故乡,在那儿干掉了沙巴诺夫,然后返回莫斯科,睡了一天,养足精神后,赶往马利科夫的世袭领地。

    马利科夫身体肥胖,头发稀疏,圆脸上一双蓝眼睛光华内蕴。他的目光有时温暖友好,有时愤怒狂躁。他的孩子们和他惊人地相像:都是营养过盛,肌肉松弛,行动笨拙。但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儿子已经读完十一年级,他不止一次地获得全国文学、外语以及历史奥林匹克竞赛的优胜奖,今年夏天打算考大学,他一点儿不用父母操心。可女儿和儿子不一样,除了不停地头疼之外,她什么也不会。

    当年,关于安热莉卡以及她众多情人的电影在全苏引起极大轰动,女儿就出生在那个年代。这就不奇怪了,为什么她叫安热莉卡,这在当时可是个时髦的名字。可是和那个嘴唇柔嫩、身材瘦削、性感艳丽的金发美人截然不同,这个安热莉卡长成了一个肥胖、丑陋和极为放荡的姑娘。她早就知道,自己远不是什么美人儿,于是决定用性感来弥补这一缺陷。“我漂不漂亮又有什么关系,”她对女伴说,“关键是男人们喜欢和我做爱。”女伴们相信她的话,因为她们亲眼看见过,在晚会和宴会上,男孩们总是和安热莉卡单独离席,而那些比她漂亮的姑娘却无人问津。由此她们断定,安热莉卡肯定用了许多手段来勾引男人,让那些傻头傻脑的小伙子上了钩。这儿还有一个关于打赌的荒唐故事。

    “我认识两个人,”安热莉卡对小伙子说,“他们为你我打赌。”

    “怎么回事?”小伙子惊讶地问。

    “非常简单。一个说,你会和我上床,而另一个说,你不会。”

    “为什么不会?”小伙子有点生气。

    “因为我又胖又丑,他认为你不会有兴趣。如果我能把你拉上床,我会得到一大笔钱。我建议我们现在就去隔壁的房间,你别害怕,我什么都懂,我会帮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懂得自我防护,你什么也不用想,会有人一直在门口看着,以便把消息带给那个人,钱到手了,我们对半分,来吧,一大笔钱呢!”

    这样的条件哪个男人能拒绝呢?是这个女人首先提出来的,她还答应提供帮助,如果出现什么问题,自己也不会被人笑话;她还会自我防护,那还能有什么意见,更何况还能得到一笔钱……

    安热莉卡15岁就开始这么干了,她把想尽办法从父母那儿要来的钱全都花在这种事上。她17岁时怀了孕,妈妈把她强扭到医生那儿做了人工流产;20岁时与第二个丈夫离了婚;25岁时已不能让她出门:她疯了,脑子里只有三件事:美食、性和海洛因。海洛因最危险也最昂贵,疯狂的安热莉卡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不怕任何障碍,在坦克部队的掩护下她会不顾一切地向这些障碍冲去。

    米哈伊尔-拉尔金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出现在州长的住宅前。已经有人在等他了,因为他事先已经打了电话并在电话里和安热莉卡的母亲谈了很久。

    “我叫阿尔卡季-格林贝格,”米哈伊尔有礼貌地说,“几年前我在这座城市做巡回演出时结识了安热莉卡。”

    “您是演员吗?”

    “不全是,我是位音乐家,在交响乐队工作。我的朋友告诉我,安热莉卡变得很厉害,不知您是否懂我的意思……”

    “我当然懂,”州长夫人苦笑道,“现在我不得不整天在家看护她,无论怎样,她都会跑,没有人知道她每次漫游会带来什么后果。瞧,阿尔卡季,我什么也不瞒您,反正全城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不幸,我们对此根本就无能为力。”

    “我很难相信这些,”他故意流露出恐惧和震惊,“您知道吗,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浪漫史,我觉得,安热莉卡真正地爱过我;我确信,我能唤醒她身上曾经有过、现在仍然存在的那些美好的东西,它不可能消失,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它罢了。”

    “恐怕您想错了,”马利科夫的妻子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女儿身上什么好东西也没剩下,有时我甚至祈求上帝让她死去,您是不是觉得这听起来很奇怪?”

    “您不应该这么说,”米哈伊尔强烈地反对说,“不能放弃,每个人身上都有美好的东西,我想我应该和安热莉卡谈谈,让她回忆起我们的爱情,这会对她有所帮助。我觉得,当年那么强烈的感情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好,让我们试试吧。”她同意了,但语气中毫不掩饰她的怀疑和冷漠。

    于是米哈伊尔开始尝试了。他叫“阿尔卡季-格林贝格”这个名字并非无缘无故,他知道,我们国家的人名和民族都很奇妙,叫这个名字的年轻人应该是个正派的犹太男人,比如音乐家之类,而绝不会是什么瘾君子。

    女主人体态匀称,虽形容憔悴,但轮廓依然美好,她接过米哈伊尔的花,将他领到安热莉卡住的二楼。安热莉卡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琢磨着怎样才能溜出去。上一次,父亲早晨做完按摩后忘了戴金链子,她把它偷来了。为了换回金链子,他们给了她两三天也享用不完的海洛因。

    米哈伊尔走进她的房间,立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安热莉卡重约一百二十公斤,外表邋遏。

    “站住!”州长女儿尖声叫道,“你是谁?”

    米哈伊尔转过身,看看门是否关好了,然后向安热莉卡躺着的大床走去。

    “我是你的王子,美人儿,”他轻轻地说,“这么多年你一直沉睡着,等着我,这不,我来了。现在我要把你唤醒,你醒了之后就会过上童话般的生活,为此你等了许多年,经常受恶梦的折磨,所以你会觉得这么难受,是吗?”

    “那,”安热莉卡说,“你是先和我做爱,再唤醒我,还是先唤醒我,再做爱?”

    “同时进行,”米哈伊尔迷人地微笑着,“现在你脱光衣服,我来唤醒你,你会喜欢这样的,等着瞧吧!”

    “好吧,”她很快就同意了,“可是,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当然认识。”

    米哈伊尔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安热莉卡的手很胖,还有些发黏。他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然后放到她的后脑勺下。

    “你当然认识我,”米哈伊尔尽量模仿她的语速和呼吸频率,“我是音乐家,我叫阿尔卡季-格林贝格,几年前我和我的乐队在这儿做巡回演出时认识了你,我们之间曾有一段浪漫的故事,我们曾彼此深深相爱,后来为了见你我曾专程来过这个城市几次,再后来你把我赶走了,是的,不是我抛弃了你而是你不要我了……”

    两个小时之后他走出安热莉卡的房间,小心地关上房门,走下楼去,安热莉卡的母亲正坐在那里等着。

    “很可怕,是吗?”她抬头看着米哈伊尔,悲伤地说,“您可能没料到,情况会这样糟,我想,您可能会白费劲儿的。”

    “您说对了,”他点点头,“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我来,天哪!天哪!她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他伤心地抱住了头。

    “但是,我觉得还有希望,”他接着说,悲伤已经渲染得差不多了,“我发现她身上有些美好的东西还未彻底消失,我觉得她还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愧,当然,这感觉只有一点点。按说,吸毒者根本就没有羞耻感和良心,但她还保留了一些。哎,要是我能留在这里每天来看她就好了!我自信能将她治好,我感觉自己能行。”

    “那么,为什么您不能留在这儿呢?”

    “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

    “一周以后。”

    “您不能再多呆一段时间吗?”州长夫人的声音里包含着微弱的希望,也许这个可敬的犹太人音乐家能救她的女儿,能救他们全家?

    “不行。十天后我将和乐队飞往奥地利做巡回演出。要不等我回来以后再说……这样吧,我尽量延长在这儿停留的时间,我会为安热莉卡竭尽全力的。”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同时抬起头,看见安热莉卡走下楼来。她洗得干干净净,穿得很得体,还做了发型。

    “您不反对我沏茶吧?”她彬彬有礼地问道。

    州长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客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可从未听过女儿用这种语气说话。

    “谢谢您,安热莉卡-谢尔盖耶夫娜,”米哈伊尔用同样的语气回答,“您很好客,但我不得不走了,希望您和您的母亲生活愉快。”

    “真遗憾,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安热莉卡还是那么不慌不忙,彬彬有礼,“请允许我送送您,妈妈,您和我们的客人在这儿告别吗?”

    “不不,”母亲跳了起来,“我也送送您。”

    母女俩肩并肩地站在台阶上,目送米哈伊尔-拉尔金走出大门。

    母亲惊讶得久久不能平静。客人走后,安热莉卡并未躲进自己的小屋,反而和母亲一起留在一楼,并主动要求帮忙做些家务。母亲小心翼翼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安热莉卡从未做过任何事,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连最简单的活儿也干不了。

    “我很惭愧,妈妈。”她说,“我表现得太差了,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我好像睡着了,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我醒了,我向您保证,一切都会变样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母亲并未感到奇怪。安热莉卡跟在母亲后面不停地追问:“爸爸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要为我所做的一切向他道歉。我真想早点向他道歉,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4点钟弟弟从学校回来了,他飞快地吃了点东西便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啃书本去了,不到开饭时间他不会下来。8点左右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和门的撞击声。

    “听,你父亲回来了。”母亲微笑着告诉安热莉卡。

    一秒钟后,一颗子弹射入了母亲的后脑勺。这个可怜的女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那独一无二的女儿冲入了前厅。等门一打开,马利科夫刚走进来,她就重新扣动扳机,向父亲连开数枪。

    米哈伊尔-拉尔金坐在宾馆里,等着收看地方新闻。在没有确信事情成功之前,他不打算离开这个城市。如果今天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么明天就不得不再回去弥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今天才特地安排了一场动人的集体告别戏:母亲和女儿肩并肩向音乐家挥手告别。这样一来,明天再去警卫就不会阻挡,可能连通报都不用就会放他进去。

    今天一切顺利。电视播音员强忍住激动,就记者们在州长住宅内及周围拍摄的录像发表评论。州长夫人面朝下躺在厨房里,后脑勺被子弹打穿;州长本人庞大的身躯塞满了整个前厅;而肥胖的安热莉卡镇静地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身旁围满了医生和警察局工作人员,在她面前一张低矮的小桌上摆放着一把手枪。

    “您从哪儿拿的手枪?”一个穿制服的男人问道,看样子像是检察院的调查人员。

    “爸爸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个小孩子,“爸爸在家放了许多武器,我找到它并把它藏了起来。”

    “您为什么要拿它?您想用它干什么?”

    “不知道,我记不得了,今天突然想把他们杀了。”

    “为什么,安热莉卡,为什么您要杀自己的父母?”

    “因为不想让他们碍我的事,他们总是这不让,那不许,还不给我钱,我受够了。”

    录像播完了,播音员又出现在屏幕上。

    “这个可怕的悲剧再次提醒我们:与毒品作斗争是当前的重中之重。毒品不会放过任何吸毒者,不会放过他的家人朋友,甚至还会殃及一些不相干的人。明天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它的牺牲品。”

    “太好了!”米哈伊尔一边铺床睡觉一边想,“明天就能回家了。”

    报纸上关于国家杜马议员将妻子推向车轮的那些刻薄评论还没消失,又出现了关于总统候选人被吸毒的女儿枪杀这一悲惨事件的报道。维亚切斯拉夫-叶戈罗维奇-索洛马京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沙巴诺夫从跑道上退了下来,但现在他们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上帝保佑总统,让他在这场艰难正义的斗争中取胜,感谢上帝。

    今天,总统公开宣布,他亲自组建的车臣问题委员会将于本周末呈交报告。索洛马京知道,他们将提出七种摆脱危机的方案,而总统却有自己的方案——第八种方案。想到这儿,索洛马京兴奋起来。是他向总统提出了这个方案,总统采纳了并为此向他表示感谢。索洛马京当然也没有忘记介绍自己,他向总统提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次会面,总统微笑着,仿佛记起来了。但一切迹象表明,他根本什么也记不得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注意到了索洛马京,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他。

    索洛马京想,布拉特尼科夫并未白白夸奖自己的助手帕维尔-绍利亚克。帕维尔干活没说的,但他是怎样无声无息地拿到文件的,鬼才知道。很遗憾,布拉特尼科夫死了,以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他,只要付钱,他没有办不到的事。要是帕维尔能为自己工作该多好!但索洛马京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帕维尔十分狡猾,连面儿都没照过,他们只是通过电话联系,报酬也在秘密地点领取。

    索洛马京曾和布拉特尼科夫住在一幢楼里。楼刚建好,他们就和一批各部门及党的领导人一起搬进了新居。这样一来,克格勃的重要领导人和市党委负责人就成了门对门的邻居。他们常常互相借用一些生活用具,很快地熟识起来。他们经常单独或和夫人一起到对方家做客。有一段时间,索洛马京的儿子甚至追求起布拉特尼科夫的女儿来,那时,父母们总是笑着谈论将来做亲家的事。

    后来索洛马京倒了霉。在选择情人时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碰上了一个伶牙俐齿、非常难缠的女人。她坚决要求索洛马京离婚,她说,她深深地爱着索洛马京,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如果不能和自己生命中唯一的男人结合,她宁愿离开这个世界。她暗示,她会把遗书交给主管机关,并在遗书中陈述她自杀的原因。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对配偶不忠,他就不得不和他的仕途说再见了。

    一天晚上,索洛马京喝了点儿酒,把自己的不幸告诉了布拉特尼科夫。他说,他这辈子在女人方面都很小心,谁知这次却犯了糊涂。布拉特尼科夫哼了一声,咬咬嘴唇说,世上没有绝境,如果索洛马京能帮克格勃莫斯科分局将一些人从党内清除,那么这个女人的事由他来摆平。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女人突然不再给索洛马京打电话了。他给她打电话时,她低声下气地说,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今后再也不会向他提任何要求,他们最好分手,因为她不能破坏坚不可摧的苏联家庭。索洛马京完全同意,真的,这再好不过了。

    索洛马京很好奇,他很想知道,布拉特尼科夫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件事办得这么漂亮?他找到布拉特尼科夫想问个究竟,但这位邻居却笑而不答。

    一天,索洛马京和妻子从剧院回家,在住宅楼附近看见了他们的邻居。他站在一辆陌生的汽车旁,正和一个瘦高男人说话。布拉特尼科夫看见了索洛马京,但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谈话也未中断。第二天,索洛马京找布拉特尼科夫喝酒,庆祝全国边防军节。索洛马京随口说道:

    “有些男人真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女人,比如说上次碰到的你的那位朋友,光看他的样子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许这么说他,”布拉特尼科夫严厉地说,“他是我的助手,他受过很多苦,但都挺过来了,现在又重新开始为我工作,他的工作都是秘密而不公开的。顺便说一句,正是他让你摆脱了你的美人儿。”

    索洛马京忍不住紧紧抓住布拉特尼科夫,恳求道:

    “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否则我就要憋死了。”

    不知是喝多了,还是为了回击索洛马京那些轻视他助手的话,布拉特尼科夫开始讲述:他们给这个女人看了一些照片,照片上她和一个男人在疯狂傲爱,这个男人当然不是索洛马京。这样一来,她的那些誓言就不攻自破,手里的王牌也失效了,她再也无法让索洛马京感到良心不安。

    “母狗!”索洛马京骂道,“我还以为她是真的爱我,像个傻瓜似的怜惜她,怪自己毁了她的生活。”

    “哎哎,”布拉特尼科夫劝他息怒,“别这样,重要的是事情办成了,就别怪她了。”

    索洛马京什么也没再问。他不蠢,他已经猜到,这个女人仍旧对他忠心耿耿,至于照片,那是一个鬼把戏。这一切都出自于那个瘦高个、丑陋的帕维尔之手。

    随着岁月的流逝,两个邻居的友谊日益加深。布拉特尼科夫不再拘谨,喝酒之后更为放松。索洛马京从他那儿得知,帕维尔遵照他的指示完成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任务,虽然布拉特尼科夫到底也没说是什么样的任务,但却经常对帕维尔赞叹不已。

    布拉特尼科夫中将死后,索洛马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帕维尔。他亟须这样的助手,他动用所有的关系来寻找帕维尔,而帕维尔却因流氓罪被捕入狱。索洛马京沉住气等待着,他坚信自己的眼光。

    安东-安德烈耶维奇-米纳耶夫用黑色油笔勾去了名单上仅存的一个名字。名单放在桌上,他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它撕成碎片烧了。“星星”行动计划的第一部分已经完成,美中不足的是,帕维尔突然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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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于昨天死亡与薄情在别人的场地上游戏不要阻挠刽子手相继死去的人别人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