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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贼的钥匙》 作者:迦南行者

第29章 白毛僵(6)

  他伸伸胳膊甩甩腿儿,环顾四周突然问道,“哎?咱那包冥器哪儿去了?”

  “在这儿呢。”王僚从棺材里拎出他的背包,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抱在胸前走过来,“除了那个天青胆瓶碎了以外,别的我都给你归置进去了,你再检查检查看少没少什么。”

  “嗨,要我说咱就是跟瓷器没缘,哪回都是整一堆碎渣子回去。”他接过背包看了看,“回头那东西眼镜你就自个儿留着吧,我们屋里头有一个,就不跟你争了。”

  王僚哈哈一笑:“别介,那东西我也不打算要,整那么一大堆怪费事的不说回去还挣不了几个钱,刚才我顺手理了理干脆都码棺材里了,好歹给旁人也留点念想。”他把自己的装备拢了拢,随口说道,“反正咱们冥器多得是,碎一样也没什么,关键是你这包可差点意思,往后走可就只能改单肩挎着喽。”

  “还挎什么呀,就这么点分量,拎着就行。”李越站起来掂量着说。

  “对了,”王僚回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插了句,“先前你在棺材里倒腾冥器的时候,不小心把金印也带出来了,正滚到角落里,幸亏我刚才眼尖瞧见,顺手又给塞了回去,要不最后肯定还得少一样东西。”

  “什么?”李越听完这话不疑有他,点头道了声谢,反倒饶有兴致地问起自己迷迷糊糊中做出的那些事儿。但我心里却被他说得不由咯噔一下,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瞟了王僚一眼。

  这小子还是有事儿瞒着我们。那枚龟钮金印李越按我的嘱咐一直都装在背包外面的夹层中,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掉出来,而且李越犯魔怔那会儿我也在旁边看着,他取出的都是之前从棺材里摸走的冥器,一件一件很有规律地摆到原位,并没有像王僚所说的不小心把金印带出来。看来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他手里去了……我脑子里突然一激灵。很可能就是上明楼的时候他趁李越不注意偷走的。依王僚对地宫的了解,肯定是想用它来干点什么,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没成功,无奈之下只得装晕再混回来,现在正好借机跟我们玩了一个欲盖弥彰。

  我思索着,想明白了这前前后后的关节不禁又对这小子多添了几分小心。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局面明显不是光凭小心就能应对的,王僚计划周密,又对周围的环境知根知底,我和李越如果再这么不明就里地和他处下去,难免还要被他一直牵着鼻子走。

  一想到这儿我便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俩人,就是真撕破脸打起来肯定也吃不了亏,没必要一直这么窝着。我略微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索性把话挑明。“王老板。”我招呼他道。

  王僚正跟李越在那儿侃大山,听我叫他忙回过头来答应着:“哎,什么事儿您说。”

  “王老板,咱们这一路走过来,里里外外也算经过不少事儿了。”我沉下脸,斟酌着词句,把话说得不软不硬。“现在有个问题我想跟你聊聊,你听完要觉着不对,可千万别嫌我多心。”

  我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紧跟着追问道:“这鲁荒王的地宫你到底了解多少内情,我不敢乱猜,但心里却总觉得你肯定是有瞒着我们的地方。

  按理说咱们仨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财一块儿发,有险一块儿担,不该相互瞒心昧己的。所以我现在就想明着问问你,这地宫里头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好赖告诉我们一些,也让我和老四心里大概有个数。”

  “哎哟,于老板,”王僚盯着我的眼睛,目光恳切道,“实话跟您说我肚子里头那点东西,那就是皮毛,基本上都没什么用处,就拿这墓室来说,打一进门我就知道这不是鲁荒王的寝殿……”

  “嘿,知道不是你还让我们来,成心的啊。”李越拧着眉毛。他现在对王僚可没最开始时那份好感。

  “哎,不是,你们听我把话说完。”王僚赔着笑,左顾右盼,“墓志铭上说鲁荒王冥殿周围有几个耳室,里面分门别类存放着他生平的一些收藏品,像藏书藏画、琴谱棋谱之类的东西都有不少。所以刚才我进来一发现没有耳室,就知道没走对地方。八成是摸到他妃子的寝殿来了。但转念又一想反正哪儿都得去,那干脆就一个一个来呗,只要里头有冥器,咱最后就不会亏。您说是这个理儿不是?”

  我直视着他平静的目光缓缓说道:“你一直口口声声说的那墓志铭,我没看你拿出来过,也没见着它什么样,更不知道里头的真假。所以对上面的内容先不评价,不过刚才你说的,的确有自己的道理。但是……”我口风一转,“你还是没说清鲁荒王的寝殿到底在哪儿,这事儿我觉得你总该知道吧。连耳室的情况都有记录,不可能……”我戛然而止,示威似的偏过头去看着石壁上三个对峙着的影子。

  “具体位置我确实不知道。”王僚说得滴水不漏,“但要说线索还是有的,而且相信您肯定比我更清楚,这夫妻合葬的葬制一般都是镜宫,既然他妃子的墓室已经在这儿了,那咱们待会儿出去沿着那青铜门正对的方向走,应该就能找着鲁荒王停尸的地方。”

  “那好,”我点点头转过来,心里暗自有了计较。“既然这样的话,你来带路,我和老四都跟你走。”

  当下我们仨人就收拾东西打点好装备走出满目疮痍的墓室,将不合常理的青铜棺椁和燃烧的女尸通通都抛在了后面,只留下幽蓝的鱼雁灯还在甬道两侧暗然长明。

  青铜门外巨大而空旷的主殿仍旧沉寂着,并没有被我们之前的喧嚣惊扰到睡意。我和李越前后夹着王僚随他缓缓踏入地宫的清梦里,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提防他再耍什么花样。

  黑暗中景色如常,灯光摇曳处我们在一排排孑然而立的兵俑的注视下,渐渐走近高大森严的明楼,经过底层的前殿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越旁敲侧击道:“都说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这会儿你可得安分点,不能总拿我们老实人开涮啊。”

  “哎哟,我什么时候拿你们开涮了?”王僚苦着脸,“天地良心,只要从我嘴里说的那句句都是实话。”

  我心想实话倒有可能是实话,关键是你小子藏头露尾,每句话都不说清楚干让我们瞎猜那哪儿行。但想归想,我却丝毫没有跟他斗咳嗽的意思,只是冷笑两声一边听他跟李越瞎掰,一边继续留心我们走过的道路。

  对夫妻合葬的陵墓来说,如果两位死者在入殓时没有并入同一口棺材里,那么下葬以后就必然要按照规矩形成镜葬的格局。也就是两口棺材在一条直线上互成倒影,分别安放在不同的冥殿中,占据着符合各自命理的风水眼,首尾不相望。

  鲁荒王陵地宫的葬制,应该大抵就是如此。从青铜门出来以后,王僚就一直引着我们沿中轴线行进,中途并没有往其他方向绕,看样子确是依照他所说的在带路。

  纷乱的脚步声缓缓掠过明楼,仿佛轻盈的节拍一般,渐渐在歌俑殉葬坑旁响起,坑内的陶俑三两成群聚集在一起,击节而歌,翩然起舞,脸上的神情早已定格成了岁月中难以磨灭的欢容,却又在灯光划过的瞬间骤然被我们惊醒。

  明楼北面长满杂草的石壁一路弯弯曲曲连绵成整个陵区的边缘,在视线难以企及的地方磅礴的阴影陡然回转,巨龙一般交错盘旋,构建出九龙山恢弘的地下宫殿。

  我左右四顾,暗自估算着这其中的工程量,突然就觉得前面两个人的脚步稍微缓了缓,我心里一动,忙抬起头把灯光摆过去,却见前面不远的青石板上,竟幽然堆起一座低矮的像是坟包一样的小土丘。

  墓中墓

  “这就……这是什么玩意儿?”我错愕了一下,加紧跟他们上前几步,发现这居然真是座孤坟,墓顶的封土用汉白玉砖围砌而出,方圆大概四五米,阴阳八卦相互交叠着纹饰其中。而在正对着我们的方向上,一只低矮的鼍驮着方墨玉的墓碑,上面环列着“鲁藩荒王之墓”六个大字,正与明楼中的石碑相映成辉。

  “眼见修了这么大座地宫,最后躺到这么一小土包里头,你说他图什么许的。”李越绕着瘪塌塌的封土堆转了一圈,“倒斗儿倒了大半宿,最后他娘的倒出来个墓中墓。”

  我狐疑地看了王僚一眼:“你确定这下头就是……”虽然墓碑上写得很明白,但一时之间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先不提这座坟墓的规格多小,光是在地宫里另起一处修盖寝陵的做法,我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应该是吧,”王僚上前捻起一撮儿封土,“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看这几个字可不像有假,而且您瞧这土渣,上好的紫膏泥,身份不到这儿他也不能用啊。”

  “真的?”我前后左右四下逡巡着,确认周围的确再没有其他的建筑,这才回过头来撮着牙花子质疑道,“这要真是的话,那不都把送他成仙的人挡外头了么?”

  “嗨,这您得琢磨啊。”王僚抓起一捧封土冲我扬了扬,“您想想,要是哪天那血饕餮真炼成了,肯定不可能就几个道士偷偷摸摸地来吧。依照过去那帮老封建的性子,绝对要大张旗鼓搞个什么封仙仪式,到时候随从肯定多啊,嘁哩喀喳打去坟头土,那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儿。”

  他看我若有所思地沉吟着不说话,不禁摆手解释道:“要不这么着吧,我看您还是不大相信我,干脆咱们这样,我先打个盗洞下去,完事儿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再上来叫你跟老四。这地方反正又不大,我一去一回最多十几分钟。”

  “哎,不不,瞧你说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我紧了紧背包,把李越叫过来。“走吧,一块儿下去瞧瞧,咱们两个人打盗洞也能快点。”

  我拎着铲子跟王僚跳上封土堆,三两下就打出一个刚好能容人通过的洞口。我们仨挨个儿钻下去,王僚在前面挖,我在中间拓,剩下李越在后头压住阵脚,三个人蚯蚓一般在盗洞中蜿蜒蛇行。

  由于紫膏泥本身的土质十分松软,再加上在地底封存的时间又长,因此鲁荒王墓顶部的封土十分便于挖掘。灯火闪烁中幽暗的土层被我们一段接一段凿通,大概不过四五分钟的工夫,前面的王僚就突然一顿,停下手中运转如飞的铲子低声道:“有了!”

  他把脖子伸出洞口张望着,深深地吸了口气,随手紧了紧身上的装备:

  “是个耳室,不到三米高,空气好像还行,我先下去看看。”

  他说着便掉过头挺身用力往下一出溜,黑暗中只听见盗洞外嗖的一声轻响,几秒钟后王僚在下面打着灯招呼道:“于老板,老四,下来吧,没问题。”

  “好嘞。”我答应着,趁着没人的工夫飞快回过头去在李越耳边小声叮嘱,“一切小心,见机行事。”

  我说完,重重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也跳了下去,李越在上头紧随其后。

  我们三个人在落脚的地方四下打量一圈,发现这是个书房一样的耳室,整体看上去和我们在东北深山里见到的尊经阁有些相似,同样都是几排堆满古籍的书架在两边罗列着,只不过面积却要比前者小上许多,整个耳室就只有斜侧面一条狭窄的小道容人通过。

  我们开出来的那条盗洞出口就在靠左面的两排书架中间。王僚原地晃悠着脑袋,随手抄起眼前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喜道:“没想到书房里头藏书这么多,唉,这要是都能弄出去,可就发大了。”

  “瞧你没文化那样儿,还想发财呢,无字天书你懂不懂?”李越懒洋洋地拎着包,等待王僚翻开手中白纸的一刹那卖弄道,“说白了这他娘的就是一屋子废纸,六毛钱一斤都没人收,一文不值。”

  “不会吧……”王僚扶了扶眼镜,错愕地接连翻了几本,却都免不了一一怅然撂下。“嗨,无所谓了,就算它真值钱咱也带不走,知道都是白纸也省得窝心。”他自我安慰道,“走吧,出去瞧瞧,墓志铭上说前后好像一共是四个耳室,好东西肯定少不了。”

  他说着,当先走出门去,我们仨兴冲冲地踏入外面的甬道,见正对面的墓墙上悄然洞开着一座与书房相对称的耳室,中央丁字形的甬道在两个耳室之间交叉纵横,一直朝右手方向延伸。黑暗中我注意到这条甬道在视线尽头好像又往两边隐隐一阔,探出条与此间相仿的岔路。如果王僚说的一切都可信的话,那么那地方应该就是另外两个耳室,而这个小坟包下头整体是一座向右倾倒的“土”字形地宫,鲁荒王的寝殿就在“土”字的尽头。

  斑驳的墓墙上荧光闪烁。我左右看了看,甬道两边并没有什么雕刻鲜明的壁画,反倒一律都以素净的天青色打底,道道云纹绘饰其中,相互晕散着连绵开去,衬得整条甬道都仙雾腾腾。

  苍白的灯光下青冥色的土墙乍眼一瞧感觉脆生生的,远没有石砖堆砌的看着坚挺,我随手在上面抓了一把,轻轻舔了舔沾满土灰的拇指,舌尖上传来的感觉涩中有酸,一粒粒滑腻的细小颗粒如同跳跳糖一般顿时蜇得整个舌头都不禁有些发麻。

  这是用石灰、糯米汁和豆汁混合浇铸的墓墙,相当于现在的钢筋混凝土,虽然远不如石头坚硬,但却胜在透气效果好,看来这鲁荒王里里外外还真没拿自己当个死人对待,躺在棺材里擎等着谁来送他成仙。

  我一边吐着口水一边走进对面的耳室,进门时只见李越和王僚俩人正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卷上下其手,只是辗转间却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一件好玩意儿就此毁在自己手里。

  “我说你们俩忙活什么呢?”我没好气地笑道。

  这间耳室应该就是王僚所谓的藏画的地方。与先前我们经过的书房差不多大小,黑暗中一幅幅装裱考究的书画高高悬挂在四周,灯光划过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流动出沉寂已久的华彩,一笔一画仿佛都氤氲着墨香。

  李越抬头看着我,拿指头弹了弹墙上的画儿:“王僚说这玩意儿值钱得很,想把它整下来带走。”

  “嘿,什么叫我想整下来,你自己那点龌龊心思别往我身上安啊。”

  王僚撇着嘴说,“值钱归值钱,我可没说要拿它。再说了,这些画都跟墙上钉着呢,轻易也取不下来。”

  “嗨,钉不钉的你们俩也别费这个劲了。”我笑道。书画虽然一直都是古董行里的热门,但是由于我不谙此道,所以从来也就没经手过这种生意。“咱们又不懂这玩意儿,拿出去以后还得找专人鉴定修复,挣的钱不够费事儿的。”我四下打量着,“而且你再看这里头的画儿,哪个不得几尺长,真取下来卷卷带出去也该成碎纸了。倒不如就让它们一直跟这儿挂着,咱们摸冥器就讲究个短小精薄,这种大玩意儿向来都不考虑出手。”

  “就是说么。这好几百年的纸哪儿还能经得起这么折腾,”王僚摊摊手,“刚才那幅北魏的田园图就一不小心被老四撕出来个口子,那可是国宝级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啊,”李越鄙夷道,“说得就跟你没动手似的,得得,既然都不能动那咱就甭耽误工夫了。”他耷拉着脑袋,不小心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刺得他不禁龇牙咧嘴地抽着冷气。

  王僚上前一拍他后背,拥着李越走出门去:“得嘞,甭废话了,走吧。”

  他看看我,“于老板,您刚才在外头忙活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随便看看。”我站在甬道里跟他们两人比画着,“我瞧着好像前头不远就是冥殿……要不……”我把我预想当中的地宫结构跟他们说了说,为了不再节外生枝最后干脆建议道,“依我看咱们就直接奔那儿去?”

  “成啊。”王僚附和道,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书房”、“画房”都没能让我们捞着什么油水,所以现在他对另外俩地儿也都失去了兴趣,“按说咱早该直奔主题了,走吧,大头儿都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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