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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寒地狱(宜昌鬼事过阴篇)》 作者:蛇从革

第56章 三峡古道(7)

  孙六壬正在凝视最后一根钢柱,突然她尖叫起来,我一看,一个白骨胳膊从钢柱的底下伸出来,完全没有肌肉的手骨把孙六壬的脚踝给紧紧拽住。我蹲下来,把那根白骨手臂给捏在手上,那个手骨松开了孙六壬的脚踝,我也随即松手,让白骨慢慢的缩回底下。

  “这是你爸爸当年做的好事。”我对孙六壬说,“那一年的死刑犯,估计都被带到这里做了生桩。”

  “什么是生桩?”孙六壬和我走远了之后,心有余悸的问我。

  “我就差点做了生桩。”我对孙六壬说,“就是那种地基不稳的建筑,下基脚的时候,把活人弄下去,扛着基柱,永远没有超生之日。”

  随即我把当年黄金火和罗师父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六壬沉默很久,现在该我劝慰她了,“你爸爸也是没办法,至少他没有伤及无辜,用的都是死刑犯。”

  我们走到了龙骨的尽头,从方位上推测,我知道前方是什么位置了。我对孙六壬说:“前面的地方,会让你大吃一惊。”

  孙六壬说:“很危险吗?”

  我笑着说:“危险不危险我不知道,但是你看到的东西,一定很有趣。”

  孙六壬马上追着我问,会看到什么,我忍着不告诉她。

  两人纠缠着走了几里路,不用我再告诉孙六壬了,她已经看见。

  古道前方又出现了河水,这段古道不同的地方在于,地面上的光线能够照射下来,古道里的能见度高了很多。我抬头看了看上方,古道上方就是一片明亮,我都不能肯定这段古道到底在什么方位之下。

  面前的河水很深,但是非常干净,不是长江的泥沙浑浊的水质,也许因为地下古道河水流淌缓慢的缘故,泥沙都慢慢的沉积到了下面。

  一片朴素的古镇沉在河水之下,青砖黑瓦,湛蓝的青石路面都能够看见。

  “这是你爹当年施展障眼法留下的法术。”我对孙六壬说,“我知道会看见古镇的遗迹,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漂亮。”

  这是一个沉入水底的古镇,就是青滩的原址。

  古朴的建筑和街道全部没入清澈的水中。我们观察了很久,水面上没有让我们通过的船只。

  “看来只能等了,”我对孙六壬说,“可能在半夜里,水才会消失。”

  “你怎么知道这些?”孙六壬问我。

  我回答孙六壬:“这是你爹当年弄的障眼法,我曾经去过江岸的新滩,知道一点状况。”

  我和孙六壬说完,也觉得走了一夜,实在是困的厉害。各自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睡下。睡到晚上,果然古道里传出隆隆的声音,我叫醒孙六壬,看见本来在水面下的古镇,建筑物已经冒出了水面。

  那个隆隆的声音,就是河水向下灌入的虹吸声。

  我们继续等待,看着古镇在河水渐渐退下后,慢慢的显现出来。我心中沙漏不停,到了晚上十一点,河水全部漏光。

  河水灌入的地方是古镇里的几口古井,我和孙六壬看了看古井,只有碧油油的一片幽静水纹。

  我和孙六壬穿越古道,向前行走,街道和墙壁异常干净,有句话说的是“干净得跟水洗过一样”,这状况还真是这样。

  青石铺就的路面两旁,房屋的飞檐还在慢慢的滴落水柱,落在石面上能够听到清脆的水柱绽裂声,更加映衬出古镇里的安静。

  我们走到了古镇的中段,我听到了唢呐的声音,再往前走,唢呐的声音中间或夹杂着平鼓声。我对孙六壬说:“有个老熟人,我又要见面了。”

  “他是你朋友吗?”孙六壬紧张的问,“还是你的对头。”

  “无所谓,”我笑了笑,“我不在乎了。”

  打笳乐的声音就在前方的一个高大围墙里面,这个建筑是个大户人家的房子,从外部看,院落都很宽敞。甚至院落里种了一棵桂花树,桂花树的树冠已经高出围墙一截。我和孙六壬都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整个古镇,就这么一棵植物。

  我深吸一口桂花的香气,拉着孙六壬的手,走进院落内。

  望老太爷和几个跟班果然就在里面,望老太爷懒懒的坐在一个躺椅上,跟班们就拼了命的打笳乐,看来他是知道我要来这里的。

  “很吵,”我面对着望老太爷,“让他们歇会。”

  望老太爷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大喇喇的跟他说话。他还不明白,我刚刚经历过了两次内心的煎熬,已经对很多事情不再犹豫不定了,我不再忌惮我自己的已经具有的能力。

  几个跟班仍旧在乒里乓啷的打笳乐,吹唢呐的人脸憋得通红,打平鼓的手还更加急切了。

  望老太爷从来就没有被人冒犯过,现在我要破这例了,不就是打笳乐吗,这本事在三峡地区算是牛逼,可是我在金璇子哪里学会过诡道的算术——听弦。

  曾经丢失的那些能力和算术,在孙六壬和我接触后,在进入过那个深井后,现在到了古道,我发现这些本事不仅慢慢的都回来,而且我能够完全掌控。

  我让几个跟班的笳乐声顿时失去了节奏,他们开始胡乱的吹奏起来,声音立即变得混乱不堪,听弦不仅仅是一种算术,这种算术还有一个能力,可以干涉所有的声音,特别是乐器。

  我问孙六壬:“你喜欢听什么歌?”

  “开心点的,”孙六壬说,“他们这声音,听着让人瘆的慌。”

  几个跟班突然找到了节奏,但是打出来的音乐变成了生日快乐的旋律。跟班们面面相觑,但是又无法扭转这个节奏。

  望老太爷身体慢慢坐直,原来这家伙还是能够自己坐起来的,他就是故意摆谱。现在我让他很难堪,这让他非常意外。

  跟班打笳乐的音乐突然停止,唢呐手无论怎么用力的吹,唢呐也只能发出噗噗的哑声,平鼓变成了实心,鼓槌落在上面也只有敲击在边侧木头上的笃笃声音。

  孙六壬被我的恶作剧逗笑了,望老太爷一张蜡黄的脸变得通红。

  我对着望老太爷大喊:“你从来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吧。我从来就没怕过你。我知道是谁让你在这里等着我的,但是没用,你留不下这个丫头。”

  望老太爷身体在发出格格的声响,难道他一生气到极点,全是的骨骼就会发出声音。

  跟班们听到这个如同炒豆一样的爆裂声,都吓得魂不守舍,身体弯曲下来,趴到地上,随即变成了狐狸兔子老鼠等野兽,四下逃散。

  而望老太爷已经站身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站立。他身上的骨骼响声越来越厉害,脸部的皮肤开始崩裂,身上的衣服也和皮肤一样,鳞甲和粗硬的毛发在他身上迅速的冒出来。

  而且望老太爷的身体在拉长,从一个矮胖子,长成了一个三四米高的巨人形状,手足也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变长。

  果然,这个镇守望家坪的山神,就是个山魈。

  “孙拂尘、望德厚、望老太爷,”方浊说,“这三个人,就是在九八年发现了徐哥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

  金仲听了,对方浊说:“你这段时间,根本就没闲着,把他以前的事情都调查了一个遍,是老严的意思吧?”

  “是我让她做的。”王八低声说。

  “你直接问徐云风不就结了吗,”金仲不屑的说,“非得这么麻烦。”

  “他会不会坦诚相告暂且放在一边,”王八回答,“关键是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几个人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方浊说:“那个望老太爷是个山魈,镇守望家坪不知道多少年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截下孙六壬。”

  “师叔赵一二都留不下孙六壬,”金仲说,“ 你认为徐云风会再顾忌这个山神吗。”

  方浊和王斌相互对望,过了很久,王八才摇头,“我们当初计划的时候,没有想到疯子能这么快,这不符合他的个性。”

  金仲哼了一声,“他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难道不知道?”

  王八和金仲还在交谈,方浊缓慢的举起手,指向了江北。

  三个人同时向江北的高山看去,链子崖摇摇欲坠。无数飞鸟黑压压的从的链子崖上方飞过,如同乌云一般,在黑夜里,把月光都遮掩的严严实实。

  那些飞鸟飞到长江上方,突然转向,直直的钻到江水里,化作鱼类,在江面上翻滚跳跃。

  金仲又开始冷笑起来。

  山魈的来历有两种,一种是深山里的野兽修炼,却不能和蛇、狐狸那样成精,只能化身成为山魈。镇守一方的风水。还有一种是古时候打仗死了很多人,尸骨无人掩埋,隐藏在深山里,时间久了,那些无处安身的鬼魂,就聚集在一起,化作山魈。

  我看着面目狰狞的望老太爷,心里想着他会是那种山魈,我认为后一种的可能比较大。这也是好事,这样我更容易对付。

  望老太爷脸上已经变成了靛蓝色,这是典型的山魈模样,两颗獠牙从上腭伸出来,眼眶深陷,头发虬结。身体上布满了拇指大小的圆形物事,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看清楚了,是密密麻麻的金龟子依附在他的皮肤上。金龟子那种恶臭,让孙六壬忍不住呕吐起来。

  山魈伸出他的手臂,向孙六壬抓过来,本来手指的尽头还距离孙六壬有一米,可是他的手臂骨节猛然暴长,长长的指甲勾到了孙六壬的头发,孙六壬连忙躲避,一缕头发被山魈扯下来。

  和赵一二一样,望老太爷是冲着孙六壬来的,我心里恨恨的想,王八这次是把事情给做绝了,但是随即我又对他的努力感到十分的不屑。

  山魈继续追赶孙六壬,孙六壬躲到院落的大门外,我拦到大门,山魈直直的冲过来,向从我身上碾压过去。但是在他的大腿就要撞到我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前进。

  我手中的螟蛉斜斜向上,从山魈的肚腹刺入,螟蛉炎剑的剑身穿过他的身体,从他的肩膀后冒出剑尖。和山魈的胳膊一样,炎剑的长度也会随着暴长。

  炎剑的火焰把山魈身体上的魂灵都灼烧,那些金龟子都化作灰烬,每一个金龟子都是一个邪煞,当初望德厚太笨了,以为依靠一个邪煞就能摆脱望老太爷,却不知道望老太爷本身,就是无数邪煞构成的山魈。

  在炎剑的灼热燃烧下,山魈的身体分崩离析,从中边做两半,无数金龟子都飞舞起来,朝着孙六壬的方向飞去,但是它们还没有飞出大门,身体上开始燃烧起火焰,纷纷落地。

  望老太爷,这个不可一世的山魈,当初惊吓我,想把我作为他仆从的糟老头子,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我收拾了望老太爷,看见孙六壬站在大门外的青石路面上,我又做了一次赶尽杀绝的事情,心情更加低落,牵着孙六壬的手,慢慢走过古镇。却再也没有欣赏古镇的心境。

  当我们把古镇走完,我回头看了看,然后对孙六壬说:“西陵峡我们走完了。”

  “西陵峡还有几十公里吧,”孙六壬说,“你欺负我不懂地理?”

  “不是,”我对孙六壬说,“所有的古道都会缩短距离,不然那些人巴巴的走古道干嘛,不就是为了节省路程吗。”

  瞿塘峡,连亘重庆湖北两省市的一个峡谷,是三峡中最短的一个峡谷。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跟前。

  “你说的应该是巫峡,”孙六壬又一次提醒我,“瞿塘峡的全段在重庆境内,巫峡才连亘两省。”

  “那就当我弄错了吧。”我对孙六壬说,“不过我面前的就是瞿塘峡。”

  “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孙六壬问我。

  “守门人说的啊,古道走过西陵峡之后,就是瞿塘峡,最后才是巫峡。”我解释给孙六壬听,“和地面上的两个峡谷是反过来的。”

  “我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孙六壬说。

  “等我们走到巫峡了,不就明白了。”我对孙六壬说:“要走过瞿塘峡,就要牵扯到四大外道了。”

  “你们门派上的事情我不懂。”

  “四大外道,分别是诡道,就是我和王八金仲的门派;犁头钟家,我没见识过;辰州魏家,我不认识;还有一个放蛊的门派,放蛊的那个门派,我倒是知道,当年一个姓宋的中年女人,苗族的,被王八对付过。”

  “也就是说,出了你们诡道,其他三个门派,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我只知道的是,”我想了想,又说,“这个古道肯定走过很多人,其中一定有四大外道的人,让他们守在这里,不是偶然的,也许当年张光壁走古道的时候,诡道的前辈也会在这里下绊子。”

  走过古镇之后,古道前方又变化了,变成了普通的甬道,甬道全部是石砖砌成,当我和孙六壬走进甬道,甬道两侧的砖坑里,马上散发出光芒,这是砖坑里的蜡烛瞬间点燃。我笑嘻嘻的对孙六壬说:“是我点燃的。”

  “你哪有什么快的速度?”孙六壬好奇的问。

  “有种算术,专门让鬼魂点蜡烛的,”我笑着说,“我不需要靠他们给我提供什么方位和信息了,但是点蜡烛倒是挺方便。估计张光壁也是这么做的,蜡烛已经被点燃过一次。”

  我和孙六壬顺着甬道行走,古镇再次淹没在水中。我们走了两个小时,甬道的环境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让我产生了错觉,认为这个甬道是个圆环的洞穴,我们在不停的绕着甬道转圈。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大厅,大厅里供奉着一个木头做的神龛,我才能确定,我们没有绕着甬道行走。

  神龛是一个房屋的模样,上面爬满了虫子,我和孙六壬慢慢走近,脚下发出啪啪的细微响声,我们低头一看,才发现我们把地上无数的软体虫类踩得浆液四溅。

  等我们走到神龛之前,就发现两个老太婆坐在神龛之后,正在看着我们 嗑瓜子。

  孙六壬突然哎呀一声,我连忙问她怎么了,然后向她迈了一步,结果我的脚掌心也是一阵剧痛。我和孙六壬两人同时弯下腰,去看自己的脚。我们抬起脚,都看到自己的脚下踩了一个铁蒺藜。我恨恨的把铁蒺藜给拔下来,鲜血立即涌出,这下我也不敢拔掉孙六壬脚下的铁蒺藜。

  我把头看向两个老太婆。对他们狠狠的说:“你们是魏家还是钟家?”

  两个老太婆继续嗑着瓜子,不回答我。

  我觉得脚心不疼了,开始巨痒,勾下腰查看,发现伤口在扩大。我再仔细看,伤口出有一个虫子在拼命的咬我的伤口,让我心惊的是,虫子的身体已经在伤口内部,而非外面。

  我看见孙六壬正要拔下她脚心的铁蒺藜,连忙阻止,“别拔,拔了就中蛊了!”

  然后我回头看着两个老太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放蛊的苗家。”

  其中一个老太婆把瓜子扔过来,“吃瓜子么?”

  我伸手把瓜子给接住,手心里的瓜子还在动,我一看,那里是什么瓜子了,是一种瓜子大小的甲壳虫而已,她们就是用嘴把甲克给磕开,然后吃里面的肉。我把手里的甲虫给扔到地上。

  我没有遇到过放蛊的人,也不知道放蛊的有多么厉害,但是我看见过王八和方浊在七眼泉联合起来糊弄那个苗女的过程。现在我见识到了,下蛊也不是我平常说的那些奇闻异事,说是被苗女暗中给算计下了蛊毒。在我面前的两个老太太,就是大大方方的用地下的铁蒺藜让我们中蛊,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掩饰。

  到了现在,向他们求情或者用非常的武力去对付他们也是不可能的,最怕的就是这种老鬼魂,在阴阳两界时间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死死活,早就不在意自己会怎么样了。

  不对,她们还是会在意一种事情的,否则她们不会堵在这个古道里。她们还是在意自己的门派的,这是她们门派的职责。

  我知道该怎么去做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对两个老太太说:“下蛊的方法的确是很厉害。”

  两个老太太根本就不为所动,她们生前估计听这种话,听得太多了。但是无所谓,越是这样的人,就更容易被激怒。

  我接着说:“湘西苗家的放蛊谁都知道,现在主事的应该是个姓宋的大姐吧。”

  其中一个老太太说:“没错,是我侄女。”

  “她的本事我见识过,”我轻松的说,“厉害的很,不动声色就在我的兄弟王八身上下了四千多重蛊毒中的两种。”

  “她只会四千多种,”老太太说,“我们的手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老太太嘴上这么说,可我看她们的语气还是很得意的。

  于是我顺着就说了下来,“可惜她的蛊毒在我兄弟王八身上没用,我兄弟王八轻轻松松的就给破解了。”

  “你在说笑话吗?”其中一个老太太说,“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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