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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寒地狱(宜昌鬼事过阴篇)》 作者:蛇从革

第60章 梵天(1)

  我把王八和方浊两个人晾在天坑里,和孙六壬走到奉节,我们不乘船了,我怕水,现在我知道要躲着水了,从奉节坐汽车到了恩施,然后又从恩施坐车到长阳。旱路别看路程近,由于路很难走,我们走了快两天才到。

  我一路上心情激动,焦躁不安,但是在上七眼泉的山路上,我的速度去减慢了。我问孙六壬:“看来我们马上就也好见到你父亲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孙六壬不答话,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对今后未知的事情,非常迷茫。她也明白了我为什么一直要带着她。她就是孙拂尘留给我的一个筹码,这是孙拂尘故意留下的,我能把他的女儿带到他的身边,那就是他对我的考验。而且看来我做的很不错,只是我看见孙六壬这幅郁闷的模样,知道她其实是很不乐意的。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乐意。

  这是我第一次去站在孙六壬的角度思考问题,我突然觉得,孙六壬活的真他妈的没什么意思,做个普通的女孩多好,可是偏偏继承了家族的能力,而且被父亲当做一个道具耍。从小到大都不能做一个正常人。也许我们见到她的父亲了,情况会变过来吧。

  我再一次到了七眼泉的山顶,几个山峰仍旧是那个样子,但是山峰下面的那个平地,完全变化了。红水阵上的村落和农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非常清澈,湖心中有个小岛,植被茂盛。我都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这么会长出如此多的树木和竹子。

  还有一点,整个七眼泉村都不复存在,山顶没有任何人烟。难道宇文发陈死后,整个村子都搬迁了吗。还是这里从来就没人存在过。

  湖水把山峰的倒映映衬出来,山峰下和湖泊之间的些许空地,和湖泊之间参差不齐的交错,要说这样的地方还真是不错,又没有人烟,如果是什么都不去操心了,就在这里过上一辈子多好。

  我的这些莫名的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就走向那个守门人所在的松树林,这个地方还是没有变化,松林深处,那个梧桐树还在。

  天色已经到了傍晚,我用脚不停的踢梧桐树,嘴里大喊:“蝙蝠精,你给我出来。”

  无数的蝙蝠从石壁上方呼啦啦的飞出来,旋绕着在天空飞行。我又转过身,看着石壁,努力把那个门给找出来,可是一时间也找不到。

  守门人竟然不敢出来,我对着梧桐树大喊,“金仲说你厉害,他怕你,我可不怕你。”

  仍旧是没有回应,我拿出螟蛉,化为长剑,对着梧桐树就砍了一道,梧桐树的树皮顿时裂开,流出晶莹的汁液。

  所有的蝙蝠突然向下飞过来,但是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又突然转向,纷纷上扬。有几十只蝙蝠挂到了梧桐树的树枝上。

  我看见守门人了,她就是其中一只较大的蝙蝠,现在正在调整身体。

  我用炎剑指着她,“你给我下来,我有话问你。”

  守门人慢慢的从树杆上怕下来,然后唱起了《黑暗转》。

  左边枝头凤做窝,

  右边根上老龙洞。

  只有盘古神通大。

  手执一把开山斧,

  先天元年砍一斧。

  先天二年砍半边,

  先天三年才砍倒。

  先天四年落凡间,

  ……

  我一把将守门人的翅膀给揪住,“别他妈的唱了。我不会唱。”

  守门人猛然被我揪住,发现自己在我的手上根本无法动弹,这才明白我,已经不是当初糗着她,巴巴的做过阴人的那个人了。

  守门人嘟哝的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古老汉语,和当年望老太爷说的差不多。

  我把守门人的翅膀提起,狠狠的抡了一圈,“给我说人话!”

  “你不该这个时候过来,”守门人终于肯开口了。

  “你和张光壁当年定下了什么约定”我对守门人大喊,“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过这个事情。”守门人说。

  “好!”我对着拎起守门人的耳朵,“你现在告诉我。”

  守门人还没有死心,在她的想法里,我应该不是这种态度对待她,树林里的野兽虫豸都出来了,一些埋葬在七眼泉的魂魄也溜了出来,可是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晒,我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阴差能帮我解决一切。

  守门人的爪子想抓我,可是被我用螟蛉斩断了一根。守门人痛的吱吱叫起来。

  我把这个蝙蝠在手上拼命摇晃,“你说不说,你说不说,妈的,当年你骗了赵先生,后来又骗我,你根本就是和张光壁是一伙的。”

  “我和张光壁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认可了他过阴人,”守门人说,“是严重光找到的我。”

  “妈的,严重光是谁,是什么人?”我大怒,“这时候了,还用个我不认识的糊弄我。”

  “你认识严重光,你的朋友王鲲鹏也认识。”守门人急了,连忙辩解。

  我这才想明白,严重光,妈的不就是老严吗。

  “你在磨磨蹭蹭的,”我把蝙蝠狠狠的顿在地上,“我饶不了你。”

  “张光壁不仅要做过阴人,他还想做大法师,”守门人快速的说起来,“他本来就是招魂师,但是严重光提前找到我,要我帮他们的忙,不能让张光壁把三个名分都给占了。”

  “所以,你就糊弄我和赵先生,”我对着守门喊,“让我们给严重光卖命,你指点我的东西,虽然都是真的,但是还有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就为了让我傻里吧唧给你和张光壁卖命。赵先生心底实诚,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我他妈的没这么傻,你当我做了过阴人后,什么都不做吗,我真的有看起来那么傻吗?”

  我越说越愤怒,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的样子,你就可以随意糊弄我。”

  守门人又开始装神弄鬼,“这些事情都几十年都定好了的,严重光就跟我说好了的。”

  “屁,”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严重光根本就不是过阴人,他世俗的地位很高,但是他没有资格跟你说上话,更不可能和你定下什么契约。”

  我想了想,又说,“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好吧,孙拂尘在什么地方,你现在就告诉我。”

  我把这句话说完,然后看着萎靡顿地的守门人,心里的千丝万缕,突然汇集起来,连成一个线索。

  是的,老严不可能和守门人搭上线,但是有个人可以帮他做到。

  我扭过头,看向孙六壬,苦笑起来,“你爹。”

  现在我把事情慢慢的捋了一遍。暂时扔开守门人。我对孙六壬说:“其实我早该想到是你爹。”

  抗日时期,张光壁作为一贯道的道魁,统领教众几十万,并且是道教闻名的招魂师,并且是过阴人,有了这个两个身份,几乎是当时最厉害的术士。但是他被日本人收买,继续扩充势力。至于他为什么后来和日本人反水,原因不明,一定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或者是良心发现也亦未可知。

  但是他当年设下那个毂,和走古道,一定是有个条件的,那就是跟我一样,去面对八寒地狱。现在他的两个兄弟已经能够确定参与了这件事情。一个是老严,就是守门人说的严重光,一老严后来的身份地位,当然能肯定他的立场是什么,他不愿意看到张光壁失去控制,于是背叛张光壁,让他在守门人这里栽个跟头,失去肉身,于是和张光壁结下了梁子。另外一个人一定是孙拂尘的祖父,孛星,他的目的不同,他在意张光壁在走过古道之后的立场,但是很显然,张光壁没有如他所愿。张光壁就得罪了孛星。

  到了孛星孙拂尘这一代,孙拂尘能力超群,却又不融入与道门,他一直惦记着张光壁的事情,同时希望找一个能够接替他的人,和他一起对抗梵天。老严这边就一直忌惮张光壁死灰复燃。慢慢就牵扯到了诡道,让赵一二傻里吧唧的卷入进来,死了都不明白。老严看中了王八,让王八继续给他卖命,对付张光壁,而我,被孙拂尘看中,留着我对付梵天。

  老严和孙拂尘是有瓜葛的,可是我始终有第一点没想明白,还差一条线索。

  “我们诡道为什么会牵扯进来,”我指着守门人问,“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守门人想了一会,又不敢说了。

  我用脚去踩守门人的下肢,守门人被我的已经彻底打怕了,连忙告饶,说起来,“当年和张光壁争夺过阴人的,就是你们诡道的先辈,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是谁?”我逼问,“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金璇子没告诉过我。”

  “金盛是知道的,当时他在场。”

  我愣了一下,原来金璇子是知道的。

  “那人的名字我不能说,他是金盛的师叔。也是你们诡道的人,”守门人挣扎两下,“他抛弃了诡道的身份,因为他不需要了,严重光就是投靠了他,才背叛了张光壁。”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疑惑的问,“连老严都要去巴结。”

  “严重光在和张光壁成为兄弟之前,他就是金盛师叔的部下。”守门人颤巍巍的说,“其实严重光就是他安插在张光壁身边的心腹。”

  “我明白了。”我抱着脑袋,“事情就是这样了,张光壁和老严之间的恩怨,延续几十年,还把赵先生,王八和我牵连进来。而老严身后是金璇子的师叔,孙拂尘孛星家族想联络张光壁对抗梵天。所以这些人相互忌惮,又相互利用,最后都反目成仇,起因就是张光壁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之后,彻底违背了当年的承诺。”

  “你和张光壁简直是一模一样。”守门人说,“翻脸之后,六亲不认。”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对守门人说,“孙拂尘在哪里?”

  守门人惨然的笑起来,对我说:“孙拂尘的女儿不就是在你旁边吗,你还问我做什么?”

  我听了守门人的话,把头转向孙六壬,眼睛不停的眨眼,脑袋有点晕。是啊,孙六壬只是说她父亲失踪了,但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她找不到孙拂尘。

  “我是你的镜子。”我想起了孙六壬说漏嘴的那句话。

  镜子是做什么的?孙拂尘不就是靠着他的女儿,在无时无刻的了解我的动向吗?

  我还能相信什么人。

  “我不管,”我把愤怒的情绪发到守门人身上,“我就是要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今天就不讲理了。”

  “在北京。”孙六壬说话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们见面是在河南,解决金仲的那个侄女,透明人的事情。”

  “对,”孙六壬说,“在那之前呢?”

  “金仲带我去了一趟原阳,老严把诡道先人的牌位给带到北京。。。。。”我滞涩一下,“你就是从北京过来的。”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爸爸是死是活,当年他带着所有的兄弟,找到了梵天,就再也没有回来。”孙六壬说,“你现在已经能够和梵天对话了,希望我父亲还没有死。”

  “老严带着牌位说是要去镇守什么八臂哪咤,”我现在都能想通了,“他本来就是金璇子师叔的部下,当然和你父亲也会有点牵扯。”

  “他为什么要带着牌位去镇守八臂哪咤?”孙六壬说,“你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吧,但是我之前不能说,你还没有走过古道。”

  “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我苦笑,我现在应该非常痛恨孙六壬,但是我恨不起来。

  “我可以走了吗?”守门人询问我。

  我松开这个蝙蝠精,慢慢的向松林外走去。

  三天后,我和孙六壬来到了北京。不出意料,方浊在北京等着我。我对王八的成见已经无法消除,但是方浊,我却总是心怀善意,这丫头的命苦,她生下来就没有选择,不像王八,自己作死。

  我们一男两女在一个小餐馆里吃饭,方浊对我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徐哥、孙姐,你们也别怪王师兄,老严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我又告诉了王师兄。王师兄的意思是一方面担心你会脱离所有人的控制,跟张天然一样,还有一点,其实你误会他了。”

  “算是他好心,”我撇着嘴说,“孙六壬不跟着我出来,我就不可能和她一起来北京找到梵天这个组织,连孙拂尘当年带着一群高手都讨不了好,我去当时送死无异。”

  “你真的要去面对吗……”方浊声音低下来,“我还是想劝你,以你现在的能力,我们三个人联手,对付张天然,不见得就输了。”

  “方浊你别劝我了,”我决绝的说,“有些事情你们不明白,我倒是非要看看,梵天是个什么样子,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呢。”

  方浊看了看孙六壬,“你知道梵天应该是在什么位置吗?”

  “其实地方我知道在哪里,我父亲去的时候,在那个古井下去的。”孙六壬说,“可是我后来去了很多次,发现那个井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方浊说话了,“你父亲失踪的那一年,某天广场上的华灯莫名的全部熄灭,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恢复,在当时是个大事件,很多技术人员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和他父亲见到梵天有关?”

  “后来请了一个人,把问题解决了,”方浊看着我说,“这两件事情是有关系的。”

  “你什么时候也学着会卖关子了,”我对方浊说,“你直接就说是老严做的不就行了。”

  方浊的脸红了一下,“是的,就是严师叔。”

  “你和老严把诡道的牌位弄到这里来,不就是老严为了打开古井做的准备吗?”我对方浊说,“很明显的事情,这事本来就该你来做了,你也别跟王八一样,做什么事情都要表现出给了我人情。”

  方浊无话可说,微笑起来。

  “好吧,”我也笑着说,“算是我欠你一个小丫头的人情了。不过你现在也不是小丫头,是狠角色。”

  方浊叹口气,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初老严是不是叮嘱过你,如果我带着孙六壬,你就不能做这件事情。”

  方浊点头。

  “让老严滚蛋吧,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我鼓动方浊,“他要是自己有本事,就去对付张天然,老是拿你垫背,算个什么事情。”

  “徐哥,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我。”方浊轻声的说,“你知道我会帮你的,你们什么时候……。”

  “就晚上吧,晚上十一点后,我的本事厉害点。”

  “那就十一点。”

  子时,我和孙六壬站到了这口古井前。古井的四周都是石头铺就的地面,两个华灯分别排列古井左右。我伸头往古井里看了看,里面挂着一个巨大的锁链。这个锁链我听说过,当年日本人侵华,曾经拉过,但是半途而废。具体的原因不明。

  现在想来,和道衍当年的八臂哪咤布局是有点关系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脱下外衣,孙六壬看见我穿着一身的道袍,道袍上织着牡丹,只是光线太暗,她看不出来是绿色牡丹。

  这是我第一次穿这件表明诡道身份的道袍,也许以后永远都没机会再穿了。华灯的突然熄灭,方浊利用诡道的牌位做到了。

  和当年的孙拂尘一样,我站在这个古井旁边,等着和梵天去面对。当我看到两个华灯之间出现了一个比夜色更黑的屏风,心里不禁哑然失笑,我和孙六壬猜错了,我们以为古井是个通道,其实没那么复杂,既然是梵天所在的地方,当然不会让人引导去那种具有实体的地方。

  我又被守门人给骗了,其实在七眼泉就能进去,甚至在古道也行。没有什么空间上的障碍,因为梵天既然有那么大的能力,当然不会被空间所限制。

  我拉着孙六壬走到了屏风之后。天地瞬间黑暗,瞬间扭曲,但是又静谧无声。

  我看到了当年,孙拂尘带着几个人,也是来到这里,他们和我现在一样,在黑暗中摸索,他们都剑拔弩张,意志坚定,杀气到现在都在残留。

  这里曾经有过厮杀,难道当年孙拂尘进入的时候,有过强大的对手在这里和他们拼斗,但是我让我感受到无比的恐惧的是,我能察觉到孙拂尘是带了六个人兄弟进来的,他们的杀气,他们的痕迹,他们的气味,我都能感受到。

  但是我感受不到和他们拼杀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不仅是察觉不到,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我连忙把孙六壬拉到身边,身体紧张,每一个毛孔都在尽力去感受那个来自未知的威胁。越是虚无无物,我越是心惊胆寒。

  但是我谨慎的拉着孙六壬走了七千二百六十三个水分,仍旧没有遇到任何真正发生的威胁。我心慌的厉害,没有预兆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但是周围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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