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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 作者:鬼马星

第22章 林致远(1)

  1、 庭审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被带上法庭时的情景。我想那一定是个阴沉沉的早晨,当我一睁开惺忪的眼睛,就会有两个神情冷漠的警察给我戴上手铐,将我带离看守所,送上一辆四周装了铁栏杆的警车。接着,我会被带到法院,法院门口有很多记者举着照相机,他们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林致远,能谈谈你现在的感受吗?林致远,你谋杀你父亲,是为了庆北中学的女教师吗?——我没回答他们的问题,跟着警察来到法庭。

  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不敢看那些人的脸,但我知道其中有一半人我都认识。他们中有我爸的同事、我妈的同事、我们的邻居,以及我的同学和老师。我看见自己形如枯槁般站在一个木头笼子后面,听着律师和公诉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最后是法官判决,“判处林致远死刑,立即执行”,他话音刚落,仿佛就有一颗子弹朝我的胸口射来,我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但后面的木头笼子挡住了我,于是,我昏了过去……

  几乎每次想象,最后都是以死刑和我昏过去为结局。

  我想这也是我应得的结局。自从我杀了我爸之后,几乎每一分钟,我都在想,我应该被枪毙,因为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然而,事实跟想象还是有点出入。

  庭审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被带出看守所的时候,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那时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呼吸地球上的空气了。有两名警察跟在我身后,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很温和,当我坐进那辆四边有铁栏杆的警车后,他们问我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东西,可惜我的肠胃和味觉自被抓之后,就好像完全麻木了,我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我被带到法院时,法院门口并没有举着照相机的记者,只有我的律师,那个黄头发,嘴里喜欢嚼东西的男人。眼下,他正站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包薯片。他没有走近我,只是远远看着我,朝我点了下头。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个正牌的律师,因为他跟我以往在电视里看见的律师大相径庭。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嘴里在嚼口香糖,声音之大,几乎让我听不清他问我的问题。而当他走后,我竟然回想不起,他到底问过我什么,好像还是那些警察已经问了一百遍的问题。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在结束会面的时候对我说,他是我的表叔。

  “表叔?你真的没死?”我当时看着他,脱口而出。

  他没回答我,一边低头收拾文件,一边继续嚼口香糖,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我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等他终于将所有文件丢进他的破塑料袋后——真没想到,他连一个像样的公文包都没有——他说:“亲爱的侄子,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比我活得长。”

  我一丁点都不信他的许诺。我认为他是在糊弄我,我想他一定觉得让我在临死之前抱着些许希望,会觉得好过点。而且,他的语调又尖又细,听上去很怪。

  “无所谓,死就死吧。”我说,“只是不知道他们枪毙我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打针麻药。我怕疼。可以向法官申请吗?”我问他。

  他对我的幽默反应冷淡,我看见他在门口向外面的警察做了一个手势,那个警察打开了门。他正准备跨步出去,却又收住脚步,回过头来。

  “你后悔吗?”他问我。

  我很讨厌这种直指人心的问题,他应该问的更多的是案子,不是吗?不过当然,案子也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

  “对,有一点。”我承认。

  “后悔什么?”

  我很想反问他,你是神父还是律师?请你问点你该问的好不好?但最后,我还是回答了他:“我不该杀我爸。” 我内心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说话,“我妈死了。他有权利跟任何女人在一起。这不关我的事。我妈不会原谅我。”我没有提到郦雯,当我提到我妈的时候,我就不愿意提到她的名字,因为我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他听完我的表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

  “好好休息”他说,随后便走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再没来过。

  我一共只见过他一次,他给我的整体印象是,他当我的表叔可能更合适。他不是个称职的律师。

  我被带进法庭时,里面一阵骚乱,我发现听众席里果然已经坐满了人。我的哥们余青和谢小波坐在第二排,莫兰坐在谢小波的旁边,她的另一头是一个长得颇为英武的年轻男子,之前,我曾经看见他跟黄警官在一起,也曾经看见莫兰和他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一起吃盒饭,我想他大概就是她在电话里跟我提到过的那个警校学生。

  莫兰正在跟那个人窃窃私语,发现我在看她后,她立刻直起身子微笑着向我挥挥手,随后她挤挤身边的谢小波,后者立刻去推余青,再过去是篮球队的那帮人,他们所有人一起朝我看过来,接着他们不约而同一起伸出手,向我作了个“Victory”的手势。得了吧!开什么玩笑!我真想说,但脸上还是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这可能是我被抓以来一次绽露真正会心的笑。它让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突然之间,我好怀念学校,我好希望什么都没发生,我还像过去一样,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我相信,现在哪怕是最枯燥的物理课,我也会上得有滋有味。可是我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我很快被带到那个跟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木笼子前面,接着是例行的法庭程序。

  警方的第一位证人是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子。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紧张而严肃,当她走上证人席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她的腿还在打颤。

  公诉人问了她不少问题,她都一一回答。应该说,我的确没想到,我从窗户爬下去的时候,有人会看见,原来她当时就在杉树林里。

  轮到我的表叔上阵了,我真担心他会在辩护的时候,突然拿出一包薯片来。幸好他没有。他今天穿得还算整齐,打了领带,虽然领带的颜色有些花哨,但这至少说明,他知道法庭是个必须给予尊重的地方。

  “单小姐,能否请你再叙述一遍,你在案发当晚看见的情景?”他用软绵绵,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女证人表情刻板地作了回答。

  “那天晚上11点左右,我看见他,”她朝我的方向指了指,眼睛却看着我的表叔,“他爬进5号三楼的一个房间,又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能告诉我,从他进去到出来,一共花了多长时间吗?”

  “我不知道,大概几分钟吧。”

  “好的。”表叔朝她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从窗口爬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那间屋子的情况?”

  “我没看见。”

  “没看见?”表叔故意露出惊讶的神情,“可是我记得,那时候林致远,也就是我的当事人,已经点了火,你没看到火光吗?”

  “好像有一点,我没特别注意。”

  “他爬进屋子的时候,那里面有没有开灯?”

  “没有,是暗的。”

  “你能肯定?”

  “我能肯定。如果房间里开灯的话,我不可能没看见灯光。”

  “那他爬出窗口的时候,屋子里有没有亮光,比如火光?”

  “我真的没看见。”

  “单小姐,你的视力怎么样?”

  表叔盯着她脸上的眼镜。

  单小姐摘下眼镜,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我没有近视眼,这是一副平光镜。而且,那天晚上,我没有戴眼镜,因为……”她迟疑了一下,“因为那天晚上我在杉树林见一个朋友,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戴眼镜的样子。”

  表叔显然对她是私生活没兴趣,他继续问道:“请仔细回想一下,林致远从窗口爬下来的时候,当时窗是开着的吗?”

  “他正从那里面爬下来,窗子当然是开着的。”单小姐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么我再问一遍。当时林致远从窗口爬下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亮光?是完全没看见,还是看不清?”

  这次单小姐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亮光,但是不明显。”她道。

  “好的,谢谢。”表叔说道。

  单小姐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证人席。

  接着是余青。他胆怯又愧疚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不会那么快被警方抓到。不过,我们从小在学校接受的教育就是,“遵纪守法,遇到坏人坏事,要报告老师和警察”,所以我想,他当时这么做也算合乎情理,如果换作是我,也可能会做同样的事。再说,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他没有经历背叛就不会知道友情的可贵,就好像我,假如没有经历这场谋杀,就不会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我朝他笑了笑。

  “余青,你是林致远的什么人?”公诉人问他。

  “同学,同班同学。”

  “案发当晚,你为什么会到林致远家?”

  “林致远的爸爸让我去拿一些林致远送给我的东西,他说东西很重,让我跟我爸一起去。他还说他第二天要去旅游,之前又要跟朋友吃饭,所以,他只有那时候才有空。”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大概11点10分。”

  “好,请你说说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他家着火了,浓烟从窗户缝里往外冒。”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爸跑到林致远的家门口去敲门,没人开,又去敲邻居家的门,隔壁也没人,最后是楼下202室的邻居替我爸打了报警电话。”

  “你再说说,后来林致远给你打电话的事。”公诉人道。

  余青朝我所在的方向迅速扫了一眼。

  “他,他是28日早上给我打的电话,他问我S市的情况,我就把他爸的事都说了。”他的声音很低。

  “听了你的叙述之后,林致远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有点紧张。”

  公诉人朝他点了点头,对法官道:“我问完了。”

  又轮到我表叔了,他坐在座位上,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望着余青。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发现林致远家着火的时候,窗是开着还是关着?”

  “关着。”

  “谢谢。”

  法庭里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我是隔了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的。这里面的确有问题。单小姐刚刚说,她看见我从窗户爬出来的时候,窗是开着的——我当然得打开窗才能爬出去,当时我那么紧张,也根本没想过关窗不关窗的事——但余青却说,他发现着火时,窗户却是关着的。这是怎么回事?

  在我之后,有人来过这个房间?

  没错,是有一个人。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红色的身影。郦雯。

  法官把我的表叔和公诉人一起叫了过去,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是警方找到的另一个目击证人,他是火车站小卖部的老板。那天半夜我在等第二天凌晨开往广州的火车时,曾经多次到他店里买过东西。公诉人对他的提问很简短,表叔也没有问题要问他,他很快就离开了证人席。

  接着,就轮到我了。

  公诉人照常问了一遍常规问题。

  “林致远,你说一下,那天晚上的犯罪过程。”

  “我从窗口爬进去,看见他睡在床上,就用闹钟砸了他的后脑,然后,我点火烧了被子。”我机械地答道。

  “你当时为什么要点火烧被子?”

  “是为了……掩盖罪行。”我知道我的回答一定会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愤怒,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既残忍又狡诈,我也知道我的回答也许还可能会影响判决,但我不得不回答。我话音刚落,法庭里果然响起一阵唏嘘声。

  “你是想烧焦你父亲的尸体,毁尸灭迹,以此逃脱法律的制裁,是不是?”公诉人用厌恶的眼神盯着我,厉声问道。

  “是的。”我低声道。

  公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的表叔上场了。

  “林致远,请问你为什么要谋杀你的父亲?”表叔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用鸭子一般扁扁的声音问我。

  “因为他要跟郦雯结婚。”我道。

  “郦雯是谁?请说一下她的身份。”

  “她是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

  “她多大?”

  “二十多岁。”

  “据我所知,她28岁。林致远,你今年几岁?”

  “17。”

  法庭上再度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她跟你父亲结婚,有什么不对吗?你跟郦雯是什么关系?”

  “我们,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大概是因为说了太多次的缘故吧,如此难堪的问题,我竟然回答得很流利。

  “在一起的意思,是不是指你们之间发生过两性关系?”

  “是的。”我轻声道。

  “我这里有一份资料。在今年的12月16日早上六点半,郦雯,就是你刚刚说英语老师,她到D区警察局报案说你强奸了她。”

  不管什么时候,我听见这句话都会暴跳如雷。

  “没有!我没强奸她!”我抬起头,大声道。

  表叔漠然地看着我,问道:“这么说,你并没有强迫她跟你发生过性关系,是不是?”

  “是。”

  公诉人高亢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抗议!这与本案无关。”

  法官接受了公诉人的抗议,他提醒表叔要注意提问的范围。

  “我马上就会证明,这事跟此案有关。”表叔说。

  “好吧,请抓紧时间。”法官道。

  表叔再次朝我看过来,这时我发现他手里多了一顶帽子。

  “你认识它吗?”他把帽子递给我。

  “认识,它是我的帽子。”我困惑地看着表叔。

  “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是在……在去广州去之前。因为它脏了,我把它丢在脏衣盆里,后来就忘记了。”

  “很好。怎么弄脏的?”

  “我到郦雯家去,她请我吃生煎馒头,吃的时候,生煎馒头的汤汁溅了上去。这是我回家之后才发现的,于是……”

  “你还记得吃生煎馒头的具体的日期吗?”

  “15号的晚上。”

  “就是在她报警说你强奸她的前一天晚上,是不是?”

  “是。”

  “15日晚上,你回到家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9点半。”

  “你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我爸妈那天刚回来,所以我得早点回来。我到家的时候,电视里正好开始播新闻。晚间新闻是9点半开始的。”

  表叔突然站起身,朝法官鞠了一躬道:“请允许我请一个证人到庭。”

  法官考虑了一下之后,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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