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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遮,陌上霜》 作者:梅子黄时雨

番外

这本书相当的十分的好看,这是一本精彩的书,精彩连载就在www.xiaoshuotxt.net,如果您有什么观点,留个评论吧

  全文完番外一:流光岁月御书房内,一干大臣皆跪伏在地上,敛神静气,唯恐一不小心触惹了皇帝。
  百里皓哲将折子“啪”的一声扔到了当朝宰相周朝宗面前,勃然大怒:“你给朕看看,这科举弊案竟牵扯到这么多人,所谓狼子野心不过如此……”
  这皇帝早些年是出了名的威严,近年来由于年岁渐长,对待臣子反倒是日益温和了。但现时因这科举舞弊案,气得双目通红,眼中杀意顿现。众人大臣伏在地上,知这次皇帝是动了大怒的,看来今日朝堂之上怕是要出大事……众人越想越心惊,虽是寒冬腊月的,却一下子连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石全一等内侍都纷纷跪了下来,知道皇帝怒气上来,很难善罢干休。暗地里使了眼色,让底下的小卫子去请皇后娘娘。这圣上的怒气啊,也只有见了皇后,才会平息些。
  不过半盏茶的光景,只听守殿门的侍从已经进来禀道:“启禀皇上,皇后求见。”皇帝这才脸色稍霁,眼光冷冷地从众人头上一一掠过,半响才吩咐道:“都退下吧!”众臣皆一副如获大赦的表情,纷纷磕头行礼,这才鱼贯而出。
  皇后娘娘正从部鸾上下来,众臣赶忙纷纷行礼:“臣等给皇后娘娘请安。”心下都格外分明,今日若不是皇后,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
  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免礼,各位大人都辛苦了。”
  进了殿,只见百里皓哲负手而立。她从侍女手里接过白瓷缠枝描金茶盏,默默递了上去。众人识趣,在石全一的带领下躬身退了出去。
  百里皓哲接过了过来,饮了一口,方又叹了口气:“那些个臣子都说我这个皇帝太严厉了,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动不动就严斥大臣。只是,这天下谁能知道我的苦心啊,自古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自高祖皇帝开朝以来,到我这里,已近百年。”
  皇后亦不说话,只站着凝神静听,双手覆上了他的肩膀,替代他轻捶了起来。大约是方才手中握了暖炉的缘故,触在颈间,依旧温热。
  天青色钧窑瓶里插了几株红梅,空气里头余香脉脉,清浅若无。暮色将至,斜阳的余晖透过多宝格的窗子温温婉婉地洒进窗子,给两人身上蒙上淡淡的余辉。
  又是年节光景了。
  伸手覆住她的手,柔腻纤细,他叹了口气,只觉得像做梦一般!
  那年,他以为她不在了,永远离他而去,他也似死了一般,每日昏昏沉沉。邵阳殿的大火,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燃为了灰烬。最痛苦的日子里,他一度靠服用五石散来度过,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可却总还是无法入眠。后来……后来命人从王府取了她以往用过的衣物,他每日抱着,伴着熟悉的隐约的香味方能偶尔睡去。
  他那般的放任自己,只希望能够在梦中与她相见。可是,一次又一次,她从来没有来过……因为她恨他,所以连梦中也不愿意见到他。
  曾经一度以为他永远和幸福擦肩而过了,每每忆起,他几乎都会冷汗直流。
  幸好,她还在,他死死地抓住了她!
  如今想来,当真如梦一般!
  “宜儿呢?”
  阮无双浅浅笑着:“缠着承轩和承律去集景宫摘梅花呢!”百里皓哲温温直笑:“这调皮的小东西,看来今天集景宫的梅花是保不住了!”
  阮无双可以想象那画面,不由笑着轻轻摇头。
  百里皓哲轻蹙了眉头,百般无奈,却还是笑吟吟地道:“我总是不明白,她的性子到底像谁?怎么会这般皮?”转头,只见阮无双含笑横了他一眼,朝他啧道:“也不想想是谁把她宠成这样子的!”
  百里皓哲哑口无言,握住她的手,半天才说了一句:“女儿生来就是给我们宠的。”阮无双轻叹了口气,可他也宠得过分了些。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内侍们也没有进来掌灯。殿内唯有火盆里头发出哔剥微响,这般的安宁静好,他觉得此生无求了。
  番外二爱之如谨六王爷府,膳房。
  膳房的刘嬷嬷正忙着指挥一群厨娘准备午膳以及晚上的庆宴。这对于她本倒也是驾轻就熟的分内活。这六王爷府邸,素来就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可今儿个又特别了些,因是六王爷的生辰,再加上今年新娶了六王妃,有了当家主母,所以相比以往更是要隆重几分。
  正是有了当家主母,所以更是容不得半点差错。要知道这朝廷啊,素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府邸亦是。当家的变了,底下的人自是多少有些变动。这膳房总管可是个肥差,刘嬷嬷心里可清明着呢。所以这种场合不卯足了劲表现,更待何时啊!
  刘嬷嬷沉着脸训话:“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今儿是王爷生辰,来的个个都是皇亲国戚,若是出了一丁点儿的纰漏……”她打住了话头,严厉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忽地,有一小厨女步履匆匆地奔了进来,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刘嬷嬷,刘嬷嬷……王妃来了……”刘嬷嬷吃惊地转头:“什么,王妃来了?”
  小厨女大约是跑得急,脸色潮红,气喘吁吁:“是的,我方才……见王妃……朝……我们膳房这边过来了……”
  刘嬷嬷忙走出了膳间,只见王妃一身绯色的广袖曳地襦裙,素纱披帛缠绕臂间,一路袅袅而来。身后只跟了一个近身侍女木清。
  刘嬷嬷等人忙跪下来行礼:“王妃吉祥。”只见王妃娇娇一笑,无边艳色咄咄地逼人而来,语气轻柔婉转:“都起来吧。”
  刘嬷嬷不知道发生何事,心下惴惴,带着一丝惶恐地道:“王妃驾临膳房,不知有何吩咐?”王妃含笑不语,隐隐有种娇羞。倒是慕青机灵着开口:“王妃没有什么要特别吩咐的。刘嬷嬷,你先让她们退下吧。你一个人留下即可。”
  刘嬷嬷忙应了声:“是”,轻挥了手,众厨娘躬身而出。
  那木清语音清脆,道:“刘嬷嬷,今儿个王爷神人,膳房可备了长寿面?”刘嬷嬷忙应“是”,转生而去。
  不过片刻,便捧了一食盒的食材过来,有银丝细面,还有各种肉丝、蔬菜等配料。
  阮玉瑾瞧了几眼,细声问道:“可有鸡汤?”刘嬷嬷道:“有,有……”遂又去捧了炖着鸡汤的砂锅过来,因一直用小火煨着,热气腾腾。
  只见王妃先净了手,然后在干净的小铁锅里放了水,因炭火旺盛,不消片刻,便已经沸腾了。这时王妃才将长长的银丝细面放进了水里。
  刘嬷嬷这般瞧着,发觉动作虽不熟练,但倒也是有模有样。只是这面条好像下得有些多了。
  很快,王妃将熟透了的面条挑出了锅,放进了白玉大碗里。果然不出刘嬷嬷所料,一碗根本放不下。
  而后王妃顿了顿,望着木清。只见木清笑着道:“小姐,还要葱……”手指往放葱的方位一指。
  王妃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取过了一大把的青葱,撒在面上。似乎觉得有些多了,便又抓了一些出来,又撒了些竹盐,最后才浇了一勺香浓的鸡汤上去。
  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面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木清拍着手,吃吃地笑道:“小姐,您第一次做居然做得这般好了。”
  王妃浅浅而笑,明珠璎珞制成的步摇在鬓畔簌簌作响,眸光转动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轻声吩咐道:“好了,端回去吧。”说吧,缓步而出。
  刘嬷嬷忙躬身行礼:“奴婢恭送王妃。”这王妃对王爷倒是细心,望着王妃离去的姗姗背影,刘嬷嬷不由轻叹了口气。
  阮玉瑾才换下了一身衣物,正在对镜簪花。只听帘外有侍女的行礼声传来:“王爷吉祥。”
  她娇羞一笑,转了身,只见他已经掀了帘子进来,眸子里头笑意隐隐。
  她微微一福:“王爷好。”六王爷百里竣秀上前一步,语气甚柔:“不用这般多礼。”转头道:“什么味道?
  阮玉瑾低了头:“今日是王爷的生辰,臣妾……臣妾方才亲自煮了碗长寿面……”只觉他的身子似乎怔了怔,眸光深深地盯着她,一会儿才轻笑出声:“如此说来,本王一定要好好尝尝我们瑾儿的手艺。”
  阮玉瑾脸色绯红,不胜娇羞:“臣妾也是第一次煮,若是难吃的话,请王爷恕罪。”
  百里竣秀端详着,微眯道:“还未吃就已经闻到香味了。”说罢挑起了一筷面,极快地往嘴里送。阮玉瑾袖子掩口,含着娇笑叮嘱:“王爷,这是长寿面,切不可咬断!”
  帘外的侍女们隔得远,只听得王爷王妃细语碎碎。极远处是湛蓝湛蓝的天,有一朵白白的云悠悠飘过,午后的日光温煦,透过门窗而来,在汉白玉的砖上烙成喜鹊闹春的花样,长日寂寂,花木无声,安稳静好。
  五年后。
  天边一拢满月,如银镜初成,泛出清辉银波。
  阮玉瑾推开了窗子,只见园子里的梧桐树叶疏疏,印着一轮冷冷的圆月。四下寂然无声,静到了极处。
  转头望着桌上的寿面,依旧是鸡汤素面,上头撒了碧翠的碎葱,因搁久了的缘故,而已经涨糊掉了,原本金黄的鸡汤也已经干了,早已经瞧不出一丝刚煮好时的诱人模样。
  她眸子好似被什么遮住了一般,渐渐地瞧不清楚了。一闭双眸,两颗很大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悲凉,极缓极缓地问道:“他人呢?”
  木清上前一步,轻声道:“王爷……王爷现在欧姨娘处……”
  阮玉瑾上前几步,手往紫檀木桌猛地一扫,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白玉砖上面条染浊,一片狼藉。
  木清忙抓住她的手,眼圈泛红,泫然欲滴:“小姐,您这是何苦啊?”
  阮玉瑾闭了眼,木然地道:“木清,你退下吧。”木清不依,唤道:“小姐……”
  阮玉瑾闭了眼,如受重伤般,似有万种疲累:“退下吧!”
  她方才痴坐在榻上,看着那碗长寿面一点一点地凉透下去……她的心亦是,一分一分地死去。
  他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她。
  他娶她是另有原由的。她心头早隐约察觉到了。可总还是不肯相信,总是觉得他对她,总归还是欢喜的。可现在终于是知道了。
  她那日端坐在厅里,他牵了那人的手过来。那人亦着了一身精致的宫装,长长的裙裾拂过澜州进贡的厚毯,只沙沙一点儿轻响。两人这般的逶迤而来,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对人物。
  他含着笑对那人说:“静儿,这是你大姐。”
  大厅东面是一列明窗,太阳大得晃人眼。她的手隐在丝绫广袖里头,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但那般的用力,居然感觉不到一丁儿点的痛意。
  她也不知道在榻上坐了多久,只晓得自己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连身子也僵硬了。她凄然一笑,缓缓起身,手拿过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默默啜着。茶水已凉,又苦又涩。可这般苦涩,却不及心底苦楚的万万分之一。
  百里竣秀,你真的是为其他而娶她的吗?那么真的如此的话,她做什么,他都不会休了她的!
  好吧。百里竣秀,既然她这般的痛,身在王府,心在地狱,那么不如就陪她一起下地狱吧!
  二十五年后。
  她将白玉碗捧到了膳食蓝里,淡淡地道:“木清,你送去吧。”
  望着午后清清的光线,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晃眼,年华似水幽绵,居然已经这么多年了。她缓缓伸手抚过乌黑的鬓角,成串的步摇珠珞,华贵逼人。
  他给她母仪天下的名分,给她天地间所有的宝物……却把她最想要的恩宠一直给了别人。这算待她好吗?
  她怔怔地叹气……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个人死后,他状似疯癫地冲到她面前。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那般用力,似乎就要将她生生掐死。
  可是,后来他还是将她放了开去。用力地推开了,任她撞在琉璃屏风上……她只是笑,盈盈地笑,娇娇地笑,颤颤的笑:“你杀了我呀,杀了我……百里竣秀,你杀了我吧!”他的目光里头有无穷的恨意,转身狠狠地拂袖而去。
  她凝望着他的背景,痴了一般。许久之后,低下了头,泪水簌簌而下:“杀了我亦好……”
  他既然从来没有爱过她,为何当初还要装出一见钟情,深爱着她的样子。
  他既然爱着别人,又何苦来利用她呢?
  可是,可是她却这般傻,还为他苦苦遮掩……从不去父兄面前多嘴半句他的不是。
  他要皇权,他要大统……好,都好。她都可以帮他……只是……只是他身边不能有别人,只能有她……可是……可是他做不到。既然他做不到,那她就帮他做到!
  但是到头来,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呢?那人走了,还是有其他人补上的。这世上女子如此多,她如何能除得尽呢?就算除尽亦能怎样。
  阮玉谨许久之后才从回忆里抽出了神,取过锦榻上的《经书》:“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一切皆空,或许忘了亦好!
  忘了,那天是好天,景是好景,她曾对他心意痴绝如似水光阴。
  忘了,他对她一切的好,只是要诱她入瓮。
  忘了,她曾经用尽力气,只为着他身边只有一个她而己。
  忘了吧,忘了吧!一切都忘了吧!
  承乾殿。柴义望着隐在暗处的景仁帝:“皇上,夜深了,该就寝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景仁帝许久无语。柴义垂手站,不再出声。
  良久良久之后,只听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朕饿了,把面端过来吧。”柴义顿了顿,踌躇了一下,方道:“回皇上,寿面早已经糊掉了,奴才传御膳房重做吧。”
  景仁帝的声音极轻:“不用了,端上来吧!”
  他挑起了一根已经涨得发粗的面条,一口吃到了底。脑中闪过的,却是当年她娇羞妩媚的脸。那年,是她初嫁于他,少女心性,慧柔婉转。
  她眉目含笑着道:“我娘说了,寿面要一根吃到底,千万不能咬断,这样才能长长寿寿……”那般的盈盈浅笑,令人神动意摇,不能直视。
  那年“百花宴”上,她跪拜后的一抬脸,刹那便惊艳了尘埃万千。他亦从未有过那般的惊动,竟一时恍惚了。
  可这般娇媚可人的女子,却那般的心狠手辣……若不是当年他还要仰仗她……或许当真已经将她活活掐死了。可是望着她倔强的神情,还有眼底里头隐约的痛,他的心却一抽一抽的,手软了下来,竟再怎么也狠不下去了。
  是谁将她拖到如此地步的?是他!当年是他含笑着伸手诱她入这阿鼻地狱的。
  他不能杀,只是再也不去亲近她。旁人是不知的,他冷落了他这么多年。
  他那般恨她,当初打定主意,日后根基一稳,是要废去她后位的。可是,可是,后来他却不舍得了……那么多年了,宫内宫外,明争暗斗,她都站在他身后,与他一起走过,他或许已经习惯有她了。虽然她端坐在他身旁,再不是当年模样了!
  柴义看着皇帝一口一口地将寿面吃了个精光。心底叹了口气,隐约明白皇帝百折千转的心思。虽然每次皇后遣人送来的寿面他都当场挥手说“倒了”,可最后还是一根不落地都进他肚子里的。
  想当年,某次有个当差的叫什么来着,他早不记了。真的去将寿面倒了,最后的结果是被拖了出去,再无踪影。
  皇后那年染了风寒,历经数月才愈。皇上每晶远眺昭阳殿的方向,亦命太医日日来回报皇后的病情,亲自查看药方。
  可这么多年来,皇上却从未踏足过昭阳殿。
  圣嘉二十一年五月二十日深夜,承乾殿里灯光隐约,极静,好似方才的宫庭之变只是一梦而已。
  “谨儿,事到……如今,……一切……一切都……都已经如你……所愿了!”
  龙床前本就置了鎏金的烛架,点着几支粗粗的红烛,映出他消瘦而卧的侧影。
  阮玉瑾望着那隐在浓重黄色后头混沌未明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你说,为什么要骗我?你当年明明有心爱的欧静芝,为什么要骗我?”
  他的脸色枯黄,眸子混沌,怕是……怕是……她以为她的心早已经是死了,可是到如今居然还是会疼。
  他马上要撒手而去了,留她一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
  当年的初见,他与她攀谈,句句讨她欢喜,让她以为世间真有书上所说的“心心相印”。她所喜的,皆为他所喜。两人好似书上所说的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
  可是……可是到头来,那一切都是他的一出戏罢了。
  无论她说什么,他却只是默然而已。他再也不肯与她说话了吗?因为她夺去了他最重要的权力吗?他当年成也因她,如今败也因她!
  哈哈,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啊!
  她缓缓地跌跪在地上,哈哈大笑,形似疯狂。许久许久之后,才冷冷地道:“百里竣秀,过几日就是你大寿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何还是会每年给你煮长寿面吗?你以为我还像当年那般痴痴傻傻地爱你重你吗?哈哈……我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无非只是保我后位,保我阮氏一族而已。”
  泪水潺潺,深浅不一地划过她的眼角。
  眼中静到极处,只有他轻呼喘气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犹如破败的风鼓,呼呼作响。
  她抱着双膝,呆坐在地上,竟无半点往日里的高贵雍容。
  他忽然极轻极轻地道:“朕知道……朕很早……很早就知道的。”
  她眼泪模糊,用袖子遮着脸,呜咽出声:“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曾经那般掏心掏肺地对他,他怎么会那般还她。把那欧静芝藏于府邸,每日私会。一直到她产下百里皓庭一年后,方让她知道那欧静芝的存在……他咳喘着道:“朕……早知道的,登记以后,你对朕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你自己,为了……你们阮家而已。”
  他除了没有给她所有女人想要的恩宠外,什么都给她了,连心亦是。
  他又咳嗽了一会儿,才道:“瑾儿,这么多年来,你在……在后宫……任意妄为,你难道……难道……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当年性子极烈,后宫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孟淑妃不过仗着他的宠幸,在她面前露了炫耀之色,她都会直接掌掴,更何况其他小妃子了。所有的一切,他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了吗?
  “瑾儿,如果朕不是……不是对你……你认为朕可以这般容忍你吗?”
  阮瑾玉身子一震,大约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瑾儿,你这般聪慧,难道从来就没有一丁点儿怀疑过吗?朕为何会这般地放任你的为所欲为。”
  她呆呆地站着,怔怔地望着他,恍若隔世!
  四下寂然无声,唯有窗外虫鸣唧唧。
  番外三真正的穆家小姐——穆凝烟穆凝烟回首凝望了客栈里陌生的床幔一眼,里头床被高耸,分明有人在卧。半晌,她这才回头,闭了眼,再睁眼时,已无半点地挣扎,决然而然地拉开了房门。整个客栈都还在睡梦之中。
  此时天光微亮,晨曦已渐渐蔓延了开来,天色是极淡极淡的青灰色。
  穆凝烟深吸了一口气,抬步朝北城门而去。
  福喜茶楼是北城门边上素来极为热闹的地方,此时因时辰已经不早了。所以不小的茶楼里头座无虚席,桌桌客满。正人声鼎沸间,只听街道上十数匹的马急驶而过。转眼,只留下了“嗒嗒嗒”急促地马蹄之声。
  有人从窗户里探了头,瞧了几眼,诧异着道:“这些随从的穿着好像是信州穆家庄的。”茶楼里的众人不由一凛,要知信州穆家,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巨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一时间议论纷纷,这个人道:“穆家的穆贤兴老爷不是前年已经过世了吗?”那人说:“可不是,现在啊,穆家是穆贤兴的儿子穆天成当家,能干得很啊,将穆老爷的商号、银号经营得那叫响当当啊!”
  “那是,那穆天成啊,跟着穆老爷经商已经十多载了,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有人压低了些声响,道:“听说,这穆天成只是穆家老爷的养子……”有人马上附和道:“是,是,是,我也听说了。那穆贤兴老爷啊,只有一个掌上明珠。”
  有人叹了口气:“真是便宜了穆天成这厮了,这么大的产业,几十辈子也吃不完啊!”自是有很多人妒忌的,纷纷附和道:“可不是,命好啊!”
  也有人道:“听说那穆天成本事着呢,依我看啊,这人到哪里都是一方人物啊。按现今看啊,是穆家离不开了他。那穆家小姐听说还未许配人家呢,这偌大的摊子找谁挑去?”
  有些好事之徒嘻嘻调笑:“哟,那这穆家小姐可及笄?”
  “怎么,你想去提亲啊?算了吧你,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想想还不成啊?说不定那穆家小姐丑若无盐,还没人要呢?”
  “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么有钱的人家,早该及笄了,却一直没有许配人家!说不定就是因为貌丑所以嫁不出去呢!”
  还好那人不在,否则这些人不死也残废了。当年在信州他带她去名号最响的观湖楼吃饭。在下楼时,就因听到有人对传说中的她说了一句调笑话,他当场就冷了脸,一掌掴了过去。
  后来她曾问他为何,他只瞧她,冷声道:“你是我的人,除了我,谁也不能羞辱。”她心里冰凉一片,原来如此。她对他而言,不过如此而已。就如他曾说的,她不过是只供他一人使用的妓女。
  如今,这样的光景,她居然又想起了他。大约是从此以后两人再不会相见的缘故吧!她缓缓地笑了出来。
  穆凝烟一身男装,缩在最角落里,一直到茶楼里的人群渐渐散去,这才出了茶楼。
  抬头,碧空如洗,日光倾城。她跨步,朝城外走去。于她是一番新的人生。
  禄山脚下的一处木屋,屋前梧桐叶茂,松枝碧绿,还有一小花圃,此时一丛蔷薇正悠然盛开。有一少妇打扮的人儿正在树下洗衣服。一会儿工夫,她抬手擦了擦汗,正欲进屋喝口茶。忽地像被某物击中了一般,怔在了那里,呆呆地望着小路上越来越近的人影。
  她猛地站起了身,不顾打翻在地的衣物,朝那人影奔了过去:“小姐,小姐……”那人的容貌越来越清晰……真的是小姐。她的泪“唰”地涌了出来,隔着迷蒙的眼泪,却瞧见小姐在笑,惨然却心安:“巧云。”
  她的泪越落越凶,在泪眼朦胧里,只见小姐软软地在她面前倒了下去。她忙扶了起来,大叫:“忠宝,忠宝,你快来啊……快来啊……”
  有个老实憨厚的年轻男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巧云,怎么了?咦,这人是谁?”巧云急道:“快,快帮我伏进屋子里去。然后马上把村口的华大夫请过来!”
  华大夫随着忠宝匆匆而来,把了脉后,才朝焦急如焚的巧云开口道:“莫急,莫急。病倒没什么病,只是太过劳累了,体力不支,所以晕倒了。只是……只是……”
  巧云急道:“只是什么啊?华大夫,你倒快说啊?”华大夫这般吞吞吐吐的,她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里。
  华大夫压低了声音才道:“只是我方才把脉,发现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巧云也略略一惊,但她在幕家这么多年,见惯了大小场面的,很快将惊讶隐了下去:“那请华大夫一并开些养胎的方子吧。”
  穆凝烟是在食物香味中醒转过来的。幽幽地睁了眼,面前是一片简陋的屋顶,她闭了闭眼,这才想起,她早已离开了幕家,离开那个人了。
  巧云惊喜地道:“小姐……小姐……你醒了啊?”她虚弱地睁开眼,宽心地笑了出来:“巧云,你叫我哦找得好苦啊。”她声音居然这么沙哑难听,似乎不似自己的一般巧云只觉眼中一酸,又要落泪了:“小姐,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凝烟望着她,苦笑:“巧云,我无路可去了,所以……只好来找你了。”他在客栈醒来后一发现她失踪,必定会封死去往京城的所有通道。她若执意前往京城找姨夫姨母的话,怕是还未走到京城,早被他抓回去了。
  巧云擦着泪道:“小姐,是不是大少爷……”
  穆凝烟颤颤地闭了眼:“巧云,不要多问了。”小姐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巧云知道再问,小姐也是不说的。忙岔开了话题,道:“小姐,我煮了鸡汤,这就去给你端来。”
  四年前,信州,穆府。
  因是春季,百花吐蕊,清风穿过窗上镂空的喜鹊闹春图案,隐隐约约带着园子里的暗香。
  她抚摸着已经快绣成成品的小香囊,嘴角轻挽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等好了,就可以将万福寺里求的玉观音放在这小香囊里头,以花香供奉。日日佩戴在爹爹身上,好保佑他身体健康。
  爹爹几个月前忽然昏倒,不省人事。请了许多大夫来看过,都说是正气先虚,外来之风邪入肌,侵及经脉,以致营卫气血运行受阻。再加上多年积劳成疾,大夫们开了许多方子,却还得一点起色也没有。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爹爹这病怕是……忽地,房外有一个娇斥声轻轻传来:“巧星,你跑这般急作什么?轻些,小姐午睡还未起呢!”那声音语调忽转,“咦”一声传来,隐隐含了笑意:“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啊,是巧星的周兴哥回来了。”
  她心头一颤,指尖传来了痛意,原来竟是绣花针刺入了指尖深处。
  那巧星似乎跺了下脚,语声含羞:“你怎么……”似乎极害臊,下面的话声音渐弱了下去,几不可闻。
  那娇娇的声音道:“你头上的银簪子分明是从未戴过的,一看雕工式样就知道定不是我们江南师傅的手艺。想必是周兴哥从西城回来带给你的,是不是?”那“是不是”三个字里头分明含了十足的调笑。
  巧星脸色绯红如血,可又无法反驳,只好跺着脚道:“巧云,我……我去禀告小姐,说你欺负我!”
  果然是他回来了。这一去已经四个多月了。
  怔忪间,只听巧云和巧星两个丫头蹑手蹑足地推开门进来。掀了帘子的一瞬间,巧星已经喜嘟嘟地上来,娇俏地:“小姐,小姐,大少爷和商队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将头低下去,绣花针来回穿梭。这牡丹绚丽雍华,配线便有二十多种,针法亦繁琐。需得宁神静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方才不会出错。
  指尖忽地又传来刺痛,她缓缓地起身,凝望着指尖的一点红。她的肤色本就腻白如雪,十指葱葱,此时这粒血珠红得如同朱砂,白与红相映,突突地刺眼。
  是夜,整个府邸悄无声息。黑幕般的天空中唯有新月如钩,浅浅地挂着。月色透过窗纱照进来,清清地照着闺房。
  穆凝烟猛地惊醒了过来,床畔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冷然而立。她捂着胸,大口大口地喘气。
  淡淡嘲讽的声音从那人口中吐了出来:“怎么,难道不知道我今晚要来吗?”
  四个多月未见了,他还是如此。她别过头去。
  他上前一步,狂狷地伸手握住了她小巧的下颚,健壮的身材压迫性地倾向她。强迫地将她的头拧了过来,与他四目相对,“大哥说的对不对?”
  她的眸子好似两丸水银,恨恨地望着他,好似有火要喷出来,可就算这般,亦隐隐有浮光流转,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她莹白如玉的脸上肌肤本就极薄,此时大约是恼怒的缘故,隐隐透着一抹嫣红,更是显得娇媚动人。
  他猛地低下头去,如中毒般吻了下去。她的呼吸又急又短,手胡乱地捶打着他,想将他推开。她清幽淡雅的香气,弧度柔美的线条,白腻嫩滑的肌肤,诱出了他心底最黑的兽。他不再隐忍,放肆了下去。。。
  她侧着身子,头顶是黑压压的帐子,在黑夜里沉沉直扑下来,似一张大网,无边无际地将她卷在里头,让她几乎要窒息而亡了。
  倘若。。。倘若真透不过那口气来,似乎也罢了。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了。也就不必如此,日日受这般凌辱。
  她犹记得那年与他初见,她不过九岁光景,而他早已经是个俊朗少年了。那是个冬日,她穿着一身大红织锦的袄,搂着小暖炉,穿过迂回的走廊,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厅。“爹爹。。。”
  爹回过了头,与爹一起回头的,还有他,那时他不过十六岁,却已经与爹一般高了。眉目清俊,望着自己,微微带着笑意。
  爹牵着她的手,笑意暖暖,“囡囡,来,叫声大哥,以后他就是你大哥了。”她从小一个人孤单长大,素来就羡慕别人有大哥宠爱,一听,自是欢喜万分,忙软嘟嘟开口,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大哥。”
  他身子好似轻轻一震,随机含笑道,“小妹好。”又从怀里取出来一只小巧精致的九连环,递给了她,“这个是大哥给你的礼物。”
  她喜滋滋地接过,道谢,“谢谢大哥。”
  可是后来,后来,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白眼狼,什么叫“引狼入室。”爹爹身染重病,昏迷不醒,他却。。。他却。。。
  他曾站在爹爹的病榻前,冷冷地望着他,表情有着说不出的邪魅阴狠,“我等着这一天足足等了八年了,该是你们穆家偿还我的时候了。”
  她杵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心里一阵阵发寒,“你。。。你还想怎么样?”如今,整个穆家都尽在他掌握之中了,他已经连她都不肯放过,他还想怎么样?
  闻言,他“哈哈”狂笑了起来,“我要怎么样?我要怎么样?让我好好想想。。。”他的眼中好似有一团神色的混沌,铺天盖地而来,“是将你们穆家一点点的毁去呢,还是将你慢慢折磨好呢?亦或许,两者加在一起最好?”
  他的声音渐渐柔了下来,传入耳中却万分诡异,“放心,我不会让你爹死的,我就是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这么躺着,看我怎么折磨你。”
  她倒吸了一口气,“爹爹的病。。。”穆成天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不错,你爹爹的病与我脱不了干系。你爹爹是常年服食了我下的毒,才会如此的。。。”
  她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穆家带你不薄,你为何这般恩将仇报!”
  他哈哈哈又是桀骜的一阵大笑,“你爹这八年来确实待我不薄,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待我不薄吗?因为他愧疚,当年如果不是他,我爹又岂会自杀身亡?我娘亦不会悬梁自尽。”
  “不,不会的,你胡说!你爹与我爹是八拜之交。。。”
  穆成天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道,“八拜之交?当年你爹与我爹相约暗屯米粮,结果被朝廷查知,你爹仗着朝中有人撑腰,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到我爹爹一人身上,结果我全家被抄,我爹自知死罪难逃,当即横剑自刎,我娘受不了打击……八拜之交,确实是八拜之交!”
  她忙乱地摇头:“不,不会的。我爹……我爹怎么会做这种事。这当中定有误会!”
  他轻扯了嘴角:“误会!”他垮了一步,头缓缓地压了下来,眸子里一片冰冷:“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误会!”
  “滚!”
  子爹爹病后这一年多来,整个穆家上下俱在他掌握之中,原先的下人早被他遣的遣,退的退,整个府邸除了她身边的巧云和巧星外,处处都是他的人。可他甚至还拿巧云巧星来对她作威胁:“你若敢让你的丫头通风报信,瞧我用什么手段整治她们?你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的,到时候不要怪我将她们卖到妓院,一双玉臂千人枕。”
  “你不要以为京城有你姨母姨夫可以撑腰。要知道这是信州,虽然你姨夫再京城可以只手遮天,但在这信州,知府大人连一点小事都会知会我一声。我告诉你,你若可以不顾你爹爹的性命,你尽管去找他们。你爹爹只要半月不服我的解药,便会去见你那短命的娘了。”
  她知他的手段,亦知他所言不假。为了爹爹,她唯有忍辱偷生。
  穆凝烟蓦然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这么久了,她怎么会做这般清晰的梦呢,好似一切就发生在昨日一般。那般的鲜活,依旧让人心痛如绞。
  低头,只见孩子好梦正酣,睡得极熟,嘴角还有些口水蜿蜒。她替他轻轻地擦拭掉,摸着孩子柔嫩的脸,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反正是睡不着了,索性就起身绣花吧。刘家大少爷过几日就要大婚了,所接的这些绣活最好能明日交掉。只要刘夫人一高兴,这整个刘家的绣活她就可以一个人包下了。
  她取出火折子,点了油灯,开始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当年信州大户,谁家的小姐不是一手好绣活啊,她亦不例外。也幸亏有这手艺,所以勉强可以让母子两人在这世上生存下去。
  当年她投靠了巧云,可是不到三个月,他就找去了。幸好那日,她与巧云去了村口华大夫那里诊脉,远远地看到小路上几匹马奔驶而去。后来他带了干粮,躲在山洞里三日,方才避过。只是亦不愿再连累巧云一家了。便拖着未显的肚子,女扮男装带了这洛州。
  或许是沾了这洛州的光,这五年来,她竟带着孩子在这里活了下来。
  她摇了一下头,不可再多想了,要打起精神绣这鸳鸯枕了。
  刘府是洛州的大户,也是洛州一带出名的大商贾。刘夫人自一个月前从玉器店王夫人那里见了她的绣品就极喜欢,便将她找去了府邸,给她一些绣活。
  今日一见穆凝烟呈上的绣件,连连点头赞许,满意地道:“你绣得好,以后啊,我只要你一人绣地东西。”看来就是许了她包下整个刘府的绣活,那么以后她再也不必受介绍人的盘剥了。穆凝烟盈盈一福,行了一礼:“谢谢夫人。”
  刘夫人笑吟吟地道:“是你绣得好,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这般好的手艺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呢!”说罢,朝温顺有礼站在她身边的穆彦行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彦行依言走上前去,向她躬身一礼:“夫人好。”刘夫人笑道:“你看你,将孩子教得这般懂事有礼,我瞧着都喜欢得紧。”从桌上取了几块芙蓉糕,递给了彦行:“来,尝尝这个,这是芙蓉糕。”
  穆彦行转头望着母亲,穆凝烟道:“彦行,谢过夫人。”穆彦行这才伸手接过,道:“谢谢夫人。”
  若是以后能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孙子,那可真是她莫大的福气啊。
  刘夫人摸了摸孩子的头,不由生出了万般心思。娶妻容易,可得贤妻难啊,更难的是可以教出这般懂事可人的孩子。
  只可惜......只可惜,这女子竟然这么年轻就守了寡......命竟这般硬。刘夫人心底里头暗暗叹气。
  穆凝烟带着孩子告退了出来。走了几步,发觉彦行嘴边还有芙蓉糕的渣子,便取了丝绢,替他擦去。
  因是秋日,园子里风大。她手指一动,一阵西风涌来,丝绢竟如彩蝶般翩然飞去。她还未反应过来,彦行已经拔腿去追了。
  这可是刘府的后花园,她怕主人怪罪,忙道:“彦儿,不要追了。”
  彦行已经愈追愈远,背影消失在一座假山后面,只远远地道:“娘,我追到了。”突然间,从假山后面传来“哎哟”一阵惊呼声。
  她一惊,赶忙过去,只见假山后面有几个人。大约本是在赏景,但出于其中一人与彦行撞在一起,此时都已经转过了身来。
  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小姐......”
  她本来已经弯了腰,想要将彦行扶起,可这声音让她一下子僵住了,这分明是周兴。虽然隔了这些年,她还是立刻听了出来。要知道,周兴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他出来行走,最爱将他带上。
  她如石柱般僵死在那里。许久之后,才有了抬眼的力气。
  一入眼的,便是一个宝蓝锦缎的寿字香囊。身子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个香囊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认得。是她亲手所绣,因是受了他的迫,不情不愿地绣给他的,所以足足绣了半年之久。等完成的时候,他生辰早过了许久了。或许正由于绣了那般久,就算她不承认,但心底也清楚明白,这是她这辈子绣得最好的一件绣品。
  一分一分地抬眼,一张熟悉的脸,此时正面色深沉地凝望着她,目光如刀子一般,冷不可测。手里扶着的,便是彦行!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
  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醒来。那样的话,便可以永远不用再见他了。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此刻她被他关在他洛州的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坐在床畔盯着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穆凝烟,你逃啊,你再给我逃啊。你再给我逃走试试看!”
  她害怕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靠近。他冷冷地笑:“我叫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他将她关在屋内,再也不许她见彦行。她求他,她每晚求他,他只是冷冷地看她,不理不睬。
  终是有一天,他开口了:“只要你应允我一件事,我便让你和孩子一起。”她点头如捣蒜,生怕他反悔,他这个恶霸,难得日行一善的。
  “好,好,你说,我什么都应你。”
  他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后再不许离开我身边,我去哪里你便去哪里。就算我去地狱,你也要与我在一起。”
  她望着他,不懂他眼里头闪动的光影,但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似有些欢喜,头缓缓地低了下来。

  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一步了!T:xt.小``说".天 堂w w w. xiao shuotxt. n 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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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恨因为爱情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人生若只初相见锦云遮,陌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