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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你如此不同》 作者:谢楼南

第八部分

   ☆、第54章 【】

 
林眉看着肃修言听话地走出去,还不忘记轻轻带上门,也不由感慨:“你弟弟不发疯的时候还蛮听你话的。”
    肃修然微微弯了唇角:“小时候还更乖一些,连上学去背哪个书包,在学校选哪个社团,都要跑来问我。”
    这个她倒从肃修然嘱咐肃修言戒烟的时候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只有多年如一日地指导某个人的生活,才能形成那种条件反射一样的命令吧,而另一个也条件反射地听了。
    林眉一点都不怀疑肃修言离开这里后,真的可能马上就开始戒烟。
    她本来以为肃修言和肃修然是那种从小就不和睦的兄弟,现在看来,他们也许有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兄友弟恭”的关系。
    那么如今这种八年不见,见面就捅刀子的局面,也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情可以造成的了。
    肃修然却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八年前和文静悦的恋情,是肃修言有史以来第一次不听从他的劝阻——有生之间第一次违逆他,就到了生不相见,见则阋墙的地步。
    也许还是当年的他,太过独断专行了吧,或许肃修言心中已经积累了许多对他的不满,直至忍无可忍才骤然爆发。
    他在那之前,却还认为他和弟弟之间没有问题,也许就是这种盲目的自负,才是当年所有悲剧的根源。
    林眉看着他脸色更苍白了下去,靠在病床上的身体也像是脱力一样向旁边滑过去,这才想起他是刚从手术的深度麻醉中清醒,吓得连忙走过去把病床重新放平。
    心有余悸地握住他的手,林眉低头在他泛白的薄唇上轻吻了下,才找回声音一样开口说:“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别急着干着干那的,让你弟弟先问出点消息来再动脑子不迟。”
    肃修然对她笑了笑,他的面容苍白虚弱,看向她的目光却仍是温和无比的,如同一池潋滟的春水:“谢谢你,林眉。”
    他没说谢什么,林眉却觉得自己全都懂了,她和肃修然之间好像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某种默契,不需要用多余的话语和文字去妆点,就能够很轻易地了解彼此的心意。
    林眉俯身过去和他额头相抵,突然轻声说:“我想我知道……那次看到你咳血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动了。”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真正互通心意,她的表现也让肃修然闹了好一阵别扭,也许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他的一个心结,现在她挑这种时候把话说了出来,却不像是要继续回避这个问题。
    肃修然隔了一阵才轻声问:“是为什么?”
    林眉看着他,她微微垂下了眼睫,不想让自己眼眸中的痛惜和感情倾泻得太过分:“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你了,会变成什么样……那简直比世界末日还要可怕。”
    可后来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再有意外,她都能保持冷静地处理一切,不是因为她不再害怕了,而是即使害怕,她也仍然一往无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肃修然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重到可怕,重到即使她恐惧得如同行走在满是荆棘的黑暗森林,也要努力穿越一切,抵达他的身边。
    肃修然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没什么力气,仍是抬起手臂,温柔地抱住她的肩膀,轻声说:“抱歉……”
    接下来的话,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林眉用吻堵住了他的双唇,她带着点强横地挤进他的唇齿间,然后留下了满满的自己的味道。
    这一吻说不上来有多久,却是直观上也能感受到的漫长,直到彼此的呼吸都开始急促,林眉才放开他,她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肃修然的脸颊上也泛起了一层轻红。
    他眼瞳中都起了一层水雾,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被吻得已经微微发肿的双唇,语带叹息地说:“你还真是……”
    林眉仗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地理优势俯视他:“竟然没有直接吻昏过去,我的霸道总裁之术还得务必加紧修炼。”
    光顾着吻人的后果时,直到肃修然再次昏睡过去,她都没想起来提一提那个关于自己是如何被房东赶出来的故事。
    而之后连续两三天,肃修然每次醒过来,她不是忙着心疼他,就是被热情的于其真挤到一边,看他献宝一样拿出来自己老婆熬制的大补汤。
    好在四五天之后,因为张衍带来的上次案件的后续消息,林眉总算又想起来这茬了。
    那是张衍来跟肃修然说,那几个不良少年认错态度良好,他们是未成年人,案件不会公开审理,但他们也会给送进少管所接受教育。
    而杨月月的父母在经过这次事件后,决定收养双亲因事故去世,跟着年迈奶奶生活的杨云韬,并且他们不准备回小镇生活了,夫妇俩想要在市区找个工作,把两个孩子也接到市区的学校就读。
    现在他们正想离开警方给他们安排的酒店,租一套房子安家。
    林眉听到这里,坐在床边一边削苹果,一边斜了病床上的肃修然一眼,肃修然立刻就开口说:“我有一套闲置的两居室,装修不错家电俱全,位置也很便利,如果他们愿意,可以长期租给他们……收市场价一半的租金,第一年还可以全免。”
    张衍摸摸下巴上的胡茬说:“我就知道该来问问有钱人,有钱人总有几套闲置房产。”
    肃修然微微一笑,显得非常温文尔雅、富有爱心,并且胸有成竹。
    等张衍离开,肃修然才带些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我那时是心急了,为了制造更多的机会和你相处。”
    林眉是聪明人,对聪明人来说,编造谎言试图欺瞒他们,还不如坦诚一些来得更好——只要动机不是特别险恶的,还更容易获得原谅一些。
    林眉把细心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块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摆好了一圈,然后悠闲地插起一个放入自己口中,嚼了下任由果香弥漫到自己口腔中,才满足地说:“好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看在你刚做了慈善的份儿上,这次既往不咎。”
    肃修然遗憾地看着面前那些可爱的水果:“林眉,你知道的,我现在还不能吃非流质的食物。”
    林眉笑着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果肉,眨眨眼睛:“我知道啊,我就是削给自己吃的。”
    削给自己吃,有必要特地坐在病床前削,还弄得这么可爱,又特地摆出来给不能吃的可怜病人看吗?
    肃修然想了一下,还是抿了抿仍旧略显苍白的薄唇,决定还是不去招惹她为妙。
    而林眉则乐呵呵地补了一刀,她一边愉快地吃苹果,一边笑着看他:“原来从那时候起你就喜欢我,想追我了啊,哟呵,装得那么高冷还真不好看出来。”
    她毕竟还是细心体贴的好人,在悠然地吃完了那一盘可爱的苹果块后,又去外面用从家里搬来的榨汁机打了一碗苹果泥,还细心地温了温,才拿给里面的肃修然,并且充满女友力地一勺勺喂给他吃。
    不小心撞见了这一幕的于其真警官表示,幸亏他结婚了,跟老婆也非常恩爱,要不然非得闪瞎了狗眼。
    林眉本来以为肃修言不会再来了,有什么进展和消息也只会打电话通知。
    毕竟他身兼重任,看起来也是那种满世界飞来飞去连吃个饭都要提前排行程单的大忙人。
    结果没想到几天后肃修然还没有恢复到能下床任意走动,他就又来了,这次带了许多包装精美,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补品。
    来了后也直接找到肃修然讲话,上次他们谈话都没有瞒着林眉,这次林眉也照样在场。
    和肃修然的说话方式有点类似,肃修言也没太多废话,坐下后就开口说:“我查了,那个被我安排注意照顾静悦学姐父母的下属当天已经下班,然后就接到了公司座机打来的电话。公司座机你知道的,一般只显示前台号码,不显示分机号。
    “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说自己是我的特别助理,那天奉我的命令去探望静悦学姐的父母,然后就在那里遇到了……哥哥。”
    他说“哥哥”这两个字的时候,不像以前叫“亲爱的哥哥”时一样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而是普通的语气,反倒显得有些别扭,说出来后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肃修然微蹙眉看他:“你有特别助理吗?”
    肃修言断然否认:“根本没有,后来我从总台查到那个时段播出的分机,是从我的一个副总办公室拨出去的,可那个副总是个女人,从走廊的监控录像上看,那个时段她的办公室里根本没有人进出,只有她自己。”
    肃修然勾了唇笑:“拨出电话的那个人只是借用了那个分机线路而已,不是多么厉害的技术。”
    然后他微顿了下,才接着说:“你安排照顾文女士父母的人,是你的助理?”
    肃修言点头表示肯定:“是我的一个小助理,为人不够聪明,不过胜在心思不多,可靠。”
    肃修然的刀口正在愈合,时时会发痒,他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才淡淡开口说:“聪明又可靠的人也不是那么难找到。”
    言下之意,是肃修言用的人不够聪明,被一通莫须有的电话一吓,就闹出了这个大乌龙。
    林眉看出来肃修言有意反驳,下颌都绷紧了些,也许是看到肃修然苍白的脸色,又憋了回去,沉着脸没说话。
    从这个小动作里,林眉才意识到今天肃修言是穿了正装来的,精神也好,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在,不再像上次一样虽然也是衣冠整齐,但整个人都带着莫名的颓废。
    但即使肃修言这样带着气场坐在病床钱,仍旧被穿着松松垮垮的医院病号服,头发也因为住院没有修理而显得有些长的肃修然压得有些抬不起头。
    这么看来如果说肃修言算是霸道总裁的话,那么肃修然当年气场全开的时候,该是霸道总裁中的霸道总裁?
 
  ☆、第55章 【】
 
见他们说完了正事,马上又恢复了俩俩无语的状态,林眉在旁边就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天气不错,肃先生陪你哥下楼走一走吧,医生说他可以适当活动了,老躺着也不是很好。”
    肃修言微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林眉把这个重任交给他:“我吗?”
    林眉耸了耸肩:“不然呢?还有第三个肃先生?”她说着顿了顿,“我觉得你不会再捅他第二刀了吧?毕竟捅了一刀就被收拾得挺惨的。”
    要说肃修言也算倒霉了,他气场不弱,平日里在公司也是颐指气使的人,下属们都得看他脸色,股东和合作方更别提了,来的不管是老狐狸还是霸道总裁,他都镇得住场子,不输给任何人。
    可惜自从撞到肃修然这里后,遇到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凡品,刑警队的两位警官就别提了,六扇门重案组出来的必须跟别的人不是一个画风。
    程昱也不说,从小就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他见了程昱本能地胳膊和屁股都疼,那是从小被他扎针扎出心理阴影了。
    连他原本从来没放到眼里过的林眉也气势汹汹的,枉他还认为看起来这样秀气温柔的姑娘就算不是小白兔,也是聪明点的小白兔……这几天他回忆起来直想骂自己蠢,能跟肃修然走到一起去的,就算披着张小白兔的皮,下面那也必须是头凶残的鲨鱼啊。
    肃修言已经不试图反抗林眉了,听完她说就转头去看肃修然,神色有些复杂,目光里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期待。
    肃修然对他微微笑了笑:“也好,稍等下我换个衣服。”
    肃修言当然也再无异议,主动到病房外去等。
    里面林眉帮肃修然换衣服,他伤在腰腹,自理并不成问题,走路也没有多大妨碍,但林眉却借着怕他没力气的名义,这几天来暗暗吃了不少豆腐。
    比如现在,她一边看肃修然宽衣解带,一边还在他腰侧顺带摸了一把:“有腹肌唉,手感真好。”
    肃修然就看着她,放纵她为所欲为,带笑的唇边意味颇深,可惜林眉被色相迷了眼,没能看清。
    他低头笑了笑,声音很轻,带着点感慨:“可惜是在医院,暂且记下。”
    林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那目光单纯无辜得很:“记下什么?你这么小气,也要摸回来啊?”
    肃修然但笑不语,微弯的眼角里一片水光潋滟,又把林眉看愣了。
    把装扮好的肃修然送出去,林眉还不忘给他找了个口罩,这里是医院,现在又是柳絮纷飞的季节,戴口罩算是很正常,不会显得突兀。
    肃修言却看了看那个口罩,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地说:“不用这样,戴着口罩说话会不方便。”
    肃修然已经隐姓埋名生活了八年,在人多的地方隐藏自己的面貌已经成了习惯,听到他这么说,也微微顿了顿,才笑:“也好,今天就不用了。”
    肃修言转身去开门,当先走出去,肃修然随后跟出去,林眉在门口送他们,还加了句:“肃先生你哥如果走一半累了别让他勉强啊,你可以抱他回来……用公主抱哦!”
    肃修言显然是还没习惯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个性,脚下一顿差点绊倒自己,肃修然就淡定多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别想太多,伤神。”
    林眉抄着手笑眯眯的,那神色明显是:放心,我还能再脑补十万字。
    肃修然住的病房是单独的一栋楼,类似于疗养院,病人不多也不是特别重症的,因此楼下也有个独立的小花园,天气晴好,那里也没有多少人散步。
    肃修然和肃修言乘电梯到了楼下,就在小花园中慢慢走着,彼此都不急着开口。
    终究还是肃修言先受不了这种沉默,先出了声:“我还是没有原谅你。”
    肃修然微笑了笑:“我知道。”
    肃修言顿住了脚步,他们这时正走到了小花园的假山喷泉旁,细细的流水不足以让人觉得吵,却也能有效降低旁人听到他们谈话的概率。
    肃修然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他目光还是淡淡的,肃修言却知晓他的习惯,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
    他微低头酝酿了一阵子,又抬起头时,先抿了抿和肃修然很相似的薄唇,才开口说:“这些年来,我想过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我更恨我自己的出身……那是种无形的东西,因为它,我才有了这样的父亲,有了这样的哥哥,然后有了这样的人生。
    “别人或许会认为这样想太矫情,毕竟这样的权势、地位、金钱,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但生而就拥有这些,却并不见得是一种幸运。”
    肃修然笑了笑,并没有打断他,他又何尝不是像弟弟一样,遭逢了人生重大的变故,才会停下来去审视和怀疑这一切?
    人生的头二十年里,他一直在追逐着更加强大的能力和权威,直到毫无准备地接受了生与死的洗礼,犯了错也因此被亲人放弃,才停下来细细去想,这么多年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自小喜欢侦探小说,迷恋其中缜密的逻辑,所有细节都有其原因,所有的因果都会轮转更迭,所有的人都站在正确的位置上——一切都没有多余的,才是最美最精巧的艺术,如同机械手表。
    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开始试着自己去写作,这是他之前二十多年从未曾想过的事情,为此他补习了许多哲学和心理学的知识,并且试着为之前错误的人生寻找答案。
    这也许是创作带给他的另一个收获吧:写作者必须是上帝,也必须是故事里的每一个人,这可以让他比普通人更加有意识地,换很多种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所有人和事。
    比如现在,他不意外弟弟会做出这种感慨,每个人都不是无缘无辜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弟弟会觉得生在肃家是不幸,是因为他的痛苦,多来自于父兄和家庭,会这样想也情有可原。
    肃修言说着,还是看着他:“所以这些年来,我变得越来越像你,越来越理解你当年的做法。当我想到如果把现在的我,放在当年你的位置上,我可能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时,我就更加恨你……因为我更恨的还是我自己。”
    他和肃修然一样,并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即使在说着这样剖白的话语,他的神色还是冷淡的,只是那双深黑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痛苦,如同灼热的岩浆,仿佛下一刻就能喷薄而出,不但吞噬他人,也会吞噬他自己。
    肃修然看到他这样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说:“修言,你无需这样自责,当年的事,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我……”
    肃修言微侧头冷冷地看着他:“当然在你,所以你可以收起这套伪善的嘴脸,受害者的形象不适合你。”
    他倒还是这种理直气壮的样子,肃修然想起小时候他们俩如果一起犯了什么错,父亲总会先责骂年长的他,怪他没有带好弟弟,而那时旁听的肃修言就会露出一副“都怪他”的理所应当的表情,再被怒火中烧的父亲发现拎出来额外骂几句。
    肃修然一面回忆着幼时的趣事,唇边就不由自主带上了点淡淡的笑意,他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身体的深处却突如其来地涌上一股疲倦。
    其实刚才在楼上,他也觉得今天比之前几天还容易累一些,只是他这几天恢复得一直不错,所以也就认为只是心理的作用。
    肃修言难得过来,下次有机会和他谈心不知道要到几年后,再加上林眉又特地给他们创造了机会,他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也就没有拒绝这个安排。
    他一向掩饰得太好,连细心的林眉和观察力超群的肃修言都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只是现在他却暗暗想自己是不是太勉强了,随着眩晕感和无力感的加剧,他握着肃修言手臂的手也不由自主用上了力气,心里有些自嘲地想,也许林眉说的什么公主抱,要一语成谶了。
    肃修言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你没事吧,才下来几分钟就累了?”
    肃修然勉强抬起手轻挥了挥,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却在下一刻就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忙抿紧双唇,还是没能阻止一丝溢出的鲜血滑出唇角。
    肃修言的本能反应极快,几乎立刻就抬手撑住了他的身体,接着他又愣了片刻,才咬了咬牙,俯身将他一把抱起来,冲向病房大楼。
    肃修然比他还要高四五厘米,即使身形消瘦,重量也并不轻,肃修言抱得当然丝毫不轻松,但他却突然迸发出了超乎一般的力气,抱着一个人仍旧健步如飞,恍惚的时候,他听到自己说:“哥哥!哥哥!”
 
  ☆、第56章 【】
 
抱着肃修然冲进病房大楼后,好在肃修言还没有失去理智,先是去了护士站喊值班医生和护士。
    医生很快上前查看了下,就说:“极有可能伤口反复出血,先送回病房静卧。”
    他说完就回头让人准备担架手推床,结果还没等他吩咐,肃修言已经嫌他们麻烦,转身抱着肃修然大步走去电梯了,他稍微冷静下来,一边走一边还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
    旁边当然有护士给他们按电梯开道,在电梯里,一直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的肃修然开口说:“修言,我只感觉到眩晕和无力,应该没什么事。”
    他看起来的确还好,虽然脸色苍白了一些,但意识并没有模糊,也没有继续吐血,内出血的症状应该并不严重。
    肃修言却看也不看他,就冷冷来了句:“闭嘴。”
    到了病房外,林眉还不知道情况,看到没过一会儿,肃修言真的把肃修然抱回来了,有些讶异地迎上来:“让你公主抱你还真的上了啊……”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了脸色苍白得肃修然,当即不再说话,忙拉着房门,让肃修言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去,将肃修然放在病床上。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带着急救的药品和设备,确定肃修然是反复的内出血后,他立刻打了止血的针剂,又做了相应的处理。
    虽然术后也有其他病例出现反复出血的症状,但肃修然这几天恢复得一直不错,他胃不好,送来手术时却并没有胃溃疡的症状,会这样确实有点出乎预料。
    因为他复发得突然,医生又安排了一些检查,待会儿让护士带他过去。
    林眉在确认肃修然并无大碍后,转头看着肃修言阴森森地来了一句:“你刚带出去没几分钟就抱着回来了,你是气着他了还是打了他?”
    肃修言正在旁边紧盯着肃修然一言不发,听到这句后转头看着她,顿了顿才沉声说:“我去外面等一下。”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连个背影都不给林眉留下。
    林眉顿时有些气结,正在床上平躺着的肃修然却对她笑了笑,轻声说:“林眉,不关修言的事,他没对我动手。”
    旁边那个一直从下面跟上来的小护士也跟着帮腔:“是啊,那位先生抱着他哥哥冲进来的时候,比谁都着急,兄弟俩感情真好,不像是吵架了。”
    林眉心想那是你不知道躺在这里这位胃上那一刀是谁捅的,但她也确信不是肃修言做的手脚,但看他刚才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就知道他在那里发狠生别人的气,并不是后悔。
    看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肃修然,林眉还是心疼得要命,坐下来握着他的手,用棉签给他擦掉唇边干掉的那点血迹,又问他:“要不要漱口?”
    看肃修然抿着唇点头,她就去取了温水过来,让他漱掉嘴里残余的血腥气。
    他的状况没多久就好转了不少,后来又被推出去做了些检查,送回来后医院调整了一下给他的用药,没再多说。
    肃修言则出去了好一阵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竟然带着程昱,出乎林眉的预料,程昱没有上来就批评肃修然乱跑,而是非常平声静气地说:“我给你办了转院手续,等情况好一些,晚上之前把你转到我朋友的医院里,那是间私人医院,环境比这里清净一些。”
    肃修然如今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对这种安排也没有异议,笑笑说:“好。”
    平白无故转什么院?而且肃修然又不是已经康复了换个地方疗养。
    林眉再迟钝,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避开肃修然,跟着程昱出来,问他:“修然出血不是偶然?跟医院有关系?”
    程昱扶扶鼻梁上的眼镜,点头:“他的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发现有静脉注射血液抗凝剂的痕迹,现在药房和护士站都查不到问题。”
    程昱说着,微顿了顿:“不管是药房,还是操作的护士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觉得很可能是有人蓄意将抗凝剂加了进去。”
    林眉想了下:“那需要通知张衍和小于吗?”
    程昱点头:“你可以打电话告诉他们一下情况,看能不能调出监控录像来看一下。”
    林眉连忙记下来,肃修言在他们身旁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开口说:“程大夫,你朋友的医院可靠吗?”
    程昱看了看他,估计是鉴于他这次表现不错,他就回答了他的问题:“这里是综合性的大医院,难免人多手杂。我朋友的医院是私人性质的,管理很严格,会比这里好一些。”
    其实在医学上程昱是专业的,他既然觉得那里更安全,那也无可厚非。
    林眉抬起头看了看从刚才起就沉着脸的肃修言,再看看眉头微蹙起来的程昱,也感觉到了棘手:她之前还从没想过,如果有人针对肃修然进行犯罪活动,那该怎么办?
    关键是对方的来历,究竟是肃家的仇敌,还是他这些年来协助警方办案惹下的麻烦?
    程昱出面后,两边的医院效率很高,肃修然情况稳定一些后,就转了院。
    好在新医院反倒离他们家里更近,环境也一如程昱所说,是个绿化很好,环境清幽的地方。
    由于没有承担市民的基础医疗服务,这里的患者不多,肃修然的病房被安排在一栋二层的小楼里。
    不用说这里的医疗费用也肯定比公立医院更高,但有肃修言跟在旁边付账签单,林眉一点都没操心。
    只是他们才刚安顿好,林眉就接到一个电话,里面是杜宇文有点着急和气急败坏的声音:“小林,你手边有电脑没有?快去搜索‘肃修然”三个字。”
    林眉吓了一跳,肃修然受伤后她就跟编辑部请了假,杜宇文还特地亲自跑来看望了肃修然,带了果篮和鲜花。
    之后他就没怎么再和林眉联系了,只说好好照顾陪护好大神,工资自然有奖金也有——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林眉和肃修然之间的关系,毕竟在医院里林眉那心疼的目光是忍不住的,肃修然对林眉的笑容也太过温和了些。
    不过这个聪明的总编没有说什么,还是按照平时的态度去对待他们两个。
    现在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开口就是这三个字,然后林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他又说:“不对,别搜网页,先去微博看,消息是从那里炸出来的。”
    这个年代很多爆炸性的消息,第一手发布平台就是受众多并且容易引起连锁反应的微博,他提到微博,林眉一愣,连电话都来不及挂,就忙用手机打开微博,搜索“肃修然”三个字。
    涉及到这三个字的微博只有一条,在林眉打开看的时候,转发量却已经堪堪过万。
    发布人是个认证了真实信息的娱乐记者,配发的是几张照片,介绍也很简短:蹲点医院,没想到有意外收获,大家来认一认,这是不是神越集团那个著名的高帅富肃修言啊,旁边那个怎么看起来那么像……
    因为是在光线充足的白天,距离可能也够近,那几张用专业相机抓拍的配图清晰度很高,那个记者显然也调整了角度,不但拍到了肃修言的正脸,还拍了肃修然的正脸,以及他抬手抓住肃修言胳膊,和后来肃修言扶住他身体的动作。
    身为公众关注度比较高的肃修言,会被在医院里偷拍倒不是很意外,关于他的街拍照爆出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这次大家更多地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身边的肃修然身上。
    林眉绝望地看到,在点赞最多的那些留言里,赫然就有:“这个帅哥有点眼熟啊,等等他难道不是肃大美人的哥哥?我记得是已故了啊,这是诈尸的节奏?吓死爹了,不是坑爹么?”
    还有:“这就是肃大美人的哥哥吧,我去怎么觉得哥哥还要美一些,这一家子简直逆天,以及楼上,哥哥确实已故了,我搜到了当年新闻的链接:网页链接”
    看到这里林眉有些心乱如麻地想,“肃大美人”是指肃修言吧,想不到他还有这种外号,还有看来肃修然这么多年来坚持带墨镜口罩是有原因的,他的脸果然很容易被认出来。
    接着林眉就从排名前几条的转发里,看到了杜宇文会注意到这条微薄的原因,那是有个人@了星文图书的官博,还有杜宇文本人的微博,内容是:“再上一条爆炸性消息,大家知道‘苏修’吗?就是写《配得上我的女人》的那个巨神秘连领奖都不露脸的大神作家,我有来源可靠的□□,说这位‘已故’的哥哥就是‘苏修’哦,亲们都膜拜吧。”
    林眉看完这些的感想是:这个世界已经疯了吧?她是在做梦吧?w w w/xiao shu Otx t.Net
 
  ☆、第57章 【】
 
她还捧着手机在神游的时候,电话已经又打进来一个,她看了号码是张衍的,立刻跟杜宇文说稍等,然后挂掉杜宇文的电话,接起了张衍的。
    张衍倒是一贯干脆利索、雷厉风行,开口就问:“微博的事情你知道了?”
    林眉恍然地说:“刚看。”
    张衍可不管她是否在状态,直接下令:“马上简短总结下告诉修然,让他出对策。”
    林眉忙答应下来,回头去找肃修然的时候,才觉得张衍不愧是能做重案组队长的人——这里所有的人,恐怕都不会比肃修然脑子转得更快,想得更周全,而这件事的最大关系者,也恰恰是他本人。
    现在病房里只有肃修然一个人,肃修言刚才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林眉现在回忆起他接到电话后不久突然变了神色,接着就匆忙走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时她以为是公司出了急事,现在才想到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事。
    林眉走进去时房间很安静,灯光也调暗了,肃修然正躺着闭目养神,他下午刚内出血,还有些虚弱不说,医生也嘱咐他尽量平躺。
    他并未睡着,随着林眉的脚步声靠近,就睁开眼睛对她笑了笑。
    林眉轻吸了口气在床前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略微整理了下思路,将他和肃修言已经被偷拍,并且照片被传播到网上事情告诉了他。
    看到她的神色,肃修然就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听完后他只垂下双眸沉思了一会儿,就抬起眼睛对她说:“照片既然流出去了,就没有办法完全销毁,你通知一下杜宇文,我借星文的官博发布一个简短的声明。”
    林眉点头表示同意,但她想当然的以为肃修然会发布一个文字声明,刚摸出手机来准备打字记下来,就看到他微微又勾了唇:“我要发布一个音像声明。”
    林眉一愣,这才明白过来,看着他:“你要露脸?”
    肃修然的笑容有些无奈:“事已至此,我的相貌身份已经无法隐瞒,不如处理干脆一些。”
    林眉一想也是,然后看着他抬起手对自己说:“帮把床摇高一些,再帮我换件衣服,收拾下仪容。”
    他虽然躺着不便行动,但以他的性格,要留下音像资料却当然不肯随意出镜,林眉会意,忙去拿了衬衣帮他换上。
    肃修然就算住院,每天也坚持亲自修饰仪容刮胡子,接下来林眉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只是用手帮他稍微理了理略显长了些的头发。
    理完她移开打量了一下,感叹说:“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些人随时可以上镜了,先天太好,不需要太多修饰。”
    肃修然抿着仍旧发白的薄唇看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别说那么多漂亮话了,正事要紧。”
    他确实坐起来都显得勉强,再加上还要挺直腰身,林眉连忙调整好角度光线等,开始拍摄。
    好在他要说的话很简短,他们录了一遍就成功了,肃修然重新躺下来看了下回放就说:“转交给杜宇文吧,文字部分让他随意。”
    林眉转告了肃修然的意思,结果杜宇文真的就随意地填了文字部分,发出来的微博文字内容是:《夕色》上市一个月再创销售记录,感谢读者们的支持,点开视频有苏修大大送出的惊喜哦!
    完了还配上一张《夕色》的宣传海报,真是书商本色,这节骨眼上还不忘借着官博卖萌兼打广告。
    至于内容重要内容的视频,则非常短暂,只有短短几十秒,很像最近一些流行的搞笑视频的长度,内容也极其简单。
    画面中穿着白色衬衣的青年先是对着镜头微微笑了一笑,然后用温和低沉的声音说:“大家好,我是苏修,前路漫漫,与君共勉。”
    就这么一小段视频,网上很快炸开了锅,不仅这条微薄的转发数量每一秒钟都在飞速刷新,连星文图书的官方微博粉丝数都在激增。
    群众的反应有各种各样的,最先出现的是苏修的死忠书粉,这些人大都已经关注了星文图书的官方微博,所以得以在第一时间看到这条视频。
    书粉们的反应大部分都是:真的是苏修?确定是本人?天哪我有生之年居然见到了活着的苏修!麻麻快出来看上帝!
    书粉的欢颂后,就逐渐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路人和看热闹的人。
    其中有个点赞数很高的评论:此等绝色佳人,竟写出了跟踪狂的圣经,阴暗流的不朽名著。美人你做跟踪狂的时候难道没有被路上遇到的痴汉尾随吗?不对,重点应该是你这么美,你完全不需要跟踪别人!我只想问,你家还需要暖床的吗?
    还有个众人点赞评论是这样的:我当年就说过,苏修绝对不是矮穷矬丑,奈何没有人信我。所以说尔等愚蠢的凡人就是参不透真相!作者在《配得上我的女人》里代入的不是男主是女主好吗?这模样的,得是被跟踪烦躁才写这么一本书泄愤吧?
    有个居然跟林眉当初的反应差不多:我当年只觉得“配得上我的女人”这句话忒自恋,简直无法想象作者得长成啥样才有勇气说这种话。今天我总算能想象了,大神色艺双绝,这是我的膝盖,请收下。
    然后“色艺双绝”这个词汇不知道迎合了群众的什么心理,接下来的一溜转发,统统都是四个字“色艺双绝”。
    当然也有质疑的:这真是苏修?搞笑吧,这年头连写书的都走炒作路线了。这从哪里找来的三流小明星装的?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反驳:亲,孤陋寡闻不要出来献丑,拜托你先去听听当年的xx奖获奖致辞录音,分明是一个人好吧?另外,苏修还需要炒作?真想呵呵。
    还有人跟:隔壁热门刚出来的,现在的人都不看热门微薄了?表示要是你能拉上神越集团的老总炒作我也是服,我觉得大神是被爆料害了才发表声明的。
    不怪群众这么兴奋,林眉是跟肃修然在一起久了,慢慢免疫了,可她也没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惊艳。
    现在长相精致的男人是不少,但精致到这地步的林眉平生也只见过一次,更何况肃修然的气质柔和,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凛然,绝没有流行的那种“花美男”的阴柔和脂粉气。
    还有那一把磁性无比的嗓子,透过电波传出去后简直分分钟听到人骨头酥软。
    当年他用录音发表获奖致辞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表示不管本人是不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光这把好嗓子就够混了,求大神出朗诵cd。
    可惜高冷的苏修大神从那之后不但依旧不露脸,连声音也再没流出来过。
    林眉用自己手机刷着花样百出的各种评论,她都不顾上心疼自己的流量了,满心都是:这个世界果然疯了!
    她突然想起来被卷入的另一个人肃修言,就忙抬头问肃修然:“你弟弟那里呢?你们都不先沟通下处理方式?对你们家公司不好交待吧?”
    关于苏修的真面目,还可以当做一个八卦去看待,但神越集团前继承人“死而复生”这样的事,却不是什么简单的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是可以动辄引起连锁反应的大事件了。
    肃修然则又闭目养神了,淡淡说了句:“没关系,他知道该怎么做。”
    没过多久肃修言就回了病房,他走进来后对肃修然点了下头,林眉没看到他们交换了什么眼神,但显然默契已经达成。
    肃修言说:“我通知了公关部,紧急发表一个声明。”他说着,又顿了顿才说,“三天后在b市召开新闻发布会。”
    肃修然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发布会应该越快越好,三天足够居心叵测者做很多动作了。”
    肃修言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的下颌明显绷紧了些,然后才说:“再急也要等你身体恢复一下再说。”
    他说着,又咬了咬牙,带着几分冷冽:“我已经吩咐法律部门组织材料起诉那个不长眼的记者了,希望他做好了赔款到倾家荡产的准备。”
    肃修然还是淡然开口说:“这个记者不会是始作俑者,可以让他交出爆料线索的来源。”
    林眉想到这几天一连串的设计,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这一切恶意的指向都是肃修然了,仿佛有人躲在暗处精心编织了一张大网。
    这张大网的中心,就是肃修然,无论是肃修言还是这个捅了篓子的小记者,都是被操纵的棋子。
    肃修言显然也早意识到了自己被人利用,满身都是阴沉的戾气,除了必要的话之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肃修然看出他的郁结,又转向他说了句:“先不要乱了阵脚,你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睡不着就用安眠药。”
    肃修言也不回答他,就起身准备离开,他走之前,肃修然还又嘱咐了一句:“别喝酒,注意安眠药剂量。”
    肃修言终于脚下一顿,不情愿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第58章 【】
 
接下来的几天,是肃修然静养的时候,林眉还会时不时去刷下微博,看看最新的舆论走向,却聪明地没去打扰肃修然。
    就在当天夜里,神越集团就公开对媒体发布了声明,微博的公共页面当然也发了,声明里先是肯定了肃修然还在世的消息,接着又表示详情会在三日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里进一步透露。最后还不忘谴责那个记者的偷拍行为,并表示保留追诉的权力。
    那之后果然有人开始在星文图书的官微下留言说:我说怎么觉得大神脸色有点苍白,视频背景也很像医院,原来是在住院。觉得那个记者有点不厚道啊,趁火打劫逼得大神生病了还得拍视频澄清。
    这个评论很快被不少人认同,于是就又去那个记者的微博下谴责他这种不分时间场合打扰别人的行为。
    好在那个记者大概是接到了律师函,很快就删除了自己的微博,后来几天也没有什么后续吸引群众的关注度,从舆论上看这件事已经大致平息了。
    但在肃修言那里,却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他当晚就飞回了s市,接下来两三天,都在那边负责压制股东和下属们的质疑。
    他虽然繁忙,倒也每天会打过来一个电话,问下肃修然的情况。
    肃修然需要保证休息时间,这些天他的手机一直被林眉拿着,每次肃修言打过来都被林眉先接起来,来来回回也算熟了,林眉对他说话也温和了许多。
    直到三天后,林眉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肃修然住院这些天来,他和肃修言的母亲,没来看望他也就罢了,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三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张衍已经让人查了公立医院的监控录像,从录像上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选。
    以张衍的能力,当然不会疏忽掉出现在屏幕里的线索,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做手脚的人很了解医院的监控摄像位置,利用拍摄不到的死角完成了工作。
    至于那个惹祸的小记者,不但被肃修言发了律师函,还被张衍叫去了刑警队盘问,早懊悔不已地交待了全部过程:他在当天上午得到一个匿名的电子邮件,说市立医院住院楼下有线索,他正苦于没有新闻点,立刻就拿着相机来了,蹲守半天正以为一无所获的时候,就发现了舆论关注度颇高的肃修言。
    惊喜之下他拍了好多张肃修言和肃修然在一起交谈的画面,因为肃修言和肃修然的动作一度比较亲密,他还以为自己是撞破了什么“秘密情人”之类的,毕竟现在恋爱观自由,肃修言又多年保持着黄金单身汉的身份,连一丁点儿绯闻都没有,有个同性情人也没什么奇怪。
    他还颇为遗憾没有拍到肃修言和肃修然更为火爆的镜头,比如接吻拥抱什么的……毕竟肃修言后来把肃修然抱起来时,明显是因为对方身体不适需要急救。
    当他赶回报社发布消息时,又接到了第二匿名邮件,发邮件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他拍到了肃修然和肃修言的照片,告诉他在场的第二个人是肃修言的“已故”的亲哥哥肃修然,并且肃修然还有个身份是当红畅销作家“苏修”。
    这个可比什么子虚乌有的“同性情人”可靠多了,那个记者就搜索了下肃修然八年前的照片,立刻就确定了他拍下来的的确是“已故”的哥哥,兴奋得不行,连第二天在报纸上发新闻都等不及了,稍微注意了下措辞,就迫不及待地在微博公布了这个消息。
    张衍让技术人员查了他的电子邮箱账号,一如预料中的,那个发匿名电子邮件的人相当聪明,根本无法回溯账号信息和ip地址。
    线索到这里又中断了,并不是说对方所用的手段有多么高明,而是对方每次的行为看起来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推波助澜”。
    如果没有肃修言和肃修然多年来的矛盾和误会,如果不是知道肃修言和肃修然关系的症结所在,就是当年文静悦之死,那么一通挑拨离间的电话也不会导致肃修言失控地捅了肃修然一刀。
    如果不是知道肃修然的康复情况,那么对方也就不能在他的药里准确的混入抗凝血剂,让他的伤情复发。
    对方甚至知道肃修言来看望肃修然,也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或许会下楼谈心,于是安排下了小记者作为棋子。
    这个对手的可怕就可怕在,他或者她对肃修然的过去,还有现在的一举一动都相当清楚,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感,才最让人觉得胆寒兼反感的。
    林眉试着用这些天来锻炼出来的敏感,去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还发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事实:即使对方用各种手段对肃修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他也仍然没有严重触犯法律。
    打一通包含了虚假信息的电话?失手捅人的是肃修言,又不是他。
    在肃修然的药里加了抗凝血剂?抗凝血剂又不是明文规定禁止的□□,只是普通的医疗用药。
    再说输液用品都是一次性的,在肃修然复发的时候那些用过的针管已经被集中收回了。只要他不承认,他们都没有一个指纹能证明是他添加进去的。
    通知记者蹲守?更不用提了,就算侵犯*,需要面临赔偿的也只是那个小记者。
    也就是说,即使他们抓到了这个人,甚至都没有用《刑法》去起诉他。
    林眉光想一想,就觉得……毫无头绪,焦头烂额。
    最大的幸运,大概是肃修然对此并不介意吧,在所有人都有些乱了阵脚的时候,他却依然还是照例用药、休息,还让林眉从家里给他带了几本书过来,没事翻看。
    这阵子他对植物比较感兴趣,看的都是草药图谱,还心情颇好地随手临摹了一些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林眉本来以为照他心高气傲的性格,会不甘于被人这样设计,却忽略了他一直是一个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神定气闲的人。
    三天后上午十点钟,神越集团的发布会在s市西区的一家酒店里召开。
    这里本来就是隶属神越集团的一家品牌连锁酒店,三天时间准备一个会场自然充分周到。
    肃修言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来接肃修然的时候,是他亲自开车过来的,到了酒店后也走的是地下车库预留给酒店内部高管的专用通道,后面还有几个全程跟着的黑衣保镖。
    林眉这个普通都市白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但她的注意力都在肃修然身上,一路上不断看他脸色,生怕他累着。
    肃修然觉察到她的担心,也没在意旁边还有肃修言和保镖,就拉着她的手轻捏了捏,笑笑说:“我没事。”
    肃修言把肃修然护得这么严实,当然直到他坐上发言台,都没有一个人能近他的身。
    林眉也跟着坐上了发言台,身份当然不是什么女友,而是星文图书的代表,她事先还准备了不少发言稿,坐下后面对面前明晃晃的□□短炮和话筒,还默默又背了一遍词。
    最先发言的是神越集团那个干练的男新闻发言人,他说话一如在集团年报发布会上一般严肃简短,重点可以归纳为:肃修然先生在法律上从未“已逝”,当年是出于尊重肃修然先生自己的选择,神越集团才会对外公布了他“已逝”的消息。肃修然先生和肃修言先生的关系非常好,兄弟情深如为一体,外界不需要做任何无谓的猜测。
    当然后面一句话的原句不是这样的,是林眉自己总结的。
    肃修言今天跟以往出镜一样,穿着深色的西服,面目冷峻目光如刀,但细心和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今天的心情格外的阴沉一些。
    他这种表情,听完了惯例的声明后,媒体当然不会放过他,立刻就有记者提问:“请问肃修言先生,您兄长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对外公布自己‘已逝’?要知道任何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在公众眼里是个‘逝者’的身份的。”
    肃修言把目光对准了他,他行事作风一贯雷厉风行,认真看人的时候压迫力十分巨大,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记者,也不由自主微微瑟缩了一下。
    肃修言就看着他沉声说:“对于哥哥的决定,我一开始也是强烈反对的。但哥哥当时的身体情况非常糟糕,各位如果了解过当年的情况,就一定知道,那时候哥哥几乎可以说危在旦夕。我痛心于哥哥必须让我宣布他‘去世’,却更不愿违背他的心意……那时候无论哥哥让我替他做什么,我都会努力帮他做到。”
    他这一长段话说得非常沉痛,配上他略显沉郁的表情,仿佛能让人亲身体会到他的那种无奈和痛苦。
    那个记者也是做过了大量功课,才敢这样当出头鸟,盯着他的目光,又硬着头皮问:“我的确查阅了许多当年的资料,当时肃修言先生不仅刚刚遭逢过丧父之痛,还经历了女友自杀的打击?”
    这个记者本来是打算将“女友自杀”作为兄弟间并不那么和睦的疑点来追问的,结果却在肃修言坚强又透着痛苦的目光中改了口,轻描淡写地抛出来。
    肃修言极其轻微地弯了弯唇角,刚毅锐利的目光中,恰到好处地透露出一点点稍纵即逝的脆弱:“是,所以我那时候不能再冒险失去哥哥了,哪怕我必须在公众面前失去他……但我还可以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留住这一份亲情。”
    林眉听到这里,看着在场的一些容易被打动的记者,目光中已经充满了同情,脆弱点的干脆就泛起了泪花,心里顿时想:这一家子的演技天赋都是满点的吧,进军娱乐圈绝对妥妥两座小金人。
 
  ☆、第59章 【】
 
眼看在肃修言这边挖不到什么,记者们很快把注意力都转向了一直在旁边坐着安静微笑的肃修然。
    毕竟比起来气场强大又是出了名难缠的肃修言来说,穿了一身浅色西服,唇边又一直带着一点恬静微笑的肃修然要显得更好对付一些。
    于是有个长相甜美的女记者就站起来提问:“既然肃修言先生这样说了,那么请问肃修然先生,当年你是作何考虑,才会让家人对外宣布你已经‘去世’的?要知道这会让你的家人在感情上很难接受。”
    那个女记者说完后,肃修言就立刻看向了她,别的人会认为那是他愤怒自己的哥哥被这样追问,却都没能从他深黑的眼眸中读出看热闹的意思。
    可惜在场的这些记者大都比较年轻,要是他们s市的资深同行在这里,一定会回忆起肃修然还执掌着神越集团时候的恐怖:肃家最凶残的,一直都是那个最笑面虎的,不要作死。
    肃修然还是先微微笑了一笑,他笑起来很温和,目光也依稀透着温情脉脉的意味,看得那个女记者心里一颤,差点就要为了自己出言不逊道歉。
    接着他轻声开口,低沉温柔的声音透过音箱传出,平白多了几分醉人的醇厚:“我以为人生并不仅只有一个开始,那时的生,之于他日的我是负累,那时的死,之于现时的我却是新生。”
    他说到这里,微顿片刻,唇边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才接着说下去:“我欣慰于母亲和弟弟对我的支持,哪怕他们并不完全理解。我也感谢他们多年来对我的保护,那让我不至像今天一样,需要面对如此肤浅粗鲁的拷问。”
    他说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明确针对那个女记者的,又一下把她贬低到了“肤浅粗鲁”的境界上,偏偏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又是如此温雅柔和,如同是在情人耳畔的低语。
    那个女记者甚至呆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不仅被反驳,而且被礼貌地贬斥了,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抬头却又看到了肃修然的目光,希望从中找出点他无礼粗暴的痕迹,但他的眼眸却依旧和暖无比,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林眉在旁边看着那个脸涨得通红的女记者,心想:这是智商和情商的全面碾压,不想进一步失态的话,就认栽吧别挣扎了。
    在场的记者中不乏机灵应变一流的人,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立刻有别的记者抢过了提问权:“对了,我们都是在近几天才刚刚得知肃修然先生就是‘苏修’大神,我本人其实就是您的粉丝,能请您满足我这个小粉丝的要求,给我们讲一下您创作的历程吗?还有您下本新书的消息!《夕色》我已经看了三遍了,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您的下一部作品!”
    这个话题就轻松多了,现场马上有了点热烈的气氛,甚至还有善意的哄笑。
    肃修然也回以更加温和的笑容:“我的创作的历程,不过是当有一日我意识到,神越可以有另一位优秀的领导者,但这世界上却只有一个苏修……于是我就开始了。”
    虽然在创作中,每一个创作者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但别人说这句话时或许还会被世俗的标准认为是夜郎自大,他这样说却是名至实归——作为屡屡创造了文学界记录的人,‘苏修’已注定会被载入文学史册,说一句这样的话,自然无可置疑。
    而说完了这句话,肃修然就把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林眉,微笑着说:“至于我下一部作品的消息,我身旁这位美丽的女士就是我的责任编辑,更多的情况你们可以向她询问。”
    被点名的林眉精神一振,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吗?别说公司的其他公开活动,在肃修然深居简出的期间,《夕色》的新书发布会就是她主持的。
    不过就是面对的媒体更多了些,级别更高了些,她还应付得来。
    比起来旁边那两个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夹枪带棒让人下不来台的大神,一看就没什么攻击性的林眉当然就容易接近多了。
    再加上在场的记者都是被神越请来的,事先都被各自的领导提点过是捧场来的别随便拆台,看两位肃家兄弟明显一副“别多嘴”的态度,自然乐得将话题扭转到无关痛痒的“新书”上。
    于是后面的采访提问,几乎就是林眉和她背后代表的星文图书的专场了。
    林眉打起精神努力插科打诨,不仅要宣传本公司,还得装得胸有成竹一般,透露一点分明还在肃修然脑子里,她压根连毛都没看到一根的所谓“新书”:
    肯定会延续一贯的风格啦!爱情的成分也会有啦!
    剧情?剧情是绝密不能透露哦。
    题材?题材也是绝密不能透露,你知道现在模仿苏修的跟风太多了啦。
    到时候会不会有新书发布会?肯定会有啦,苏修会不会继续出席?看读者们的热情哦,热情够我们就开几个小时的互动签售,互动哦!
    ……
    原定一个小时的发布会,林眉一个人足足撑了半个小时还多,也是挺拼的。
    无论如何,发布会在一片热烈又喜气洋洋的氛围中结束,肃修言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在自家新闻发言人说完结束陈词后,站起身微微向台下鞠躬示意,就侧身帮肃修然拉开椅子。
    肃修然起身后,他还怕他站不稳一样,轻柔地在他手臂上扶了一把,压低声音说:“小心。”
    此后更是一直微举手臂轻挡在肃修然身前,一副呵护备至,生怕别人碰到自己宝贝哥哥的样子。
    林眉在旁边看着如此“兄友弟恭”的一幕,默默考虑这其中有多少“演”的成分。
    果然到了后台,肃修言就一把放开肃修然的手臂,没事儿人一样转头看了看林眉:“你表现还不错嘛。”
    林眉客客气气地一笑:“没什么,总不能只会抽肃总的巴掌吧。”
    这些天来肃修言已经习惯她无聊的时候就张牙舞爪地招惹自己:人是肃修然宠着的,他动不了不丢人。
    那边的饲主肃修然抬手轻摸了摸她的头,唇边笑意是真正的柔和:“小眉,别总欺负修言。”
    “小眉”是肃修然近两天才改口的,起因是两个人闷在病房里太无聊,林眉突然想起来什么,跟他说:“你叫你弟弟都是修言,叫我怎么连名带姓呢?”
    肃修然也笑着说:“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林眉想了半天,“眉眉”太肉麻,“眉儿”更别说了,想起来就一阵胆寒,“小林”人人都叫,“小林子”既像太监又能让人联想到那个著名的武侠人物,于是就只能说:“我爸妈都叫我‘小眉’的。”
    就是她这个精心挑选出来,命令肃修然改口的“小眉”,肃修言显然也是觉得太肉麻了,听到肃修然这么喊后,看他们两个的整个都是“闪瞎狗眼”的表情。
    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现,但依照目前肃修然的身体状况,来回颠簸又坐了一个小时也肯定是疲惫了。
    肃修言接下来没再多话,带着他的保镖们,开车将肃修然送回了医院。
    将肃修然送回病房后,他并没有再多留,而是对肃修然说了句:“有需要随时联系。”就先行离开了。
    他带走了两个保镖,剩下的那四个保镖是他从三天前就留在这里的,据说请的是顶级的保全公司,里面个个都是退役的特种兵精英。
    对付藏在暗处不知作何图谋的主使者来说,这些保镖当然不能完全杜绝危险,但也能稍稍起到些威慑作用,起码可以让那个人不敢直接动手。
    不得不说,肃修言和肃修然思维模式都是一致的:如果有必要,最先选择最简单粗暴而最行之有效的方案。
    胃出血向来都是痛苦又磨人的病,因为之前的反复,即使已经确定没有继续出血,肃修然还没有获准可以进食,哪怕流食都是禁止的,每天只能靠输液维持营养,体力自然不支。
    他在发布会和肃修言面前还能勉强支撑,回到病房后,都需要林眉帮助他换好衣服。
    把他扶到床上躺好,林眉看他无意识间轻蹙的眉心,就知道他此刻并不好受,叹了口气说:“说起来你们兄弟俩也太容易挑拨了,你弟弟发疯就发疯,为什么上来就下重手,哪怕打你两拳,也不会让你在医院躺这么久。”
    肃修然淡应了一声:“修言自小就有些冲动,更何况那天喝了不少酒。”
    他说话间并没有替肃修言开脱的意思,这个林眉懂,他这么一说,林眉才想起来,那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后来忽略了肃修言冲进来后身上带着的浓重酒气。
    也就是说那个人连肃修言当晚会喝酒都算到了,甚至可以推论,也许就是他想方设法灌的酒?
    一个本来就对哥哥深怀了多年怨愤诅咒的人,在醉酒和心结的双重刺激下,会有什么冲动的举动也不意外,那晚他开车过来时,应该都是醉驾,没在路上出事已经是幸运了。
    她忽略了这个细节,张衍和于其真肯定不会忽略,那晚就算不以故意伤人拘留他,也可以用醉驾的名义,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张衍真的卖了当时还在抢救室生死未卜的肃修然一个大面子。
    肃修然看林眉露出深思的表情,就笑了笑说:“目前线索太少,思考容易陷入僵局,不必太费神,静等对方露出新的破绽即可。”
    事关他的人身安全,他倒比所有人都冷静,对方针对的是他,目前看显然不会就此住手,等待他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就是他露出更多破绽的时刻。
    林眉了然地点头,看到他透着苍白的脸颊和双唇,还是忍不住俯身轻吻了吻他,趴在他身边小声说:“这个人敢伤害我心爱的男人,我不会放过他。”
    她倒突然豪气冲天了,肃修然抿了唇微笑,抬手轻抚了抚她鬓边洒落下来的长发:“好,我先谢谢你的爱护。”
 
  ☆、第60章 【】
 
肃修然说要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行动,他们却先接到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礼物”,或者说是一个开战宣言?
    林眉不知道该如何理解,那是一束被花店送来的鲜花,外面用着精致的绿色砂纸礼盒,打开后是一束白色的桔梗,以及一个手绘的卡片。
    画面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株散落着缤纷花瓣的樱花,只是区别于一般的绘画,这幅画上的樱花花瓣,全部都是血红色的,平添几分诡异。
    能被送到肃修然病房里来,肯定已经经过了保镖层层的检测,确定只是花和卡片,并没有捎带其他东西。
    但这个卡片林眉却从觉得有些诡异,那些红色花瓣的质感和色彩,都让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想着她把那张卡片拿到眼前准备细看,却被肃修然用手轻轻盖住了,他笑了笑:“不要看了,是用血画上去的。”
    林眉这才反应过来,那些花瓣看上去的确跟一般的颜料不同,卡片上的血量当然不多,但即使如此,当知道那些花瓣是血迹后,这张卡片也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林眉几乎要松手将卡片丢掉,皱了眉说:“这谁的血,也太恶心了。”
    肃修然笑了一笑,他这些天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大概是我的。”
    林眉真正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卡片扔了俯身抱住他,肃修然有些惊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林眉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反正当她知道有人在针对肃修然,并且有可能伤害到他的人身后,就总是草木皆兵。
    她和肃修言不同,在肃修言心目中,肃修然似乎强大到无所不能,但在她看来,肃修然比一般人还要更容易受到伤害。
    也许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肩负着“照顾”肃修然的责任,而他的身体也确实经常出状况,最早的时候,肃修然在她眼里是个贵重精美的瓷器,时时需要擦洗呵护,到了后来,这种呵护则变成了一种本能。
    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肃修然当做某种所有物的时候,就是肃修言刺了肃修然一刀时,她愤怒地打了肃修言一巴掌,是痛恨他骨肉相残的狠辣,也是类似于母狮维护领地一样的本能。
    如果非要用个俗气的比喻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肃修然已经是她的心尖肉,谁过来碰一下摸一下,她都要跟人拼命。
    肃修然再懂人的心理,也猜不到她现在九曲十八回的肠子,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一般说:“别怕,那个血量很小,我在医院做手术和后来恢复的时候,任何靠近的人都可以趁机收集血液。”
    林眉搂着他的肩膀紧紧抱住,将下巴放在他肩头上,目露凶光地沉默了许久,才恶狠狠说了句:“血债血偿。”
    摸不透她此刻逻辑的肃修然只能失声笑:“小眉,你想到哪里去了?”
    无论怎么说,这束花之后,对方没有再试图做出别的动作,而那张卡片上的血迹,后来当然也由张衍带去警局做了化验,不出肃修然的预料,确实是他的血。
    接下来的两周颇为平静,那个在暗处的无形大手似乎在等待新的时机,暂时蛰伏了下来,而因为肃修然身体尚未恢复,张衍也没有再麻烦他。
    他们好像得以恢复了之前平淡的生活,两周后,因为肃修然恢复不错,就出院在家休养。
    对于看起来不怎么挑剔生活,却实际上格外吹毛求疵的肃修然来说,回家当然更让他舒适。
    尤其是林眉现在几乎全天候在他身边陪他,连周一编辑部的例会都不再参加,颇有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让他更加满意。
    也不怪林眉如此胆大妄为,杜宇文现在给她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公司的摇钱树,摇钱树如果出了问题她干脆就辞职算了。
    当然她还是得抽空跟养病中格外清闲的肃修然讨论下新书大纲的,要知道肃修然写作的周期并不长,一本书二十万字,他两个月足以写完,难的是之前大纲的磨合。
    所以之前他大纲丢失的时候,林眉才会格外着急:那几乎凝结着肃修然前几个月工作的全部结晶。
    由于《夕色》的大纲是在她接替刘涵工作之前就基本完成的,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经历这个过程,而林眉也在觉得她在短短几天里,就快要被肃修然逼疯了。
    他真的可以今天提出一个这样的大纲,明天就完全推翻了重新来过,到了第三天,他又回到了第一天的主意……如是乘以五倍以上,并且循环往复。
    要知道他本人是个思维敏捷,一天下来思考的信息量惊人的人,在破案的时候他往往自行处理了如此巨大的信息库,得出的都是简洁唯一的答案,让人和他一起办案的时候倍感轻松明晰。
    但到了写书的时候,他决定把这种压力发泄出来。于是他要求林眉必须记住他每天提出来的思路,以供他必要的时候从她大脑里抽取“日志”来整理。
    林眉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刘涵的工作好做了,而且她也完全理解为什么一旦进入新书筹备期,刘涵就在办公室里完全失去了踪迹:光在肃修然家里脑袋就要被用得爆炸掉了,哪里还有命去办公室。
    杜宇文应该对此是早有预料的,才格外宽容她吧?
    更可恨的是,到了写作状态中的肃修然毒舌功能自动触发,完全没了平时的温柔体贴。
    他倒是个公事公办的人,就算她现在是他的女友,嘲讽起来也丝毫不讲情面,看她卡壳的时候,他会露出一个带着怜悯和俯视的笑容,淡淡说一句:“刘涵果然比你更有用一些。”
    林眉忍住吐血的冲动,一遍遍告诫自己“要专业”,然后继续努力跟上他的节奏。
    结果到了晚上,她泄愤般的多喝了一碗粥,还看到他在旁边凉凉地说:“就算努力加了体重,也加不了脑容量。”
    当时她手一抖,差点就把碗扣到他脑袋上去了——这时候鬼还记得他是自己亲亲好男友,她没有这种男友!
    不知道肃修然是不是也察觉到自己最近欺负林眉有点过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自食恶果。
    到了晚饭后,他不仅躺在卧室的床上对送水上来的林眉柔和微笑,还特地垂下眼睛来给她看自己长到逆天的睫毛。
    可惜某人太自作孽,林眉对他的示好一点账都不买,仅是把水杯放在床头,又把饭后要吃的药片堆到他手里,就不冷不热地开口:“吃药。”
    身为一个情商智商都爆表的人,肃修然相当懂得察言观色,很乖顺地就吃了药,哪怕大把的药噎了喉咙,也只是轻声咳嗽了几下,就对她继续微笑:“小眉,我工作起来脾气比较急躁,你不要放在心上。”
    工作中毒舌她可以理解,她也不希望肃修然为了照顾她强制改掉自己的习惯,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那明明已经在工作时间之外了好吧?
    林眉挑着眼角看了他一阵,突然俯身过去咬住他还带着水光的薄唇,一顿带着发泄的啃咬,让彼此的气息混合到一起后,她才离开他。
    抬起手去摸他的下巴,林眉强迫他抬起一点头看自己,总算满意了一点:“白天发脾气可以啊,晚上补偿给我就好。”
    她只感觉到他眸色好像突然深了好多,当她说到“补偿”的时候,他身体也突然僵硬了一下,还以为是他不服气,又轻哼了声:“怎么,还有意见?”
    她没照镜子,所以就没看到自己脸上带着激吻和气愤过后的淡淡红晕,一双明媚的眼睛中更是盛满了星辰一样,熠熠闪光。
    肃修然搂着她腰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隔了一阵,他才又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她低声说:“我哪里敢。”
    他的嗓音不知何时又染上了一丝嘶哑,低柔地透过来,林眉就算没有理解他的目光为什么突然深邃起来,也本能地觉察到了什么,推开他的手臂坐起来,红着脸借口放水杯跑开了。
    肃修然带着微笑注视着她匆忙逃走的背影,像是一头误撞入猎人陷阱的小鹿,毫无防备的无辜。
    如果让肃修言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讽刺他既然如此想得到,为什么又犹犹豫豫?完全不像是肃修然式的作风。
    只是肃修然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为了一个人患得患失到如此境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仍然觉得不够。
    有时他甚至都会想,如果林眉没有勇气跨出最后一步,也许他也会永远就这样……心染蜜糖,身陷荆棘。
    那么急躁难耐,仿佛每一天都需要极大的忍耐力来支撑度过,却依旧不失为一种甜蜜的煎熬。
 
  ☆、第61章 【】
 
林眉能感觉到肃修然最近几天有些不对劲,说不对劲似乎也有些严重了,因为他似乎还是老样子,除了工作时保持几个小时的毒舌之外,每天带着温柔的微笑,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移动发光体。
    但是林眉总觉得他眼睛里好像多了点什么,虽然被他极力克制了,却仍然有一些灼热的光芒偶尔遗漏出来,让她本能地有点心跳加快。
    这样本来也没什么,反正就是被多看几眼,又不少块肉,林眉觉得日子还凑活吧。
    可是日复一日的平静忙碌中,肃修然的身体倒又反反复复不能彻底康复了,他好像是有意让自己忙碌起来。
    新书、张衍丢过来的档案、甚至还有关系缓和后肃修言堂而皇之丢过来的一些公司事务。
    林眉常看到他深夜里还半躺在床上给张衍或者肃修言打电话,白天里的联络就更别提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肃修然原本就是个精密度极高的超级电脑(至少林眉这么认为),脑子多转一转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关键是他刚出院还在恢复期,就这么连轴转耽误了康复。
    而且他还有意折腾到让自己身体疲惫的样子,看到他又按着胃部靠在床头上跟肃修言打电话,一边说话一边还抿紧了薄唇忍痛。
    那样子看得林眉一阵肝疼心疼,连忙过去抱着他的腰,替他用手捂着胃:“刀口又疼了?好点没有?”
    肃修然看着她露出个略显苍白的笑容,目光又闪动了一下,推开了她的手,才轻柔地开口说:“没什么,可能还是有点积食。”
    说完就又继续跟肃修言讲话了,微垂的眼眸神色显得专注无比。
    林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肃修言最可恶,转头出来,等肃修然挂了电话,就打了肃修言的手机,恶狠狠地开口:“你别烦你哥哥了好吗?他现在是我的!”
    肃修言有些懵:“我也没说他是我的。”
    林眉想了下自己的火气撒得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你又不给你哥哥发工资,拿那些事烦他干什么?”
    肃修言思考片刻,才说:“其实哥哥手里一直有神越9%的股份,他把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部分转给我了,但这个是他本来就持有的。”
    这个林眉还真不知道,但神越集团9%股份的年分红有多少,她就算不知道具体数字,也知道那说不定是要超过肃修然的稿费收入的,即使他的稿酬已经是很惊人了。
    这么一想她就有些气弱:“那又怎么样!”
    肃修言一得意起来就忘记了林眉那一巴掌带来的恐惧,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几分嘲弄的冷酷语气:“所以啊,身为大股东之一,却多年缺席会议,拿着高额分红却从来不曾过问公司事务,不需要补偿回来吗?”
    义正词严地说完,他还理直气壮又来了一句:“更何况他是我哥哥,帮我工作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说完不给林眉反应的时间,肃总裁果断切断了通话,维护了自己身为一个霸道总裁应有的尊严。
    林眉觉得这日子有些过不下去了,不但工作压力大,感情生活也不顺遂。
    好在终于有人肯救她水火之中,这周末她就接到了几个死党的邀请,叫她出来聚餐。
    原来林眉还没有住进肃修然的家时,周末是有业余生活的,也是有几个死党好友,没事轮流约着出去看电影啊玩桌游啊什么的。
    自从她住进肃修然家里,周末还得照顾娇贵的男神后,就把那些活动都推了。
    不过当她说了是因为工作后,朋友们也都理解,毕竟大城市生存压力大,工作什么的还是比玩乐重要许多的。
    所以隔了一段时间后,朋友们也没有因为她的缺席而疏远她,还是按惯例叫了她,问她周六下午要不要出来喝咖啡聊天。
    林眉正在家里崩溃,连忙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去跟肃修然请假。
    肃修然对于她的私人生活一贯没有太多过问,没说什么就微笑着:“这本来就是你的业余时间,怎么安排随你。”
    林眉开心地过去抱了下他,还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好啊,你在家乖乖的,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目前每天都在尽职尽责地“监督”肃修然养病的春申君在旁边给她一个大屁股,不屑地摇了摇尾巴:反正自从两个仆从关系亲密以来,都没怎么关注它了,好在它这个主上大度得很,不会跟忘恩负义的仆人一般见识的。
    肃修然则搂着林眉的腰,目光中波澜深敛,唇边带着一抹不变的温柔笑意。
    林眉在他形状近乎完美的下颌上轻蹭了两下,心情颇好地补充:“都是姑娘们哦,没有男性友人。”
    然后她失望地发现肃修然得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还是笑得一贯的柔和,似乎毫不介意她出去见的朋友是何性别。
    不过她只要稍微多想一下,就会洞悉肃修然的心理:他不是没有占有欲,而是他认为林眉的异性好友里不可能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周六下午天气晴好,林眉特地精心收拾了下才出门,走之前当然不忘对肃修然千叮咛万嘱咐,还不忘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
    约会的地点在西区一家猫咪咖啡馆,到场的人员除了林眉之外,还有两个她的大学同学兼死党。
    说起来这还是林眉在和肃修然确定恋爱关系后,第一次跟好友见面,两个察言观色能力一流的人精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她目含春光,开始逼问她是否有了桃花。
    林眉也没隐瞒,摸着身旁那个凑上来的喵星人,就笑着开口:“初恋对象已确定。”
    肃修然确实是林眉的初恋对象,她其实算是相貌姣好的那一类女孩子,从小到大也不乏追求者,但真正动心开始的恋情,还是肃修然。
    两个好友果然一脸吃惊的表情,纷纷说:“何方神圣居然搞定了我们六妹,快交照片不杀。”
    随着新闻发布会的召开,肃修然的脸多多少少也有些知名度了,她当然不敢拿正面的照片出来,只能把自己在家偷拍的照片拿出来。
    那是肃修然正坐在书房的躺椅上看书,修长的双腿轻搭在一起,鬓边的碎发微微遮住了额头,侧脸的弧线可以扣下来去做剪影。
    宿舍里当年就最花痴的二姐果然忍不住了,拍了桌子说:“我就说六妹必须是比我还彻底的颜控,那时候连系篮球队的王子她都看不上,这必须得是大美男才能降服她!”
    一贯淡定的五姐凑过来看了看,严肃点头说:“没错,还是禁欲系的。”
    林眉跟肃修然恋爱的事都没敢跟父母说,一直瞒着,这还是她第一次把他现出来给自己的亲友看,看他被这么夸,有点小虚荣心被满足的愉悦肯定是真的。
    她也不假装,弯了唇就笑:“确实是禁欲系啊,有时候有点猜不透他。”
    还是二姐比较如狼似虎,看完肃修然的照片后,就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眉:“就算是禁欲系,咱们这种年龄也必须得满足,说吧,频率大概是一周几次?”
    林眉一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神色就有点小纠结:“一周……几次?”
    五姐目光如炬,冷静地说:“你不会还没有把他……办了吧?”
    按说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又是关系如此亲密的闺蜜,但说到这个,林眉到底还是经验缺乏,有点纯情:“我还没告诉父母,就……是不是不太好?”
    二姐看她的眼神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我都有点不想认你了,多大年纪了你还玩过家家啊!没办了的都不叫正式男友好吗?你这个充其量是个预备的!”
    连五姐都不赞同地看着她:“就算对待性的态度比较谨慎,也需要磨合适应一下,不然你怎么知道你们到底合不合适?或者他功能有没有问题?你简直太天真了。”
    于是被训斥了一通的林眉总算开窍,连忙开始询问两位高参,关于男友最近言行有点诡异的问题。
    经过三个女人透彻的分析,最终得出了严谨的推论:这么自我折磨,可能大概是……憋着了?
    接下来的时间可想而知,林眉又被两个高参拎起来从头到脚批评了一通:再禁欲系的男人,他也是个有正常功能的男人啊!你把他憋坏了吃亏的不还是你吗?天啊,太愚蠢了!无法直视我们居然有这么不成器的闺蜜。
    林眉在晚上吃饭前带着高参们的训诫,灰溜溜地赶回家里,看到正在厨房里悠然炖汤的肃修然的身影,就悄无声息地靠近过去,试探着搂了搂他的腰,小声说:“修然?”
    肃修然的身体果然像之前一样,微不可查地僵硬了片刻,而后他才半转过身,还是带笑地看着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此刻夕阳半落,泛黄的日光映照在他的深瞳上,于是林眉就清晰地看到了,他目光中那隐忍无比的灼热。
 
  ☆、第62章 【】
 
肃修然究竟有多秀色可餐?此刻的林眉,觉得自己能无比直观地感受到。
    他穿了白色的衬衫和浅色的裤子,因为是在厨房劳作,还围了纯色的亚麻质围裙,为了方便操作厨具,他把两只手的袖子都挽起了一点,露出修长的手臂——肤色温润,消瘦得能看到腕骨的形状,却又有着紧实的肌肉纹理。
    对着林眉不寻常的怔忡,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笑了笑,就微转过头去搅动了一下砂锅:“我炖了排骨汤,要不要来一碗。”
    林眉看着他半垂的长睫毛,还有线条凛冽的下颌,以及笔挺的鼻梁和微抿着的薄唇。
    一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吃什么排骨?不如吃你。
    然后她自己都被雷了一下,这实在太像什么偶像剧的台词,肃修然再神通广大,也想不到她脑子里正冒着这种念头,还又对她笑了笑:“稍等一下,正好刚熄火,等凉一凉就给你。”
    身为一个对任何细节都很在意的人,肃修然做菜很细致。w w w.x iaoshu otx t.NET
    排骨是整整齐齐的小排,佐料在发挥过作用后都会被捞起来,炖出来后汤汁浓郁清香,配上切成和肉块差不多大小的冬瓜和豆腐出锅,成品色香味俱全,还带着平易近人的居家风格。
    林眉不知不觉就捧着碗吃了一碗,肃修然看她一边吃,一边还眼巴巴看着自己,略微沉思了下,就又对她微笑:“还要?”
    于是在林眉不自觉的情况下,她又吃了一碗。
    这种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完饭收拾完毕,肃修然又被肃修言一个电话叫去书房里,两个人打开电脑谈了许久。
    林眉在书房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直到肃修然实在看不过去,暂停了和肃修言的视频通话,抬手让她进来。
    林眉走进去,就挤在他做的扶手椅上,下巴还搭过去放在他肩头。
    肃修然等了许久,不等她说话,就笑着开口:“小眉,你有事?”
    林眉支吾了一阵子,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直接说我是不是把你憋坏了?是不是显得太莽撞了?
    下午三个人分析的时候那么笃定,到现在她突然又有点拿不准了……万一肃修然只是因为处在创作期中,才会如此反常呢?
    她这样贸然开口直接问他,肃修然岂不是要笑傻了?不过依照肃修然的性格,就算觉得好笑,估计也不会太过取笑她,说不定为了避免她太过尴尬,还会承认下来。
    林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纠结了,面对已经相处了一段日子的“恋人”,就这么要求进一步关系,会不会太莽撞激进?
    她这时候已经忘记了偶尔肃修然会相当强势,只想到大部分时候他都表现得很克制隐忍,又温柔体贴得过分。
    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她甚至已经想到……肃修然会不会根本不喜欢跟女友发生一般意义上的*关系?
    像他这样禁欲又智慧的男人,想要的会不会是柏拉图式的那种精神伴侣?
    毕竟这个问题她从来没和肃修然讨论过,写书的人思维一般又比较独特,会有这种想法也不是特别奇怪吧?
    她天马行空地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趴在肃修然怀里愣了很久,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腰。
    肃修然腰侧的肌肉也微微紧绷了起来,他将手放在她肩头,又像是用了很大力气忍耐一样,仍旧是轻笑着,用和平时一样温和的语气开口:“怎么,今天出去玩得不开心?”
    林眉下意识回答:“没有不开心啊……”她正茫然着,尾音里就不自觉拖了起来,带着点撒娇一样的余韵。
    肃修然想起刚才他和肃修言那几句简短的交谈,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谈起这个的时候林眉也不在书房门外,所以她应该是没有听到。
    视频通话中,肃修言颇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哥哥,我觉得你最近肝火很旺啊,没想过纾解一下吗?”
    肃修言肯叫他“哥哥”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点讽刺,这次也是一样。
    他听完后淡笑了下,并没有客气:“这个就不需要你过问了。”
    他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谈,肃修言也就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识趣地绕开了。
    连肃修言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寻常,那么近在身旁的林眉一定也能感受到。
    听着耳畔传来她的娇声低语,从她鼻息中喷出的温暖气流还微弱地拂过他的脖子,肃修然轻闭上了眼睛,过了一阵,才又睁开眼睛,唇边简直要露出苦笑。
    心爱的女人就在自己怀中毫无防备地撒娇,他却还是要按捺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他觉得自己不仅要百忍成钢,而且都快要直接晋级成神了。
    林眉却又在他脖子上轻蹭了两下,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决心,小声说:“修然,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用那个浴缸。”
    这是她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说辞:一起用那个浴缸,既然是一起用,那肯定要坦诚相对吧,身体都看过了,接下来再做点别的事情也顺理成章嘛。
    言外之意多明显了,这样说既能让肃修然明白,还不失含蓄,就像那个“今晚的月色真好”一样,是属于亚洲人独特的感情表达方式。
    没错……就是这样,林眉说完竟然也没脸红和不好意思,反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肃修然,满怀期待。
    语言能力满级的肃修然却像是没听懂一样,仅仅只是微笑了下:“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用吗?”
    在不同的时段里单独使用,那能叫一起用?
    林眉瞪大了双目,憋了许久的完美措辞就这样被打了回来,期待落空的失落感让她想也不想就反驳:“我说的是两个人一起泡!”
    说完还怕自己没表达清楚,又换了种说法:“就是两个人在同一时间,一起在一个浴缸里泡澡!”
    她只顾着表达愿望,没发现肃修然的目光在蓦然间已经深邃了许多,如果说前些日子,他的目光中还只是隐约透露出一点暗色的话,那现在那种夺人心魄的光芒已经覆盖了他的整个眼瞳。
    他还是镇定自若地笑了笑:“然后呢?”
    林眉一愣,然后要做什么难道也要她亲口说出来,可做事做到一半从来都不是林眉的风格,话既然已经出口,她大脑里一片混沌,却还是强硬地表达完整:“做一些成年人会做的事情!不要告诉我你不想!”
    她破罐子破摔地一口气说完,本以为肃修然还会用那种让她烦躁又摸不着头脑的目光看着她,好整以暇地继续磨练她的耐心。
    却万万没想到,他身为一个一流的作家,比谁都明白此处无声胜有声的精髓,他直接吻了她。
    用的是那种狂风暴雨一般的吻,如同蓄势以待了一整个春天的初夏暴雨,那么精心的等待,好像永远都不会濒临爆发一般的深沉,突如其来地被沉静安详的微风推送,却猛烈得超过所有的预料。
    在一瞬间就填满天地,也在一瞬间就裹挟住她的全部身心。
    茫茫然被他牵引着吻到大脑缺氧,眼前都是一片空茫,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带着笑说:“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开口了。”
    林眉还有一点理智,她想问:如果我一辈子都不开口,你打算就憋一辈子吗?
    但她根本没来得及开口,就很快知道了答案,因为肃修然又轻声笑着,嗓音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喑哑:“所以我甚至都开始考虑……干脆迷、奸算了。”
    林眉挣扎着说:“那是犯罪……”
    肃修然又吻了她一下,然后笑:“是啊,不过我不在乎。”
    林眉小小地纠结了……她想说大神你引以为傲的逻辑能力哪里去了?就算我不开口,你也可以开口啊!没问过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拒绝啊!不然就憋着,不然就迷、奸,你这个转折也太大了吧!
    她没空开口,那混乱无比的目光和表情却应该是把一肚子疑问都写在了脸上,肃修然看着她笑了笑:“放心,我开玩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利索地推开桌上的杂物,双手抱住她,将她从自己的膝盖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书桌上。
    林眉知道两个人的身高有差距,体格也相差许多,但在她眼里,总觉得肃修然是需要呵护的存在,猛地被他毫不费力地举着放来放去,她有些接受不能,搂住他的肩膀说:“你干嘛,我不要举高高。”
    肃修然却突然用手捂住眼睛失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里有许多情绪,其中最多的却是释然,他放开手时,那双深黑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和更多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情:“我这些天,真是太傻……”
    林眉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都快要失去语言能力了,磕磕绊绊地回答:“那我也……”
    “小眉”,肃修然带着笑意打断了她,他轻声问,“你爱我吗?”
    林眉连想也不用想,条件反射一般就能回答:“爱。”
    肃修然笑起来,他不再说话,起身把她抱起来,身高优势在这一刻无比好用,他用两只手轻松地抱起她的腰,然后她就保持着掉在他身上的姿势,被他一路抱着走进了卧室。
    那已经是他们同床共枕过许多次的大床了,肃修然将她放上去,林眉仅剩的理智只能供她哆哆嗦嗦地说:“不是要洗澡吗?”
    他又笑起来,林眉看过肃修然许多次笑容,他都在微笑,温柔却又内敛,迷人又带着淡淡的距离感,却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他完全舒展了眉目,笑得明亮过星辰,也明亮过正午的阳光,让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声音醇美如酒:“可以过后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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