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草 口（3）

　　然而，从那之后，不论少土司睡在哪里，只要一入梦，那两个神仙妹妹就会飞进梦中。这样一来，他几乎天天都要从梦中惊醒过来，整日精神都恍恍惚惚的，人也一圈一圈消瘦下去了。这样又过了大半年，少土司就病倒在床上了。那天，田耀如突然想到梅娘是埋在白鹤湾的，一定是成精了。因为自从白鹤湾的大楠木被砍伐之后，白鹤就少了，容美就不再顺利了。于是，他又想起了砍树那日那个地理先生所说的，说那一湾都是神树，是白鹤栖息的神树，神树不在了，所以神灵就开始作怪了。于是，田耀如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少土司，少土司连忙说：“快去！快去把那个地理先生找来！”田耀如说：“他不是还被你关在蛇坑里吗？”少土司说：“赶快把他放了，带到我这里来！”田耀如就去了。一会儿，地理先生被带来了，他一见少土司苍白的脸，就哈哈大笑起来。

　　少土司问：“先生，你在好笑什么呢？”“我笑有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因为这个地理先生，见当年给土司选地，并没有使田氏子孙遭什么大殃，所以就想取得少土司的信任，也便演了一出苦肉计！虽然，如今他也见老了，但他的城府更深了，他的阴谋诡计也就更阴险、更毒辣了。这时，少土司很羞愧地说：“还望先生为我解解结才是！”“解结？那是梯玛的事，怎么请我来了？”地理先生不以为然，“还是让我回蛇牢里去吧。那里有吃又有喝，不比在外面差哩！”少土司见是个高人，就叫耀如好好地待他，然后立马来请梯玛解结。天赐早已听说少土司闯鬼的事，但作为梯玛，他也知道那两个白鹤仙子是不能赶走的，因为她们只是来报复少土司的，并非来害人的。如果真要把她们赶走了，容美的白鹤神就没有了，从此容美就要闹灾荒了。但天赐又不能不为少土司解结，因为少土司实在是病得不轻了。但是这天，天赐也只象征性地做了一场法事，为少土司提了提神，却没有为他赶鬼。因而，少土司还是每日里都做梦，一梦就会梦见那两个神仙妹妹。

　　一梦见她们，他就哀求了：“我与你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妹妹们又何必害我？”仙女妹妹说：“怎么无冤无仇，是土司逼死我的。再说，你还砍了我们的神树，讨好皇帝，你说有仇没有仇？”仙女姐姐也说：“你种下的孽果，就是在阴曹地府，也要偿还的！”少土司就哀号起来，正要说话，她们却不见了。见解结无效，少土司只好再次来请地理先生了。那天，少土司单独安排了一桌酒席，比先前更恭敬地款待了他。这时候，地理先生才问：“主爷想除去病根吗？”少土司便哀求：“这鬼好生厉害！还望先生救我一命！”地理先生笑道：“她们，就是那些魂魄，都已经成精了。”“成、成什么精了？”少土司惊得目瞪口呆。“成白鹤精了！”地理先生开门见山，一针见血地说，“要想治住她们，除非除掉她们的窝子！”除窝，也就是挖坟。

　　这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怕的是土地神听去了，去告诉天神。少土司一听，就沉默不语了。因为在他看来，容美的龙脉就应在白鹤身上，要是白鹤真成了白鹤精，得罪了她们，也就等于是得罪了天神；可要是不得罪她们呢，自己的病又好不了，他便开始犯难了。地理先生见他犹豫不决，就笑道：“对不起对不起！算老夫多嘴了！”就不再做声，只管喝酒。少土司再无计可施，又问：“难道先生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地理先生冷笑道：“再过一阵，恐怕她们就要变成草口了喽！”“草口？”少土司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那不是真、真要吃人了吗？”因为，民间传说里，草口是人死后埋了好阴地变成妖的鬼。而草口是会吃人的，而且从近亲吃起，出了墓穴就能撒土成兵，无恶不作。

　　但传说也只是传说，谁也没有亲见，所以少土司还是不肯相信，但他却为自己找到掘墓的理由了。因为，同是一件事，在不同的背景下，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法，可以说她们成了白鹤神，那是要用香火供奉的；另一种说法，也可以说她们变成了草口，那是要被焚尸钉钢钎的。因而同一性质的事，只因有了两种不同的说法和名称，性质也就大不一样了。少土司于是瞥了地理先生一眼，就看见他浮在嘴角的轻蔑的笑意了。少土司说：“总得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吧？”“主爷还记得田京儿吗？”地理先生提醒道。“别提他，一提他我就恶心！”“主爷还在记恨九寿儿附魂的事吗？主爷现在要用他了呢！因为你那两个神仙妹妹，其中一个是梅比的女儿梅娘，另一个就是田京儿的妹子，法号惠明的。只要田京儿带头闹了，土碧寨的梅家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田京儿会听吗？”少土司很为难。“这就要看我的了！”地理先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