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太 监（3）

　　余星已经等在行署里，他一见少土司，就鞠躬施礼，少土司微笑着说：“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幸会！今日幸会！--免礼免礼！”余星回道：“数年没有来容美，实在是保靖多难，抽不开身，还望主爷见谅！”少土司早已有所耳闻，现在见余星来了，就让他将那边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原来，老土司彭鼎共有二十五个儿子，长子彭泽虹袭职不久，就瘫在床上，形同植物人，他的妻子彭氏开始管事，掌握大印，权却交给属下十有五年，而高偷和张为任二人，勾结各舍把，无所不为。四子彭泽蛟与长官彭祖裕，又各树党羽，每日都以烧杀为快事，搞得保靖乌烟瘴气，暗无天日。雍正元年，土司彭泽虹病死，儿子彭御彬尚小，四叔彭泽蛟争夺他的位置，被彭御彬的拥护者赶下了台去。可是，彭御彬袭职之后，更为凶残，大加杀掳。其三叔彭泽虬与四叔彭泽蛟反目，又开始相互残杀。这年夏天，彭御彬革去了他们的职务，并以叛逆罪公告天下，还是镇竿参将杨凯带兵到保靖，才平息了这场暴乱。如今，彭御彬掌握了大权，以追剿彭泽蛟为名，前来桑植和容美求救，所以，余星就不得不再次来容美了。

　　少土司一听，心里高兴不已，可嘴里却说：“真是多事之秋！这几年，容美也是瘟疫流行，客民暴动，眼下如何是好？”余星严肃地回禀：“我们主爷说了，要是我请不了救兵去，就不要再回去了。他说即便回去，也是一死，不如就在容美或者桑植落脚，还捡得一条性命！”少土司笑笑：“既然彭宣慰那么恳切，我也只好出兵了！”于是，少土司就命旗鼓田畅如和管事向日芳带着两千土兵，跟随余星来到桑植。桑植土司向国栋也派大将向虎带了两千土兵一同前往。这时候，正是十月里，秋高气爽，两支土兵到达保靖后，驻扎在梭多坪一月有余，焚烧、洗劫庄寨六十余处，掳去土民、客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千多人，沿途折价卖给了酉阳、施南二司。容美和桑职两土司坐收了渔人之利，关系也就比先前改善多了。而田畅如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几个美少年和几个美女，正如覃连和田玉美似的，个个都十二分的清秀。因为田畅如还记得少土司想添几个太监的事，因此一回来，就给少土司汇报了。少土司隆重地为出征的将士洗尘，给田畅如和向日芳各记一次大功，从此将他俩视为自己的心腹。又过了一月，侯有之就把被抓的三个宫人调教好了。

　　少土司想要个听话心细的，侯有之就把田玉美叫来服侍少土司，然后让保靖那个叫“爱五”的顶替了田玉美。大少爷也不好和父亲争，也就听之任之了。那时候，大少爷每天都要去土碧寨“妃子泉”洗澡，因而，两宫人便时时跟在他屁股后面。每次来洗澡他都要换一个黄花闺女陪伴，比他父亲少土司还要刁钻古怪。因而，下人们就十分辛苦，简直苦不堪言，每日里都要去找美女。那时已是腊月里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盘存，少土司知道大少爷闹得太不像话了，就狠狠地教训了儿子一顿。可大少爷表面认罪服罪，一背他老子就是他的搞场！这天，他们冒着大雪又朝土碧寨赶来，来到水碾房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太婆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大少爷的马就在那老太婆的身边溜达了几转，然后哈哈大笑：“这老太婆不怕冷呢！像头野猪哩！”爱五也下了马，一看，就惊呆了，这个老太婆正是他的亲婆婆呢。三星儿见爱五那样子，也下得马来。大少爷说：“都快冻死了，还看什么看？”就催着要走。爱五就附在三星儿耳边，说：“你陪大少爷先去吧？”三星儿也便想起了自己可怜的母亲，于是点了点头。

　　可大少爷见爱五还不上路，就催道：“你管那个死老婆子搞什么？走！”三星儿便说：“大少爷，我们先走吧，他一会儿就到。”大少爷于是催马一鞭，说：“再不走，你就不要来了！”爱五说：“这是我婆呀！”大少爷笑道：“你扯谎也扯不圆，你婆怎么会在这里？”爱五说：“我婆一定是来找我的！她被卖去施南了。”大少爷冷笑道：“笑话，人卖了，还能跑过来吗？”三星儿眨眨眼：“那里有个水碾，你扶她进去吧。”守碾房的老头刚起来，见一个老婆子冻僵了，急忙出来将她扶了进去。爱五也不说什么，就出来上马跟着大少爷走了，眼角还是泪盈盈的，好不伤悲。回来的时候，爱五又进碾房去看了一眼。他婆好些了，但还在昏迷着。他只好出来，又恋恋不舍地跟大少爷回司城去了。夜里，三星儿就问爱五：“那个老婆婆，真是你婆婆吗？”“嗯！”爱五点点头，悄声道，“我婆，她还是个蛊婆呢。”蛊婆？三星儿“哦”了一声，这才明白他婆之所以能从施南逃过来的原因了。于是，他就把自己的一些东西送给了爱五，叫他想办法买些药，交给那个守水碾的老头去。半个月后，爱五婆婆的病就好些了。已经快要过小年了。这天，爱五又到水碾看婆婆来了。

　　这时候，他从守水碾的老爷子口里得知，土民恨死大少爷了，真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呢。爱五说：“这还不容易吗，我婆会放蛊！”“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啊！”老爷子盯了他一眼，警告他说，“要是少土司知道了，会要了她的命的！”爱五就伸了伸舌头：“可是三星儿知道了！”“那只好听天由命了。”老爷子叹息了一声。可爱五经常悄悄出门，最终还是被侯有之发现了。那天，爱五被关了起来，因为司里时常掉一些东西，可一直没有抓到小偷，如今抓到了，没想到会是爱五。可爱五无论如何挨打，也不肯供出婆婆的事来。

　　那天，正好三星儿母亲过世了，三星儿就回去了，没有人来照看大少爷，大少爷就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了妃子泉。可是经过水碾时，他因为好奇，就下马进了水碾。刚好守水碾的老爷子去了街上，只有爱五婆婆一个人在那里。婆婆见孙子被割做了太监，好不伤心，所以，一心都在想如何报复土司家，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了。大少爷刚刚开口说话时，蛊婆就对着长长的手指甲吹了一口仙气，仙气就钻进大少爷的口中去了。当时大少爷还很清醒，可是一到妃子泉脸色就变了，便直挺挺地躺在了水面上。陪着沐浴的姑娘在大少爷鼻前一探，见没了气了，吓得要死，抱着衣裙就一路喊着跑开了：“大少爷死了！大少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