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张慎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惊得变了脸色，问道：“张医生，你这是干什么？”张慎看了我一会，说道：“夏太，你的手这是怎么了，明明会好转，怎么伤口又裂开了？”

　　我这才醒悟，低头一看，便想把指头蜷起来，张慎皱着眉看我，说道：“还有，这伤了的手指沾了水，要等好可就难了。”

　　我承认他说的对，只好说：“我一时不小心，就把纱布弄丢了，回头我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张慎说道：“夏太！”我被他叫的心烦，说道：“行了，医院里的事你也都见了，别再这么叫我了。”张慎一怔，而后说道：“那么……我叫你什么？”原先口吻严厉，此刻忽然有点呐呐的，眼睛看我一下，又转开。

　　我愣了愣，想想，也有点无所适从，蓦地张慎说：“那么我叫你柳小姐好吗？”

　　我有点吃惊，问道：“怎么你知道我姓什么？”

　　张慎垂了眸子，我想了想，释然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从我填的医院单据上看到的？”

　　张慎咳嗽了一声，也不否认。我将手慢慢拉回来，说道：“张医师，那么就麻烦你帮我把手指头再包扎一下吧，不过我家里没有纱布什么的。”想到他拿酒精压到我伤口上的心狠手辣，不由地心有余悸，又暗暗庆幸。

　　张慎说道：“没关系，我下楼去买吧。”

　　我大吃一惊，急忙说道：“这个怎么可以，张医生，不用啦。”

　　张慎说道：“柳……柳小姐，不麻烦的。”

　　他转身想走，我望着他的身影，有点警惕，急忙将他叫住说道：“张医生！”

　　张慎站住脚，回头看我：“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会，说：“张医生，我很感激你这么照顾，只不过，我同张医师你非亲非故的……真的不用劳驾你特意上门来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张慎低头想了想，说道：“柳……你是担心我另有居心吗？”

　　我没想到他问的这么坦白，咳嗽一声，说道：“这个……”

　　张慎叹了口气，最后终于说道：“柳老师，怎么……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这个陌生的称呼忽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看向张慎，他也正望着我，这是一张男子的俊朗的脸，身为医生的他，充满了睿智，又是个有教养的男子，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才让林佳也一眼看上，但是……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可是——“老师”?

　　忽然想到这个称呼，忍不住问道：“你叫我什么？”

　　张慎说道：“柳老师……唉……你怎的不记得我么？”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落寞。

　　我看向张慎，有点紧张：“难道，你是以前……”

　　张慎说道：“我记得，当年我是全校唯一一个剃过光头的学生，为此柳老师还被林校长批评了一顿。我以为在老师的心目中，对我的印象一定是很深刻的，没想到……”他微微一笑，“我很失败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慎，半晌才伸手指着他，笑喷出来：“你……你……你是张扬？可是你……”我努力地打量他，不错，不错，当年是青涩少年，如今是翩然男子，眉眼之间，昔日的嚣张不羁，已经完全被消磨的一无所留，取而代之的是如玉温润，……也长高了不少，但是但是，我哭笑不得：“你真的是张扬？我会不会记错？”

　　张慎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缓缓说道：“幸亏柳老师还记得我的名字，不然的话，我真的要去撞墙。”

　　我哈哈大笑：“真的？真的是你？”老天，简直不敢想象，昔日的不良少年，如今竟然改邪归正，且成了有名的儿科医生，这真是天壤之别，难怪我认不出来。

　　要不是他自爆当年那轰动一时的新闻，我真是想也想不到，此刻的张慎，就是当年的少年张扬。

　　外面小启问道：“妈妈，你在笑什么？”端着碗跑了进来。

　　“小启……”我刚要说，又忍不住笑，望着斯文俊秀的张慎，想象昔日他青眉绿眼的样子，真是觉得可乐。

　　张慎被我笑得不好意思，低头将小启抱起来，说道：“小启，你妈妈在笑话我呢。”

　　小启一口一口仍旧吃着，看了张医生一眼，问：“张叔叔你做了什么，让妈妈这么笑，跟我也说说？”

　　张慎看向我，说道：“不行，不能说，小启是好孩子，不能教坏了。对不对？”冲我眨了眨眼。

　　我几乎笑到地上去，可笑，可恨，可叹！

　　当初我见了他，敬畏的不知什么似的，当他是小启的救世主，也是我的救世主，恨不得将他捧到云端来恭敬着，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地听着，丝毫不敢违抗，说一句“奉为天人”也不为过，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昔日我教过的最顽劣的学生之一……想到他曾经青涩张扬的一面，我就有种电影版《东邪西毒》中的众位深沉高手，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东成西就》中的诸搞笑众人一样的感觉。

　　我笑的泪花都漾出，张慎似乎被我打败，将小启抱到客厅，扬声叫我：“喂，别顾着笑了，出来看着小启，我下楼买东西了。”

　　事情说破，大家的关系登时不同，没了起先的隔膜跟陌生的客气。

　　而小启问道：“张叔叔你要买什么？”

　　我出了门，正看到张慎摸小启的头，说：“我下去买点药回来，小启想吃什么，我也买点上来。”

　　小启舔了舔舌头，说：“想吃糖。”

　　我急忙说：“对牙不好，不要吃。”一边擦擦眼角的泪。

　　小启嘟嘴，张慎说道：“听妈妈的话才是乖孩子，不过，听妈妈话的乖孩子要有奖励，吃一颗是没什么坏处的。”说着便看着我笑，说：“老师觉得怎么样？”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医生都出声了，我又能怎样？”

　　张慎笑哈哈地，下楼去了。

　　一直到门重新关上，我的心底，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小启将粥吃完了，我替他擦了擦嘴，小启心满意足地看着我，问道：“妈妈，为什么张叔叔叫妈妈老师？”

　　我笑着，随口说道：“因为妈妈很厉害啊。”

　　小启瞪大眼睛，说道：“张叔叔也这么认为？”

　　我噗地又笑：“对啊对啊，还有谁也这么认为啊？”

　　小启扑过来，靠在我怀中，说道：“我也这么认为，妈妈永远最厉害。”

　　“乖宝宝。”我伸手将他抱住，心底感慨无限，一刹那只觉得世事变幻无常，但是心中却觉得这种变化，倒也不全是坏事，起码对昔日张扬现在的张慎来说，绝非坏事。

　　一想到记忆里那颗青青的被剃的干干净净的脑袋，跟今日这风度翩翩的医生有鲜明对比，心底那一丝的酸涩被成功赶走，不由地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