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餐饭吃过了，陆致非常勤快的起身，将东西收拾进厨房，我帮着端了一盘菜，陆致就说：“老师不用你，我自己弄就行了，你来反而会手忙脚乱。”

　　他可真懂我……我放弃跟他的争吵，去安顿小启。刚吃完饭，需要让他活动一下，便陪着小启玩。

　　陆致在厨房内忙了一阵，大概十分钟，就神清气爽的出来，说道：“好了。”又说，“老师，我做了火腿卷，因为材料不全，所以差强人意的……现在放在冰箱里，等明天早上，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给小启吃了。”

　　我听得呆住：怪不得他在弄虾……我还奇怪为什么晚饭时候没有见到虾……还猜测是因为他把虾做坏了所以没有弄上来，所以不好意思打击地问他。

　　小启听了这个，使劲拍手，说道：“哥哥太好了！”向着陆致跑过去，就爬上他身。

　　陆致笑着将小启抱起来，笑面如花，说道：“本来想让你晚上尝两个的，不过已经吃饱了，不能多吃，怕胃疼。”

　　小启低头，抱住陆致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嘬”地亲了一口。

　　小启只有对极为亲近的人才能这样……比如我，比如……偶然时候对夏子谦。对“陌生人”，竟还是第一次，我真看到呆。

　　陆致同小启亲热了一会，其乐融融，看的我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过了片刻，他将小启放下，才说道：“老师，你这儿有没有什么男人穿的衣裳……我得换换衣裳，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小启自旁边握着他的手，恋恋不放。

　　我怔了怔，说道：“我记得我爸爸先前有些衣裳在这里，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说着起身，转到先前爸妈的卧房去，打开衣柜看了看，多数是西装衬衫，我拿出一件天蓝色的衬衫来，觉得这样穿回冷，西装的话……到底是男人跟男生的区别，怕他穿不起来，正在端量，身后陆致说道：“真的有呀？”

　　我正在大量衬衫，便说道：“你试试看这件，我爸爸身材偏瘦，跟你的个子倒也差不多……你长得还真高呢，嗯嗯，试试看行不行。”

　　将衬衫给了陆致，陆致笑着接过去，我回过头，又说：“晚上冷，我得找一件外套给你穿着，只不过，多数是西装，头疼……不知你能不能穿，恐怕会很大的吧？”挑了一会儿，发现一套中山装，不由地哈哈大笑，说道：“呀，我怎么忘记了！这一套衣裳是我爸爸稍微年轻时候的，当时候他更瘦，倒是跟你差不多的身材了，唉，你试试看这一套，也许还成哦。”

　　说着就转过身，想把中山装给陆致，却没想到陆致正在解开汉服的系带，我急忙将中山装举高，挡住眼睛，说道：“等一下！”

　　陆致伸手，将衣裳接了过去，笑着说道：“干什么？”

　　我心有余悸地看他，却见他幸好停了手，掩着领口，说道：“我知道啦，老师你真是……一惊一乍的，好了，我要换衣裳，你出去吧。”

　　我捂着眼睛，向外就跑，跑到门口又急忙说：“下面柜子里有没开封的内衣。”说完这句，脸都红了，真糟糕，怎么竟跟个学生谈到内衣问题了。

　　里面陆致噗嗤笑了一声。我赶紧地将门给拉上，回去哄小启。

　　小启吃饱了之后又活动了一会，就有些困了，眼看也快要到八点半，小启倒在我的怀中，说：“妈妈，哥哥要回家吗？”

　　我答应一声，说道：“是啊。”

　　小启说道：“妈妈，哥哥这么好，让他住下来好不好？”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行啊，哥哥要回家的。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

　　小启说道：“哦……哥哥家里也有妈妈在等他吗？”

　　我的心一揪，说道：“这个……没有。哥哥没有妈妈了，以后小启见了他，也不能问这个问题。”

　　小启转头看着我，眼睛水汪汪的，说道：“哥哥为什么没有妈妈了，那不是很可怜？”

　　我摸摸他的脸，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小启现在还不懂，等小启长大了点，就会明白了。”

　　小启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说道：“真想让哥哥留下来……好困，我要睡觉，等明天早上醒来好吃火腿卷。”

　　我抱了抱他，说道：“小启回房间睡吧。”

　　小启睡眼懵懂地，说道：“不行啊，等我跟哥哥打了招呼再睡吧。”说到这里，眼睛却已经睁不开了，我只好抱了他，将他送到房间里去，给他盖好了被子，才蹑手蹑脚出来。

　　正出了小启的房间，爸妈的房间门打开，陆致器宇轩昂的走了出来。

　　我只看了一眼，就惊住了。

　　我想象不到，陆致穿中山装，竟然会有这样好看。陆致本就是纤瘦型的，那一身的笔挺，好似制服一样，显得整个人格外的……怎么说呢，君子端方，且又有一种内敛的气度，再加上陆致本就生得好，那种光华难以掩饰。就好像是绝世的宝剑终于寻到了相称的剑鞘。

　　果然是底子好，先前穿汉服，有魏晋风流之态，如今着中山装，却又将那一身气质，刚柔并济发挥的淋漓尽致。

　　父亲先前说过：这套中山装，是他年轻时候的挚爱，但凡穿这件上街，回头率是百分之百的。母亲也正是因此，同他一见钟情。简直是女性杀器。

　　只不过后来因为逐渐上了年纪，就不能再穿了，但是父亲仍然爱不释手，闲暇时候就会拿出来观赏，摩挲，上面有无限他青春年少的回忆。

　　父亲常说：中山装其实代表着一种精神。寻常男士穿，都会平添三分气质，但要穿出中山装的精髓所在，却还要尤其出色的人。

　　母亲也笑他是在自我夸奖。父亲只是笑而不语。

　　然而此刻，我想，倘若父亲在跟前，见了陆致穿他这套压箱底的宝贝服装，一定会老怀欣慰。

　　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父亲穿这套衣裳时候的风采，但也看过照片，照片上那男子丰神如玉，也难怪当时母亲一见倾心，但是我敢保证，如今的陆致，绝对不输给昔日的父亲。

　　我看得呆了。

　　陆致笑道：“老师，可还过得去吗？竟然很合身，你确定不是为我准备好了的？”笑笑的，笑语喧喧之态，春风横过，就如同一个民国美少年，穿越时空徐徐地到了我的跟前。

　　我望着他含笑的眉眼，反应过来，说道：“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未卜先知的神仙么？”

　　陆致说道：“老师，这套衣裳很是不错，不如就送给我。”

　　他的面孔虽然精致无可挑剔，但毕竟年少，仍旧有三分稚气，然而穿了这衣裳，便将那三分稚气给轻轻地抹去了，浑身横生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沉稳气度，果然是人靠衣装，但也要他自己丽质天生。

　　我便摇头，说道：“这衣裳是老头子的挚爱之物，我做不了主，你若是想要，等老头子回来，亲口对他讨，他若是想给就给你罢了。”

　　陆致笑着说道：“老爷子若是看我穿的这样好，想必一高兴就给我了。所谓宝剑酬知己么。”

　　我听他这样自我夸耀的话，便又一笑，然而心底却想：虽然这话有些自我夸耀的意思，但老头子……也的确是这个脾气，陆致这算是歪打正着亦或者是无师自通？

　　陆致收拾了自己的脏衣裳，我看都被水浸湿了，就说道：“不好拿，索性就先放在这里。”陆致说道：“老师你会洗衣裳，若还是跟厨艺一般的水平，我放在这里做什么？我看我的衣裳也别想再要了。”似笑非笑地忍着。

　　我咳嗽一声，说道：“放肆！我会送到洗衣店去，行不行？”

　　陆致说道：“不行，我不放心那些。”他眼珠一转，说道，“老师，不如先放着，等我明天来自己洗。”

　　我看时间越发晚了，就不跟他纠缠，说道：“既然如此，也好。”陆致这才高高兴兴拿了书包，我便送他下楼。

　　出了大厅，保卫室的小保安见了，惊得眼睛追随着陆致看，一直到陆致走过去，他还探出头来看。我本想打个招呼的，没想到他竟完全没顾上看我，我只好若无其事地向前走。走到门口，迎面一阵冷风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幸好我出门的时候加了件披肩。

　　两人出了门口，陆致说道：“老师，我自己会回去，这里风大，你上去吧。”

　　我紧了紧披肩，说道：“我一会送你上车再回去。”

　　“万一冻坏了老师怎么办，我自己可以的。”他说道，微笑着转头看我。

　　我望着陆致，他随意站在路灯之下，盈盈璀璨的灯光之下，眉眼温润，长身玉立的，简直如漫画中走出的中式美少年一般。只要不露出那阴险或者任性的一面，便透出一种难言的绅士似的派头来。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额头的纱布上，看看周围沉沉夜色，有点担忧，说道：“陆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可以吗？”

　　陆致回头看我，笑着说道：“我是男人啊，老师你在担心什么呀？”

　　我感觉这张脸……笑起来更是要命的好看，倘若不是知道他脾气超坏，定会以为是个温柔似水的人……而且不开口的时候，雌雄难辨的……于是轻轻叹口气。

　　陆致向着我走了两步，忽地说道：“老师，要是不放心，不如就让我在这里住一晚上？我想了想，我家离这里的确是很远……啊啊，我还没有带钱？！”他瞪大眼睛看向我。

　　我闻言大惊，看向陆致：“这……你怎么不早说？”

　　陆致说道：“我也忘了啊……唉，其实早知道老师你会为难……算了，再想办法。”他略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落，摇了摇头，说着就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胡乱召车。

　　我看到远处出租车的灯亮了亮，又看看陆致，不由很是不安，低头看看手表，已经是九点钟，风越发急了，吹得头发都凌乱。

　　我看陆致似乎也略微缩了缩肩膀，来不及多想，把心一横，说道：“好了，你先回来吧，今晚上就在我家里……”

　　话一出口，几乎是同时，陆致身法敏捷地跳上台阶，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快回去吧，下面冻死人了。”一边说一边握了握我的胳膊，护着我似的向着大厅内就走。

　　这反应也太快了吧？我转头看陆致弯弯微挑的唇角，在笑？——怎么我忽然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