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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终于，外面传来了高速的挖掘声音，一个平时听着很恶心，此刻却觉得亲切无比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闻到苗苗姑娘的味道了！黄巾大哥，快过来，先搬走这里的石头！”
是啸天，啸天来救我和师父了，又要欠下这只狗的人情，此刻我却欠得心甘情愿，再也不想和他作对，或许猫和狗也可以试试做朋友。
随着高大的黄巾力士将巨石一块块搬走，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带来生命与活力，我急忙挥挥手，叫了几声，又爬起来从缝隙中望出去，却见莫林在给李天王和杨戬包扎伤口，他们似乎身中多箭，伤得挺重。
终于，所有的石头都搬走了，我急忙爬出坑，抖抖毛上尘土，深深呼吸了一下，变成人形和大家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对着坑里叫道：“师父！快醒醒，我们没事了！你背上怎么中了那么多箭？莫林快来帮我师父治疗！”
可是碧青神君睡得很死，他没有应我，连动作都没有改变，依旧维持着怀抱我的姿势，好像一尊石像屹立，永远不动摇。
真是的！怎么师父比我还会赖床！我赶紧跳下坑摇摇他，连连在耳边呼唤：“快醒醒，我们要回家了。”
啸天也跳下来帮我，他拉了碧青神君一把，脸色却突然变得很难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指着碧青神君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莫林听见他说话，急忙走上前来问：“怎么了？”
我为难地抬头告诉他：“师父不肯起来。”
“啊？”莫林急忙跳下坑，他看了一眼碧青神君，顿时整个人呆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帮忙叫他啊！”我赶紧推推莫林，“师父受了好多伤，要快点治疗。”
“他已经不用再治疗了。”莫林的声音不知为何非常苦涩。
“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丝丝不安。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莫林的眼角滑过，很久后，他才艰难地回答：“神君他伤势过重……耗力太大，已经去了……”
两个选择，原来只有一个结果。
我惘然地看着莫林，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单脚跳过去，一个劲儿拉着他的袖子，请求帮忙治疗碧青神君。
莫林被推揉得摇摇晃晃，他擦擦泪痕，然后对我说：“苗苗，你身上伤很重，让我先给你将脱臼的关节接回，再一一治疗。”
“苗苗不要紧，一点儿都不痛，”我赶紧挥挥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指着碧青神君说，“先救师父，他的伤比我重多了。”
莫林却伸出双手重重地按住我的肩膀，神情凝重地说：“你师父已经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了？”我还是不明白，只是感到周围气氛十分诡异，似乎带着阵阵哀伤。
莫林深呼吸一下，然后满脸不忍地转过头不看我，口中轻轻地说：“他死了！”
死了？什么死了？我呆呆地听着这个词，却一时间没办法将它消化下去。
难道是碧青神君死了？师父死了？这怎么可能？我师父天下第一！他怎么会死！肯定是莫林又撒谎了！这个大骗子，最爱骗猫！
于是我很生气地推了他一把，大声说：“你这浑蛋不要随便诅咒我师父，否则苗苗会打人的。”
“对不起……”莫林无力地跌倒在地，他的声音开始呜咽，好像被鱼刺卡住似的。
周围陷入一片沉默，我抬起头，却见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尽是怜悯。
苗苗有什么需要别人可怜的？
这种气氛让我害怕起来，于是我跑过去将莫林扶起，并狗腿地拍拍他身上尘土，恳求道：“莫林仙人，莫林神医，莫林哥哥，苗苗错了，你不要生气，帮我救救师父吧。”
“对不起……”莫林依旧低着头。
“好啦好啦，苗苗让你摸肉垫，随便你摸多久都可以！”我急忙许下承诺，拉着他袖子不放手。
“苗苗姑娘，你不要难为莫林仙人了……”一直站旁边的啸天突然开口，“你师父已经死了，请节哀顺变。”
“什么是节哀？什么是顺变？我师父没死！他没死！”我愤怒地转过头对着那头笨狗怒吼，“你不要乱说话！小心我咬你！”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对我劝开了，他们不停地强调碧青神君已经死了，并让我不要继续固执，快点回去通知玄青宫的人来办丧事。
不要……不要……为什么你们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要说师父死了？
我惊恐地扑到碧青神君身边，依偎着他冰冷的身子，无助地抬头看着那些或怜悯或嘲笑或好事的人。
什么猫的自尊，什么猫的骄傲，此刻已经在心里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害怕。
“求求你们……谁来救救师父……求求你们……”我一遍遍重复地说，一遍遍重复地恳求。
可是，周围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肯帮我。
天渐渐黑了，师父的身体慢慢僵硬，他的双眼还是没有睁开。周围碎石已经统统被黄巾力士搬走。红色落日尽头飞来白色乌鸦，还有小林和锦纹他们全部乘着青色麒麟匆匆而来，当他们下来看见碧青神君的模样后，全部都变得和莫林一个德性，流着眼泪不肯说话。
风微动，树微摇，早熟的铃虫偶尔鸣叫几声，然后回复沉寂，四周寂静如灰。
“小林，你平时不是最有办法的吗？救救师父吧，苗苗再也不和你捣乱了，再也不打破花瓶了，所以求求你……想想办法吧……”我抬头看着小林祈求，他的脸却在视线中似乎有些模糊。
小林扭过头不看我。
“锦纹，你不是常说自己最能干吗？求求你帮我救回师父吧，苗苗以后不再偷吃了，也保证不碰你的花，我发誓这次一定说得出做得到……绝对不骗人！”我转身拉着锦纹的手，语调凄凉。
锦纹“哇”地哭了出来，她扑入莫林怀里抽泣着再不回头。
我赶紧回头看娃娃，又急忙抓着她问：“娃娃，你从不撒谎，告诉我师父还有救好不好？他没有死，没有死！”
娃娃低下头化成了泪人儿，脚尖在泥地上不停画圈圈。
“银子……你最疼我了……求求你，帮我好不好？就这次……苗苗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惹麻烦了……”我抬起眼看着白乌鸦，喉咙很痛，痛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觉得眼前事物越来越模糊，银子的脸在眼前却看不清，仿佛有道水做的帘子在一直阻隔视线。
他从怀里拿出块手帕递给我，轻轻地说：“苗苗，不要哭……”
没有接帕子，我伸出双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满手湿润，发现无数水滴不停地从眼中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是眼泪吗？为什么我会流出和人类一样的眼泪？猫不是没有眼泪吗？还是……
我低下头，任眼泪一直流，洒落地上，地上的尘土被激起许多小坑。
原来早已哭了却不自知，原来早已有了人类的心却不自知。
叫不出，说不出，声音在瞬间消失于我的喉间。我抬起头，眼泪流入干裂的唇间，碰触舌尖，这味道竟是苦涩难当。
心中最后一道水晶墙壁出现裂缝，继而粉碎，七情六欲终于涌现在心头，好像幼苗被瞬间拔起强迫长大。
我从未想过什么是情，等到想起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我从未懂得什么是爱，等到懂得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
只知道，碧青神君不要我了，他独自走了，就好像那天梦里，我看见冰冷的铁门在面前缓缓关闭，隔绝了所有的幸福和温暖，留下我一个人在寒冷与恐惧中。
为什么？
不是说过我们要在一起的吗？
不是说结婚后要去凡间游玩的吗？
不是说过将来要一起带孩子吗？
不是发誓永不抛弃的吗？
不是说过……我爱你吗？
苍穹终于被黑色帘幕笼罩，一轮圆月被云彩遮住美丽的脸。我坐在地上抱着再无气息的碧青神君，不停地哭，撕心裂肺地哭，哭至声音沙哑，恨不得将三百多年从未流过的眼泪一次流尽，恨不得将所有的情感全部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小林犹豫着走到我面前，他蹲下，很凝重地说：“苗苗，不要哭了，神君大人快羽化了。”
我摇摇头，死死地抓住神君的身体，仿佛这是溺水之人手中最后的稻草，只要松开就会永坠黑暗炼狱。
“苗苗，乖，放手吧。”银子上前劝道。
我还是摇摇头，并垂下耳朵，谁的话也不理，谁的话也不要听。
直到温柔月光照射在碧青神君的身躯上，泛起阵阵银光，银光下碧青神君的身体变回巨蛇的模样，并迅速化成沙尘流泻出我手心，怎么抓也抓不住，只留下一具被箭射得千疮百孔的铠甲。
风吹过，扬起沙尘，悠悠向远处飞去，不知飞往何方。
“不要！师父不要走！”我哭着尖叫起来，拼命地捕捉空中尘土，要留住他最后的痕迹。可是依旧徒劳无功……
苗苗唯一的师父没有了，夫君没有了，幸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风中飞舞的沙尘、流不完的眼泪和忘不了的回忆。
你用生命说出你爱我，可是我用什么告诉你，我爱你？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升起又落下，我不知白天黑夜到底转换了多少轮，也不知日月星辰流转了多少次。趴在碧青神君逝去的地方，我的肚子再感不到饥饿，伤口感不到疼痛，肌肤感不到冷暖。
我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小林、锦纹、莫林、剑南、洛洛、蓝羽神女、蝶小紫、少众、寒镜……所有认识我的神仙和妖怪都来了，甚至受伤在身的娃娃和正在吵架闹分居的牛魔王和罗刹，还有海底的敖云都来了，他们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话，可是说的是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们想硬将我拖离此处，却被我连咬带抓不要命的攻势打退。
“苗苗，不要哭了，再哭下去你的眼睛会瞎的。”终于，银子狠狠揪起我的耳朵，对着里面大声喊道。
我反射性伸手狠狠一拍，银子飞了出去，呛出口鲜血，却再次挣扎着站起走到我面前，继续扯着我的耳朵厉声说：“苗苗，你给我醒醒！”
“不要！”
我闭着眼睛又一掌推过去，银子再次被打得飞出去，可是他依旧不放弃，继续走回来在我耳边问：“你是不是想死在这里？”
“苗苗要去找师父！”我尖叫着捂着耳朵不肯和他说话。
银子突然弯下腰将我抱在怀里，他用温柔的声音，带着哭腔说：“苗苗，求求你，睁开眼，看看周围吧。”
“不要！”
“求求你。”
他很坚决，也很执著，我终于犹豫着睁开迷蒙的泪眼，向四处望去，牛魔王张口欲言欲止，最后还是颓丧地抱着脑袋蹲到树下；敖云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锦纹已经昏迷；啸天在轻拍哭得不成样子的娃娃，一边安慰一边自己也在悄悄擦眼泪；其余所有人脸上都是难过。
我再回过头，看着银子，银子突然抱着我大哭起来，我从未见过他哭得那么难看那么狼狈，他说：“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如果你死了，我会很痛苦的。苗苗，求求你，活下去，好不好？”
看着他悲伤的脸，终于恍惚记起，我从不是一个人。
太阳再次从东边徐徐升起，照亮大地，月亮从西方落下，温柔谢幕。狂乱神志渐渐恢复的我终于轻轻开口对银子说：“对不起……对不起……”
银子拼命地摇头表示不要紧，只是说：“你日后打算如何过？”
怎么过？我迷惘。脑海里如闪电般想起师父以前和我说的故事，他说西方如来有无上大法，可以度一切苦厄。
他可以度走苗苗的痛苦，将师父还回来，将快乐还回来吗？
我将这个问题提出的时候，所有人为之错愕，他们有些人说或许可以，又有些人说或许不行，终究给不了我最终的答案。
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我要去西方极乐净土的大雷音寺面见佛祖，恳求他救救碧青神君。
可是西方在哪里？极乐净土又在哪里？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只知是很远很神秘的地方，那儿满地香花，空中有飞天起舞，却远得普通神仙都去不了，只有服侍在佛祖门下，具有慧根的部分仙人才知道路在何方。
正在思考去哪里找仙人问路，敖云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走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我凌乱的长发，然后坚定地说：“龙族成年都会去西方极乐净土听一次佛祖教诲，我知道路，可以送你去，但是你要求的这件事，会很难很难，或许不会成功，如果佛祖动怒，你要立刻离开，明白吗？”
我认真地点点头，此时东边太阳渐渐升高，晒干了草叶上的露珠，也晒干了我脸上的泪珠。
莫林细细地把我身上的伤口包扎，锦纹和娃娃替我梳妆打扮和换过一套干净的新衣服，蓝羽神女和黄先生循循嘱咐我面见佛祖的礼仪章程，牛魔王哥哥拉着我的手，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只说了“珍重”二字。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后，敖云腾空而起，化作红似火焰的蛟龙翻滚在蓝天中，他的鳞片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光芒，四足踏着风，身形在洁白的云海中渐现渐隐，威武得足以吸引所有人视线，美得足以让人屏住呼吸。
终于龙低首，慢慢降临地面，四个爪子踏起一阵尘土，他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上来吧。”
我点点头，正准备坐上龙背的时候，银子突然拉住我，他手握得紧紧的，不肯放开。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答应我，”银子语气悲凉却又充满期望，“无论神君能不能复活，你都不要做傻事，要回来找我。”
“好。”我点点头。
“这次，一定不准丢下我一个人……”银子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说，“我会等你回来，大家都会等你回来，别伤了所有喜欢你的人的心。”
“我会回来的。”我抬头看着周围人的期待眼光，很慎重地再次承诺。
“祝你成功！”银子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我跨上敖云的脊背，蛟龙呼啸着冲上天，消失在云天尽头，千山万水如闪电般掠过眼前，转眼间已经看不见大家的踪影。
我沉默地端坐龙背，一动不动，没有一丝表情，任由凌厉的风吹过脸颊，吹乱了头发。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心里尽是不安和希冀。
只有一点可以确认，遇到碧青神君前，我无忧无虑，可是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左右了我的心，失去他后，我永无笑容。
后悔吗？不后悔。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要跟他走。
不知飞了多久后，敖云突然开口问：“苗苗，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比碧青神君更早遇上你，爱上你，你会不会如此待我？”
这个问题让我愕然，想了很久后才肯定地回答：“他是不同的，和其他人不同。”
于是敖云苦笑一声，再不说话。
昼夜交替三次后，第四次的夕阳落时，敖云终于停在一片茫茫看不到尽头的云海前，云海被红日映得霞光万丈，自有一种神圣之感，却没有任何建筑，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到了。”敖云不顾我的惊愕，飞到云海边让我下来，并交代：“我只能带你到这儿，后面的路你要自己走，必须怀着最真挚的求佛之心，踏着这片云海一直走下去，绝不怀疑，就能看见佛祖，若是心有一丝一毫不诚，就什么都看不见。”
我认真地点点头，双手合十，一步步向前走去。
七天七夜，双腿已经累得失去感觉，佛祖没有出现。我拖着沉重的身子继续往前走，脚下云路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难走，总是走几步就要跌一个跟斗。最后我终于跌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佛祖还是没有出现。
莫非是苗苗诚心还不足以感动上天，感动佛祖吗？
如果我将这辈子所有的鱼干送给佛祖可以吗？
如果我将自己美丽的皮毛剥下来送给佛祖可以吗？
如果我将可爱的爪子和尾巴砍下来送给佛祖可以吗？
我愿意付出一切，只为实现一个愿望，那就是让师父复活。
低下头，咬咬牙，我努力地向前爬去，永不放弃。
一步步，一寸寸，过度的劳累让我神志开始模糊，仿佛闭上眼就再也醒不来。迷糊中，漫天出现金光万丈，香气缭绕而来，周围场景顿时扭曲变化，自己仿佛置身寺庙中，慈祥端庄的佛祖坐在莲花宝座上，他身边有很多我认不出的菩萨在笑着看我，十八罗汉手持各种法器侍立两侧。
有白衣持净瓶的菩萨走上前，抽出杨柳细枝蘸了些许甘露，往我身上轻轻一洒，顿时所有疲劳和伤口瞬间消失。
“痴妖，所求为何？”佛祖终于开口，他的双眼仿佛看穿世间一切，也看穿了我的心。
我也管不得现在是幻是真，急忙跪在地上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碧青神君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因果轮回，生死各安天命，何须强求。”佛祖却摇摇头，没有答应我的愿望。
“苗苗不吃因果，只要师父！”我苦苦哀求。
没想到佛祖给我左一个佛语，又一个道理，说得我头晕，根本听不明白，只晓得他不想救师父性命，于是顾不上蓝羽神女和我说的礼仪不礼仪，急忙扑上去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大胆妖孽！竟敢对佛祖如此无礼！”十八罗汉怒吼起来，其中的伏虎罗汉出列，狠狠揪着我的脖子将我往下拉，我死也不肯放手。
“请佛祖允许我将此无礼孽畜拖出去，五雷轰顶处死。”伏虎罗汉怒目看着我，“此妖曾在落英山称王，入碧青神君门下前杀孽亦不少。”
“我不杀了，不杀了，”我继续恳求，“苗苗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猫，保证连只老鼠都不杀！请救救神君吧！”
此言一出，众罗汉不禁掩面，却不敢笑出来，忍得颇为辛苦，让伏虎罗汉感到很没面子的样子，于是他更用力地想拖我走。
佛祖摇摇头，拦住了他的行为道：“众生平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哭得眼泪满脸，全擦在他大腿上了。
“可是……”伏虎罗汉还想继续说。
佛祖又道：“纵使此妖过去为恶，却知错能改，何况腹中稚子无辜。”
“弟子谢师尊教导。”伏虎罗汉扫了一眼我的腹部，停住动作，深深鞠躬退下。
什么是稚子？我继续睁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佛祖，盼望希望的到来。
终于他叹了口气，对死缠烂打不放手的我说：“落英山上有块大石，每日有泉水滴于石上，待到水滴石穿之日，便是碧青神君回来之日，有缘无缘就看你自己造化。”
“真的？师父可以回来？”我兴奋地竖起尾巴，若不是旁边罗汉用杀人的眼光注视着我，差点儿要跳起来抱着佛祖转圈圈。
佛祖点头不语，然后拈起朵莲花再度叹息，“痴妖，看不破情关如何飞升。”
“我才不要飞升，我只要师父！”我喊道。
又是一声叹息，瞬间华光消散，大雷音寺灰飞烟灭，一点点消失在空中，我惊讶地回过头，却见所有菩萨都失去了踪影，空荡荡的云海，只剩我独身一人。
水滴石穿，水滴石穿……到底要多久？
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
多久也没关系，我抬脚就想赶回去找敖云去落英山寻石头，眼前却传来阵阵晕眩的感觉，终于不甘地倒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失去意识。
“苗苗，苗苗，快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不停在我耳边呼唤，唤回了我的意识。
努力地睁开眼，却见自己躺在玄青宫的床上，银子他们满满地围在周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是梦吗？所有的一切都是梦？碧青神君并没死？我猛地跳起来抓着银子的领子问：“师父在哪里？”
银子被我吓到了，他犹豫好一会儿后才回答：“你师父……不是前几天去了吗？然后你去找佛祖，没想到刚踏上云海就晕了过去，于是敖云将你抱了回来。”
“踏上云海就晕了？这不可能！我在那儿走了整整七天才见到佛祖的！”我努力地反驳，没想到浑身传来阵阵疼痛，所有的伤口还在原处没有消失。
不是菩萨治好了伤口吗？难道我根本没见到佛祖？这不可能，梦没有那么真实，抱着佛祖大腿的触感还在手上。
“你只在云海上待了一个时辰还不到，”银子忧郁地望着我，“怎可能走七天才见到佛祖？”
“不是的！我见到了佛祖！佛祖还答应了将师父还给我！”我急忙大声辩解，并左右四顾，“敖云在哪里？”
“我在这里。”敖云从门外走进来，皱眉道，“苗苗你确实刚到云海上就晕了过去，我见你怎么也醒不过来，只好将你重新带了回来。”
我摇摇脑袋坚持，“我绝对见到了佛祖，他说落英山上有大石，如果石头被泉水滴穿，师父就会回来！”
“落英山不是被地震毁了吗？以前我也没见过那里有被水滴的石头。”银子问，“你该不是做梦了吧？”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我见辩不过他们，急忙打滚儿耍赖起来，“苗苗说见到就见到了！”
“好好好，你说见到就见到了，”银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从旁边拿出碗鱼汤送到我唇边，“先吃点东西再说吧，你几天没吃饭了。”
见他们不相信的表情，我气急败坏地抢过碗，一口气喝光，然后努力回忆起当时谈话的片段，“佛祖还说过什么因果，又有什么放下屠刀、什么成佛，还有腹中稚子无辜。”
众人面面相觑，敖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腹中稚子？”
我想想后，确定地点点头，锦纹立刻一跳三尺高，飞奔出门，口中叫道：“我去请莫林再来看看。”
其余人则议论起来，并狐疑地看着我的肚子，敖云说什么不可能一次命中吧，银子又说猫族怀孕好像是女方控制什么的，娃娃一脸欣喜地说如果这事是真的就太好了。
日头只稍微偏移了一点点，锦纹就连拉带扯地将莫林赶进了门，他放下药箱就如狼似虎地扑到我面前，强行抓过我的手，在腕部按了起来。
所有人脸色都异常紧张和兴奋，许久后，莫林终于抬起头，犹豫了许久后说：“没有……”
顿时大家一片失望。
“或许是时间太短了，总得过个把月喜脉才会显出。”莫林继续说。
锦纹气得半死，“既然看不出，你还按什么按啊！”
“我……我这也是兴奋过了头嘛，如果此事是真，碧青神君在九泉底下也会欣慰吧。”莫林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闹着要回落英山找被水滴的石头，却被他们按住，说是伤势未好不准乱跑，万一在人间又出了什么事，万一我肚子里真的有小神君，那就问题大了。
原来稚子是孩子，苗苗有师父的孩子了！这个消息让我精神一振，想起碧青神君临终前的嘱咐，责任感顿生，立刻多喝了三碗鱼汤，才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小心翼翼地重提去落英山之事。
大家恐我情绪不好，终于很勉强地同意了这个要求，只是让很多人跟着过去，一路照应。并不准我跑跑跳跳，也不准惹是生非，不准离开他们的视线乱跑，不准找不到石头就耍无赖，必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对这些要求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骑着碧青神君送我的地狱妖犬，我重新踏上好些年没回来的落英山土地，却没见到记忆中的废墟，而是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在顽强地怒放着，茂密的青草覆盖着红色的肥沃土地，新长出的各种藤蔓和岩壁仿佛离不开的情侣缠绵一起，许多断掉的树木发出新芽，枝叶正向上长着，分享着免费的阳光。
往前走去，原本干涸的溪流重新欢快地奔腾起来，还开出了许多新的水道，水中鱼儿正摆着尾巴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兔子和松鼠在丛林里探头探脑看着我们，待走近些许后又逃之夭夭，香甜可口的野果也长了出来，压弯了低矮的树枝，远处升起袅袅炊烟，是当年因地震背井离乡的村人舍不得故乡，再度归来。
我突然想起，以前碧青神君对我说过，天地间有劫数，才会更欣欣向荣，落英山新生了，真的比原来更美丽更富有生机。
看着这儿生机勃勃的一切，仿佛充满无尽的希望，也减轻了我对失去的痛苦，抚平了我对未来的恐惧，给予我无穷无尽的信心和勇气。
相信终有一天，痛苦会过去，幸福会来临。
我们的脚步停下在山泉源头，旁边阴暗处，许多细细的水滴在慢悠悠地滴下，有块巨大的岩石正在静静地承受这些仿若无重量的水滴，将它们溅到一旁，仿佛不留任何痕迹，可认真看去，却发现上面有极浅极浅的印子。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再没有人质疑我见到佛祖的事情，他们嘴角勾出欣喜笑容，娃娃还开心地摸摸我的肚子，仿佛在里面看到了新希望。
我决定从此不留在天界，而是重返落英山，每天守着这块石头，一直等下去。
等到水滴石穿，等到我和碧青神君重逢的日子到来。
银子拍着我的肩膀轻轻地说：“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
陪你一起等下去。
直到水滴石穿，他回来的那一天。
人 间 篇
如果他再没有绝世武功；
如果他再没有英俊面容；
如果他再没有权倾天下；
如果他再没有金银财宝；
苗苗，你还爱他吗？痴心可改？
即使他再没有绝世武功；
即使他再没有英俊面容；
即使他再没有权倾天下；
即使他再没有金银财宝；
我，永远爱他，痴心不改。
一百年，流水迢迢，落英山的溪水经年不断地慢慢淌着，滋润了整个森林，让幼小的树苗变成了参天古木，葱葱郁郁，野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这份美丽不知轮回过了多少次，丝毫看不出任何曾经被地震破坏过的影子。
三百年，山附近的村民开垦的土地渐渐靠向落英山，更有几户猎户在山脚定居了下来，他们的孩子渐渐长大，然后婚嫁生子。时间流转，原本妙龄少女变成没牙的老奶奶，英俊小伙成为直不起腰的老爷爷，再经历生离死别后，他们的孙子继续长大，然后是曾孙子、曾曾孙子……人类不停地顽强繁衍生息，慢慢竟变成了一个几百人的大村落。
五百年，被压在五行山下的齐天大圣被一个取经的和尚收服了，原本桀骜不驯、憎恨天界的他竟乖乖往西方去寻佛祖求正果。
正果是什么？我跟随牛魔王哥哥和其他结拜的兄弟去偷偷看望他，他却嬉皮笑脸地说：“什么都不是。”
“既然什么都不是，为何要去求？”
“如果不求，就无法从五行山出来，再见不到我家那群可爱的猴子猴孙，他们在这些年没有靠山，被附近的妖魔打压得够戗，日子过得很苦，”被改名孙悟空的齐天大圣回头反问我，“换了是你，求不求？”
“求，为什么不求？人被现实磨去锐气，妖也一样。”还没等我张口，牛魔王立刻接道，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想当年，我们结拜兄弟想与天争锋，现在竟是已四分五散。”
众妖一片欷歔，又是饮酒狂欢，牛魔王醉了后还拉着我一个劲儿哭着说胡话，“罗刹……不要打了，你不那么凶我早回家了……”
我没有喝酒，见他们全部都醉得不成样子，于是提前离去，出门却见孙悟空也没有喝醉，他坐在门口吹着冷风，双眼中尽是不甘，看得我心里很难受，于是没有惊扰他，自个儿上了地狱妖犬回去了。
落英山腰，有当年小林率玄青宫众人建的巨大房屋，他们说是我怀孕，肚子很大了，不能住洞穴。可是他们建的这个房屋却大得很夸张，十多间，我和银子两个人哪里住得了那么多，打扫都嫌费力。于是成妖后的洛洛和剑南就下来帮我，他们说凡间来的小妖在天界和别人有些说不上话，日子过得太闷，还不如下凡来跟着我狐假虎威痛快。娃娃也下来了，她自从上次来人间见识过繁华和热闹后就不想回去了，而且身为我的首席侍女，怎能不带孩子。锦纹没有来，她和莫林成亲了，夫唱妇随地每天制药炼丹，过得好不痛快，只是有时想起锦娴和碧青神君就会忍不住落泪，长期下来有了点儿心疾，身子也虚弱了许多，据说生孩子困难。
小林又给我安排了几个侍女和侍童帮忙料理家务，几年更换一次，银子当仁不让地成了这座写着“花府”的房子的总管，手握经济大权和人事大权，事事经心，每天忙得团团转。
最开始的时候，总有山下猎户上我们这儿窥探，烦不胜烦，后来烦了，就托莫林在房子附近弄了个迷魂竹林阵，让所有过来的人都会遇上鬼打墙，怎么也走不进来。这个阵法什么都好，唯一坏处就是我自己也走不进去，气得银子天天敲着我脑袋说是傻瓜熟了，可以吃了。
敖云几乎每个月都会来这儿玩一次，每次都带来大量鲜鱼、龙虾和鱼干给我改善生活，还怂恿我别死守碧青神君了，不如改嫁给他算了，他不嫌弃我有拖油瓶。
每次他悄悄说这种话的时候，银子就会拿着扫把出来赶人，可惜他体力不足，连敖云的袖子都碰不着，自己倒累得团团转，于是下令让我去赶。
人家送那么多好吃的过来，我口里还咬着龙虾，哪里好意思赶，于是那家伙得意地玩到晚上才大摇大摆地回去，过不了多久又再来。
啸天也在下凡做任务的时候，偶尔会顺道过来看望。娃娃那个家伙和他的感情从一起鄙视我的奸忠不分开始突飞猛进，这两人每次看我的眼神简直就是苦大仇深，真是让人郁闷。
因为我没有继续念成妖课程，蓝羽神女也会过来给我开开小灶，挑有用的法术教了我些，在银子和她的努力下，我总算学会把自己尾巴和耳朵藏起来变成普通人的幻术了，出门不至于会被村里人群呼妖怪，四散逃跑，很方便。
这些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让我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会自己认路的地狱妖犬终于停在花府的门外，剑南急忙上前，口里甜甜地叫着师父回来了，然后帮忙将妖犬拖去畜栏里关起来。
已经成人的剑南长得依旧很平凡，毫不出众的五官和朴素到极点的打扮，若是将他丢到大街上，绝对湮没人群里再也找不着，但他口才却依旧好得不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所有人团团转，和人类妖怪等有什么来往都由他去交涉，极少吃亏。洛洛倒是出落得非常美丽，她经过努力训练，终于在自家里大胆许多，靠着好算术和好头脑帮银子算账，只是每次提起剑南送的什么小东西就脸红。这俩人感情很好，已经在五十年前成了亲，是花府的副总管和账房，帮了银子很多忙，在白乌鸦的碎碎念中，也反衬出我是除了打架外一无是处的废才……
“回来了？”银子匆匆走出来，他抱着闪亮的宝石淡淡地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吃的在灶上，睡的在西厢，玩的在花园，儿子在后山，自个儿要什么就自个儿寻去，我很忙，没事别骚扰。“
“知道你又收了附近妖怪进贡的新宝石。”我聪明地猜测出他的意思，银子只是傻乎乎地对我笑了几声，就往宝库跑去，这家伙只要遇到和宝石有关的事情似乎就会智商下降，而且越发严重。
我摇摇头，没有去找吃的，没有去睡觉，更没有去玩耍，连儿子也没有找，只是飞快地越过树林，急切地往被水滴着的石头而去。石头因长期被水侵蚀，看起来非常湿润，上面的小孔已有一个手指那么深，可是石头总体有半个手臂那么高。我量量和昨日相比没有丝毫变化的洞孔深度，拿出块洁白的手帕轻轻地将洞孔里面的积水细细擦拭吸走，这是每天必须做十次以上的工作，从不假手他人。等碧青神君回来了，我一定要和他好好撒娇诉说这些年期盼的心情。
胡思乱想自己和碧青神君再次会面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的时候，远处传来孩子欢乐的叫声，“娘！我都找你一天了！”
我开心地回过头，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地从山上冲下来扑入怀中撒娇。
这孩子长得很可爱，非常可爱！他约莫人类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利索的短打扮，白嫩嫩的脸长得很像我，此刻却因太顽皮被树枝刮了道血痕，黑色的短发被汗水弄得黏糊糊的贴在额头上，额下睫毛长长的，绿色的眼睛和碧青神君一模一样，就是滴溜溜转起来的时候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狡狯，鼻梁挺拔，嘴唇形状也非常好看，每次笑得甜甜蜜蜜时，就会勾得整个花府里所有侍女、侍童们——包括银子和娃娃等人——将我完全无视，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统统送给他。
当然我没有吃醋，他的腹部和碧青神君一样有几片蛇鳞片，但从不给人碰触，除了我以外谁动都要发脾气。而且他脑袋上长着的那对最最可爱的黑色猫耳和油光水滑的大尾巴，完全继承自我的美丽，每当抖动起来的时候，我就爱得恨不得狠狠咬一口，呃，其实我真的咬过，感觉不错，还好他很疼娘亲，没有去找银子告状，否则我又得被骂几天了。没有枉费我花了两年时间怀孕，再辛辛苦苦将他生下来，努力教育他为猫处世啊。
我想给他起名叫碧小猫，却遭到所有人的鄙视，说太粗俗没文化，非要让莫林那个家伙给他起名叫碧落，气得我要死。于是我天天围着孩子拼命叫小猫，叫久了他就先认了这个名字，让所有人无可奈何，也让银子气得半死，他将小猫接过来自己带，只准我打下手。
我表示抗议，他却拿我有几次带小猫出门，然后忘记带他回来做借口，堵死了我所有申诉道路。
可恶，猫本来就记性不好嘛。这绝对是银子对我赤裸裸的歧视！
幸好小猫很聪明，什么书本看过一次就能背下来，银子教了他十来年，就没有东西可教了，我们只好送他去向蓝羽神女学习，又买了许多书放在屋子里给他看，结果他越看越聪明，学会用书上的知识去坑人，还悄悄偷附近的烤鸡回来孝顺我，真是超级了不起。
他武术方面进步缓慢些，毕竟年龄幼小，手脚长度不够，力度也欠缺，许多招式用出来不够老到，而且经验不足，这不是聪明可以弥补的。纵使如此，打一百个银子或娃娃，在落英山称王称霸还是没问题的，附近山上的差不多大的小妖们也几乎已经没有他的对手，只有他舅舅牛魔王家的红孩儿可以和他切磋几招。
这么棒的儿子全天下就我生得出了！所以每次有人来我都要抓出来炫耀一番，敖云也非常喜欢小猫，时不时给他带礼物，说要收为义子，最好是亲儿子，还教授他泡美女的一百种方法，气得小猫的干爹银子差点和敖云拼命。
我得意洋洋地竖着尾巴，又看着怀里的小猫，替他擦擦额上汗水说：“我今天和你舅舅一起去看孙悟空了。”
“那个很厉害的猴子？怎么不带上我一起？”小猫神色有些失望，垂下耳朵说，“是不是娘亲嫌小猫烦，所以不喜欢带出门？”
天地良心，这怎么可能？我见他满脸伤心神色，吓得指天发誓绝无此事，并表示下次去哪里都带着他一起。
他立刻纯洁无邪地抬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继续问：“你又在这里看石头，想爹爹了吗？”
“嗯！”我看着还差很远的石头，心中有些沮丧。
“我会替爹爹陪着你，”小猫开心地说，“你不要想爹爹了，他丢下我们那么多年，不回来也没关系，何况我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
“不准这样说你爹爹，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有点生气了。
小猫立刻可怜兮兮地问：“我爹爹……是不是一只猫？”
“不是，他是蛇。”我不明白他为何提出这个问题，却还是认真地解答了。
“可是……你总是说爹爹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最有力量的男人，最好的男人，”小猫满脸疑惑地说，“我记得你说过啸天叔叔长得很丑，敖云和银子长得也很一般……”
“他们长得确实普通，但是看人要看内心，不能看外表。”我赶紧教育。
“你说过孙悟空长得很帅，”小猫继续问，“上次去村子里玩的时候，你还看着一只白色的大猫脸红，说是超级帅哥。”
“确实很帅啊，喵呜，我啥都没说，你将来千万别告诉你爹我又看帅猫了。”我发现自己说错话，赶紧打混过去。
“那我爹爹是长得像猴子还是像猫？”
我一时语塞，只能含糊回答：“反正将来你见到就知道了。”
小猫垂下耳朵继续说：“我还是不想爹爹回来。”
“为什么？”我不解。
“娘亲又漂亮又可爱，爹爹回来一定会和我抢。”小猫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地望着我，“到时候你就不要我，丢下我孤零零好可怜，还不如再过三百年，等我长大后娘亲嫁给我，这样你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呛死，背后传来扑通一声，是银子摔了出来，小猫急忙上前扶起他小声说：“干爹，你过来干什么？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关键时刻。”
“关键个屁！”银子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和他说，“你这小猫崽子，算计别人就算了，别算计到你娘头上去，明知道她笨，会将你的话当真的。”
“我就是当真的啊。”小猫急忙申辩，“绝对不能让那个家伙回来和我抢。”
“谁信你？三岁能装哭，五岁会骗人，十岁开始到处上房揭瓦的家伙，现在也就你这笨娘还相信你天真无邪了。”银子怒道。
“什么算计不算计？什么骗人？”我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所有小孩子成长期都会有的傻念头呢，不要当真。”银子打着哈哈，胡乱掩饰。
小猫立刻回过头露出天真笑容，“干爹在和我说算术呢，这些日子他在教我管账。”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好好学习是好事。”
小猫学习确实很刻苦，虽然还有三百年才成妖，可是因为他聪明，所以蓝羽神女说可以提前就读成妖私塾，可是天界到凡间路途遥远，成妖私塾的课程又比较繁多，所以小林建议他暂住玄青宫方便念书。
我虽然很不舍得，可是银子说一个好母亲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将孩子绑在身边，会对他的成长造成不好的影响，宠溺过头小猫会学坏，比如去打家劫舍、落草为寇，或者变成色情狂、小霸王什么的，最后被天界派人咔嚓掉。这些事例听得我毛骨悚然，立刻点头批准他上天好好读书，只是要每个月回来一次。
小猫对上天界读书似乎毫无兴趣，他可怜兮兮地跑来哀求，“娘亲，我不要去天界，你不在身边，我半夜会睡不着的。”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酸，立刻连夜飞奔出去，将莫林从被窝里拖出来配了安神药给他塞入包裹中，我又去寻了只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三花猫给他晚上抱着睡。
小猫第二天见到这些东西后，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眉毛抽搐了好几下，然后又说：“我害怕娘亲一个人在家会寂寞。”
敖云恰好来到，他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怎么可能，你娘亲有我照顾，怎会寂寞？”
银子闻他来到，和往常一样瞬间举着扫把飞奔出来，又看了小猫一眼，恶狠狠地说：“有我在！你娘这个只知道天天睡懒觉吃东西的家伙，不可能寂寞！”
剑南走出来也笑着说：“小猫，你那么大的孩子，总是黏着娘亲会被其他同学笑话的，何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下次你娘见到你回来，肯定心疼得不行。”
大家同声同气，唯一的论点就是让小猫快点儿打包裹去好好学习，为了前途，不学好不准回来。
小猫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就往后堂跑去。我正想去追，却被银子拉住教训，说小孩子不要宠过头，小猫脑子虽然聪明，可是处世总是不太会为别人着想，去让蓝羽神女陶冶一下很有必要。
我忍住心痛，点点头同意了银子的做法。
没想到，半夜我给佛祖上完香，回房睡觉的时候，很奇怪地闻到点生姜味道，并发现床上被子里鼓鼓的，掀开一看，却是小猫趴在里面，于是笑着问：“今天晚上要和娘睡吗？”
小猫没有回答，却抽泣了起来。
我有些慌张，急忙一把将他抱入怀里哄道：“怎么了？”
“娘亲……不要小猫了……”他抬起头，伸手揉揉眼，泪水很快滴了下来。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赶紧摇头辩白。
“小猫去天界后，你就会跟干爹或者敖云叔叔他们好了，然后就将我忘记！”小猫抬头大声控诉，“你记性那么差，肯定会忘记小猫的。”
“不会的，我心里只有你爹爹一个！敖云他们长那么丑，我怎么会跟他们好呢？”我立刻解释。
“只有爹爹一个？”小猫半眯着眼看着我。
“真的啊，娘不骗人。”我被看得心里有些毛毛的，拼命想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只有一个？”小猫的口气更不好，并拿过我的尾巴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
疼痛下，我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忽略了眼前人，立刻搂着小猫向天发誓，他也是自己的掌中宝、心头肉。
小猫这才郁闷地抱着我尾巴睡下，没多久后又小声地问：“水滴石穿的时候，爹爹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小猫眼色一沉，再也没有说话，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奇怪。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出门去了，说是要晨运。
我打了几个哈欠，挥挥爪子，叮嘱他今天晚上就要去玄青宫，要早点回来。
小猫笑眯眯地应了，很快消失在晨曦中。
我睡啊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变成猫形舔舔毛，又变成人形洗漱一番后，往大厅走去，准备吃早餐。
花府规矩不太多，侍女们都比在玄青宫倦怠了许多，打扫什么都比较马虎，但唯独不敢乱来的就是我的食物和银子的宝库。所以早餐备得还是非常丰盛，四菜一汤，都是鱼肉做成，只有一个银杏粥是给银子准备的。
我吃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剑南的脚步声，他满脸恐慌地跑到我面前，结结巴巴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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