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幸福是什么

　　沈珏爸问沈珏妈，我们的千金是不是和张家那孩子好上了？

　　沈珏妈说，大概吧。

　　沈珏爸问，何以见得。

　　沈珏妈答，两人活动场所由客厅转到内室，从男声独角戏到有说有笑，如今小声说大声笑，事情还不够明朗吗。

　　沈珏爸默了会，那我们是不是要和老朋友再吃顿饭，坐下来商量事怎么办？

　　沈珏妈笑，你啊真是无事忙，从古到今只有凤求凰，我们是女家，总要等男家主动。

　　沈珏妈想想，起身去厨房盛两碗红枣银耳汤，借送甜品看两个孩子在做什么，万一他俩热情过头，做妈的私下又得和女儿敲钟降温。

　　沈珏和张家晨在装西班牙战舰模型，一个负责前甲板，一个后甲板，剪下塑料小零件，砂纸磨，再用牙签蘸胶水抹上，镊子夹住做固定。沈珏妈看见密密麻麻的小物件，舵只有指甲尖大小一眼眼，骇笑道，“要做到什么时候，你们也不找省力的东西玩。”沈珏眯着眼正在粘旗杆，“妈，乐趣就在此中，人家还有自己做零件的呢。”沈珏妈又问，“怎么知道把东西装到哪去呢？”张家晨递过来图纸，一看她又晕了，细到戴上老花眼镜才看得清。

　　对张家晨，沈珏妈满意到百分之九十五，大男孩，一看就知道是从有教养的家庭出来的，遇逆境不赌气不甩脸，遇喜事不张扬不忘形；还差五分，是嫌他太没追女孩子的技巧。沈珏妈虽然不希望女婿在这方面有无数经验，但按他的速度，啥时候能让女儿完全从过去中走出来啊？

　　算了，子女自有子女福。

　　沈珏也在纳罕，不管张家晨的眼神如何炽热，他还没吻过她，甚至每次握她的手，都是轻轻一触即放，完全没有牵手漫步的打算。她有点气馁，难道他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么喜欢她，要知道男人的占有欲一般都很强，喜欢的话怎么还能做到自我控制呢？可要女孩子主动询问此类问题，可算丢人到家。为了矜持，恐怕只好任其自然。

　　她哪里知道，在她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同时，张家晨心中也怀了只突突跳的小兔子。

　　他偷偷看沈珏，后者丝毫没发现他在看她，低头正和甲板上一块墙在角力。不够平，她拆下磨了磨，再往上粘，果然好了，顿时笑成一朵花。

　　如果我亲她，她会不会为我的唐突生气？张家晨不敢冒失，他记得她曾经不喜欢他。要是莽撞后她又回复到从前，可就前功尽弃了。

　　“家晨，小珏，点心要趁热吃。”沈珏妈敲敲门提醒。

　　沈珏不喜欢吃红枣，见碗里有十几颗，立马皱起眉头。张家晨问怎么了，听说这样一回事，很爽快地舀到自己碗里。沈珏趁机把内容翻了个遍，怕漏下哪颗。正在忙活，沈珏妈在外头念叨，“银耳汤里肯定要放枣子，又增加香味又好看，再说枣子补血。小珏，不许剩下来。”沈珏噢了声，对张家晨挤挤眼笑了。两人有“共同作案”的默契，张家晨会心一笑。

　　沈珏天性不喜甜食，勉强吃了半碗。张家晨不等她说，自自然然帮她把剩的半碗吃光了，顺手把空碗拿到厨房洗了。等沈珏妈闻声出来，他把两只碗冲洗得干干净净。沈珏妈笑嘻嘻表扬他，“我们沈珏被养刁了，眼里从来没有家务活。家晨你虽然是男孩子，怪能干的。”张家晨把碗沥干水放进碗橱，随口说，“阿姨你晓得我妈有风湿性关节炎，手不能沾水二十几年了。我从小做家务，习惯了。”

　　这边沈珏妈进房，沈珏爸低声埋怨，女儿哪有你说得那么没用，已经算乖巧啦，读书时经常帮手做事。现在工作忙，我们不舍得她累而已。被你一说，万一人家以为我们女儿懒呢。沈珏妈嗔道，老头子不知道我的苦心，老朋友归老朋友，有些话要说清楚。先给张家敲敲边鼓，我女儿娇生惯养到二十五岁，他们千万不能指望娶个媳妇顺便当保姆，我肯定不同意。再说，先不要给别人希望，到时略有表现，得分更高。沈珏爸这才恍然大悟，嗯嗯还是做妈的考虑周到。

　　那边张家晨回到房里，沈珏抬头吐吐舌头，“怕了吧，我就是油瓶倒了不扶的主，知难早退。”张家晨摇头叹气，“我想到句经典老话。”沈珏问，“什么话？肯定不是好话，是不是脖子上套只大饼还会饿死的女人？”张家晨微笑，“错了，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不得只好舍身伺虎。”沈珏把手放在嘴边做老虎咆哮状，“我是母老虎，小心哦。”张家晨失笑，“就你这样只好算只玩具虎，吓得倒谁啊？”沈珏不依，非要他做虎啸。张家晨作势张大嘴，抓住沈珏的肩作欲咬状。沈珏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格格大笑，张家晨的那只小兔子终于跳了出来，他再也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用嘴啄了下，然后是鼻。

　　沈珏眼睛亮晶晶，一眼不眨看着张家晨，奇怪的是既不热血沸腾，也不害怕，就是安宁，仿佛一切顺理成章。他轻轻吻了下她的唇，她没推开他，反而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这举动鼓励了张家晨，他低下头认真地吻她。

　　生涩的亲吻，带来的是如沐春风的温暖。

　　沈珏红着脸，心虚地想这家伙没谈过恋爱啊。我倒是要不要向他坦白从前的事呢？张家晨哪容得沈珏在那里纠结，又一个深吻把她卷入到他热情的怀抱中。

　　唉，等想想好再说吧。沈珏想。

　　女儿的转变，让沈珏妈既高兴又有几分担心，真的放下了吗？就怕女儿把张家晨当做替代品，日后隐患无穷。她忍不住提醒沈珏，“不要轻易招惹别人。”沈珏说，“我是真的喜欢他。”沈珏妈的目光像要看穿女儿的心，“和他在一起，你幸福吗？”

　　幸福？沈珏没想过，什么是幸福？上个月她还觉得顾海东能回头就是幸福，现在？她不知道，虽然和张家晨在一起，很快乐，但那是幸福吗？她不敢肯定，只能嘴硬，“妈妈，我幸福，很幸福。”

　　为什么还想哭，酸酸的，无奈的，沈珏不敢确定什么是幸福，因为一切都有可能失去。在暮色四合，当独处时，她怀疑自己还能投入地爱一个人吗，付出也许只是笑话。早知道有今天，也许婚姻为前提的恋爱才是唯一正途，至少有法律能做见证，这两个人曾经深爱到愿意对方分享自己的所有。

　　如果沈珏仍像从前那样把心事说给陈冶听，后者对婚姻的看法和她却很不同。作为有过次婚姻经历的人来说，陈冶觉得有见证的爱情，一旦遭受背叛所受到的伤害只有更深，只是每个“人”是社会的个体，不得不顺应主流思想。像她，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也只好去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