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狭路重逢(2)

　　她隔着一束束芳香馥郁的花朵，静静地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忽然之间，仿佛觉得很熟悉。父亲在时，她也是兴高采烈地坐着司机叔叔的车子回家。

　　流年似水骤逝，父亲离开已经两年了，不久就是父亲的忌日了。

　　她记得父亲喜欢淡淡的雏菊，清雅淡然，就像他的为人。这个季节，花店里的菊花品种多样。

　　手机此刻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了：“你好。”

　　那边的声音有点熟悉，温和如玉，他浅浅道来：“是我，在雨中的有缘人。”原来是他，她脸上浮现了笑容，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原来是你。”她说道，竟然有一点兴奋的意味。其实眼前就是一片花海，有玫瑰，一大片一大片的，像厚实的地毯，旁边是康乃馨，小小的花朵，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她的心里就多了一分温馨。

　　她不说话，魏峥以为她挂了：“你没挂吧？你可还欠我一顿饭。”

　　冷小菁那时已经出了花店，看着宽阔的街道，看着他们相遇的街头道：“我没想抵赖，会请的。”

　　对方听到，马上说道：“好吧，那就今天。”她听后，讶异了一下，不禁觉得那位大律师就眼巴巴地等着她的一顿饭。她有点好笑，笑着回道：“好吧。”

　　小王把今天案子的资料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看见平时不苟言笑的魏律师咧着嘴高兴地笑着，疑惑道：“魏律师，什么事这么开心，难道这个案子我们赢定了？”

　　魏峥不理会，笑着摇摇头，拿起外套、车钥匙以及公文包，便走出了办公室。留下助理小王一脸狐疑。真是奇怪，原来有的男人是不笑则已，一笑犹如春意盎然啊！

　　冷小菁不是偶像剧里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不会拉着人家去什么街边的小吃店。她懂得人情世故，虽然自己过的不再是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一顿饭也还是请得起的。

　　她带他去的是一家中规中矩的餐厅，从名字上看是这样，因为是有名的主题餐厅——星期五餐厅。里面的装饰别具一格，兼具小酒吧、餐厅、与朋友聚会的包间，加上其出色的菜单，各式口味绝佳的调酒，还有精力充沛、亲切活泼的服务人员，因此很受欢迎。

　　里面很舒适，虽然是星期五，但是人却不是很多，里面的氛围让人可以放下一切。特别是吃饭不必正襟危坐，这些都是忠于时尚杂志的左晨晨告诉自己的。

　　“这里果然很特别。”魏峥去惯了一些五星级酒店，就算七星级的酒店也是去过的，场面上的人，地方越奢华，人情也就越淡了。

　　本以为他是一个律师，职业病很重，会不喜欢这种地方，不过，冷小菁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应该是喜欢的。仿佛是三月的春风，醉人，可以拂过人的心头。那种暖暖的感觉，竟然像是父亲在的时候，她找到了家的感觉，舍不得不要。

　　“希望你会喜欢。”她松了一口气。找到一处角落坐下，奇怪的桌子，但是桌子上面的茶具很精致。

　　冷小菁拿过菜单，递给对面的魏峥，魏峥笑着摇摇头：“还是你点吧，我对这里不了解。”她接受他的意见，低头点菜。

　　魏峥就这样看着她。她像个挑玩具的小孩，脸上光彩熠熠，让人挪不开眼。估计看到什么好吃的，竟是粲然一笑。他发现，这个女孩不仅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小女人般的性子也很吸引人。

　　眼前的光与影开始渐渐地模糊，他却依稀可以透过她现在稍许成熟的脸庞，看到那一年脸上有些婴儿肥的女孩。

　　那不是一个浪漫的城市，没有巴黎的狂野，没有普罗旺斯的唯美，更没有伦敦的古典，来来往往的，都是能在华尔街占有一席之地的人，美国从来不需要没有能力的人……当真是世态炎凉。

　　那时候他真的很穷，家庭很普通，父母连工薪阶层都算不上。而那时候年轻气盛的他执意要去国外留学，做父母的哪有不同意的，拼拼凑凑，拿出全部的积蓄，问亲友借了钱，才凑齐费用，让他出国读书。可是生活并没有想的那么如意，只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美国纽约的街头……

　　他做兼职被炒了鱿鱼，身上没有带钱。他坐在公园的外面，觉得生活真难。

　　她那时候估计是和父亲一起出国旅游的，穿着随意。在美国这样的西方城市，她扎着两条小辫子，很洋气，一顶呢绒小帽，黄色的羽绒背心，棕色的羊皮短靴，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她欢快得像只燕子，拉着自己父亲，亲昵调皮。估计是早晨出来散步，看到了坐在公园座椅上的他。那时候的他，风度全无，因为没有吃早饭的缘故，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她看到他是个华人，把自己手上捧着的一杯奶茶就这样放在他手中，他那时感动得差点眼泪就要流出来了。触上她手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有了生气。她的手不大，对于他来说，很小，很柔软，很暖和。他看着她，而她意识到之后，却马上退后几步，怯怯地看着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哥哥，那杯我没有喝过。”然后突然跑近，急急翻着自己口袋，把剩下的一些硬币全部塞入他的掌心。

　　他笑笑，觉得她真是温室里长大的小孩：“你不怕我是坏人？”

　　她小声嘀咕：“不，我只知道……你是中国人。”说完，听到父亲在喊她，小女孩立马笑嘻嘻回头。她的父亲对她一顿训斥，然后拉着她走远了。那是他那些异国求学经历里为数不多的感动之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有认出她，只是对上那一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时，记忆的潮水翻涌而来。

　　“呃，怎么了？”她点了奶油蓝起司沙拉酱，加上意大利面，抬头看见他看着自己微笑，微怔。

　　只是她不认得自己，魏峥心里一阵失落。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魏峥读过很多书，出国留过学，无论是热门话题，还是人物地理，他都能侃侃而谈，诙谐幽默，引得她忍不住笑起来。

　　冷小菁了解到了他的一些生活经历。他是个很有能力的律师，寒门学子，能获得如今的成就，成为一家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也实属不易。

　　两人用完餐出了餐厅，外面繁华依旧，处处霓虹灯闪烁，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空气里飘荡着浮躁的因子，不远处的住宅区已经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灯光。夜风吹来，徐徐吹散仅剩的一点余热，车子一辆一辆地疾驰而过，流水一般。

　　冷小菁本是拒绝魏峥送自己回家的请求的，然而魏峥坚持，认为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魏峥在听到她报了地址之后，沉默着没有说话，原本温暖明亮的眸子变得暗淡下来。

　　车子减速，迅速停下。冷小菁晃了晃神，才看到前面已经到门口了。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其实是一门学问，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这样其实最安全。因为一身狼狈，宁愿把自己变成刺猬，一直防备，不曾靠近，不曾离开。

　　她说：“魏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而魏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车子咻地一下离开。或许，他已经有所了解……

　　她回头，车子已经驶远，远远的，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尾灯。终究是会消失的，仿佛是最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最后，她还是一个人留在开始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变。

　　到最后，只剩她一个人……

　　不远处，还是那所别墅。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今夜，对于她来说，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