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形同陌路(2)

　　他其实是喝了酒回来的，这些年，他对酒已经敬而远之，商场上的应酬，他只是淡淡地抿上几口，意思到了，便作罢。不像多年之前，胃里再痛，也只能拼了命往下灌。今时今日，到底不同了。他是低估了自己，即使是醉了，可是头脑却一片清醒。仿佛是一个很久的梦，久久不愿醒来，而今天，梦终于碎了。即使身体麻痹，可是心里却是那样痛，思绪如潮水一般，翻涌而来。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心越痛，就越害怕。其实他也会害怕的，害怕自己对她不知不觉的目光，从关注，停留，最后演变成迷恋。

　　而他，却还是舍不得放弃用这样的方式绑住她……

　　“翅膀硬了，想要飞了，拧断了就好。”他抓住她的胳膊，那样用力，仿佛要把她的胳膊拧断。

　　她疼得喊都喊不出来，整个身体都好像在一个油锅里炸着，五脏六腑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她没有办法，仿佛是陷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的小兽，没有利爪，只能一口气咬上去。“你……休……想。”

　　他冷笑：“那我们试试。”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仿佛是一种电流，点燃了他身体叫嚣的细胞，在脑海突然炸开。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竟是这样的倔强，以前的乖顺都被收敛了起来，更深的倔强藏在她的骨子里。

　　萧楠洛知道此刻自己疯了，是真的疯了，身不由己，他醉了，可是身体却比以往都要诚实。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要把这个女人一点点磨碎，碾成齑粉，在下一刻，挫骨扬灰。

　　可是当他靠近她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曾经那些他不愿意记得的东西都藏在不知名的深处，她身上的味道，每一寸美好。从开始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时间在尽头都化成了灰烬，酿成一抹绚烂的烟火。

　　可是为什么，他想靠近的时候，她却选择了离开……他想停止伤害的时候，她却习惯了这种伤害……

　　仿佛一场小舟对湍流的追逐，她如陷入荒流之中的一叶轻舟，跌跌撞撞漂流，哪怕是最后粉身碎骨，哪怕是一无所有，她都甘之如饴。可是，终于有一天，风平浪静，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这场追逐却换了角色。

　　爱情终究不是一场你追我逐的游戏……

　　萧楠洛苏醒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丝亮光，浓墨的黑，那样深沉。只是那样的一瞬，太阳穴便突突直跳，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向那里涌去，上面脉搏的跳动如此清晰。他伸手按了开关，整个房间亮了起来，身上滑下来的真丝被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按了按太阳穴，拿了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让人清醒。

　　床上已经没了她的影子，他下床披上睡袍，心里突然闪过慌乱。不过是半分钟的光景，他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他从来不知道她的房间离他的这样远。他站在她的房间前，犹豫之后推开门。

　　床上很整洁，连被子都没有一丝褶皱。最左边是一张化妆台，上面最常用的几瓶化妆品已经不见，只有一大块镜子硕大银亮。镜子里的男人眉宇紧蹙，嘴角微沉。靠门墙上是矩形的衣柜，他把每一扇门打开，其实里面依旧很满。靠墙的一格放着风格华丽的礼服，裙摆一直垂到底部，新颖，却又陈旧。中间放着一两件嫩黄色的羽绒服，很短的上衣，却塞满了整个衣柜。而最外面的那一格，空空如也。

　　呼吸终究还是沉重了，他嘲讽的笑容在嘴角绽开。这是不是报应？

　　左晨晨接到冷小菁电话的时候是早上五点。清晨的温度很低，外面起了浓雾，天地茫茫，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种瘫痪的状态里。左晨晨苦着脸闭着眼接了电话，几分钟之后睡意消失，视线定格在窗户上。因为室内开着空调，窗户上的水珠一点一点蜿蜒而下。沉默几秒之后，她开口，带着睡意：“行，你等着！”

　　草尖镀着银白，几只鸟儿清脆的鸣叫划破静谧的青岚，许是寒意未尽，露水从叶尖上缓缓滑下，一点一点聚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倏地滑落。冷小菁的指尖一凉，心头一震，发现一辆黑色的路虎在身边的马路边停下。

　　左晨晨早早就看到了马路边的身影，她转头嘟囔道：“愣怔着干啥？还不下车？”桥南没有比左晨晨好到哪里去，亦是清晨五点半就被左晨晨吵醒，被拉来当车夫了。他白了这个女孩一眼，开门下车。

　　看到车子里面走出来的人，冷小菁倒觉得真是不好意思，她素来很少求人，只是现在真是逼不得已。

　　放在别墅里的东西很少，原来自己是早有先见之明的，整理的时候也就只有两个行李箱，倒也干净利索。她一人坐在后座。桥南开车，左晨晨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不依不饶地斗嘴。

　　“你知道我早上打了几个电话吗？你是不是猪啊，怎么吵都不醒？”

　　“彼此彼此，我回过去的时候你还不是没接！看不出来，睡的境界这么高，有句话怎么说，犹入无人之境。难怪你身材这么差，原来是睡觉过猛。”

　　左晨晨不服，语重心长道：“你懂什么？没谈过恋爱吧？还是你的女朋友没有告诉过你，女孩子睡眠有助于护肤，知道不？”顿了顿，开口继续：“你小子没开过荤吧？那句话怎么说的，走在街上要瘦的，躺在床上要丰腴的，知道吧？我这样才是最佳的。”

　　一直镇静开车的桥南还是惊到了，黑着脸问道：“左晨晨，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窗外晨景素白，不看也罢，冷小菁收回目光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找到魏峥的电话号码。细细想来，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怕影响到他睡觉，她还是发了信息过去。车子在小区里停下，桥南帮冷小菁把行李拿到楼梯口，冷小菁一路都是沉默的，最后笑着轻声说了声“谢谢”。桥南想把行李一直送到门口，左晨晨却一把拦住，道：“好了，东西我们拿得动，你可以回去了。”

　　桥南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马夫，完事了连一杯热水都没有喝到，转身下楼的时候道：“不进去也罢，又不是没有进去过，真不像个女孩子家，惨不忍睹！”左晨晨闻言想要回嘴的时候，桥南已经进了车子。其实她并没有十分生气，如果细心，发现她眼角还藏着一抹笑意。

　　其实里面还好，并不如桥南所说的惨不忍睹，收拾得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住的地方。房子是典型的中户型，八十几平方米大小。两室一厅，一间卫生间，一间厨房，一种温馨的感觉扑面而来。客厅的墙面上贴着几张海报，是她喜欢的球星，却是用彩色的相框装裱好的。左晨晨把行李拿到卧室放好，出来看见她对着海报发呆，心里一阵难过，却还是笑着说道：“房子装饰得很温馨。”

　　左晨晨不语，把她拉到沙发坐下，把空调打开，又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太阳已经完全冲破了地平线，窗帘拉开，明亮的光线全部洒了进来，算是上好的采光。左晨晨背对着她，端着水杯，幽幽地说道：“这套商品房是我和他买来准备结婚的。那个时候为了这套房子忙上忙下，现在每次回来，看到这一室的光景，当真觉得还是挺刺目的。分手的时候，不知道算不算补偿，他把这套房子留给了我。当然，以后的房贷也是我自己还。当时，我任性地和他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后来想想自己也真傻，作为补偿，这房子我为什么不要，反而徒增一丝矫情，让他笑话。”晨曦浓重，她的脸藏在一片光亮中，看不真切。

　　冷小菁只觉得伤感又袭上心头，她轻轻地捧着手中的水杯，踌躇半晌，想安慰却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左晨晨却笑着说：“不必伤感，我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

　　是啊，付出了，潜意识总是渴望回报，更何况是对一个人的真心。

　　因为靠得近，左晨晨看见她红肿的眼眶，就知道她可能是哭了一晚上，不禁叹了口气，问道：“到现在我还没问是怎么回事呢，怎么都搬出来了，是他把你赶出来的？他怎么可以这样，有什么资格把你赶出来？”

　　看着她焦急而又心疼的眼神，冷小菁心中泛暖，还好，她还有一个真心关心她的朋友。冷小菁摇摇头：“没有，我想离婚了。”

　　左晨晨似乎并没有多惊讶，低头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你就在这里住下，我养你。”

　　冷小菁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的时候，天空的一抹朝霞明艳璀璨，她扯出一抹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