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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 作者:墨宝非宝

惠灵顿的夜

 第十四章 惠灵顿的夜(1)

 
  十天后,她交了文理分班的志愿:文科。
  其实年级里高一结束已经分了班,只不过实验班的学生因为课程和别人不同,要在高二上学期就学完整个高中课程,所以会特别处理,在高二结束时才确认文理志愿。
  整整一个班只有四个人选了文科,老师仍痛心疾首,劝服了两个。
  “你别看你文科考试年级第二,我告诉你,纪忆,选文路子窄,学文,那是谁都可以学的,学理才有大出息啊,”班主任在办公室教育纪忆,气得直喝水,“你还有特长加分啊,太可惜了!你看班长,文科排名年级第一,不还是留在实验班?”
  她坚持己见,下午就搬着东西进了新班级。
  
  新班级的同学都已经相处了一年,早就熟悉,看着这么个从理科实验班空降的人,多少有些排斥。况且纪忆身在实验班,却考出了文科年级第二的成绩,实在让他们这些已经学文一年的人没什么脸面。
  倒是新班主任乐坏了,终于把这个孩子争取过来了。
  纪忆看到教室第四排的赵小颖也乐坏了,对小颖挤了挤眼睛。
  
  一个月补课后,乐团的新西兰文化交流定了时间。
  八月底离开,九月十日回来。
  为此,所有老师都怨声载道,怕耽误学生学习的时间。不过这种活动,学校是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因为同行的还有一些青年艺术家,是个很大的交流访问团。
  临行前,她仍旧习惯性地拿出季成阳写的那张小字条,开始收拾东西。长大了再看这些,更会发现他的细心,真的是毫无遗漏的行李单。纪忆看到最后一行之前停下来,没敢再看那让人脸红的字,仔细折好纸条,放回原处。
  
  去机场这天,特别热。
  纪忆行礼托运后,就只剩下一个书包,快起飞前,她把书包放到行李厢里,忽然被同学扯了下裙子。她疑惑:“有东西要我帮你放?”
  “那边那个帅哥在看你,盯着你好久了”乐团的同学低声说,“眼神和大灰狼似的。”
  纪忆回头看,竟然看到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
  王浩然?
  还有身边边探头看自己,边和他笑着说话的苏颜……
  王浩然看到她回头,对她招手说:“起飞之后找你。”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坐下来时,身边的同学还低声追问:“你真认识啊?我记得刚才老师说这架飞机上大部分都是交流团的,那个人不会也是吧?”
  王浩然是做什么,她还真不清楚,总共才见过几次。
  后来飞机起飞,王浩然也真的走过来了,她也终于知道他和苏颜都是这次去交流的青年艺术家。“你不知道?我和你小季叔叔认识,就是因为当初比赛,被他赢了,”王浩然微笑解释,“不过被他赢了也不丢人,可惜的是,他已经放弃钢琴了。”
  王浩然是钢琴,而苏颜是小提琴。
  纪忆忽然发现自己学的总是那么爱国,学舞蹈学的是民族舞,学乐器也学的是古筝……和季成阳还真没什么交集可言。
  
  这次是乐团出行,节目也是团体的,并非什么独奏节目。
  其实自从十岁时丢人地从舞台上跑下来,她就非常怕自己一个人登台了,有几次,就连校内和区里的小晚会,她都拒绝老师独奏的要求。就是如此,她每次上台前都要听歌来让自己不紧张,这次CD机里放得是《忽然之间》。
  99年的一张专辑,第二年赵小颖买下来,送给她做了生日礼物。
  她看着乐团同学在面前兴奋交谈,紧张跳脚,听着莫文蔚沙哑温情唱着歌,正在发呆,老师忽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笑了:“怎么忘了给你涂口红了,这样子上台就太难看了。”
  交流演出并没有那么严谨,但是还是要化妆,尤其是舞台光要比平时浓一些,她被老师擦了很重的口红,感觉很不舒服,表演完从舞台离开,就立刻换了校服,去洗手间洗脸。
  小步跑到转弯处,临近的这个洗手间人满为患。
  她仰头看提示牌,继续去寻找另外一个,就在转身上楼,刚才迈上几节台阶的时候,淬不及防地被被人拉住了手臂,她吓得叫了一声。
  
  回头。
  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走入了幻境。WWW、xiaoshuotxt.net
  恰好就应了还盘旋在心中的那首歌的歌词:世界可以突然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季成阳。
  
  “演出的很成功,”他拉着她走下那几级台阶,弯腰,用手指去抹掉她嘴唇上的口红,“就是口红太浓了,你们老师选颜色的品味很差。”
  他指腹被染红。
  原来很难看啊?她被说得立刻就脸红了,可还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你……怎么,新西兰……”
  季成阳笑:“我来看你演出,很意外?又不是第一次。”
  当然非常意外,意外的快要吓死人了。
  这可不是东城区的某个演出厅,这是惠灵顿啊……她忽然想到苏颜,他该不会是为了看苏颜的演出吧?应该不是吧?只是交流演出,又不是世界比赛……
  他们站得这个位置,刚好就是一楼的转角。
  没有人。
  她看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还有无数无数的兴奋激动和惊喜。
  他却发现自己只是抹去了她嘴唇上一部分的口红,如此对着她因为开心而更加亮的眼睛,还有那残留了一半口红的嘴唇,刚想抹去全部,却又迟疑了。
  竟然不再坦然了。
  因为小姑娘开始长大了吗?
  他来,是因为他有这个条件来做这件事,六年前是在北京,现在是惠灵顿,上次要耗费半天的时间,而现在只是多花了几天时间而已。如果他想要旅游散心,为什么不选择这里,让她可以觉得,她被重视着。
  
  “你……真的是为了陪我的吗?”她声音有些发涩,却掩不住欢快和愉悦。
  “真的,”他最终选择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正好想看看碧海蓝天。”
  这样的城市,更容易忘记那些血腥画面。
  
  她脸一瞬间就红了,根本藏不住,掩饰不了。
  只能低头抽出一张纸巾,就这么猛低头,不停擦着嘴唇,用了很大力气去擦。
  
  她还在低头继续和他不喜欢的口红奋斗着,已经有十几个人从楼上走下来,很自然地发现了季成阳,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都认识她。这些和纪忆一起来交流演出的青年艺术家,竟然都和他相熟。
  “季成阳,真是一百年不见了啊,我还记得四年级被你拿走冠军的时候呢,”有个男人搂着他的肩膀,笑着揶揄,“我媳妇至今钱包里放着的照片,都是我们五个人比赛后的合照,我心说呢,你简直是我夫妻二人的阶级敌人,一辈子的心头伤啊。”
  后来在交谈中,她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在他那个年代,这些人肯定也是从小就参加市级、全国,或者是国外的比赛。本来七十年代就比她这八十年代的孩子条件更差一些,能从小学习这些的本来就少,一起能参加比赛的估计更少吧?这就是所谓的“竞争对手”变成好友?
  纪忆在这些交谈甚欢的男女中,感觉自己成了最不协调的那一个。
  尤其这些人也是刚才表演完,都穿着非常正统的礼服裙和西装。
  面前的十几个人,在飞机上就是整个团队的焦点所在,男人风度翩翩,女人气质夺目,谈笑自如,哪怕是现在,仍旧让人觉得仰慕和羡慕。
  
  王浩然笑了:“别逗了,你连我都比不上,就别和成阳这儿得瑟了。”他说完,立刻就看到了纪忆,马上就半蹲下身子,问她说:“怎么口红都擦掉了?刚才在台下看你弹古筝,特别美,像是国画里走出来的。”
  
  纪忆从未被人用如此话语夸过,又是当着这么多揣着各种奖项的前辈面……
  “谢谢。”她好像除了这个,真不知道说什么。
  “诶?王浩然,我觉得你说话的味儿不对,”苏颜忽然凑过来,“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儿吧?”“说什么呢?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王浩然向来坦然,在众人都非常八卦地看着他们时候,索性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这是我未来的小女朋友。”
  苏颜却知道他真有这种心思,笑着说:“你终于肯坦白了?”
  ……身边几个人一愣,旋即大笑。
  纪忆未预料,不管是玩笑还是什么,已经有些紧张。
  她看季成阳正被刚才说话的男人揽住肩,再说着什么,似乎听到笑声了,看过来一眼。她和他对视,更慌了,说了句再见,就跑上了楼。
  
  “你把你未来小女朋友吓走了,”有人嘲了句,“不对啊,这小女孩不是刚才和季成阳一起的吗?成阳,那个是你侄女?”
  季成阳结束谈话,看着纪忆跑上楼的背影说:“朋友家的孩子。”
  纪忆躲在二层楼的楼梯,看着他们走远。
  朋友家的孩子……
  其实他说的没有任何错误,自己对他来说,还是个孩子啊。她有些失望,看着那些如同有着光环的人,觉得自己想要走近他们都好困难。
  
  晚上是会餐时间,附中带队来的老师看到季成阳也非常热情,不停给所有人介绍这位很有名的附中校友。纪忆拿着叉子,看着窗外大风下的树木,忽然发现他站在窗外抽烟……她找了个借口跑出去,他正熄灭了烟。
  这里还真有点儿冷,她抱了抱手臂:“你怎么在这里抽烟……”
  季成阳说:“室内禁烟。”
  他看到她冷,就招招手,她走过去,这个角落正好是墙壁拐角,避风,也不会有人看到。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多穿些,”他看她仰头看着自己累,索性就坐在了台阶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们老师说后天是自由活动时间,想去哪儿?”
  “他们说,这里挺小的。”她好奇问。
  “嗯,”他说,“下次有机会可以去奥克兰,好吃的也多一些。”
  下次……
  她看他,越发觉得这个普通的词很美好。
  
  远处露天坐着的,正是他的那些老友,她看着他们如此开怀,忽然发出了感慨:“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都这么优秀。”她从不觉得自己能有如此自信,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如同在家里一样的自信和自如。
  “有吗?”季成阳反问。
  “当然有。”她认真看他,他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他笑:“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得很精彩。你要学会的,只是如何为自己推开那扇门,比如,”他略沉默,用更简单易懂的话告诉她,“世界上有那么多大学,每一所,每一年都会培养很多人才,哲学博士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有朝一日,你会发现季成阳也是一个普通人。”
  不会的。
  她无声否定着。
  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包括从实验班老师口中,她都从没听过这么普通而又充满诱惑力的话。他告诉她,有一扇门,等着你去用力推开。
  而他,已经站在了门的另一侧,向你证明了他所说的这番话。
  
  “还有他们,”他笑,看那些昔日的好友,“你是学古筝的,你知道练习的时候有多辛苦,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小时候被打骂着学出来的,要有比一般人更强大的决心和恒心,日复一日,才能成为今天的他们。”
  “你也是吗?”她问出了从几岁开始,就好奇的问题。
  他为什么会比同龄人学的晚,却又有如此天赋。
  “我?”他安静。
  最后,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风很大,他忽然问她:“想不想去看海。”
  当然想,可是后天才是自由活动时间……
  “可以吗?”她小心问他。
  “应该可以,”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给她,“我和你们带队的老师非常熟。”
  这话她倒是相信。
  两个人就在大风里走着,一直走到海边,夜晚的海,望向远处都是墨色的。她站在沙滩上,光是看着,就觉得整颗心都随着海浪起伏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
   
 
 
16、第十五章 惠灵顿的夜(2)
 
  虽然飞机降落时就已经看到,但和现在不同。
  此时,她和海是彼此面对着面。
  她在看海,海也看着她,彼此观察,彼此相识。
  
  纪忆很开心地跑近,再跑近,就这么想一直跑进海里去,却被他从身后叫了名字,她转过身,不知道他想和自己说什么。
  月光下,季成阳走近她:“站在这里看看就好,不要下海。”
  他的长袖上衣是披在纪忆身上的,此时就穿着短袖,在月色下,会看到手臂上侧有很明显的日晒印记。应该是在战地晒的吧?她猜测着,回头继续去看那片无边的水域,仍有些不甘心,但又犹豫着想,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就在一念间,忽然有浪卷过来,她突然被拦腰抱了起来。
  水在下一秒扑过来,浸湿了他的鞋,她却没有碰到海水。
  
  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颈后,用右手紧攥住了自己的左手腕。
  怎么就离得这么近了呢。
  那眉眼,就在眼前,总是能被头发遮挡住一些,心底涌起一阵冲动,想要伸手帮他拨开。可实在是太紧张了,只能继续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装着坦然,装着什么都不想做。
  “晚上的海水很冷,”他说话时,气息都能感觉到,“对你身体不好。”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漂亮,像雪山上的太阳一样夺目,让她不敢直视。
  这次他回来,好像越来越经常戴眼镜了。她的记忆里,如果他摘下那副金丝边的半框眼镜,会显得更加好看……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跟随自己的小心思,去认真看进他的眼睛里。
  然后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捏住他的眼镜架,替他摘了下来。
  他笑了一声。
  纪忆却看着他。果然,眼镜掩盖住了他脸的完整轮廓,像是刻意而为的面具。
  这样,他才是最好看的。
  
  她混乱地想着,忽然就想到,自己被他这么抱着,真像暖暖和男朋友的那些亲密动作。她有时候不小心,总能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低声说话,然后肖俊会很自然去抚摸一些地方……比如胸口。
  季成阳本来想开两句玩笑,忽然就停住,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贴在自己身上,在随着她紧张的呼吸,剧烈起伏着。他有一瞬的停滞,退后两步,想把她放下来,却发现她又搂住了自己的脖子。wWw:xiaoshuotxt?net
  “我下午一直循环听一首歌,然后你就忽然出现了,特别巧,”她脸几乎都红透了,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说出自己心里想要说的,“是莫文蔚的忽然之间,歌词……写得特别好。”
  你能听得懂吗?如果听过这首歌的都能听得懂吧?
  你的智商这么高,这种暗示应该很简单吧……
  就算时间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我们反而更相信爱。
  这是她纪忆十五年来,平生第一次的表白。她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人,甚至是暖暖,她不敢想象如果暖暖和暖暖妈妈听到自己说的这番话,会不会被吓死。她面对的,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叔叔,比喜欢上肖俊和付小宁那样的小混混还可怕。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提了一口气。
  季成阳抱着她,又退后了一步,躲开不断涌上沙滩的海浪。
  “这是为纪念台湾大地震所做的歌,”他忽然开了口,“面对天灾人祸,生命非常脆弱,忽然之间,天昏地暗,眼前的世界忽然消失,分崩离析……”
  所以才要珍惜身边的感情。但是最后一句,他没有告诉她。
  纪忆失落看他,十分意外这首歌曲的背景:“这是公益歌曲?”
  原来偏公益类的歌曲也可以描述细小琐碎的爱情,并不是每一首都那么大爱。
  “算是,也不算是,”他说,“来,帮我把眼镜戴上,我们回去了。”
  他应该真的没听懂吧?纪忆自我安慰着,小心帮他又戴上了那个“面具”。
  季成阳终于把她放下来。
  
  她回到酒店房间,同住的女孩子已经洗完澡,趴在床上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到她进来笑了笑,而且是非常诡异的那种笑:“出去和谁玩了啊?”纪忆属于做贼心虚,又被刚才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宁,拿了衣服就跑进浴室。
  头发吹得半干了走出来,室友已经穿戴整齐,非常兴奋地让她赶紧挑一条漂亮的裙子,说是今天一起交流的学生和青年艺术家,在酒店的酒吧里包场,想要有个轻松的真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纪忆仍旧想着季成阳,不太上心地拿了条连衣裙穿上,她以为像是每次国内演出后的那种传统的庆功宴,有老师们说几句话活跃气氛,然后大家玩一会儿就算了。
  没想到到了楼下,却是另一番景象。
  昏黄温暖的灯光里,大多刚才认识的人,举着酒杯或者饮料,站着、坐着闲聊。
  
  她坐在几个同学身边,尽职尽责地帮她们做小翻译,其实大部分时候大家交流都没有问题,只是偶尔聊得兴起了,词不达意,就会有人拉着纪忆的胳膊,低声问该怎么说。
  一直有音乐,一直有人在弹钢琴,还有白天表演的人拉着小提琴。
  
  她坐了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难过,隐约有不好预感。 
  “阳!”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叫出了这个音。
  纪忆反射性抬头,看到几个男女非常兴奋地对着走入人群的人举杯,如此热烈的重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那里。是他,只有他。那些人看到他的神色,如同那年在环山公路上碰到的三个年轻男人一样,毫无差别。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被这些热烈的眼神惯坏,理所当然骄傲。
  纪忆身边的几个同学都艳羡低语:“果然是我们附中的知名校友,那些人,应该都是以前他比赛的时候认识的吧?”纪忆晚上和他溜出去,并没有听到老师非常详细的介绍季成阳,所以也只是嗯了两声。
  
  因为他的出现,纪忆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又多呆了一个小时。
  时间渐晚,灯光和曲目也因深夜的到来,演变成了激烈的舞曲,如梦似幻,华丽奢靡。季成阳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拉进人群里跳舞,就坐在空着的座椅上,陪着这些昔日的知音好友。
  太嘈杂的音乐,刺激着身体里流动的血液。
  纪忆看了他好久好久,终于鬼使神差地避开自己的同学,走过去。她停步在季成阳背后,看着他搭在吧台边沿的那只手臂,视线一直移动到他正在随意敲打着节拍的手指。然后慢慢地伸手过去,用食指指尖,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季成阳回头。
  这一秒,他看到的小女孩完全不同于过往,在如此激烈的舞曲里,她却穿着浅蓝色带着小蝴蝶领结的连衣裙,就这么站在那里,左手紧张地攥住右手的手背。
  华丽细碎的灯光,让她的眼睛更加透亮,局促,忐忑,还有一些试图表露的期待。十五岁零九个月的年纪,她究竟懂不懂,自己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刻,音乐竟如此恰当地过渡到了舒缓的调子。激烈的舞曲中插入恰当的转折,给那些刚才还贴面热舞的年轻人一个彼此凝视,无声靠近的机会。
  这种时刻,四周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暧昧起来。
  “还不去睡?”
  纪忆被惊醒,季成阳移开视线,看着舞池说:“时间不早了,有话可以明天再说。”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了,像是刚才在沙滩上一样,只得画蛇添足解释着:“我正要回去,看见你进来,就想过来说声晚安。”
  “我知道,”季成阳的声音有一种罕见的温柔,“快回去吧。”
  纪忆心又沉下来:“晚安。”
  “晚安。”
  
  为什么忽然想要孤注一掷告诉他自己的暗恋,然后呢?
  如果他拒绝了该怎么办,如果……他没拒绝呢?她觉得心浮躁的都要炸开了,在又开始变得热烈的舞曲里,走出玻璃门,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裙子上的湿意。
  完了。
  她用手悄悄摸了摸,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有些无措地退后两步,临墙站着。
  如果早些上楼就好了,现在怎么办,好多同学都在里边,找谁帮她去拿衣服?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停有三两个人进出这这个门口,却没有自己的同学,那些不喜欢玩的早就回去睡觉了,喜欢玩的恐怕还在舞池里享受。
  或者,她开始想,去洗手间洗干净裙子。
  哪怕湿着半截裙子上楼,也会比这样好上一千倍。
  
  千头万绪,这才理出了一点儿解决方法。
  她刚要趁着四周短暂无人,跑进洗手间,就看到季成阳在此时走出来。他向电梯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这里,好像就是在找她。纪忆怕他看到自己裙子上的红印,紧张的用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笑着问:“你是要出去抽烟吗?”
  季成阳凝视她:“怎么还没回去?”
  “我在等同学,等他们一起回去。”她向后挪了一小步,蹩脚地解释自己没离开的原因。
  他看着她怪异的动作,不太相信。
  她眼神闪避,不断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终于,最后几个乐团同学也走出来,看到她和季成阳笑着招呼:“你不是说你回去睡觉了吗?怎么还不走?要一起回去吗?”
  “不用,我还想再玩会儿。”她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挪动一下,眼看着救星们离开。
  季成阳听着她前后并不符逻辑的语言,再去仔细观察她的动作,躲避着自己,一只手轻扯着自己的裙子,他终于猜到了什么。于是不发一言,把衣服脱下,随手裹在她下半身,就如此打横把她抱起来。
  
  “这里临海环山,我记得有个维多利亚山,在那里能看到整个惠灵顿的夜景,”季成阳走向电梯,到电梯口却没有停步,反倒用手肘顶开了一旁楼梯间的门,“离开之前可以找个晚上去看看。”估计是怕她尴尬,他开始说毫不相干的话。
  “维多利亚山?”
  他回答:“很美的地方,有部小说改编的电影,拍摄时在这里取过外景。”
  “是什么?”
  “The Lord of the Rings,”他说,“魔戒。”
  “好看吗?”
  “还没上映,应该明年能在北京看到。”
  她默默记下来。
  楼梯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别人,很安静。
  连他的脚步声都很清晰。
  她其实并不关心什么小说,还有什么电影取景。整个惠灵顿对她来说,最完美的景色就在这里,这个只有他和自己的楼梯间。季成阳抱着她一边走楼梯,一边继续说着,都快成专职导游了。
  
  纪忆悄无声地搂住他的脖子,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锁骨位置。
  既然他不介意,就这样装傻好了……
  
  那晚他和她说起魔戒时,第一部还没全球上映,后来接连三部就如此成为了难以超越的经典电影。一部英国小说在半个世纪后,由美国公司投资,在新西兰导演的故乡取外景拍摄,而上映时原作者却已离世了几十年,文学的生命力比人的生命持久多了。
  就像格林童话,就像四大名著,就像……他说过的这部魔戒。
  因为季成阳说过这部小说,她后来特地买来译本,甚至还通读了一遍原本,连原作者的生平经历都认真去了解了一遍,当她发现托尔金也攻读过哲学,立刻就联想到了季成阳。
  最初的那种喜欢,和占有没有任何关系。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诱惑力是无法想象的,想读他读过的书,走他走过的路,吃他吃过的东西。
  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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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轻易靠近很想很想你一厘米的阳光突然想要地老天荒念念不想忘永安调至此终年轻易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