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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成城》 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

第六座城

 ☆、第六座城I

 
  雨果在《“诺曼底”号遇难记》中说到:“真正的强者是那种具有自制力的人。”
  在被白风杰于若琪那么挑衅之后,申雅莉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终于在收到新剧本快递的时候崩塌了。
  新电影的名字叫《黑桃皇后》,是皇天集团投资的最新女性都市时尚大片,讲的是离婚33岁女强人和24岁赌场大亨之子互相讨厌、使诈、折腾,最后欢喜团圆的爱情故事。这不是第一次饰演比自己年纪大的角色,也不是第一次演姐弟恋,但看见演员名单后确定的男主角姓名,申雅莉想,就算变成弱者也完全没问题,她想现在就去杀掉李展松。
  以前她曾经和某人气小歌王演过一部《剩女与奢侈品》,也是个姐弟恋的都市大片,不过是职场剩女主管姐姐和新进公司的白领的故事。以前她总认为,只要自己的演技够好,哪怕对方是新人,也有一定的带动作用。
  可是,真正和小歌王开始配戏以后,她才知道,这世界上真有一种人演技可以蹩脚到这种程度,假笑挤出来比哭还难看,更不要说从眼中透露出什么复杂情绪。最可恶的是,小歌王有后台撑腰,无法换人。她在那部电影中的精神损失,哪怕后来票房红火也没能弥补过来。
  从那次心理阴影过后,她再也不愿意和没经验的演员合作。没想到时至今日,李太子T台玩腻了,开始进军影视圈,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人竟然是她。
  《黑桃皇后》的开拍时间是在《巴塞罗那的时廊》取景结束后,时间非常紧急,她打算第一时间推掉。这公司里没一个人敢违逆李公子的任性,这事得直接找本人。
  听说李展松也刚到公司,她按了电梯按钮,准备直接去他办公室。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不知为什么会在公司都看见于若琪那几个弟弟妹妹。
  “唉,若琪姐怎么还没谈完合作呀……我等得好心烦。”文静女孩在沙发上扭来扭去。
  高傲女孩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字,头也不抬地说:“皇天集团有钱啊,架子大让咱等等也很正常。你们别闹了。”
  眼镜男生附和道:“是哦,你们听见刚才走过去那几个人说了么,李太子打算进军影视,开头几分钟的取景要跑七个国家,全都是N架直升飞机同时全角度拍摄,简直拉风死了。这才是真的有钱人啊。你跟人家比比看,再乱花钱有没有羞耻感?”
  文静女孩撅撅嘴巴:“我为什么要有羞耻感?你们男生考虑的就是怎么变成李太子,我们女生考虑的可是怎么嫁给李太子。”
  “你这女人就是爱做梦,太子党那帮人在国外成
  立了慈善活动创办机构,他们那个负责人Vincent——你去网上搜他们的英文官网,contact us里第一个名字就是他。他亲口跟我说的,李太子喜欢的人是皇天集团的女明星,好像还是很出名的。”
  文静女孩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傲女孩已经不屑地叹了一口气:“得了吧,你是咱们这个圈的人,说这种平民才说的话好不好笑。豪门公子跟女明星最多玩一玩,哪里会动真情,到头来都是娶门当户对的名媛千金。”
  文静女孩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说:“就是就是,李太子怎么可能喜欢什么女明星。就像那个申雅莉,外面说是影后、超级天后,实际我们这圈的人都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真是躺着也中枪。
  申雅莉忍着冲过去掐死他们的冲动,看着电梯数字一层层跳动。
  这时,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那三个孩子下意识看了一眼电梯方向,看见了申雅莉,都呆住了。
  而电梯里面站着的人居然是丘婕、李真还有几个女模特。
  “雅莉,我们正好在找你。皇天集团准备重拍官方宣传海报,叫我们去摄影,你也一起来吧。”李真朝她勾勾手。
  “我先去找一下李展松,有事要跟他说说。”申雅莉扶着额头走进去,挥了挥经纪人递给她的剧本。
  “难道是因为《黑桃皇后》?”
  “你们知道?”
  随着电梯“叮”一声关掉,丘婕挤出来,w w w.x iaoshu otx t.NET
拨了拨才染的闪亮红发:“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了!这部剧是弱受的爱情剧,但投资那可不是一般的攻啊!”
  李真点点头:“没错,你运气真好。本来只是小投资的电影,太子爷看了剧本喜欢得不得了,说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昨天才让人把新剧本改好,突然多了一堆国外场景,像阿根廷的肉牛场、意大利的咖啡种植园,还有大面积的南非场景拍摄……哦对了,他下午和盛夏集团的夏二公子约好吃饭了,打算租用他们在伦敦的赌场一天,不知道是想要干嘛。”
  申雅莉张大嘴半晌,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我看这本子我是真的不能接。马上就要去西班牙取景,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跑那么多个国家的折腾……”
  “你不用去,这些场景都是男主角去的。李太子说学校假期想出国度假,所以顺便取景。”
  “这电影会亏的。”
  “你认为他会介意这种问题吗?”
  “……”申雅莉面瘫地抬头看着电梯数字。
  李展松和所有年轻人一样热衷熬夜,所以
  办公室里有床有浴室,以便他到公司来继续睡觉。
  他洗完澡,下半身裹着雪白的浴巾,赤足站在浴室全身镜前吹口哨,刮胡子,一旁的水晶架上放着《黑桃皇后》的剧本。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很久,忽然翻开剧本,拿起旁边的笔,在上面增加了一段话:
  “他对着达妮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达妮的脸立刻红了,有一种爱上他的错觉,想要扑到他的胸膛中,被他保护,被他疼爱。”
  然后,他放下笔,对着镜子露出了蒙娜丽莎般恬静的微笑……
  此时,申雅莉和一帮女星已摄影完毕,在经纪人的带领下,进入李展松的办公室。
  “李先生还在浴室,请各位在这里稍微等等。”经纪人让人帮她们倒了水就出去了。
  申雅莉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
  她在《巴塞罗那的时廊》饰演中的是带领华人在西班牙旅游的导游,原本解说部分并不多,但容芬对这部片准备得可谓呕心沥血,要求把所有景点完整拍摄下来再精挑细选地剪辑。所以直到前一天她都还在苦读剧本,导游的台词让她累成了现在这样,两只眼睛就像两个发亮的海底探照灯。
  旁边的女明星们都围在一起看《黑桃皇后》的剧本,一个个轮番发出各式各样的感慨。
  “这剧本我好喜欢!这种剧情对女人而言简直老少通杀啊。”
  “年下帝王攻和冷傲女王受,我喜欢!”
  “丘婕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达妮的台词太好玩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啊,对她妹妹这么护短,简直就像怪阿姨……”
  大家七嘴八舌了一会儿,忽然浴室门被打开。她们一起抬头看过去。李展松哼着歌走出来,拿着一条毛巾擦拭湿润的脑袋,取下架子上的苹果叼在嘴里,同时关上了身后的浴室门。
  这下不光是申雅莉,其他几个女明星的眼睛都变成了一对对发亮的手电筒。
  李展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苹果还没咬下去,全身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就只转了转眼睛,慢慢看向沙发的方向。
  六七个美女光鲜亮丽地坐在那里,看着只围了一条浴巾的他。
  整个场面像是放影片时DVD“啪”的一声卡住了机器,再也无法运转下去。
  他们面面相觑许久,他才用最缓最轻的动作松开口中的苹果,把头上的浴巾挡在胸前,朝着浴室的方向轻轻挪了一下脚步。
  “哇……”
  丘婕发出第一个音的同时,他迅速撤退到浴室门口,用力拉了拉门把。没想到门
  却被反锁了,拉了几下都只有砰砰的金属碰撞声。
  “李太子,你身材果然不是PS出来的耶。”丘婕眨眨眼,大大方方地把他从头到脚视奸了一轮。
  “别、别看啊。”
  李展松赶紧转过身去,紧张地提着下半身可怜的浴巾,栗色的头发湿润地贴在小小的脑袋上,耳根子泛着粉色,胳膊上、背上的肌肉却因为拉门用力过猛更加明显地紧绷起来。
  后面一排女人哪里还听得进去一个字,全部维持一样的频率眨着眼睛,看着他身体露出来的部分。
  一个年轻的女星妖精似的捧心扭动:“啊,太子爷,你的小蛮腰□了我的眼睛。”
  其他几个女星一起推她:“你太色了!”
  随着李展松焦急程度的上升,他拍浴室门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响,丘婕说出了一句话,让这一切都再次回归了宁静:
  “你们发现没有,李太子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分,不管前面还是后面,都像他手里的苹果一样饱满。”
  “咚”的一声,苹果掉在了地上。
  ************
  “阿松,不好意思,这片我没时间拍。”
  “你就要去西班牙了。”
  过了半个小时,女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申雅莉才终于有机会跟李展松说话。没想到居然得到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所以……?”申雅莉疑惑地看看他。
  他早已换好了银灰色的韩版西装,长长的领带衬得背脊挺直精神。但是,他看向她的视线却是自下而上、楚楚可怜的:“临行前的送别聚会之后,我会有好长时间都不能看到你。”
  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心思也单纯,但阅历可比不少人都丰富,也有过人的胆识。他会四种语言,英文和俄语却和他的美俄家教说得一模一样,是不带口音、有涵养、咬字清晰却又不显做作的标准语言。十四岁生日时,太子党的一个公子哥儿送他了一艘快艇,他看教练在海面开了一圈,毫不犹豫就跳上船,像子弹出膛一样把它发射出去,在海面上抖拉出一条长长的白色波浪,就像一把剪刀将深蓝海面剪成了两半。然后,他变成了他们那帮人里第一个开快艇的人。
  到现在申雅莉都还记得视频中逐浪狂驰的少年、一旁扯着嗓门快要哭出来的教练,还有快艇发动机突突震颤耳朵的声音。也许正是因为他有这种敢闯的个性,才总是挑战生活中的高难度冒险,例如追求一个比他年长快两位数的女人。
  在他完全成熟之前,也只能用不太激发他叛逆情绪的方式躲开
  他。申雅莉把剧本推回他面前:“也没有多长吧,很快就回来了。”
  “这个剧本你看过以后,再考虑要不要推掉。” 
  “不是我不想接,是时间不够。我想专心拍好《巴塞罗那的时廊》。”
  “你先把剧本收着,等取景回来慢慢看了再决定。”他又把剧本推回来,白净的脸庞上有着异常的坚定。
  “好。”那就回来再推好了。
  她心怀鬼胎,站起身打算撤退。但他忽然拉住她的手:“你走之前,我想找你要个东西。”
  “什么……”
  他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拽,她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他捧着她后脑勺,直接就亲了过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朝右别开脸。他跟着凑到了右边,但还是没亲到。
  “阿松,别闹了!”
  她推开他,想要再度站起来。可他直接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压住了她,像哄婴儿一样温柔地说道:“就亲一下,一下就好。轻轻的,我不会做别的坏事。”
  他的声音是安静的,却又有着显而易见的热情。然后,他的头埋了下来,刘海像是暗金色的丝绒,软软地覆盖在她的黑发上。
  但是在两人嘴唇快碰到一起的前一秒,他吻到的是她的手背。
  她实在无处可逃了,只能用手挡住嘴巴。
  看见他没辙地笑了,她捂着嘴,迷茫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亲?喜欢你的女孩子很多,找她们去不好吗?”
  “因为我喜欢你。”
  他回答得这样快,让她一时间都无法反应。他认真地看着她,低声说:“雅莉姐,我一直喜欢你。”
  成长真的会伴随着失去。
  年少空气般透明的告白,在她听来,却是沉甸甸的包袱。
  ……“你不是跟那高三的男生天天在一起么,别来和我说话了。”
  ……“我偏要。”
  ……“走开,别拉着我。”
  ……“不走。”
  ……“申雅莉,你这样缠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你的表情。是错愕,是惊诧,是长久的停滞,像是时间也不会再走。
  告白其实原本是很美好的事。是将自己的爱意传达给了暗恋的人。
  可是,为什么告白之后反而会哭泣,反而会令对方震惊?
  这个问题现在才想明白了。
  原来,恋爱痛苦是多过幸福的。告白其实是在问“你愿意接受我的痛苦吗”。是一
  个将沉重负荷递给对方的过程。成为恋人,如果走向幸福的结局,这个负荷就会因平分而减半。如果走向了分离的悲剧,那它只会继续压在无法散场的人肩上,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再也扛不住,被它深深地埋在泥土里。
  ************
  那一年,黑夜里下着雨,校园里的灯如同被浇了雨的炉火一盏盏熄灭。孤零零的图书馆还通宵达旦地亮着灯,灯光自窗口打出来,勉强为云朵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边。
  她在校门口逮住希城,经过一番争执,她终于对他说出“我喜欢你”。
  雨雾模糊了街景的阴影,他惊愕地看着她。而说出那句话以后,她立刻就哭了出来。
  年少时的自己是脆弱得多么可笑,那么害怕自己□裸交出去的心被对方当成废弃物扔掉。在喜欢的人面前哆嗦着肩膀,恨不得立刻消失不见。
  随着时间的延迟,心中的害怕越多,身体就抖得越来越厉害。想要逃跑,不敢再面对下去了。甚至不想再见他。
  其实她等的并不久,只是太害怕了。他很快给了回答——
  “……我也喜欢你。”
  心像一下被掏空。世界也变成了空白。她低头试图思考可是做不到,只能晃晃充血的脑袋,然后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真……真的?”
  “真的。”他顿了顿,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我有事想告诉你,把眼睛闭上。”
  “哦,好……”
  她呆呆地闭上眼睛,然后把耳朵凑过去:“你说。”
  其实不是那么傻的,她猜过下面会发生什么。可是,还是不大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可以发生在他们之间。因为……因为他是顾希城啊,他是那么冷漠又干净的男生,她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如果他……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在她凑过去的耳边响起。而是呼吸近了,嘴唇上传来温热松软的触感。那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中,她差一点就跪在了地上。他含住她的下嘴唇,用舌尖辅助着轻轻吸吮。
  可是,她却除了腿软和脑中嗡嗡乱响,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
  最后这个吻被她打断了。浑身哆嗦的程度比告白时严重十倍,甚至完全站不稳,身子摇了一下,直接往地上蹲下去。
  这太尴尬了,别人的初吻都是以唯美的对望结束,她的初吻却是下蹲着完成。
  他也蹲下来,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你,你……”她双手握在胸前,缩成一小团,却再
  也说不出其他字。
  那时候的希城也是第一次接吻,完全不知道该立刻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反而是笨笨地蹲在她身边,自责地看着她,在纷乱的雨声中小声说着“对不起”。
  ************
  “对不起。”看见她的表情,李展松渐渐松开了手,“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对不起。”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
  申雅莉迅速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按了电梯按钮。
  就连在十六岁那么单纯的年华,就连在那个与他献给彼此初吻的雨夜,她都不曾觉得,以后自己会再也无法亲吻他以外的人。
  她颓废地将头靠在电梯里的玻璃壁上,闭上了眼睛。
  真是空长了年龄,心却越活越倒回去。
  刚一打开电梯门,阿凛和几个保镖已经在等她。那三个孩子居然还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他们的姐姐。见她出来,他们总算找到了点乐子,围在一起偷笑着窃窃私语,不时向她投来轻蔑的眼神。
  申雅莉朝自己的两个墨镜保镖勾了勾手指头,直面朝他们走过去,反倒吓了他们一跳。
  “你们三个给我听好,如果借了钱就是包养,那你们姐夫确实包养了我。”
  她站在两个一米九的大男人中间,却丝毫不显得娇弱,反而变成了世界的中心。
  三个孩子抬头瞪大眼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对着她这句明显是她错的话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两根十指交叉,沉声对他们说道:
  “但是,我出了十倍的价格,把你们姐夫又‘包’回来了。我敢承认的事,他敢承认么?你们姐姐找也是个被女人包养的男人,你们是在骄傲什么,得意什么?”
  她说话极有气势,几乎每说一个字,那三个孩子的神经就绷紧一些。
  “以后要再看见你们在我面前晃悠,说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抱着胳膊俯瞰着他们,一双漂亮的眼睛慵懒地半睁着,不带半点情绪。
  两个黑衣男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像是两尊黑白的雕塑。
  在她眼下的三个孩子像是身体失去某一部分一样,出现了重大缺陷,和贝类一样需要外壳来保护,只要轻轻碰触他们的身体,就可以让他们缩到壳里去。
  然而,她只是对保镖扬扬下巴,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伴随着她高跟鞋在空旷大厅咚咚的声响,三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已经变成了被抽出壳的软体动物,全然任人宰割的样子
  。
  “她,她吓唬谁啊……”只有最傲慢的女孩打着抖说了这一句。
  李展松乘了另一边的电梯追着她下楼,正巧看见这一幕。他高挑的身影在大厅中挪动,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雅莉姐,等等,剧本你忘记拿了!”
  “谢了。”
  申雅莉接过剧本,可是他又跟了上来。她对他摇了摇手指,把超大号的黑超架在脸上:“你如果真想我接这部剧,就别跟着我,让我自己回去看剧本。”
  他只能停止脚步。
  而随着她和几个黑衣男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前,那三个孩子也慢慢死尸复生,全部站了起来。
  “李太子?居然真的是李太子……”
  “哇,我见到本人了。”
  “太子你知道吗,在我们这圈子里你可是真有名,我在国外就听过很多关于你的……”
  李展松头也没回,朝门口的警卫挥挥手:“把他们撵出去。”
  申雅莉上车以后,坐在前排的阿凛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说:“雅莉你做人越来越不厚道了,居然对小孩子发脾气,真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结婚么?”申雅莉抬起架着巨大蛤蟆镜的小脸,“因为我没什么同情心,心情不好,对婴儿都能发脾气。”
  “啧啧,真可怕。”阿凛摇摇头。
  申雅莉皱着眉指了指手表:“害怕就赶紧开车,十一点我有采访。” 
  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是没有自由的囚徒。但让人无能为力的是,这座监狱是整个世界。
  既然逃不出去,就在监狱里称王称霸好了。
 
 
☆、第六座城II
 
  周六的晚上,高空中的窗子灯光穿透云雾,在一片漆黑中点亮了一点银白。写字楼擎天而立,仿佛是空旷黑海中的灯塔,正在向周围的摩天大厦叫嚣着“我们最高最富有,但我们的员工还是会有愉快的周末”这样挑衅的信号。
  唯一亮着的房间,是Fascinante总建筑师的办公室。
  在一楼前台值班小姐点头哈腰的注目礼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带着一个娇小的亚裔女秘书,大步走入电梯,直接送达那个办公室。
  听见房门被推开,坐在办公桌前的Dante头也不抬地说:“我说过,工作的时候不欢迎打扰。”
  男人没有出去,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墙上的巨大地图。
  那张地图受到了原装名画的待遇,在厚厚的玻璃下真空中密封着。它和Fascinante在巴塞罗那总部总裁办公室里那张地图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褪得更厉害一些——它曾经和无数个克鲁兹家族御用首席建筑师走遍全球各地,也曾经亲眼目睹他们坐在办公室前,绘制出一幅幅名扬世界建筑的草图。
  地图以巴塞罗那为起点,像是血管细胞一样,向五大洲四大洋扩散了无数红点,连地中海的克里特岛都没有漏下。每一个红点都是一栋建筑,较大的红点是由首席建筑师所设计的标志性建筑。其中,欧洲西南部和美洲是红点最密集的地方,而东亚地区则像是一条注入新血的大动脉,随着首席建筑师的调职,开始在这里扎实生根、茁壮成长,向四面八方的版图上打上一个个十字军东征般的标记。
  等了半天没听见关门声,Dante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而后露出愕然的神情,用西班牙语说道:“你不是在蒙特卡洛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何,看见老朋友不开心么。”
  男人笑得更爽朗了,这才有如故意炫耀一般,在秘书屁股上拍一下,把她哄出门去。他把一个黑色盒子丢在Dante的办公桌前,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两条腿搭在闪闪发亮的茶几上。
  “比起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还是来这里寻找励志动力比较有意思啊。”他低下头,神清气爽地点燃一支烟。
  Dante失去了多问的兴趣,埋头在图纸上绘制新建筑的雏形。
  嘴里含着烟,男人却一直把玩旋转着打火机,不时嚓嚓地擦亮它:“你不是会用CAD么,怎么还老是手绘,这样多浪费时间。”
  “草稿要用手画,这是习惯,改不掉。”Dante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不看看我给你的见面礼?”
  “晚点再
  看。”
  “Dante,你还是老样子。”男人向四周看了看,“不爱出门,缺乏好奇心。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这otaku哪里得来那么多灵感设计建筑?”
  Dante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这男人观察力敏锐,大致扫了一下这个房间,就看出了自己很少来办公室。
  他天生有着过人的智商,十四岁起投资的项目从来都赚翻几番,从未失败。他的父亲像是珍宝一样把他栽培长大,怀着满腔的热忱指望他传播克鲁兹家族的至高荣耀。但从他母亲因为父亲浪荡不羁朝太阳穴开了一枪后,他就对建筑完完全全失去了兴趣。他用精准的眼力将自己卷入无数场风投,每次都把对手打击得一蹶不振,再携款全身而退。他在波斯湾的豪轮上与花花公子杂志合办party,赠送所有未婚女宾镶钻的比基尼或内裤,但条件是她们必须只穿他送的衣物。
  从他成年开始,他的名字和英俊的脸蛋就一直出现在各大报纸电台的丑闻中、金融杂志的封面上。他在一群记者中意气风发地说道:“钱赚来就是要花的,是时候让克鲁兹那些老家伙们改一改生活态度了。”
  “每个人都有天赋。就像你的天赋是用聪明脑袋在金融圈骗钱,我的天赋是不出门也能画房子。”Dante拧拧手中的笔,对门口扬了扬下巴,“新秘书是日本人?”
  男人愣了一下,大笑起来:“你的脑袋也很灵光嘛!快点,快看我送你的礼物,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Dante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笔,打开了那个薄薄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真皮包裹的本子。他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翻开本子。
  第一张就是一个女子穿着真丝睡裙坐在卧室里起床照。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别人在偷拍,一条修长的腿搭在床上,海浪般的卷发延伸至玫瑰红的低胸睡衣领中。面前的小餐桌上有一盘咖喱龙虾,她一手拿龙虾,一手端着葡萄酒,膝盖上放着一本时尚杂志。
  看见他渐渐眯起来的眼睛,男人扬了扬眉毛:“你不是她的超级粉丝么,怎样,还合你胃口吧。” 
  Dante一声不吭地往后翻,发现居然一个本子全是她的照片,而且穿着都很性感——其实很多女星出入公共场合都敢这样穿,但对她而言,这种尺度的打扮绝对不可能公开。
  看着他渐渐暗下来的脸色,男人急忙说道:“我先说,这些照片都是我从皇天集团自家的狗仔队那里买来的,他们用针孔照相机偷拍了她,应该是以防她跳槽准备曝光来闻杀鸡儆猴的东西。不过,我连底片
  也买了,所以这个写真可是全球独家限量版,仅你拥有。w w w/xiao shu Otx t.Net对了,晚点在皇天集团的晚宴上会看到她吧?我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觉得男人只要没结婚,就得玩个痛快。你别忘记我们可怜的Paz就好。”
  Dante合上本子,不耐烦地说:“你别再转那个打火机了,我看着心慌。”
  ************
  有李展松参与的聚会,亮晶晶的香槟杯和人工花瓣雨总是无处不在。明明只是新电影开机和预祝出国取景顺利的庆祝晚宴,却被他们这帮人弄得比结婚还璀璨。
  申雅莉在柏川的带领下,走向旋转楼梯下方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有着一张典型拉丁人种的脸庞,同时融合了古罗马人的魁梧与南欧男子的风情。
  在东方,贵气的肤色是象征足不出户的白皙。而在西方,富裕与情趣的象征,却是到海边度假晒出的古铜色。男人的皮肤是古铜色,眼睛是海一般的湛蓝。尽管穿着开领西装,隐约露出的胸肌却依然散发着野性的气息。他身边的Dante和他一样高,却比他清瘦白皙许多。
  若说这男人像是性感野兽般的好莱坞男星,Dante就像是铅灰色天空包裹的古堡中,端着红茶优雅静听小提琴乐的年轻贵族。他们简直是截然相反的品种。但奇妙的是,两人站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这位是Marco van Cruz,西班牙Fascinante 的副总裁。”柏川向申雅莉介绍道。
  她果然没有认错人。这是大名鼎鼎的西班牙头号花花公子马克·凡·克鲁兹。他父亲是世界一流企业Fascinante的总裁,是南欧建筑业的佼佼者,掌控者西班牙建筑的命脉,在ECTP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他作为不大,曝光率却比父亲高多了。大概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看太多,她总觉得相较夜晚高雅的聚会,他更适合出现在巴巴多斯的小岛上,抱着《Suddenly, last summer》中身穿白裙的Liz Taylor在海滩上旋转。
  “叫Marco就好。”虽然名声不好,但男人笑起来还是电力十足,让人不由几分心动。
  “Dante,之前介绍你们认识过。”柏川又指了指Dante。
  “又见面了,申小姐。”
  “晚上好。”看见他随和的微笑,申雅莉不知为什么心悬了起来,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像他们一起去吃饭的事是见不得人的。
  这时,柏川看到了人
  群里的浅辰,拍拍Dante说:“小辰来了,你跟我过来一下,我跟你们交代一下电影拍摄注意事项。”
  “好。”他对申雅莉点点头,“先失陪一下。”
  留下申雅莉和Marco,她正琢磨着要聊天还是离开,对方就很开朗地笑了起来:“申雅莉小姐,久仰大名。”
  既然对方如此友善,她也大方地朝他扬起大拇指:“厉害,你这中文说得太好了。”
  他指了指没走远的两个人:“那要多谢那个人了。中文口语我都是跟他学的。”
  刚好一个端着餐点水晶盘的白衣厨师走过来,丘婕伸手拿巧克力香草奶油冻的手挡住了Dante。他耸耸肩,干脆转过身无奈地说:“Anyway,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申雅莉被他这动作逗笑了,转而有些疑惑地说:“他不是在西班牙长大的么,怎么中文说得这么好?”
  “没错,他和我一起长大,但不仅语言,连想法都有一半依然很东方,大概是父母影响的缘故吧。例如无法忍受女人买单、男人在家庭中一定要是一家之主等等。奇怪的是,不少自诩独立的欧洲女性还对这种想法颇为赞赏,说这是负责任与男人味的体现。”
  “你们一起长大?真好。”后面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口头是这样说,心里却莫名涌起了失落感。
  “是的。我这里还有以前大学毕业一起拍的照片。”他从怀里拿出皮夹,指向里面的照片,“看,我们都没怎么变吧。”
  照片上的三个人都戴着黑色的硕士帽,站在大学校园门口。左边是文质彬彬的Dante,右边是少了几分狂野的阳光大男孩Marco,中间站着一个和Marco有几分相似的金发女孩。
  “这是你妹妹?”
  “是的,很漂亮吧?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妹妹……”Marco的嘴角扬起了暖暖的弧度,然后指了指照片上的Dante,扁扁嘴,“可惜被这家伙霸占了。”
  泛着酒味花香的空气,像是忽然凝滞了一下。
  “霸占?”
  “对。”
  连反应都变迟钝了,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她居然听不懂。或者说,是不愿意听懂。她琢磨着语句,佯装认真地看那张照片:“这样啊,那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心底有一个卑鄙的声音在叫嚣着,让她有强烈的希望,他会告诉自己这两个人并不是情侣,只是自己的理解错误。那个男人是单身,他是希城的化身,或者干脆就是失去记忆的希城,像《冬季恋歌》里的男主角那样,带着连遗失记忆也无法掩藏的爱意回到
  了她的身边……
  可是,Marco用那仿佛具有繁衍能力的右手摸摸下巴,回想了一会儿:“当年在包豪斯上学的时候,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建筑系学生,是彼此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有人开他们的玩笑问他们有没有可能,他们还没说话,其他人就先摇头否定。后来他们忽然宣布在一起的消息,把我都吓了一跳。你要知道,这小子真的很幸运啊,每个男人都喜欢我妹妹,偏偏被他追到手了。”
  两个强势完美的人在一起,简直象征了西方世界中的男女对等。而不是她和希城那样,一个帮助对方的学习,一个给予对方关怀,两个人都因为初恋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胸闷流泪过,拖拖拉拉永远只是孩子的样子。
  她看着照片上的克鲁兹兄妹。当时的他皮肤比现在白很多,妹妹却已先于他晒出了古铜色的肤色。虽然穿着硕士服,站在德国著名的学府门口,天蓝的眼中却透露出只属于女人的、充满魅力的自信。一看就知道,这女孩绝对不仅仅是个漂亮的书呆子。
  “可能这张照片看不出来她的姿色。你等等,我这里有她的近照。”他拿出手机,把背景给她看。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色长裤,肩上挂着白色女士西服,里面却是真空。她的双手抱在胸前,再是刻意遮掩也挡不住远远大过亚洲女性的胸部。这张照片中,她的头发剪短了一些,金色的大卷发全部撂倒一边的肩上,扬起轮廓分明的脸庞。右手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的她,仿佛在宣告着自己不容置疑的美丽与大气。
  “我问过不少亚洲的男性,似乎身材火爆过头的女性对他们没有太大吸引力。但Dante 简直被我这妹妹迷晕了。好多嫉妒的男人还怀疑他搞不定我妹妹,但他们错了,很多女人都说他和我一样好。”他露出闪亮的牙齿,忽然换了语言,“I mean, in bed.”
  脑中浮现出希城当年第二次亲吻自己时的眼神。
  那是澄澈的,有些害羞的,不带一丝□的。他甚至不敢深吻,只是在她唇上轻轻贴了小片刻,就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低声说着,对不起,以后如果你害怕,我就一直这么抱着你,直到你不怕为止。
  那样的拥抱如此小心翼翼,像是捧着至上的珍宝,就这样一直维持到他默默离开她那一天。
  “不会不会,亚洲男人是含蓄,嘴上说不喜欢,实际心里也喜欢辣妹。”申雅莉学他的腔调扬扬眉,意味深长地笑着。
  其实,在演艺圈里什么样的事几乎都看过听过了。像男明星家里有一个,外面养两个,还被一个养,都不是什么新奇事。
  Dante是在西方长大,这样年轻又风度翩翩,不过是和女伴寻欢作乐,这样的事其实司空见惯。
  可是,就是完全接受不了。
  因为他是和希城长得如此相似的人。一旦他不那么干净纯粹,就好像连带希城也一起被玷污了一样。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阳台上与柏川浅辰聊天的Dante。他正借浅辰的火,为自己点了一支烟,而后很自然地夹在手指间抽了一口,慵懒地吐出烟雾。
  当年自己也曾觉得女人抽烟很帅气,想要去学,希城却以分手要挟制止了她。她愤怒地说你要抽烟我也不会管你,你为什么要管我。他说,我也不会学抽烟,因为男人的平均寿命本来就比女人短,如果我早早死了,没人能照顾你。
  现在再看看Dante。 
  白皙而高挑的男人抽烟,总有一种难言的优雅,程度更甚他那金发的女友。可是,经过这样的对比,他们之间差异的裂痕,就像被显微镜放大了的纹路一样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催眠自己去无视都做不到。
  他比希城温柔,那份温柔却透露着彰显成熟的自信。
  不是那个会因为亲吻喜欢的女生而羞涩的大孩子。
  Marco走近了一些,温润的蓝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多情:“原来如此。那我非常好奇,像申雅莉小姐这样的女性会喜欢不含蓄的西方男性么?”
  申雅莉小心翼翼地后退一些,陪笑道:“这个问题我没考虑过。”
  他是情场老手,一眼看出她的警惕,拍拍她的肩放松地说:“别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把你的脏手拿开!”
  随着这一声嚷嚷,整个聚会的人都如惊弓之鸟,纷纷转过头看着他们。一个身影冲过来,狠狠打开他的手,护在申雅莉面前:“这是我女人,你再碰她试试看!”
  看见站在他们中间的李展松,申雅莉和Marco都呆住了。
  Marco是柏川的客人,也是Dante的顶头上司,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这样下去恐怕……
  “阿松,你误会了。”她保持冷静,赶紧笑着给他们台阶下,“克鲁兹先生只是在和我聊天……啊,你喝醉了,难怪说话这么傻气,快点,我带你出去透透气。不好意思,克鲁兹先生,李公子他年纪小,酒量不大行……”
  “我没喝醉!”李展松往前冲了一步,“让我教训他!”
  Marco赶紧举起手:“wow,李先生,easy。”
  申雅莉赶紧拽住李展松的胳膊。他这才稍微停了一下,看向她
  抓着自己的手。趁这个空隙,她拖着他往一个露天花圃走去。
  倒霉的是,白风杰和于若琪那几个弟弟妹妹也在花圃里。李展松红红的眼睛瞥见白风杰,火气一下上来了:“雅莉姐,我就不相信你真是那么随便的人。”
  这里不光站了白风杰,甚至还能看见阳台上的Dante等人。
  看来李展松是存心想让她丢大脸了。
  “阿松,别说了,你醒醒酒。”
  夜深了,千万盏灯火于一片漆黑里无声地闪烁。远处的立交桥与悬浮列车轨道像是的银丝线,在无数黑色怪兽般的大楼间重叠交错。他浅色的发梢被风吹乱,在星光下微微发亮。
  “你说,我喜欢你多少年了?在这些年里,你又换了多少个男人?”他指着大厅的方向,“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货色!现在连那个花到要死的老外你也不拒绝!”
  申雅莉完全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些话,严厉道:“李展松,你再这样说下去我要生气了。”
  白风杰从孩子们身边走过来,声音也带着几分醉意:“李太子,你说话请注意一点,什么叫‘什么货色’?”
  他话音刚落就吃了李展松一拳头,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撞坏了好几个花盆。
  “你这货色就是最人渣的一个!”李展松怒吼道。
  “阿松,你怎么动手打人!!”
  怎么又是这种情况?她慌乱地拉住李展松,但他力气太大,很快挣脱她,想要继续揍白风杰。
  她忍无可忍,扬手用力朝他的脸扇了过去!
  “啪——!!”
  耳光声响彻高空。
  像连树枝都已经停止摇动。
  夜空仿佛凝结成不会流动的庞大气层,又如静静燃烧的茫茫海面。
  他错愕地捂着脸。
  “清醒了么。”她冷冷道。
  这一巴掌下手不轻,他的脸上很快浮起了一块红晕。 可是,他的眼眶却比脸红得更快。
  “你心里清楚……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他抿着嘴唇,一下从发怒的雄狮变成了可怜的小兔子,“我天天到公司就是为了遇见你,每天都想给你打电话,但怕打扰你只有一直等着。我改我们的剧本,像个白痴一样幻想你喜欢上我的样子……我哥们都说我已经因为你变成傻子了。为什么……你连对白风杰这种人渣都这样宽容,却对我这么狠?是因为……我比你小么?”
  她身体僵直,过了许久都说不出话。
  “你懂个屁!”
  这时,白风杰发狂般从地上爬起来,一头
  撞在了他身上,攥紧拳头就给了他脸上一击!
  “我和雅莉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起码我和她在一起过,你呢,你根本连她喜欢吃什么用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们!你他妈才是该滚蛋的那一个!”
  他一边吼着,一边又给了李展松一拳。
  李展松连擦脸的时间也没给自己,就再次愤怒地冲过去踹他的肚子:“你懂,你懂就不会这样践踏她,为了钱跟那个什么于千金在一起!你就是个垃圾!”
  就像是两座一夜间喷发的活火山撞在一起,两个人激怒后,每一次给丢放的拳头都使了全身力气攻击出去,每一次出拳都有人摔倒在地。
  几个孩子看傻了眼,还是那个男生让女孩子去大厅里搬救兵,自己留下来和申雅莉劝架。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十多分钟,才被人群分开,鼻青脸肿地坐在一旁让人擦脸。
  申雅莉走到李展松身边,从他的晚礼服兜里抽出手帕,弯腰帮他擦嘴角的鲜血,却被他别扭地打开了手。他侧过头,挺拔的鼻梁上有一道细细的划痕,看上去很像摔了较的小孩子。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是么。那我告诉你答案。”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就是因为你是真心的。”
  他的眼中有水光闪烁,然后快速抬头看向她。
  “对不起。”她低声说道。
  此时此刻,阳台上的浅辰和柏川已经离开。一群美女蜂拥而上,把Dante包围。
  Dante对她们的态度十分得体,那样的教养与风度,仿佛是经过维多利亚时期的大英帝国熏陶而遗留下来的。李展松和白风杰打成这样,他也只是投过来了一个淡淡的目光,与她的视线有瞬间的交集。
  原来,他看着她的眼神,打交道的方式,和周围的女性们没什么不同。
  当年喜欢希城的女孩子也有很多,但无论是谁和他搭话,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说出自己有女友的事实,然后用冰山脸把对方吓跑。
  他们在一起的几年时间内,他与她连深吻的次数都很少有,更不要说是最终的关系。其实在这个时代,大学生同居是很常见的事,同寝室的女孩子们也毫不忌讳地讨论和男友的性福生活。听见室友感慨“和最爱的男人做那种事,真是幸福死了”,她的好奇心已经上升到了极点,和他独处时钻空子坐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一阵乱亲。他被她吻得昏了头,手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她的裙子里伸。可是,听见她说“想和你有进一步的关系”以后
  ,他吓得猛地推开她,像是被电打了一样躲到墙角,说你别过来,真的别过来。她追着他满屋子跑,他穿着棉拖鞋就跑了出去,始终没让她如愿。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同寝室的女孩子,她们都说你家希城长的那么帅,应该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吧。她还真的开始怀疑希城是某种功能障碍,所以从那以后再也不提了,以免伤了他的自尊。
  后来,同寝室的女孩意外怀上了男友的孩子,在男友的鼓动下去堕了胎,此后患上抑郁症而和男友分手,闹了几次自杀。
  到那时候,她才忍不住问了希城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发生关系。他没好气地说,这么多年都忍了,你就忍不到结婚么,怀孕怎么办,你想辍学去生孩子么。
  她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但还是嘴硬着说,难道你就不想碰我吗。
  他说,你怎么这么好色,这样,你先忍忍,真忍不了了我们就先去领证,然后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也有人为我的清白负责。
  她说不出话,咬着嘴唇一头钻进他的怀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在浮华的名利场,有昂贵的衣服,豪华的跑车,大量的金钱,人们挤破头都在努力争取走到最高的位置,不惜一切代价,愿做任何事,游戏情场简直就像呼吸一样平常。
  对男人而言,尤其如此。
  只要有了金钱,即便在严寒的隆冬,也可以买到春季的樱花和脱光的女人。相比下来,初恋如此隐忍心酸,磕磕碰碰,是那么的可贵,又是那么的不值。
  那个连拥抱都会让你心脏隐隐作痛的人,就好像是一条永不愈合的伤口,一个无法弥补的缺陷。
  试问,有谁愿意与一个缺陷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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