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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一笑》 作者:惊鸿

第12章 :休论世上升沉事

  李光头望着木桌上的红豆粥和糯米糕,纳闷地问:“少爷,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昨天不是还吵架吵得不亦乐乎?怎么今天她连你的早点都带出来了?”

  封绍用两根指头捏起一块糯米糕,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然后笑眯眯地咬了一大口,“果然孺子可教,不枉我一番提点。”

  “提点?”李光头诧异,“你跟她说什么了?”

  封绍一边据案大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我跟福宝说你最喜欢红豆粥和糯米糕。”

  “到底是谁爱吃红豆粥和糯米糕?”

  “那不是重点。”封绍神情自若地舔了舔指头,“重点是她想争取到光头哥的心。”

  李光头心里有不妙的预感,“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

  封绍笑眯眯地望着他,“我跟她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是你总缠着我。”

  李光头的脸耷拉了下来。

  “我还跟她说,要争取到光头哥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李光头看看他手里的糯米糕,忍不住替那个傻孩子叹气,“少爷你很无耻。”

  “还有更无耻的呢,”封绍冲着他抛了个媚眼,“我让她对我好一点,因为光头哥最喜欢心胸宽广的女孩子。”

  李光头在木桌的另一侧坐了下来。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家的少爷了,他眉毛都不抬就能骗得小丫头们团团转。这种把戏李光头也不知道看过了多少,现在只是骗吃骗喝,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还说……”封绍偷瞟了李光头一眼,“如果你们俩实在是有情有义,我也不是不可以退婚的。”

  “少爷,”李光头叹气,“你这么一闹,我总觉得住这里……很不妥当啊。”

  封绍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光头,你嫌我耽误了你的好事?”

  “不是!”李光头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两个那么大,“我昨晚一直在想,既然你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那咱们为啥不去入伍?那么多大小伙子混在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封绍拍案而起,“你果然……没白长那么大一个光头啊!”

  制定好了计划,并不等于马上就能施行。原因极简单,安京城的男兵招募要等到三日之后才开始报名。

  随着男兵招募的日期渐渐临近,不光是下面跑腿的人忙得不可开交,秋清晨也是一连多日通宵达旦地守在兵部,生怕哪一个环节会出乱子。在安京招募男兵说到底还是头一遭。瑞帝对这件事自然是十分上心。秋清晨不敢坐等陛下催促,只能每天跑一趟御书房亲自向陛下汇报征兵的各项细则。如此这般,几日下来,就连不相干的人也看出了她的操劳。退出御书房的时候,就连引路的女官也说:“秋帅连日辛苦,比起刚回京的时候清瘦了许多。”

  秋清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微苦笑。脸上挡着这样一个铁面具,别人也只能看到她的这个部位吧。

  垂花门外闪过一道深红色的身影。用不着刻意去看,秋清晨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反倒是身旁的女官吃了一惊,连忙诚惶诚恐地弯腰行礼,口称:“下官见过贵侍。”

  秋清晨垂下头,低声说道:“秋某见过贵侍。”

  火焰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帽冠上的掐金蝶翅和顺着脸颊两旁垂落下来的晶莹剔透的珠珞却不住地抖,连带着他的身体也簌簌地抖个不停。

  两年未见,他的身材已经从少年的纤细转变为青年的挺拔。脸部精致圆润的轮廓也越见深刻。可是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却还是没有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时候,让秋清晨觉得仿佛又见到了那个蜷缩在自己的臂弯里、昏迷中不断抽泣的少年。

  思绪竟然就这样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火焰君是魏国的王孙,被魏王以和亲的名义送来赵国的时候年仅十六。时至今日,她依然清楚地记得当八抬鸾轿停在两国分界的那片谷地时,那个面容惊恐的少年手脚发颤,几乎无法靠自己的力气走下鸾轿。

  再后来呢?

  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行到松林关的时候,被埋伏在那里的流匪劫了道,掳走了火焰君。她跟在后面一路追进了山里,挑了流匪的老巢,救出了火焰君。再然后……她受了伤,而火焰君却因为惊吓过度而发起烧来。她还记得两个人蜷缩在山洞里,这个昏迷中的孩子一声一声地喊着:“姐姐……姐姐……”像个受了委屈却无处申述的孩子似的,让人觉得心疼。

  秋清晨不禁微微叹息。也许正是因为自昏迷中苏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自己,所以火焰君才会固执地将自己看成身在赵国唯一的亲人吧?

  脖子垂得久了,秋清晨渐渐有些不耐。一抬头却见火焰君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两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在暗红色的衣襟上,在那里染出了两团深色的水印。

  秋清晨的心忽然就软了。她想起宫里一直传言说他在养病,忍不住轻声问道:“侍君的身体,好些了吗?”

  火焰君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泪汪汪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梦游似的迷蒙。他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面具,咬着牙低低说道:“是我害了你。”

  秋清晨看着他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碎裂在绣工精致的衣襟上,不知怎的就有些心酸,“跟你无关的。”

  火焰君低下头,眼泪湿了睫毛,一缕一缕,显得格外黑。

  秋清晨看着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青年,心里涌起的暖意渐渐被无奈所取代,“你又瘦了。怎么总是生病呢?宫里的人不肯尽心照顾你吗?”

  火焰君举起袖子抹了抹脸,一抬头挤出一个自以为阳光明媚的笑脸来,“你看,我没事。”

  秋清晨点了点头,“你回去吧。不能在这里耽误。有什么想要的,让人来跟我说。”

  火焰君望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再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了握她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总是这样恋恋不舍,他总是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脆弱。而秋清晨每一次看到他这样离开,心底里都会生出一点点歉疚。就仿佛自己应该好好照顾他,却偏偏没有做到似的……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答应过他。

  那还是在他昏迷中一声一声喊姐姐的时候。她搂着他瘦弱的身体,不停地安慰他,“姐姐会照顾你,姐姐一定会照顾你……”

  身后的女官轻声叹息,“秋帅放心,下官什么也没有看见。”

  秋清晨微微苦笑,她没有看见并不表示别人没有看见。只怕她还没有走出御花园,瑞帝就已经知道了火焰君又跑来看她了。秋清晨不知道瑞帝这一次会怎样惩罚他。不过,他的身体倒实在是很不好了。他握自己手的时候,她试了他的脉息,很弱。可是她不知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居然连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医治吗?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秋清晨又想,自己带的兵大败魏国,而他居然也没有一句怨恨自己的话。难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比魏国的存亡还要重要?还是说,魏国在他十六年的生命里,留给他的都是不堪的记忆?

  自己对他只是沿途关照而已,就能让他掏心掏肺地将自己视为亲人,那他在魏国的境遇也的确可想而知了……

  秋清晨的情绪无可避免地低落了下来。

  走出宫门的时候,她再一次被人拦住了。是一位低眉顺眼的小伙子,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只镶金嵌玉的木盒。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到了秋清晨的面前。

  “什么?”秋清晨皱眉。

  小伙子垂头一笑,“这是我家侍君送给秋帅的东西。”

  “你家侍君?”秋清晨眉头皱得更紧了。火焰君的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侍从。他说的到底是谁呢?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小伙子低声笑道:“我家侍君……是楚贵侍。”

  秋清晨心中十分疑惑,伸手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夜蓝色的锦缎底衬上,一柄手掌大小的同心玉如意在薄暮绯色的霞光里幽幽生辉。

  秋清晨不禁一愣。在赵国,同心如意是情侣之间才会相互赠送的东西。他送这样的东西给自己……是何用意?

  秋清晨皱着眉头将玉如意下面的小小的纸卷拨了出来。那是从一张御用锦宣上裁下来的一张纸条,一行颇有风骨的蝇头小字写的是:明日亥时,如梦楼。

  月上中天。

  秋清晨独自捧着酒坛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房屋的周围种满了高大的蓉椰树,巨大的伞状叶片层层叠叠,几乎将整个书斋都包裹在了浓重的阴影里。那是生长在秋清晨的出生地——遥远的湾岛上的奇特树种。能在干冷的北地移植成活实属罕见。当然,这里面也费了秋清晨不少的银子。

  书斋的前面是一片清幽的池塘。安京的大户人家都喜欢在池塘里种植睡莲,或是枝枝蔓蔓的水生植物,而她的池塘,却只是一汪清水。池底和水边都铺着金黄色的细砂。当她赤足踏在金色的细砂上,仰望着头顶的伞状叶片时,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懵懵懂懂的年少时光。

  而自己生命中那些最最完美无缺的时光,都已经留在了那个海岛上。

  秋清晨赤着脚在细砂上坐了下来,捧着酒坛大大地饮了一口。灼热的液体落进了胃里,又一路窜上了头顶,连意识都有些昏沉起来,她索性枕着双臂躺倒在细砂上。

  头顶是一片澄澈的天,最浓重的墨蓝色。衬得星星也仿佛格外的高远。秋清晨醉眼迷离地朝着半空中伸出了手,“不行啊,够不到呢。太远了……”

  熟悉的话冲口而出,才恍然想到这是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那时的他和她,就像这样并排躺在海边的岩石上,他的手在半空中抓啊抓,然后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用鼻尖蹭她的脸,浅浅地亲吻她,“星星我真是摘不到啊,太远了。作为补偿,我就把自己送给你吧……”

  温热的鼻息仿佛还在拂动着自己的鬓发,真切得仿佛睁开眼就能看到他那双比星星还要闪亮的眼睛……

  秋清晨闭着眼摸过身边的酒坛来,一扬手,将整坛的酒都洒在了自己的脸上。

  听到远处传来二更的更鼓,封绍眨了眨眼,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左右听听,然后轻手轻脚地掀起了木窗,宛如一条泥鳅般滑了出去。

  头顶是浅浅的星光,整座秋府都仿佛沉入了睡梦之中。远处的廊檐下,还有几盏没有熄灭的素纸灯笼散发着昏黄模糊的光。

  封绍避过了巡夜的家将,小心翼翼地沿着枝蔓丛生的粉墙一路潜到了内院——像所有自持武艺高强的武将一样,秋府内部的防卫并不见得如何森严。刚从垂花门外蹑手蹑脚地探头进去,就看到了池塘边枕臂而卧的一抹身影。

  封绍小小地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回来了。从他藏身的地方看不出她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既然她不动,他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潜在枝叶交错的假山石后面,静观其变。

  秋清晨的书斋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奢华,却精致小巧,十分清幽。围绕在书斋周围的奇特树木在夜色里撑开巨大的伞状树叶,呼应着池塘边浅色的沙地,让封绍有种莫名的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这样的景色,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沙地上的女人动了动,拿起了身边的酒坛一扬手把里面的液体都倾倒在了自己的脸上。

  封绍心头微微一动。有些诧异,却也微妙地有了几分不忍。

  “这女人到底在干吗?那可是积年的好酒……”他想起厨房的老火头一边捧着酒坛,一边很陶醉地闻酒味的样子,忍不住暗中腹诽,“这死丫头,就算当官了有钱了,也不能这么糟践东西嘛。”

  死丫头还在继续糟践东西,然后一扬手,将酒坛抛到了一边。酒坛在沙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滚,落进了池塘里,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哗啦声。

  封绍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一颤。就听她懒懒说道:“出来吧。”

  封绍顿时大惊失色,又被发现了?!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动,一个白色的人影自树丛后面先他一步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修长而挺拔,在幽柔的夜色里散发着一抹月光般柔和的气息。他一直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封绍刚刚平复的心又骤然间剧烈跳动了起来。他忍不住悄悄往前探了探。因为不敢离得太近,两个人的交谈又过于模糊,他什么也听不清楚。然而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拖长了的尾音,糯糯软软,显然是已经醉了。

  看着那个穿白衣的男人将她扶了起来,挽着她的腰身一同走向书斋,封绍心里竟有种猫抓似的烦躁,想也不想就起身追了过去。

  顾不上打量秋清晨的书斋,封绍蹑手蹑脚地穿过了外厅,一路追进了内斋。素色的帐幔已经放了下来,空气里除了幽幽浮动的安息香,还混杂了丝丝缕缕的酒气,静谧中又透着别样的旖旎。

  封绍掀开帐幔第一眼看到的是云歌的背影。他扶着秋清晨小心翼翼地躺回到床上。有他挡着,封绍完全看不到秋清晨的脸。

  “好受一些了?”云歌坐在床边,低低问她,“要不要醒酒汤?”

  “不要了。”秋清晨的声音还是懒懒的,带着几分缱绻的醉意,“你去休息吧。”

  云歌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低声下气地央求她,“让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秋清晨没有出声。

  封绍听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就仿佛她的回答真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似的。他知道自己应该趁着没人注意溜出去,可是身体却像被施了咒一般分毫也动弹不得。诡异的静谧中,他清楚地听到了秋清晨的下一次呼吸。

  “好,你陪着我。以后都不许离开,不许一走就杳无音信……不许……不许千辛万苦地见了面,你却再也不认得我……”

  “不会……”云歌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本能地替自己辩解,“我不会……”

  封绍心中骤然袭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云歌急切的表白听在他耳中,竟然像烈火上浇了一桶油一般,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手已经伸了出去,指尖罡气如同幻彩般咝的一声点中了他的后颈。

  云歌的身体一歪,一头软倒在了床边。与此同时,一只大手用力拉住了封绍的手臂。封绍回过头,冷戾的视线正对上了李光头满是震骇的眼睛。

  “少爷!”李光头摇了摇他的衣袖,“你要干什么?!”

  封绍眼睛里的阴戾散开了几分,他晃了晃头,只觉得喉咙和嘴唇都干裂得像被火烧过。就连五脏六腑都还残留着爆裂后隐隐的灼痛。意识一点一点回复了清明,却不愿就此收手。他看了看歪倒在床边的云歌,眼神阴戾,“你最好在我捏死他之前,把他弄走。”

  李光头一愣。

  “快点!”封绍厉声催促,“随便扔到哪里。嫌麻烦的话就直接做掉。”

  李光头又是一愣。可是封绍脸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表情令他不敢再耽误,连忙扛起云歌一溜儿小跑地出了书斋。

  封绍满心都是无以名状的焦躁,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能干什么,却又不想离开。他朝着床榻走近两步,毫不迟疑地抬手解下了她的面具。

  她的脸毫无防备地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封绍如遭雷击,只觉得耳畔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刹那间便将自己仅存的一点点清醒踩踏成了一团混沌不堪的烂泥。

  枕上醉意盎然的女人睁开迷蒙的泪眼望住了他。

  封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得全身都痛不可忍。偏偏视线连一寸也无法错开,就那么直直地迎视着她。

  秋清晨抬起的手臂又重重落下,眼里却慢慢地漾起了一抹极柔和的光彩。她凝望着床边木偶般的封绍喃喃说道:“阿绍,你回来了?”

  封绍喉头干涩,仿佛有一团火堵在那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的一句“阿绍”带给他的震撼过于强烈,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有种身在梦中似的迷蒙。

  秋清晨的眼睛费力地眨了眨,又不胜疲乏地闭上了。睫毛微微颤抖,仿佛一个小女孩做了什么不开心的梦一样,整个身体都不自禁地蜷缩了起来。

  封绍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帮她拽了拽被角,一抬头却见她的眼正缓缓地睁开。秋水般的眼眸中却已经透出了令人胆寒的锐利。封绍的手一顿,待脑海里浮起“逃跑”两个字的时候,秋清晨已经一脚踹了过来。封绍手中还抓着被角,情急之下一抖手整张被子都蒙住了她的头脸,而她那一脚也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封绍知道她一旦起来,自己断断不是她的对手。拼着硬挨她这一脚,用了全身的力气死命地按着被。她是醉了酒的人,动作本来就有些迟滞,又裹在被子里被他抱了个结结实实,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气喘吁吁,都有些精疲力竭。

  “你放手!”闷在被子里的秋清晨恼羞成怒。

  “我不放!”封绍手忙脚乱地控制着被子里不住挣扎的秋清晨,骑虎难下。

  封绍晃了晃脑袋,低声下气地说道:“你听我说……我并无恶意的。”

  被子里的人停止了挣扎,封绍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被角。幽柔的烛光下,她的肤色呈现出一种娇艳欲滴的粉红,清冽的眼眸中犹带醉意,神情却越来越清醒。

  “我……”迎着她的视线,封绍忽然有些莫名的慌乱,“我只是……”

  “你只是随便逛逛,”秋清晨接着他的半句话,“逛着逛着,就逛进了我的私宅。”

  封绍心乱如麻。其实他的本意也真的是随便逛逛,没想到撞见了那个不要脸的小倌乘人之危,结果一时动气,闹成了一团糟。至于看到云歌乘人之危他为什么会动气,他一时之间还不愿意去深想。

  秋清晨向他凝望良久,微微叹了口气,“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是谁?”

  封绍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记得”而不是“认得”?但他脸上茫然的神色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再明确不过的答案了。秋清晨垂下眼眸,霎时间心灰意冷。

  而封绍望着她脸上的绯红渐渐转为苍白,虽然直觉是跟自己有关,却不明白到底是那一句话出了问题。不忍心看她眼中的幻彩寸寸黯淡,却又完全束手无策。迟疑之间,秋清晨已经阖上了双眼,仿佛再也不愿意再看到他。

  “你走吧。”秋清晨淡淡地说道,“怎么进来的,还怎么出去。”

  封绍没有动。

  秋清晨的神色之间透出了几分倦意,仿佛连叹息都透着无力,“你快点走吧,我今晚不想杀人。”

  封绍松开了她,一边侧身往外退,一边极小心地防备着她突然出手。而她,真就当他不存在一样,直至他退出了内斋,连眼都不曾睁开过。被他摘下来的黑色的面具在挣扎中滚落到了床角边的青砖地上,在黯淡的光线里看去,不觉得狰狞,反而透着难以言喻的萧索。

  封绍暗想,一沾到这个女人,所有的事情都不对劲了——可他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不对劲。这种说不出的感觉,最让人心烦意乱。

  封绍一巴掌掴在了自己脸上,“他大爷的,这都算是怎么档子事啊?!”

  “你长得真丑!”封绍揉着她的眉梢,故意用不屑的语气挖苦她,“以后人家准会说阿绍娶的老婆还没有阿绍自己长得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抓来这里?”她斜着眼看着他笑,“以后人家会说,漂亮的阿绍还得靠他的丑老婆保护呢。”

  “有道理。”封绍忍着笑把她环进自己的怀里,“人不是都说丑妻近地家中宝?”

  她瞪着他,微微嘟起嘴,“你还越说越起劲了,我真有那么丑?”

  封绍放声大笑,“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的准老婆?我眼光能有那么差吗?你真当我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孩子吗?”

  她板着脸把他推开,“你顶多……也就是个孩子头儿吧……”

  封绍是从梦里笑醒的,可是枕头上一片濡湿,眼角还有液体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封绍不在意地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将整个手掌都覆在了眼睛上。在黑暗中无比清晰地体味着心头莫名的悸动。

  他知道他在梦里看到的是很久以前的秋清晨。是剥开了精钢打造的铠甲之后,还需要再继续剥开她的皮肉才能找到的那一个秋清晨。那时的她,神情倔强却又稚气,所有的坏情绪都一笔一笔地写在眼睛里,还没有来得及变成面具下面那个肤色苍白,眼神犀利如刀的冷漠女人……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呢?封绍问自己,为什么当他在梦里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迎着阳光走过来的女孩子,却发现她的脸原来是秋清晨?

  他并不认识她……封绍不确定地想。真的只是巧合吗?

  新的一天是在大眼瞪小眼当中度过的。

  福宝坐在他的对面,举着一个小锤子不停地敲核桃。她敲好,封绍就抓过来吃。福宝瞪眼,他就瞪回去。再理直气壮地补充一句,“我正在想怎样才能退婚——多费脑子的事啊。”

  福宝立刻就软了,“那你……接着吃。”

  看着她泄气的表情,封绍反倒来了精神,“光头就那么好?”

  福宝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手底下重重一敲,一块核桃皮冲着封绍的脸就飞了过去。

  封绍侧头躲过,摇了摇头,“你说说看,光头有什么好?”语气柔和,是要聊天的语气。福宝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摇了摇头,“我看,你还是退了亲吧。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他。”

  封绍拿着核桃的手停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没有他?”

  福宝低着头一阵猛敲,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你心里要是有他,干吗对他向对待下人似的?”

  封绍没吭声。李光头的身份本来就是自己府中的家将。可是被她这么一说,封绍心里倒真是有了几分触动。抬眼打量福宝,模样虽然普通了点,倒也是眉清目秀。泼辣直率的脾气配给光头,似乎也是蛮合适的。

  封绍摇摇头,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家秋帅是个什么样的人?”

  福宝的锤子停了下来,似乎在仔细地想这个问题,沉思良久却又摇了摇头,“话不多,对家里人很好,对这府里后院的事从来不多问。再有……”她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就是有点古怪吧。”

  封绍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她怎么古怪了?”

  福宝伸手指了指听雨轩的方向,“那么标致的一位小公子,要换了别人,早就收房里去了。我家主子居然就那么养着,连手都不碰,你说她是不是很古怪?”

  封绍想起昨天夜里的情形,轻轻哼了一声。若不是他及时地把那个居心叵测的小子扔出去,恐怕……真就收了吧?这样想的时候,封绍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起来。可是她说的“不许一走就杳无音信……不许千辛万苦地见了面,你却再也不认得我……”又是什么意思呢?她为什么会喊自己的小名——阿绍?

  这又是什么意思?

  福宝看着他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在心底里直叹气,这么傻乎乎的一个女人,发起脾气来那么刁蛮,个子高得像男人,长得又丑,脸又黑,又没胸没屁股……光头哥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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