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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毕业的日子》 作者:姬流觞

第17章 :毕业,找不着北

  这凄婉的歌声,正好平复我的浮躁,低下头看自己流血的伤口,我哭了。

  我和王清正聊着,楼道里响起公子润和常沛说话的声音。

  不过我只听见公子润的脚步声,常沛在说话:“啊?没钱了?……哦,行,多少……一百少吗?我这儿有三百,你先拿去花,回头再给我。”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王清也听见了,低声说:“孟露,你觉得常沛怎么样?”

  “挺好的啊,笑眯眯的,给人感觉挺安全的。”我想飞出去,可是小张像门神似的蹲在那里,不到睡觉门帘不放下,比宿舍楼下面的大妈还狠!

  王清说:“他现在孤家寡人,前途又一片光明,你不考虑考虑?”

  我愕然,“考虑他?不会吧!我们不是一盘菜。”

  王清说:“那你还那么帮他?!”

  难道我让常沛看文件的事情泄露了?一身冷汗爬出来!

  “你看你替他做标书时废寝忘食的样子,一看就是荷尔蒙过剩!”

  哦,原来是这样!

  “我没投过标,能有机会参加当然要好好学学了。”

  “这本来不该你做!”王清愤愤的,“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商务标由销售写,技术标厂子那边有支持的工程师,哪轮到你去?我看他们就是偷懒,故意欺负你新来的!你也是,我告诉你,今天你做了,以后就全是你的!你等着瞧吧!”

  我不以为然,多学点儿,吃点儿苦不怕什么,在一个地方待废了才可怕。我总觉得这个公司会不要我,老琢磨着如果去别家公司人家凭什么要我,思来想去,逮着个学习的机会就不肯放过。没想到,让王清以为我喜欢常沛,真是冤枉!

  洗完脸,公子润的短信到了,“太晚了,早点儿睡吧!”

  我有些失望,干脆关了机,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竖起腿倒立在墙上发呆。

  王清见怪不怪,嘴巴发痒,“小心脑溢血啊,到时候偏瘫都没人伺候你!”

  懒得理她。

  “孟露,你怎么会没有男朋友?”王清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啧啧啧,就说你个子不高吧,可一米六零在中国女人里也不算矮的,翁美玲才一米五几,你怎么就没人追呢?”

  我要是知道,还能像今天这样被人推来推去的吗?

  王清突然跑过来摸了一把我的大腿,吓得我嗷的一声坐起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听死丫头说:“真细,真白,我要是男人绝不放过你。公子润真的没对你动过心?”

  “我哪儿知道?”这是实话,“我忘了哪个沙猪说过,美女到处都是,就看男人受不受诱惑。我估计是没诱惑成吧?”

  “那常沛呢?”王清八卦地凑过来,“你觉得常沛怎么样?我觉得我对他有点儿动心。”

  “啊?你不是有男友吗?”

  “有男友也可以动心啊!我对这种深沉沧桑的男人特没抵抗力,越接触越软,这个周末我都想他了,唉,罪恶啊罪恶!”她罪恶地吃下一片饼干,明天还要减肥。

  “不会吧?那,那就追喽!不过你得先跟你男朋友分手,不然不太好。”

  “这就是问题!我不想和我男朋友分手,但我又老想着常沛,你说我怎么办呢?”

  丫就是闲的!

  我推推她,“睡觉吧你!人家常沛还不见得待见你呢!自作多情,找地儿先凉快凉快!”

  王清嘿嘿地笑着走开,被她一闹,我的失望没那么严重了。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公子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王清,孟露,你们这儿有水吗?”

  我赶紧下去,王清已经衣冠不整,一溜烟儿地钻进被窝,捂得严严实实。

  “还有点儿。”打开一条门缝,我拎着水壶钻出去。看看屋子,又看看公子润,“王清睡了,我们到门厅去。”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公寓,被隔成四间卧室和一个门厅,我和王清住在最里面。

  小张在紧靠着门厅一侧的那间,和另外一个小厨师住在一起,听说要来一个前台,她们宿舍已经换了上下铺,小孩挺有意见。

  果然,我们刚到门厅,小张就魂儿似的飘出来,“她能有水啊?”

  真气人,就算你天天守着厨房,我就不能多烧两壶水?翻了一眼小张,我对公子润说:“你等一下,我那儿还有两壶热水,给你凑一壶吧!”

  “哦,我今天走太多路了。”公子润没有多解释,转头对小张说,“刚才过来你不在,我们宿舍的热水器坏了,能不能找人修修?”

  “怎么我一去厕所你就来?!”小张的语气非常懊恼,我暗爽。

  拐进里屋,听见外面小张继续嘀咕着,“孟露的脾气真差,那大白眼珠子翻得,吓死我了!……”

  去死吧!

  拿着水壶过来的时候,公子润两手空空,小张还在旁边站着,我瞪了她一眼,她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屋。

  “你的壶呢?”

  “我没壶。”他耍无赖,“常沛也没壶,直接倒盆里吧!”

  小张探出个头说:“你不会直接把壶拿走啊!”

  我提高嗓门,“谁像你没事就给男生东西!”

  小张做了个鬼脸,刷地放下门帘。公子润无声地笑了笑,看看门口,我们一前一后地出去。

  一会儿,他拿着两个盆出来,“倒这两个盆里吧,热水器坏了,凑合用。”

  我躬身倒水,公子润附耳低声说:“怎么关机了?”

  啊?他在乎?嘴巴咧得大大的,不小心多倒了一些。

  “啧,这是常沛的盆,倒那么多干吗!”他低声抱怨,热乎乎的气体吹到耳朵边,麻麻地让人发飘。

  “生气了?”他继续耳语,“这两天事多。”

  这算是解释吧?我声音细,怕被小张听见,只好拼命地摇头。

  水倒好了,站起身,他正好说:“看你那傻样,早点儿睡,别胡思乱想了。”

  鼻子被他捏了捏,一手一只盆,公子润摇摇晃晃地回自己宿舍了。

  胸中似乎有无数个彩色的泡泡啪啪地爆炸,就在我找不到北的时候,小张煞风景的声音又响起来,“倒个水跟撒尿似的,使劲憋着啊!”

  这孩子!

  我懒得和她计较,回自己屋里赶紧开机是正事!

  这个周末,公子润真是RP爆发,柔情蜜意炸得我晕头转向。算算日子,我们两个还有两周半就要结束实习奔赴学校了。

  我的论文已经写完,公子润趁着业务不多的时候似乎也做了一些。以前在学校有事情还商量一下,我才有了军师的称号,现在似乎是为了避嫌,我们反而很少在一起讨论工作。偶尔他也说些八卦,但都没有王清的活色生香,看我不感兴趣,提得就越发少了。

  常沛这一周变得特别忙。

  办事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跑业务的销售员,不需要天天进办公室。只有我这样的助理,还有公关部的人需要天天在办公室待着。公关部的文头儿资格很老,名义上归何春菊管,其实都是他在指手画脚,何春菊根本不搭理。

  周二晚上,公子润突然很紧急地短信给我,把我叫出来后,问我:“你是不是给常沛看什么东西了?”

  “没有啊!”我装傻,“何春菊有规定,我哪儿敢?!”

  公子润瞅了我半天,“常沛有份传真忘在床头了,我看见是关于项目的。我记得这个项目不是他登记的。”

  “是吗?哪个项目?或者是合作?”

  “这个时候谁会跟他合作?”公子润自言自语,“常沛怎么会有项目呢?”

  我想公子润也是想做项目的吧?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新人也没人敢带了。

  我猜公子润不是担心常沛不按牌理出牌会被罚,而是羡慕他有项目可以偷偷地做,也许最近他心情不好也跟被人冷遇有关吧?这样一个在学校呼风唤雨的人,在公司里坐冷板凳,生生地被权力压着不敢抬头的味道,对他而言可能更难受。

  “不行,我也要争取一下机会!”公子润狠狠地拍了一下手,似乎下定决心。

  我吓了一跳,“那……不是要害了常沛吗?”

  “怎么会?”公子润说,“我又不提他,这次常沛丢了项目而上面的评价也没变,我不能坐以待毙。”

  这话很耳熟,我听张秀秀说过。可是常沛有他自己独特的优势,你有吗?我想提醒他,偏偏记性好地记住了张秀秀,既然人家有人罩着,这样的提醒未免多余。酸溜溜地把话咽回去,我不咸不淡地问:“怎么争取啊?”

  公子润似已想通,笑着揽着我说:“到时候再说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们……”他低下头,嘴巴凑过来。

  又不说!我心里叹气,由着他去。以前未必是好,现在未必是不好,只要自己努力过,先不要问结果吧!

  面红耳热之余,我想起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公子润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什么时候?”

  他比我还茫然!

  “有用吗?”

  这算回答吗?

  我觉得他太不可思议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像看怪物。

  “那……换一个好了,你以前都没喜欢我,现在为什么喜欢我了?”

  哦,他的表情放松下来,似乎这个问题比较好回答,笑嘻嘻地说:“有什么报酬没?”

  “不回答算了,没有。”我嘴巴硬,身子软,靠在他怀里撒赖。

  “嗯……我告诉你原因,你让我摸一下?”他凑近了咬耳朵。

  不知道是被咬得还是这话撩人,我全身都冒鸡皮疙瘩。

  “唔,代价好高啊!”我想了想,其实、仿佛、似乎我也挺想知道皮肤接触的味道的?但是,这会不会让他觉得我轻浮呢?尤其是,我跟他讲过我和谢亦清的那档公案,“要不换一下,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

  公子润真不愧是公子,无比臭屁地说:“不用,我知道你早就喜欢我了,还去我宿舍表白呢!”

  女追男,隔层纱。这层纱原来不是纱窗的纱,而是不穿衣服只穿纱的意思。难怪容易,男的自己就猴急地揭开了!

  我气结,推开他道:“不公平!”

  “这还要公平啊?”公子润气息极热,喷得我有点儿难受,下巴的胡楂儿硬硬的有些扎人,“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法官,要那么多公平干什么?”

  “嗯……”他的手悄悄地探进裙底,我啪地捂住,“赖皮!你没回答!”

  “嘘,轻点儿!”他看看四周,这就是我们上次停留的街心花园,虽然不大,但黑灯瞎火的足以隐蔽了。

  他的手很热,停在我的腿上好像一块烙铁,我觉得自己就是热锅上的黄油,要么他离开,要么我融化!

  显然他不肯走,而且还使劲儿往里拱。

  “好,你要进来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横下一条心,就算不该问吧,可他不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吗?大家打平!

  “你说吧?!”他基本上没耐心了。

  “你,你那么多女朋友,个个都这样吗?”

  无数小说都教导女人要懂得既往不咎,但所有女人都前仆后继地跟男人算旧账。

  公子润停下手,拉开点儿距离,估计是在看我,过了会儿才说:“我以为你不在乎!”

  如果是别人在别的时候、别的情景,我会觉得这是玩笑。但他是公子润,我对他讲过“北京一夜”,他又貌似很在乎,所有绮丽的梦足以被这句话砸碎。

  “为什么不在乎?”我不想自以为是,咬紧嘴唇追问。是的,他从接吻就知道我是不是初吻,一定经验丰富,我干吗自找没趣呢?

  “生气了?”不愧是公子润,很快发现关键不在于回答原因。他抽回了手,环住我的腰,“唔,我亲过别的女孩子,唔,别的嘛……没有。我发誓没有!”

  这是两码事,但是先从不紧要的开始吧,如果问着问着我忘了紧要的问题,那就算了。

  “不可能,亲都亲了,怎么可能不摸?还是你被人拒了,所以一怒之下就跟人分手了?!”我的推理相当严谨,这个公子润是个可怕的色狼。

  “胡扯!”公子润很维护自己的名声,“她们求着我我都不肯呢!没有,都是同学,万一分手就不好再处了。”

  “那我也是你同学。”我闷闷地说,不太明白他的道理。

  “嗯,那就是你太诱人了,勾引我总想着……然后就控制不住了。”他属狗的,喜欢咬人耳朵。

  我躲开一些,抹掉耳垂上的唾液,“色狼!大色鬼!那……那以前……”

  公子润道:“我说实话,你得保证不生气。”

  “我保证!”我赶紧坐好,恨不得对天发誓。

  “算了,都说男人一旦对女人说实话就是灾难的开始,算了,当我没说。”他撒赖,大赖皮。

  “我不是一般的女人。说实话,说嘛!我保证不生气!”我也顾不得许多,抱着他的脖子晃。

  “别晃,别晃!晃晕了!”他赶紧按住我,“我说,我说,说还不行?”

  “嘿嘿,我保证不生气。”

  “嗯,你刚来学校的时候就跟豆芽似的,傲得不行,特欠揍!”似乎往事重现,他说得义愤填膺,“当了团支书又不对班级负责,简直散漫到极点!”心头小火苗一拱一拱的,枉费我那时候对他“一片痴心”,他竟然觉得我“欠揍”?!

  我耐着性子听他讲,“后来你就踹我门去了,我知道以后才觉得你有点儿可爱。呵呵,看着挺傲的,其实挺傻的。”

  呵呵,真是大实话。我发誓不生气!

  “后来,你不就知道了。你凭着关系得到武书记的青睐,平步青云。但是跟你搭档的那届班长就很惨,后来他一直不理你就是因为这个。既然武书记欣赏你,我就没道理跟你作对。慢慢处得久了,我发现你不是傲是傻,不通人情,不懂世故,一点儿心眼都没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那个班长对我总是怪怪的,搞半天不是“暗恋”是“暗恨”啊!公子润的评价貌似也不错,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的确很傻。

  “其实有一点别人比不了你,你不算计人。如果了解你的性子,真没必要防着你。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直接的。”他摸摸我的头,好像有些感慨为什么好好的脑袋那么傻,“累了烦了,找你聊一会儿,看你傻呵呵地出主意,想想也就那么回事。连你这傻子都懂,那么多精明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呢?!然后我就不烦了。你不知道你有多邋遢,就跟那街边晒太阳的流浪猫似的,脏兮兮的还挺惬意!”

  “不过,到了大四你就开始捯饬,有一次你做了面膜才去上课,一进教室那叫一个惊艳!”公子润越说越色情,毛片肯定没少看,“那小脸嫩的,真能滴水。小野猫发情了,就得招猫斗狗了。我发现你越来越漂亮,跟开花似的,一个晚上不见就多几重花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天晚上在校门口,看你伶牙俐齿地乱咬人,那两片嘴不知道怎么长的,那么可恨,恨得人牙根儿痒痒,只想咬下来。真的,从没那么想亲一个女生。特想!”

  有人在唇上辗转,湿湿的津液带着暗夜的情挑,撩拨着我的神经,“可是亲了我就知道错了。”

  “什么?”我说出来才脸红,仿似在呻吟。

  “我想吃了你,整个的。”

  他的手终于伸进内衣里,上衣已经敞开,风却挡在外面。我颤抖着,好像一只流浪的猫儿被人抱在怀里,是把我领回家,还是摸一摸继续放任在路边?

  很难描述那天晚上燃起的热情,谁也没有设定界限,却似乎有个框框摆在那里。无论是我,还是公子润,没有人说一个“不”字,却没有人主动去打破。我们只是尽可能地接触彼此的皮肤,但谁也没有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我以为他是自制,但后来发现,不是我一个人有原则。或许那一代人都是这样的?

  私底下的温馨不能取代办公室里的龙争虎斗,常沛私自做业务被发现了。

  其实是我幼稚,就算人家不跑这个业务,都在一个圈里,相互之间都熟悉,突然站出来一个不熟悉的,谁不得互相问问呢?

  那个业务员从客户那里得到信息,勃然大怒,一状告到何春菊那里。何春菊把常沛叫去,问他怎么知道的。常沛一口咬定是自己从新闻广告上看到这个项目追进去的,而且常沛理直气壮地说,他没有授权不可能知道这个项目是谁登记的、有没有登记,只能自己摸索着做下去。

  何春菊把我单独叫过去,问有没有让常沛用过我的电脑。我咬紧牙关说“没有”,只是不知道自己面红耳赤算不算暴露。

  一上午雨疏风骤,气压超低,连王清都埋头不语。公子润见情况不好,也没有出头争取机会。

  我走出何春菊的办公室,才看见张秀秀已经来了,站在公子润的座位边上窃窃私语。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好。我觉得公子润应该立刻站出来给我一个拥抱,说“宝贝没事了”才算合格。可他只是看看我,又继续低头和秀秀商量。于是,那俩人一脸的猥琐,仿佛奸夫淫妇。

  冷哼一声,我坐回自己的座位。没心思去琢磨没用的感情事,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都是业务关系,担心会不会惹大祸?会有什么结果?甚至……会不会警告?我不是不害怕,可害怕又管什么用呢?思来想去,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硬顶着。

  中午没人叫我吃饭,张秀秀单独约公子润出去吃了。我收到一条短信,他说:“没事,多少吃些,别弄坏身体。”

  趁着办公室没人,我悄悄地掉了两颗金豆。

  下午办公,我只能全力以赴地做文档,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忘掉那些事。四点多的时候,陈总和何春菊把大家叫到小会议室,秀秀和王清不是部门的,但是列席。

  会议宣布两件事:

  第一,由于工作需要,由公子润担任企业文化建设项目在北京办事处的联络人。

  第二,常沛积极跑业务,精神可嘉,准备送到厂里进行重点培养。

  第三,由于我工作不力,没有及时把授权事项上传下达,导致业务冲突,破坏了公司对外的形象,属于严重错误。但考虑到我刚来,业务不熟练,所以暂时调离助理岗位,协助小王催收账款。

  我坐在那里,眼睛酸酸的,这不是端着屎盆子往人身上扣吗?

  何春菊故意不给常沛授权,反过来倒咬一口,说我不提醒她!她的工作她不做,我提醒得着吗?再说了,这是提醒的事儿吗?!

  我不服,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掌心隐隐作痛,紧紧地压在膝盖上。陈总最后说:“就这样吧?还有什么事吗?”

  大家沉寂了一下,我张张嘴想说什么,一抬头看见公子润正看着我,他的头好像轻轻地摇了一下。所有的话立刻都被我咽了回去,不过却走岔了路,徘徊在眼眶边缘,摇摇欲坠……

  我垂下头,头发从两边落下,像一张黑色的幕墙,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眼泪才慢慢地落下。意识飘飞,我不知道哭出来没有。

  后来王清说,我当时只抽抽了一声,就我这猫一样细细的声音,把她的心都快揉碎了。

  真相在所有人的心里,可所有人都把谎言当作上帝,用无辜做祭品!

  散会后,我在会议室呆坐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才走进办公室,隔着玻璃能看见张秀秀和公子润在陈总的办公室开会。从门前走过,我看见公子润扭头看了看我,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

  何春菊很沉重地走到我的座位前,真诚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孟,没关系,你还年轻,摔倒了可以再来,何况这次也是你接触实践的机会。工作无分轻重,都是公司需要。慢慢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小王。”

  “谢谢何主任!”心里咬牙切齿,嘴上却要说得温柔,我甚至还给了她一个微笑。

  她满意地离去。

  噌,我把书包带拽断了。

  “小孟,”小王笑嘻嘻地过来,“哎呀,还是你们大学生好啊!犯了这么大的错,反而因祸得福,离开办公室这些文山会海。有前途,有前途!”

  操你妈的有前途!我心里暗骂。我也知道这人就是嘴贱,喜欢落井下石,倒不至于真的害人。今后还要在他手下,不能和他搞得太僵。

  “王哥,以后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他笑得很猥琐,“我这儿正好有件事,需要你这样的人做。”

  什么叫我这样的?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抱过来一堆文件,“你先帮我把这些数据弄好,里面那个越峰公司的资料你整理一下,然后明天周四对吧,我带你去一趟,咱们拜会一下。对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一定要去啊!不然就是驳我面子。”

  “王哥,要不带上我?”常沛笑嘻嘻地搭着小王的肩膀,“小孟帮我投标,我还欠她一顿,明儿我就去厂部报到了,今儿晚上一起?我请大家K歌,想去的报名。”

  办公室里一下子欢腾起来,好像刚才那个令人不愉快的会从来没有召开过。我看看常沛,又看看小王,不知道怎么回事。

  按理说,我现在应该是众矢之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常沛更应该和我划清界限才对。

  正说着,公子润和秀秀走出来,问清情况,公子润也走过来,“算我一个。”他好像瞪了一眼小王,也可能是我眼花了,“有便宜不占才是傻瓜呢!常沛,准备好money啊!”

  小王赶紧打断他们说:“哎,以后,以后好不好?我找露露有事,单独聊聊。”

  “王哥,不够意思啊!”常沛罕见地露出一股极浓厚的痞子味儿,“露露长露露短的,那咱嫂子放哪儿?!再说了,有什么事儿咱哥们儿不能听的,非得单聊?”他把“单聊”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小王尴尬地说:“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急着想让她进入工作状态嘛!”

  “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常沛很霸气地接过来,“行了,一起去。哥们儿不耽误你工作。”

  以老李为首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我看看公子润,他也跟着笑,可这笑容我从来没见过——是那种连眼底都不曾浸润的笑意。

  常沛和公子润都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最后,除了何春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去了,连文老头也跟着凑热闹。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招呼何春菊。

  下班的时候,何春菊走出办公室,觉得大家都很奇怪,就问坐在前排的一个销售员怎么大家都不走,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人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估计何春菊也没听清,正好陈总出来,两人招呼着一起走了。

  办公间隔音效果并不好,方才的喧闹她应该听到了,所以出门才有此问。可大家这种什么都不说的态度,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种无声的鼓励。我开始明白那些挺身而出、主持正义的,固然令人热泪盈眶、满怀感动,可在这个互相制衡的世界,如果能多些这种无声的支持,足以让人坚强起来。然而,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理解这种无声的支持,只有抱怨少些再少些,感恩多些再多些,才能体会别人的善意,获得支持的温暖。我低着头,眼前一片模糊。吃亏是福,真的是福。我默默地念着,信手写着一个又一个字——润。

  下班后,大家收拾东西离开。我突然想起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没有收起来。从电梯口折回来,秀秀在前台等人,我点点头,绕进办公间,与正出来的公子润走了个对脸。他亦点点头,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的手臂似被人轻轻地抚了一下,好似触电一般。

  办公区空无一人,桌子上干干净净,难道是被人拿走了?

  抽屉,纸篓,可能的地方我都翻了,那张纸好像失踪了似的。

  我、秀秀和王清坐一趟出租车,目标是朝阳门钱柜。在车上,王清和秀秀气愤地痛骂了何春菊,尤其是王清,好像被批的那个人是她似的,差点儿没掉泪。本来我挺伤心的,被她这么一闹,好像也觉得何春菊小题大做了。毕竟结果还不错,公子润被何春菊压得都没机会接触客户,我却一下子蹦到第一线,实在是难得的机会。

  换作平时,我会非常高兴。只是经过这件事,前景实在不容太乐观。想起小王,想起刚才常沛出人意料的请客,我总觉得前路并不平坦。

  到了钱柜,正是晚饭的时间,王清和秀秀都是麦霸,我不爱唱歌,端盘子的重任责无旁贷地落在我头上。

  正在自助餐区里转悠,常沛走过来,一边帮我拿远处的东西,一边说:“小王这个人能力有限,但心术不正,你和他共事要小心些。女孩子,别吃亏了。”

  我本来不想哭,被这两句关心的话弄得又有点儿泛酸。我点点头,不想在他面前落泪。

  常沛叹口气,“唉,你呀,还是太学生气!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该谢谢你的。”

  “没什么可谢的,都怨我什么都不懂,还帮了倒忙!”我开始自责,这样会让我的委屈没那么严重。

  常沛道:“不说了,是非放在心里,以后有事说话,能帮的我尽量帮。”

  终究是有条件的,我有些凉薄地想,所谓力所能及就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才能帮助别人。我的阅历还是浅了,自己都护不好,就妄想着帮常沛,结出的苦果自己不吃谁来吃?!也因为有这种想法,我反而会觉得满足。就好像你从没想过得到回报,却突然别人给了你一块钱作为报答,那份知足和惊喜是难掩的!

  回到歌房,我坐在王清身边,那家伙拿着麦克唱得非常忘我,喝着我拿的饮料连声谢谢也顾不上。看着她没心没肺地开心,我想起自己四年的大学,似乎也是这般没心没肺地开心着,肆意地挥霍着,放纵地享受着。现在终于是报应的时候了!

  “小孟?”小王贴过来,紧紧地靠着我的大腿。

  因为上班,我穿着米色的职业套装。王清说我的个子矮,裙子不能太长,要膝上一寸为好。只是这一寸上去,坐下的时候露出的就不止一寸。

  “小孟啊!”他把手放在我腿上,我下意识地往王清那边靠了靠,王清大概也觉得不对劲,看了这边一眼,突然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开说:“孟露,去挑首歌,哪儿能光吃不唱!”

  小王的手落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王清调高音调,唱得更加投入。她是文彦海的人,小王连一线销售都不算,只是一个收款员,不敢拿她怎么样。

  我赶紧走到点歌台,这才看到公子润正在那里点歌,秀秀在他旁边站着,说要和他一起唱《相思风雨中》。有人叫好,公子欣然应允,抬头才看见我,我转身离开。

  包间订得有些小,挤得人头晕。我只想找个出气的地方,寻了一个角落站下,文老头胖乎乎的身子正好把我挡住,我松了口气。

  歌声响起,我才记得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

  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

  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

  分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

  萧萧风声凄泣暴雨中……

  秀秀的声音清亮委婉,公子润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细细听来,竟有一唱三叹的味道。周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默默地听着。

  啊……寄相思风雨中,

  啊……寄痴心风雨中,

  抱月去化春风云外追踪鸳侣梦,

  恨满胸愁红尘多作弄……

  不相干的歌词,和我的生活毫不相干,我只是被人欺负了,只是我喜欢的人正在和别的女人对唱。那么多人给我面子,我却被这词感动得稀里哗啦,捂着脸默默地抽泣。

  也许,伤心需要理由,掉泪却只需要引子。从开会到现在,我从来没有痛快地哭过,这一天就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头昏脑涨,根本来不及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这凄婉的歌声,正好平复我的浮躁,低下头看自己流血的伤口,我哭了。

  分飞各天涯,但愿他日重逢;

  夜漫漫路上珍重。

  寒夜里霜雪飘时,

  但愿花亦艳红,别后路上珍重。

  歌声渐渺,叫好声骤起,我被理智扯回来,悄悄地擦眼泪。文老头转过身对我说:“去洗洗脸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好的老头儿!若不是他肥大的身子挡在面前,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有此“体面”的一哭!我迅速地从人群中溜出去,却从人群的间隙看见公子润。秀秀看着他,他的眼睛却似乎看着别处……

  找到洗手间洗洗脸,我平静了一下,觉得有把握平静下来才走出来。

  一出门,我就看见公子润站在门口。见我出来,二话没说张开了胳膊。所有的镇静立刻崩溃,什么无声的安慰,什么好朋友,什么处处小心,什么感恩,都消散了,我只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一个可以哭的臂弯!

  见他鬼的避嫌吧!

  我扑进去,又哭起来了!

  这次是真的号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无人能挡。不过他的胸膛真的很厚,虽然我竭尽全力地号,但是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有限,也许是我太伤心耳朵出了毛病?

  不管不顾地哭着,一直哭到虚脱,我才发现公子润抱着自己正坐在一边的沙发椅上,“谁让你坐下的,也不陪人家受罪?”抽抽搭搭,语无伦次,不经脑子,一脸“我是白痴我有理”的样子就是我最好的写照。

  公子润说:“谁知道你能哭到什么时候啊?我正好看到这边有个位子就坐下了。哭够没?没哭够继续。”说着还拍拍我,跟拍小狗似的。

  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从他身上爬起来,长长地叹口气,还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谢谢你啊!”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帮我擦擦眼泪,“我看上面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这事必须得有个替罪羊,你最小所以就被提溜出来了。其实这个岗位的发展前途比你原来那份工作好,把你调过来,更像是一种补偿。虽然小王为人不太地道,但只要你防着点儿他就没事了。最重要的是做好了这份工作,以后即使在这个公司待不下去了,别的公司也会有同样的岗位等着你。如果你能独立做了,发展前途也更广,好好把握机会,别委屈了!”

  我还有几分理智,“别的公司?你打算跳槽?”

  “呵呵,不能不准备,但也不能太轻率,怎么说都要做满这三年吧!”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我的眼泪,“别哭了,哭多了伤身。”见我抽抽搭搭的,公子润继续说,“我听秀秀说最近公司组织结构要变,常沛很可能独当一面。从这次处理来看,何春菊不仅没能把常沛搞下去,反而让他从自己的控制中逃脱出去,可见那些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只要你能挺过这一段,以后应该会好很多。”这都是实打实的消息和分析,前途似也没有那么悲观。

  我没想到帮常沛的代价会这么大,更没想到这中间竟有这么多波折。我受的那点儿委屈,和别人像要掀起来的巨浪相比简直无足轻重。

  但是,那终究是别人的事,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如何安全地度过最后的两周。一下子被调到一个陌生的岗位,跟着一个口碑很臭的领导,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危险。我能熬到常沛掌权的日子吗?

  这些只能放在心里,即使问出来,也没人能给你答案。

  “做事靠自己!”——没什么比这句话更令人无奈和沮丧!

  公子润还是很有分寸的,只是抱着我,并没有进一步亲昵的举动。等我回到包间的时候,秀秀凑过来说:“唉,同学就是好啊,要是知道挨顿训能得到公子的怀抱,我也豁出去了!”

  笑话,这怀抱是这么容易给的吗?我立刻提高警惕,想着哪天警告一下那家伙,别稀里糊涂地被人占了便宜!

  “你别打趣了。我都快难受死了,哪管公子、书童的?”我竟然还能这么淡定地说话,真是功力激增。这次事件,从某种意义上讲,就像掉下悬崖吃了奇花异草,一下得了数年的功力,忽然之间,我就具备了跻身武林超级高手行列的内功!

  张秀秀继续说:“本来现在说不是时候,但我觉得你可能也喜欢公子。我就实说了吧,我也喜欢他。”

  我扭头看她,一闪一闪的电视荧光在她秀气的脸上明灭,却不能抹去她神色间的倔强,“我要追他!不管你喜不喜欢他,我都要追他!”

  她没说如果我已经追上公子润她是否要放弃,或许我喜不喜欢公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告诉我,公子润是她的猎物。

  随便吧!人和人不同,我不相信狩猎,只相信缘分和人品。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破坏一段关系是双方甚至三方的事情。我已经想明白,对我而言,秀秀如何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润如何处理。

  因为我可以打走张秀秀,但还有李秀秀、王秀秀、陈秀秀什么的,会前仆后继,绵延不绝。公子润自己做好蛋壳防护工作,自然不会招苍蝇,我也就不必费事。我觉得,那才是我想得到的东西。

  爱情=(激情+承诺)×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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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如此多情阳光穿透毕业的日子遇见你是我宿命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