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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有关的事》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第十五部分

  43、
  
  过了两三日,温行之果然回来了。上午到的T市,马不停蹄开了两个会议之后终于腾出了晚上的时间,约了温小姐的晚饭。因为没有打算在外面吃,家里的存货也不多,所以他又载着她去了趟超市。
  临近元旦,超市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温远亦步亦趋地跟在温行之身边,看着他选食材。这个人一个人住的时候一定很少在家里自己做,看厨房那些炊具就知道了,可偏偏这人又做的一手好菜,好吃的恨不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她想起之前卧谈会时周垚说的话,未来的老公一定要会做饭,否则等她生个病,连照顾伺候喝口热粥的人都没有。温远深以为然。
  “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一并买了回去做。”www.xiaoshuotxt.net
  他微微侧了侧身,将她往身边揽揽,说道。
  “没有了,”温小姐说:“你这么贤惠我鸭梨会很大的。”
  温行之瞥了她一眼,很淡定地挑挑眉,转身去选水果。温远则忽然来了兴致,跟在他身边说:“我今天在科室里听姐姐们闲谈,说起什么样的男人是女人的公害。”
  “财务科里闲到谈这个?”
  温远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说道:“首先这个男人得会讨好女人。其次呢是得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月工资多不多先不说,最起码得有车有房。最后一点就是要成熟稳重老练,遇事能处变不惊,但也不能太高深莫测。”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温行之便象征性问一句:“所以?”
  “我发现,你每条都很符合。”
  要不然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呢,秦昭,陈瑶,苏曼——或许还有更多。思及此,温远忍不住瘪瘪嘴,抬头瞪他。
  被戴上如此“高”的帽子,温行之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亮亮的眼睛,竟让他忍不住想亲她。有段时间没碰她了,若是放在之前他或许还可以忍一忍,但破了最后那层束缚之后,他便不想约束自己了。
  不过不想归不想,在这种人满为患的场合,他还是可以控制得住的。淡定地转身,“我是不是有些冤?”
  “哪儿冤?”
  每次吃一些空穴来风的醋,然后等他回来全算到他身上,这还不算冤?不过想想算了,他倒是,挺喜欢看她这样子的。
  于是他没接话,称完了水果去总台结账。急得温远在身后跺脚,“你你站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说完,那人还真站住了。不过不是回答她这些无聊的问题的,而是看了看身旁货架上摆放的东西,思忖了片刻,取下两盒放进了购物车里。
  温远鼓着腮帮子凑上来看了一眼,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脸颊爆红。只见面前这货架上最上面的广告牌写了三个大字,它的英文名字叫——Durex
  
  当晚,温远同学因为随便冤枉人而被“小施惩罚”了一番,事毕,洗完澡窝在被子里,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能轻易得罪,尤其是禁欲很久的三十多岁男人,威力简直堪比杀伤性武器。一整晚被折腾地小死几回的温远此刻有气无力地在心里抱怨,第二天要回B市,她却连行李都顾不得收拾,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日中午,还是温行之将她从床上挖了起来,收拾了一番东西,亲自送她到了车站。
  温远一言不发地换了车票,之后就有些蔫蔫的。温行之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伸手顺了顺她脑瓜上翘起的头发,昨晚应是蒙头睡了。
  温远抬头瞄了他几次,最终,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不跟我一起回去了?”
  难怪昨晚那么折腾她。
  “这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过后还要去A镇一趟,不过年是一定会在B市过的。”
  “我不信。”她嘟嘴,说完,屁股就挨了一掌。
  “我何时骗过你?”
  温远红着眼睇他,末了埋头往他怀里靠了靠:“那我等你。”
  温行之俯身抱了抱她,站在下行电梯口看着她检票进站。忽觉有道白光一闪,待他侧头去看,那道光却又不见了。
  温行之微微蹙了蹙眉,在原地站立了片刻,直到温远的背影全然消失不见,才转身出了车站。
  
  *********************
  
  天气预报早有言,B市今冬的气温将创近十年同期最低。虽然很久之后温远才有更深切的体会,然后刚走出车站的那一秒,温远着实被冻得不轻。
  她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竟没见家里来接的车。倒不是一定要人来接,只是前几日跟家里通话时乔雨芬主动提及了要人去接,此刻没见着,温远便觉得有些奇怪。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只是刚拨号至一半,便听见前方响起了两声短促的喇叭声,她不耐烦地抬头,待看到车里的人时,瞬间睁圆了眼。
  是温祁,此人正一手握着方向盘,优哉游哉地靠在车上。姿势跟温行之如出一辙,不过由他做来,便多了几分不正经。
  
  温远慢悠悠地收起了手机,围着他的车转了一圈。温祁见状也跟着下了车,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特潇洒地来一句:“怎么样,我这新车不错吧?”
  牧马人吉普车,确实挺够范儿的。
  “结实不?”温远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那必须啊。”温祁答得特豪爽。
  温远点点头:“那我踹一脚试试?”
  “你敢!”
  温大少脸色变了,拎起她就塞到副驾上,上了车猛一踩油门往家开。温远不禁歪倒在一旁,狡黠地笑。笑得温祁想挠她:“笑,笑,你再给我笑!”
  温远撇嘴:“我说呢,这四年我回来都没见你接过我,怎么这次来了,原来是有新车显摆来啦,幼不幼稚!”
  温祁也不跟她生气了,眉一挑,说:“怎么说这车也是我自己买的,挂的是军牌,车上还有警报,按两下?”
  温远切他:“你好好开车吧,别扰乱交通了。”
  温宅在市郊,所以一路开过去也算是畅通无阻。回到家里,整个温家的院子都出乎温远意料的大亮着,温远看了眼温祁,而他什么也没说,抬了抬下巴,跨进了院门。
  厅门跟院门正通着,所以站在门口的乔雨芬和成奶奶一眼就看见温远了。乔雨芬含笑立着,而成奶奶却迎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温远。
  温远还傻愣愣地站着呢,“奶,奶奶,今天家里来人了?怎么这么热闹?”
  成奶奶捏捏她的鼻子,“可不是嘛,今天家里两个重要人物都回来了。”
  “两个重要人物?”
  “一个你爸爸,另外一个,可不就是你。”
  温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乔雨芬,她笑着向她招了招手,“来,赶紧进来吧,温祁再不把你接回来啊,这桌上的菜又得热一遍。”
  
  餐厅里,摆了一桌子菜,其中大半都是温远爱吃的。
  温恪温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而温行礼则坐在一旁看文件,瞧见温远进来,便放到了一旁。
  温远犹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地跟两位长辈打着招呼:“爷爷,爸爸。”
  温恪点了点头,面容中透着慈祥,而温行礼则是直接站了起来,接过了她后面背的书包:“回来了?这一路可辛苦?”
  温远摇头:“不,不辛苦。”
  半个小时的车程,何谈辛苦。倒是家里这阵势,让她有些应接不暇的,之前回来那么些次,还没有一次是全家都等着迎接的。温远忽然有些受宠若惊。
  “好了,丫头也回来了,咱们赶紧开饭吧。”乔雨芬说道,又嘱咐温行礼,“扶着老爷子。”
  
  饭菜上桌,温远埋头苦吃着。
  这气氛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同时,倒也让她觉得有些愧疚。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些她现如今唾手可得的宠爱就没了,这些她现在称之为亲人的人,她还不知以后要以什么身份面对。想起这些,温远略微觉得不安。忽然间脚又被踢了一下,温远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到了桌子上,她抬头怒目看着罪魁祸首温祁,而温大少则略有些无奈地说:“跑神了?爷爷问你话呢?”
  温远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温恪,温老爷子也不很在意,笑呵呵地问:“明年,哦不,今年,是不是就要毕业了?”
  温远点点头,又听他问:“找好工作了?”
  “目前有一份。”温远斟酌着答,“在T市一个公司里,不过是实习的。”
  “T市。”温老爷子慢悠悠地点点头,“也好,总归你小叔在那里,还有个人可以照应,不会教你吃亏。”
  温远嗯一声,低头吃菜。
  “也不能总让远远麻烦行之,他管着那么大一个银行,将来又要结婚生子,事情肯定少不了。”乔雨芬柔声说,“既然是实习,那做完了就回B市来找份稳稳当当的工作。”说着一顿,“当然,我这也是个提议,这主意还得丫头自己拿。”
  温远听着,看了乔雨芬一眼,僵硬地笑了笑。
  倒是温老爷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怎么算是麻烦?他结婚有孩子就不是温家的人了?再者说了,别说孩子,他能在我死之前让我看到他媳妇——不,未婚妻,我老温家的祖坟上就算冒青烟了!”
  乔雨芬敛眉低笑,温远低头使劲往嘴里扒拉饭,不敢搭话茬,任老爷子一个人说的起劲。
  “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我一个当爹的我想见见他我还得看他有没有时间?我再给他写个申请得了我!”
  温行礼笑道:“爸,孩子们都听着呢,给行之留点儿面子。”
  “不留!”老爷子越说越气,“我还说不得他了?瞧他给这些小的做的什么榜样?还一个二个的夸他?这种不肖子有本事别进这院门!”
  “爸——”乔雨芬忽然开口,“要不这样罢,我前几个月听说五十四基地孙政委的姑娘从国外回来了。这姑娘长得盘正条顺,年龄呢也差不多,要不——给行之介绍介绍?”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原来是温远喝汤呛着了,一直吃饭没说话的成奶奶就笑她,“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哦,咳咳。”
  温远拿着手帕擦擦嘴,又低着头,慢慢搅动着碗里的汤,却没再喝一口。
  乔雨芬看了她一眼,转头问温恪的意见,“你看如何?”
  温老爷子仍在怒中,但看神情确实是在考虑乔雨芬的话了,但是温祁,呵地一笑,“妈,您就别提小叔操这份儿心了,再说了,您介绍的我小叔能瞧得上吗?五十四基地孙政委家的姑娘,就是那孙菁吧?我前儿还在一酒吧见过她呢,也够放得开的,跟一群外国佬打得火热,那贴身热舞跳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您可千万别害我小叔,我小叔正经人。”
  乔雨芬脸上立刻挂不住了,给了他一下,“你什么时候去酒吧了?你再给我去那地方试试看?”
  温祁喊冤:“我那是谈生意!”
  “谈生意谈到酒吧去?你当你妈我是傻子!”
  温祁还想辩解,温行礼看老爷子脸色不对,忙冷着脸喝住他:“行了,没规没距的。”正正色,又说,“那种地方少去,另外你也别当个没事儿人,你现在快二十七了,公司也步上正轨了,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儿了。”
  温祁无所谓地笑,“我不着急,我等着我的好姑娘呢。”
  乔雨芬嗔他一句:“你再不着急好姑娘可就跑没了,再说了,谁知道你说的好姑娘是不是真的好?”
  “哎,您可别小瞧我眼光。”温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绕着温远转了几圈,看得她有些发毛,他忽的偏过头,指着温远对乔雨芬说,“就找咱们家温远这样的怎么样?”
  温远脸刷的白了,其他人脸色也不怎么自然,乔雨芬看了温远一眼,训他:“胡闹也不看对象,丫头可是你妹妹。”
  温祁撇撇嘴,似是觉得没劲,“我是说找跟温远一样单纯没想法好管教的,您想哪儿去了?”
  温远顿时觉得他解释还不如闭嘴呢,她拿刀抹了他脖子的心都有了。
  
  *******************
  
  这次回来,温远搬到成奶奶的房间住了。因为成奶奶半年半年不见她,很是想念,执意要她陪她睡。
  这个温远倒是无所谓,不过就有一点不好,不能晚上给温行之打电话了。只能白天找没人的地方打,可惜他又工作太忙,说不了几句就要挂了。温远惆怅了,觉得长此以往,她得成怨妇了。
  “怎么唉声叹气的?”WWW.xIAOshuotxt.Net
  阳光下,成奶奶正伺候着她的花花草草,温远在一旁陪着,有些没精打采的。
  “没事。”
  温远蹲着,用手指头抠土,不一会儿爪子就被成奶奶拍开了,她嘟着嘴又挪到了一旁。
  “远远啊,在大学里交朋友没?”
  “成奶奶,您怎么也问这个了?”
  成奶奶笑,“怎么就不能问了?你爷爷老了,我也老了,他临死前想看到行之娶老婆,那你是我养大的,我也得看着你成家找到可依靠的人才能放心走啊。”
  “您说什么呢。”温远连呸三声,“您不老,不能说死,得长命百岁。”
  “呵,我才不信那个呢。”
  温远瘪嘴,“那还有我哥温祁呢,他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男人嘛,到了三十好几也不愁找不到女人。更何况你小叔和你哥,条件一个赛一个的好,压根儿不用操心。再者说了——”成奶奶叹一口气,说,“你跟温祁说到底不一样,我走不走都有人替他操心,可是你——怕是没这福气。”
  温远明白成奶奶的意思,因而也就没再说话。院子里一阵沉默,阳光虽好,可到底抵不住寒气肆虐,一会儿便觉得冷了。
  温远打了个冷颤,正要劝成奶奶进屋时,院门忽然被推开了,温祁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这人,温远只觉得奇怪。自从上次她回来那次见过他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温远自个儿理解是这人被家里逼婚逼怕了,不过倒也懒得取笑他,尤其是他现在脸色还不太好。
  成奶奶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温祁看了成奶奶一眼,压低声音嗯了一下,转而对温远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温远不解地站起来,“什么事儿啊?”
  温祁没说,只道:“你出来。”
  说完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温远跟成奶奶对视了一眼,见双方都是不知情的样子,便跟着温祁走了出去。
  
  B市也是才下过雪没多久,路面结冰走起路来很滑,温祁穿着靴子已经迈开了老远,目标是大院后门。
  可怜温远穿着成奶奶亲手纳的棉鞋,走到路上三步一滑的,好容易才跟上他。
  “喂,你等等我嘛。”
  温祁不为所动,一直往前走,任由温远在后面喊着,直到离后门都老远了,才停下来。
  前方有个隔离网,是将这些部队大院跟地方隔离而设的。温祁伸手抓住隔离网,骨节泛白,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温远在离他尚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站住,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儿不敢叫他。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可转而却摇摇头否定了,他不可能提前知道,温行之要是真要宣布他们之间的事的话,他绝不可能是第一个知道的。
  想了想,温远咽了口口水,叫他:“你,你怎么了?”
  温祁依旧没回身,看得出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起伏很大的情绪。
  “哥,你到底——”
  话没说完,温祁倏地转身,将一叠东西摔到她面前:“你他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温远被他吼出的这句话镇住了,良久,才蹲下去,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看样子像是照片,待温远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时,只觉得像是大冬天被人泼了盆冷水一样,被一股冷意狠狠地攫住,喘不过气。
 
 
☆、44、
 
  温远被他吼出的这句话镇住了,良久,才蹲下去,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看样子像是照片,待温远看清楚时,只觉得像是大冬天被人泼了盆冷水一样,被一股冷意狠狠地攫住,喘不过气。
  照片上,赫然显示着的两个人是——她和温行之。记录的场景是从他出差回到T市的那一晚。他来公司接她,他带她去超市购物,他微揽着她去服务台结账,他开着车带她回家。然后便是第二天,他送她去车站,在车站与她拥抱告别,甚至连落在她发心的那个吻都照得那么清楚——
  温远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抬起头,上下唇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这,这怎么回事?”
  温祁控制着怒气,压低声音道:“我还想问你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他——你跟小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远低头,紧紧捏着照片。这里面的两个人亲昵地如此明显,还需要问是怎么回事吗?她咬着唇,没说话。
  温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倒是说呀?哑巴了?啊?”
  “哥——”
  她抬头看着他,声音竟有些哑,两只明亮的眼睛泛着水汽。
  温祁吸一口气,松开她转身往大院走。
  温远心一惊,跑上前拽住他。
  “哥,你干什么去?”
  “你不告诉我,那我就找个能告诉我的人问去。爸,妈,成奶奶,爷爷,总有个人知道吧?”
  “他们都不知道!”温远抓住他不放手,“哥你别去!他们都不知道!”
  “那好,那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
  温祁面无表情地拂开她的手,温远脚下一滑,瞬间就跌倒在地。撑住地面的两个手心扎进了一些小碎石,温远没忍住,“啊”了一下疼出了声音。看着渗出的血,她莫名地想哭。只是眼泪还没流出来,就看见原本走远了的温祁又转身回来了。
  “起来。”
  他向她伸过手,温远负气地撇过头,扶着一旁的树站了起来。
  “你谁也不用去问。”她说,“因为这事儿根本就没人知道。”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温祁僵硬地站在原地,连手都忘了伸回去。
  “怎么回事?”温远赌气又嘲讽地重复这四个字,“我不信你看了照片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我不信。”温祁斩钉截铁地说,“我告诉你我不信。”
  “可事实就是这样!”温远忽然大声道,“事实就是我跟小叔在一起!”
  “你——”
  温祁怒极,扬起了巴掌,几欲落下。
  “你打吧!”温远梗着脖子,“我早就做好准备,我不怕!”
  连温祁这一关都过不了,又何谈他人?
  温祁被她激得眼都红了,手对着她扬起的脸,却始终落不下去。有多少力道在逼他打她,就有多少力道在阻止。末了,温祁猛地转身,对着吉普车车盖狠狠砸了一下:“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温远看着他,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她握住温祁紧绷发紫的拳头,低哑着声音说道:“哥,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我也没办法,我就是—”
  “多久了?”
  他突然问道,温远怔住了。
  “我问你多久了?像这样,多久了?!难怪你高考时死活要考T大,是不是从那个时候?”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在摇头,直到感觉到温祁的手要挣脱她的束缚。怕他再砸车,温远连忙抓紧,哽声说:“小叔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对此,温祁咬牙切齿地回应,“真对你好就不应该这样——这叫什么,这叫乱伦!”
  “这不是!”温远忽然用一种很伤心的眼神看着他,“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跟这个家,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哥,你知道的。”
  温祁死死地盯着她看,末了,使力挣脱她的手,转过身去,似是不想再看她。温远盯着他的背影,默默地低下头。
  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温祁说。
  “所以你们就毫无顾忌了是吗?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跟你没一点儿血缘关系,怎么你就看上小叔了?你就看不见我吗?”
  “哥——”温远大声叫住他,引得他惊诧地回头,看到她一脸含泪恳求的表情,“你别说,我求你别说。”
  温祁忽然觉得讽刺至极。
  谁说她傻来着?谁敢说温远傻来着?他的心思,她从头到尾都知道,都看得透透的,可她就是不说!她装傻!大学四年她就这么装着傻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温祁慢慢地走近她,手抬一抬,却不知道该放哪里。
  “温远,不带你这样的。”
  温远不敢抬头看他,一点点儿也不敢。可心里却觉得空了老大一块儿,隐隐泛着疼
  “我知道。小叔嘛,有钱有貌,他要是要定你就是老爷子跟他拼了命我估计他也不会松口,而且人家有本事啊,人家不怕,有什么事儿人家扛得住。而我呢,什么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等那么久,而且等了也白等。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因为这个——”
  “你闭嘴!”温祁冷声喝住她,她似是被他吓住,张张嘴,没有再说话了。温祁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自嘲地笑,“正经人,亏我还夸他正经人。”
  说完,开门上了车,关上车门,毫不留情地疾驰而去。
  温远一个人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照片,良久,才和着夜风低低地呜咽出声。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大黑,方才分寸大乱,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才想起,父亲温行礼陪着爷爷去了南方,而母亲乔雨芬今晚和朋友有约,亦不会在家。
  “回来啦?”听到了她的动静,成奶奶从厨房迎了出来,“快洗手吃饭,今晚做了你跟你哥都喜欢的丸子,咦,你哥呢?”
  成奶奶走到门口张望一番,很是奇怪地转身回来。
  温远怕她看出来不对劲抓住她问,便打起精神来,说道:“他—他公司还有事,说要先回去一趟,让咱们不用等他吃饭了。”
  “那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瞧着吧,要忙起来,这顿饭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呢。”成奶奶嗔怪道,“那咱们先吃,不管他。”眼尖瞅见她手上的伤,又免不了要问。
  所幸她小时候皮惯了,不过脑子就能想出来一个理由,成奶奶便也没有再追究,回了厨房去做晚饭。
  温远慢慢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
  
  这次走后,温祁好几天都没再回来。照片的事,他也没再提,所以在家里其他人也没人知道。但到底是快过年了,不回家不成样子,所以乔雨芬天天打电话催他回来。
  温恪温老爷子和温行礼也从南方回来了,只是与从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回来,温老爷子的表情显得颇为忧虑。
  这天温远刚陪着成奶奶从早市回来,一进大厅,就听见温老爷子问温行礼:“你看看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好的神经内科医生,介绍给我,我有用。”
  温行礼沉吟了下,才说:“有倒是有,而且关系不错,请也好请,但是爸,您是——”
  “这回去南边你没看见那情况吗?这样下去能行吗?”
  竟是这个。
  温行礼苦笑,“爸,这您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怕是不行吧,棠姨的脾气您也了解,她不想去医院看医生,谁逼她都没用。”
  温恪哼一声:“我看这个李小棠是被徐莫修给惯坏了,姓徐的也由着她。他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听到这里,温远才算是明白了。
  她心一提,不顾温行礼和温恪还在说着什么,直接来到客厅问温老爷子:“棠姨病了?”
  一问出口,方觉自己鲁莽。
  果然,温恪蹙了蹙眉,正要说话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乔雨芬到先开口了:“怎么,丫头也认识棠姨?”
  是了,在家里从没人提起,她又怎么会知道。
  温远醒过神,看着乔雨芬的眼睛,嗫嚅道:“听小叔提过几次,说是每年都在那里过的年。”
  “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温恪微哂地笑笑,“不过你不能叫她棠姨,论辈分,是要叫一声姨奶奶的。”
  “哦。”
  温远抓抓脑瓜,讪讪一笑。
  
  温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在温行之还没回来之前,她恐怕就要露馅了。只是她还是不忍催他,因为自她回来这一周他就没闲过,几个城市连轴转地飞,昨天怕是才刚刚回到国内。打电话的声音虽然听着一如既往,可温远知道,他累。
  “吃过晚饭了?”
  “早吃了。”夜晚,她蜷腿坐在马桶盖上,看着窗外院子里飘着的雪花,悄声接他的电话,“家里下雪了,很大。”
  “冷不冷?”
  “有暖气呢,怎么会冷。”她嘿嘿笑了两声,“你在S市?S市不会下雪吧?”
  “倒真没有。”他的声音缓缓地,“你现在在哪儿?”
  “我?”温远被问得有些懵,“我在家里啊!”
  “我问你在哪个房间。”
  “哦,这个啊。”温远看了看窗外,有口无心地说,“我在卧室呢。”
  那人别有意味地哦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房间隔音效果这么差,连院子里开过的汽车声都能听到,嗯?”
  温远:“……”她绝对有理由怀疑这人故意的!
  “到底在哪儿?”
  声音沉了下来,温远知道不能瞒了,“一楼卫生间。”
  她声音闷闷地回答了,那人却没有如意料之中地训斥她,却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再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她只哦了一声,却忽然觉得鼻子酸了一下,连带着眼眶也有些不舒服。
  “远远——”
  他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只是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有门铃声响起。温远吸了吸鼻子,“有人找你?那你快去忙吧。”
  “应该是room service——”顿了下,那人又说,“那也好,先挂了罢。”
  温远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卫生间里没有开灯,不过因着外面被雪花反射进来的光,并不觉得暗。挂了电话温远忽然觉得困扰她这几天的烦恼消失了。她不再怪温祁会说出那样的话,因为除了她之外,没人知道那人的好。
  温远傻傻地咧嘴笑了笑,振奋了精神,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准备溜回房间睡觉。却不料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时,门从外面打开了。
  温远一下子惊住了,屏住呼吸看着门口的人,待她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又忽然松了一口气。
  是温祁。黑暗中看不大清楚他的脸色,却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浓浓的酒味。
  “你回来了。”
  温远怯怯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温祁打量了她一番,笑了,“怎么,打扰到你打电话了?乖,下回记得把门反锁住,被我听见是小事儿,被别人听见可就是不好了。”
  温远怔了下,什么也没再说,侧着身子往外走。与温祁擦肩而过之后,忽听他说:“照片是陈瑶给我的。”
  温远顿住脚步,转身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温祁开了灯,一边对着镜子拨弄自己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照片是陈瑶给我的,不过听她自己说那照片是狗仔抓拍的,本是想抓小叔跟她的绯闻,却不想拍到了——”顿了一下,略过几个字,他又说,“原本是要登报的,幸亏她有个朋友在那家报社,借着朋友的关系,陈瑶把照片买了下来。”
  像是吞了个苍蝇似的,温远不舒服极了,“是陈瑶告诉你的?”
  “她喜欢小叔这件事人尽皆知了,也不能直接上门找老爷子,所以能找的人也只有我了。不过,一般我是不会搭理她的。”
  是的,如果照片上跟小叔在一起的是别的女人,那或许就没什么所谓。
  但现在那个人是她。所以,才不可告人。
  温远回神,平复了呼吸,抬头咧嘴,对温祁轻轻一笑,“谢谢你。”
  “别谢我。我就是想替陈瑶问问小叔,看这买照片的钱能不能报销,据她说,这可是天价呢。”
  温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往外走,经过温远身边的时候,听到了低低的一声:“还是要谢谢你,哥。”
  哥?
  这个称呼,还真是讽刺啊。
  
  最近新闻连篇累牍报道的就是B市的天气,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让近来习惯了暖冬的人都选择了窝在温暖舒适的家中。温远亦是如此,成奶奶每每看到闲的快要发霉的她总要劝她出去找同学玩。
  温远觉得尴尬,因为上了这么多年学,真正的朋友没交了几个,而且现在还都不在身边。苏羡去了国外,唯一进了部队,大学两个好友家还不在B市。许是老天也可怜她,这天一大早起来温远就接到了周垚的电话。
  电话里头周垚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雀跃:“温远,你家竟然住在部队大院!”
  温远一头雾水:“你在哪儿?”
  “你猜!”说是这样说,可下一秒就暴露了,“我来B市啦,想起你家在B市,就顺便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竟然住这么戒备森严的地方,高干啊有木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远忍住微哂,“那你现在是在大院门口?”
  “是的!”周垚抱怨道,“你快来接我,门岗的兵哥哥说没人领不让进!”
  挂了电话,温远反应了一会儿,一边换外套一边跟成奶奶交待着自己要出去。成奶奶也高兴不已,“是同学呀?那晚上一定要带回家来吃饭,记住没?”
  温远随便应了一声,就往外走。距离大门口老远处就看见周垚在那里晃荡,顺便跟站岗的新兵搭讪,看见了她忙不迭地向她招手。
  温远小跑过去,正好听见周垚对站岗的新兵说:“帅哥,合个影呗,我是拥军人士,标准的制服控!”
  新兵估计被她缠久了,虽然是正在值勤不能搭理她,但脸是早红了。温远颇有些无奈地上前把周垚拉开:“你干嘛呀?”
  周垚看见温远,喜滋滋地抱了她一下:“我来看你呀,怎么不欢迎?”
  本来还想说她见色忘友来着,看温远还是憋不住笑了,跟值勤的兵打了个招呼拉着周垚走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啊?”
  周垚眨眼:“你忘了我是班长了,知道个你家地址这种事儿还不是小菜一碟!”
  温远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得嘞班长,您大驾光临我荣幸之至,容小的尽一尽地主之谊,您想去哪儿,尽管点!”
  不得不说,周垚的到来将这几天温远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这几天B市有个中型经济论坛会议,周垚在GP工作的男友小赵奉命跟领导来B市参加,周垚则是闲着没事儿跟来的。
  会议就开半天,时间比较短,而周垚这人就爱逛街,于是温远带着周垚扫荡了B市几间大商场,实在走不动了便找个咖啡厅坐下来闲聊。
  “温远,你说第一次见未来婆婆,送什么见面礼好?”
  这句话的重点在温远听来完全不是“见面礼”,而是——未来婆婆。她激动八卦地凑上前,“怎么,你要见小赵家长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周垚也终于腼腆了一回,“是呗,反正毕业了嘛,该定就定下来吧,不然过几年工作步上正轨了,我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挺好的。”
  温远由衷地祝福她。
  “别说我了,你呢?”周垚也凑过来,“按说叔叔都这把年纪了,也该着急了吧?”
  “你叫谁叔叔呢?”温远红着脸瞪她,瘪嘴嘟囔,“他有那么老么?”
  周垚忍不住笑了,“好嘛好嘛,那就温先生。我有种直觉啊温远,你肯定是咱们三个当中最早结婚的,信不?”
  温远忍不住苦笑。
  眼下别说结婚,能不能被接受都是个问题呢。不过这其中太过曲折,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周垚也看出她脸色不对,待要再问,忽然瞥见窗外一辆车开过来,眼睛猛地一亮,急忙推推温远的胳膊。
  “温远温远,你看那是不是温先生开的车?”
  温远也是惊得猛一转头。
  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往隔壁那间酒店开去,看外表应是他那辆宾利没错,可温远不敢确认,因为这人昨晚打电话压根儿没提今天回来的事儿,直到她看见车牌,才嚯地一下站起,推开咖啡厅的门跑了出去。
  那辆车子是才停稳,泊车的门童便快步迎上来打开了后车门。那人下的不紧不慢,礼貌地道了谢,正要往酒店里面走得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偏了下头,正好瞧见了刚站稳,还不停喘着气的温远。
  温行之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意外地挑挑眉,往酒店看了眼,转身向她这边走来。
  已近傍晚,夜风刺骨地吹过,温远的鼻尖都被冻得通红通红。她出来的急,外套忘在咖啡厅了,所以上身只穿了件线衣和羽绒夹袄,很是单薄。温行之打量她这一身穿着,首先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
  “你怎么——”
  训斥的话才说出来三个字,便被某个扑进怀里的姑娘给堵了回去。他怔了下,俯身将她包进了大衣外套里,抱住了她。温远却是存心使坏一般,揪住他的衬衣要往上爬,温先生没辙,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同学在看。”
  “我不管!不管不管!”
  不依不饶的架势,却难得让他笑了出来。他一手包住她两只手,吻了吻她凌乱却柔软的发顶,温远偎在他的怀中,像是忽然没了力气。
  待到温远同学镇定下来,周垚才拿着她的外套走上前。明知面前这人是未来老公的大boss,可还是忍不住笑:“温先生好,这是温远的东西。”
  温行之淡定地接过,转身便要给温远穿上,而且一根手指头都不让她动,连扣子都是他来扣。清醒过来,本来就觉得有点儿丢人的温远已经觉得够难堪的了,更何况现在还被周垚全程围观着。她使劲瞪他,“你干嘛?”
  “下次不要这么慌张地跑出来,连衣服都忘了穿。”他说,“我既然已经回来,自然是跑不了的。”
  温远切一声,小声嘟囔,“才不是因为看到你。”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温行之没再训她,侧身看向周垚——这个大灯泡:“我记得小赵来这里开会,你是陪他过来的?”
  “是的!其实是小赵要我来的,因为他知道温远在B市嘛,怕她一个人太孤单,就让我来陪陪她,顺便带她出来玩啦!”
  周垚积极地像个小学生一样颠倒是非为男朋友邀功,温远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可温行之却仿佛很受用。
  “辛苦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转而又问,“还要再逛一会儿?”
  此句暗含的清场之意被周垚准确地领悟到了,她立马举手表态,“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找小赵蹭饭了,据说今晚有派对!”
  说完,转身溜了。
  温远又囧又气,转过身掐某人的腰,“你干嘛,我要被她们笑话死了。”
  “所以走了不是正好。”他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睛夜色下尤为迷人。温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抗议之时,却见他的手向她伸来。温远有些发懵地看着他,而那人的手却是直接越过她的脑袋,拎起她外套的帽子直接扣到了她的脑袋上,越发显得她小巧。
  温远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今天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
  想想也是。他穿这么正式,定是有事忙才来这个酒店,要回家的话,也得明天了。
  温远眨眨眼,“那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她笑得狡黠又无辜,温行之垂首看了一会儿,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转身嘱咐司机,“你在这里等赖助理过来,我就不上去了。”
  司机早就见过温远几次,什么也没问就将车钥匙递给了温行之。
  
  因为出现温远同学这个小意外,所以温先生临时改变了计划,没有赴饭局,而是转道回了温家老宅。
  温远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离家越近就越觉得:不对呀,她是跟同学出去的,怎么跟这人一起回来了?成奶奶问起来她得怎么解释。
  还没琢磨出来个理由,车子一拐弯进了部队大院的门,待到一进温家老宅的门,温远更想撞墙。温祁的牧马人明晃晃地停在院门口呢,连带着几天没回家的温行礼的车子也停在那儿!
  温行之自然也看到了,小侄子那辆骚包的车子让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继而去看身边的人,温远正一脸沮丧。
  “你不会,今天就打算告诉他们吧?”
  “怎么?”
  “我还没做好准备呢。”温远小声说,“过两天行不行?”
  要想等她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这辈子怕是都别想说出口了。不过看那有些可怜的表情,温行之也不忍逗她。
  “不是今天。”他说,“等过完年罢。”
  温行之忽然回来,整个温家都感到意外。本来嘛,临近春节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就算不忙也要到A镇去了,很少在这个时候能在温家老宅里看见他。温行之放下行李,平静地解释:“今年回来过年。”
  成奶奶大喜:“老爷子知道不?”又吩咐温行礼,“快,把老爷子请下来。”
  温行礼脸上也是笑意难掩,整个家里谁不知道,跟老爷子最不对盘的就是这个弟弟,偏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皆不肯放□段讨好对方,一来二去就僵持了这么些年,也因此温家很少过团圆年了。老爷子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在意的,这一次温行之肯回来,就表示他服软了。老爷子不高兴才怪。
  “您老别急,昨天老爷子刚跟一群总参退休老干部上了山,明早才能回来呢。”
  乔雨芬笑扶着成奶奶,“看您,高兴糊涂了。”
  一家子人沉浸在欢喜之中,也就没人在意温远跟着温行之一起回来的事儿了。其实也没什么,之前她读书的时候被请家长,坐温行之车回来很多次了,主要还是她心虚。
  温远拍拍脸,往屋里走,正巧碰见温祁咬着饺子从厨房走出来,一对视,温远忍不住又有些紧张。
  温祁看了温远一眼,又看见客厅里的温行之,笑了,“哟,这回来可够快的。不走了吧?托你的福啊,小叔可难得在家过回年。不过这饺子可是荤的,小叔能吃么?”
  “他,他不挑的。”
  温远说完,僵硬地笑笑,走到厨房,低头洗手。温祁用筷子拨拨盘里的饺子,忽然失了胃口,真是不巧,一个小时前他出了公司,刚把车开到机动车道上等红灯时,一转眼就看见了温远,还有那个人。难以想象那么自持的一个人会在公共场合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亲密地扎眼。回想起来温祁就觉得不舒服,就感觉非得找点儿事似的,他转身进厨房,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说,“是么?那挺好,我还以为他口味淡,吃素呢。”
  话里话外之意温远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就是在讽刺她。
  “哥。”温远没回头,叫住他,“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温祁背对着她,没吭声,等她转过身时,温祁已经不见了。
  
  因为老爷子不在家,晚上的气氛还算轻松。若是老爷子在的话,那恐怕这会儿就得在书房和温行之谈了,这是每回他回来的主要节目之一。
  吃过晚饭,温祁回房间摆弄电脑去了。温行之和温行礼两人在客厅说话,乔雨芬在一旁泡茶,温远在那儿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要上楼,却不料温行礼一下子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远远明年就要毕业了,而且学的也是金融,行之——”他含笑看着温行之,“你看看你那边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没,给丫头安排一个算了。”
  温行之拨弄着茶盖上的提珠,表情没什么变化。可长期相处下来,温远明白他此刻眼里透着的神情是玩味的。
  “怕是有些麻烦。”他说,“GP在本土招人,要求都是985相关专业毕业的,而且毕竟是外资银行,对英语水平还是有特殊要求的。”
  温远想瞪他。听温行礼的意思就是开玩笑,而这人却这么认真地想法儿拒绝她,到底想干嘛!www.xiaoshuotxT.NET
  乔雨芬忍不住就笑了,“这意思就是没戏了,得,我看谁也别麻烦了,就给她安排个清闲点儿事业单位工作做做得了。”
  温远忍不住嘟囔着撒娇:“妈妈,我也是985毕业的,而且我英语水平也不错啊,六级都过了!”
  乔雨芬懒得说她了。
  倒是温行之笑笑,从一侧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乔雨芬首先出声,“呀,丫头都这么大了你还给她礼物?”
  “无妨。”温行之说,“工作了总是需要的。”
  温远看着他,也有些意外。他刚进家门的时候是给成奶奶和乔雨芬一人送了件礼物,可没想到她也会有。拿人家手软,温远都不知道要瞪他还是要谢谢他了。末了,在乔雨芬的催促下,道了谢上楼。
  回到房间,温远无精打采地拆礼物。是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之前她偶然说起要换电脑,不过后来事情多又忘记了,没想到他却是记得的。有一张明信片从盒子里漏了出来,温远翻过背面,看到几行英文。流利的笔锋,力透纸背的力度,应该是温行之亲手写就的。难怪他刚刚提到英文水平,莫不是怕她读不懂?温远捏着明信片凑近了看——
  Men could not part us with their worldly jars,
  Nor the seas change us,nor the tempests bend;
  Our hands would touch for all the mountain-bars;
  And,heaven being rolled between us at the end,
  We should but vow the faster for the stars.
  ……
  ……
  看着这个,温远突然感觉到一阵颤栗,源自灵魂深处。她想这个男人以后还是不要表白了好,每一次,都像是攫住她的魂一样致命。刺激,又甜蜜。
  
  ***************************************
 
☆、45、
 
  托那张明信片的福,温远这一夜睡得很好。
  成奶奶敲了三次门才把她叫醒,简单洗漱之后温远下了楼,看见温行之正在院子里给成奶奶的花浇水。
  四处张望了下,温远溜到他面前:“小叔,早上好。”
  “不好”
  他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温远立刻就想瞪他,可想想又心虚。毕竟昨晚上人家那样表白了,她现在来喊他小叔,也太煞风景了。
  待要又说些什么,外面忽然想起了停车声,温远转头去看,看见一身便装的爷爷温恪温老爷子走了进来。
  温远下意识地站好,要跟他打招呼,而爷爷抬头,看过她与温行之站在一起,原本铁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知怎的,温远突然就不敢开口说话了。倒是温行之,依旧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水壶,对老爷子说:“您回来了。”
  温恪似是在刻意地控制着他的情绪,他看了眼温远,又将视线落在温行之身上:“你跟我上来。”
  温行之皱了皱眉,回身看了温远一眼,跟着温恪去了书房。一路上,温恪对成奶奶,温行礼和乔雨芬招呼都没有理会,他像是已经濒临失控,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温行之却已料得大概。
  进了书房,刚关上门,便听见温老爷子沉声问道:“你跟陈瑶是怎么回事?你在外行事一向稳重,这些不该沾的从来不沾,连报纸头条都很少见你。唯一上的一回,竟是跟个女人有关?这是怎么回事?”
  “子虚乌有。”
  “把你漫不经心这套给我收起来!”老爷子怒斥。
  温行之嘲讽地笑笑,“您成天介儿地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关心这个做什么?我再不管管你我看你是要给我反了天了!”老爷子猛拍桌子,“你给我站起来,认真回答我的问题!陈瑶的事儿我不深究,她毕竟是个外人,我且问问你,你跟温远是怎么回事?”
  “谁告诉您的——”
  “你回答我!”老爷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回你还能用子虚乌有搪塞我?照片都被人拍下来了,拿到你爹我面前来了,我老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你给我说句实话,你跟温远是什么关系?”
  温行之眼底浮起一阵冷意:“就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温恪温老爷子听了简直要气炸了,他左右转了一圈儿,像是在努力克制情绪。他告诫自己要冷静,便扶住桌上的茶杯,压低声音对温行之说:“分开,立刻马上分开!温远不要到T市去了,也不能留在B市,总之,分开——”
  “不行”
  “为什么不行?!”老爷子暴怒地喝道,同时将手中的杯子摔倒了他的面前。
  温行之没闪没躲,看着老爷子最爱的那套骨瓷杯摔碎在他的脚下,缓缓站起身:“都睡过了,还怎么分?”
  闻言,老爷子死死地盯着他。若说他之前还存在一丝丝侥幸,想着两人只是玩玩儿,那现在听完这句话,他死心了。
  此时此刻,温恪只觉得脑门的气血瞬间上涌,情绪已全然失控。他狠狠瞪了温行之一眼,推开书房的门就要往外走。温行礼等在门外,爷俩在书房的吵闹已然惊动了全家,可老爷子的规矩在,谁也不敢贸然敲门而入。此刻看他站立不稳,心里大概也明白为何故,却不敢问,只能上前扶住他。
  “爸,您——”
  “滚开!”老爷子怒吼着打断温行礼的话,声音气量不像是一个七十多岁老人该有的,“温远呢,把她给我叫过来!”
  温远正站在书房外走廊的尽头,脸色苍白地看着远远地对她怒目而视的老爷子,脚步有些虚浮,似是迈不动。
  温行之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是被吓到了。这事情太出乎意料,她甚至连心理准备都没做好。
  “爸”他站在老爷子面前,挡住他看向温远的视线,“您冷静点。”
  温恪的怒意却更盛了,他刚刚叫他爸?他看着面前这个眉眼与自己那位早逝的太太极为相似的儿子,这么多年来因为有心病在他都没再喊过这个称呼,老爷子老爷子地叫,叫的他都已经习惯了,却不想,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因为这样一件事重新听见这个字眼。
  这代表什么?
  温恪红着眼瞪着他,呼吸急促地咬牙说道:“给我让开!叫她来!”
  “行之——”温行礼明白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先带温远走!再这样下去爸得气死!”
  “不准走!”老爷子回过头对温行礼喊,忙被他扶住,连哄带骗地安抚着。
  温行之忽然觉得头疼。他看了眼匆匆忙忙跑上楼地成奶奶,转过身,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跟我下楼。”
  温远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死死地拽着他。温行之没话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下楼,将老爷子的满腔怒意关在了门内。
  院门大开着,温行之的车就停在门外。他打开车门,对温远说:“上车。”
  温远回神,拽着他摇了摇头。温行之明白她的顾虑,他平复了下心绪,拍拍她的脑袋,“听话,上车。”
  “可是爷爷——”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但现在不是好时候。”
  温远也明白。盛怒之下的老爷子是听不进任何解释的,更何况,她本身就没什么理由说给他听。他只会执意地要求你去按照他说的做,一意孤行地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这确实不是个好时候。
  咬咬唇,温远坐进了车里。待她坐稳之后,温行之慢慢地将车子倒进院子里的行车道,将要开出院子的时候,一辆蓝色吉普与他擦肩而过,他只当做没看见,待车子开出院子之后,加大了油门。
  
  温远浑浑噩噩地坐在副驾上,她只穿了一件睡衣出来的,被车里的暖风吹了一会儿,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才堪堪回神。
  “刚刚,那是温祁的车。”
  “我知道。”
  温行之说着,随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温远接了过来,却没有擦。低头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她忽然脱掉棉拖,双膝弯起踩在座椅上,整个人蜷了起来。
  “冷?”
  温远感觉到他的手伸过来,似是试她额头的温度。她不敢直视他,只微抬了抬头,小声地说:“我有点儿害怕。”
  正逢红灯,温行之将车停稳,看向身边那缩成的一团。静默了几秒,伸手将她抱住,“怕什么,这也不是最坏的时候。”
  说完,就见温远睁大眼睛,一脸快崩溃的表情看着他。出乎意料的,温行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拿过她手中的抽纸,擦了擦她泛着湿气的眼睛,才慢慢地松开。
  “我从小就不听老爷子的话,做事样样都要跟他反着来,惹怒了他,打骂都还是轻的。所以这不算什么,什么时候我不做点离谱的事他倒要不习惯了。”
  绿灯亮了,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要慢了下来。
  温远坐在一旁看着他,“这难道不算你做过的离经叛道的事?”
  “你觉得算?”他不紧不慢地反问。
  温远却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很久之前老爷子因为温行之迟迟不结婚而怀疑过他心里头是不是有“毛病”,不知道两者相比,老爷子觉得哪个更糟。
  温远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情却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
  
  一路无言开回东郊那套房子,刚下了车,温行之的手机忽然响了。看了眼来显,他蹙着眉按下接听键。那头是温祁压得很低的声音,“小叔,爷爷他——住院了。”
  手不自觉的收紧,温行之沉声问:“怎么回事?”
  “老毛病犯了,挺急的。”那头说,“不过您别担心,我爸他已经送爷爷去医院了,就是让我通知您一声。”
  “知道了。”
  挂断电话,就看见温远一脸紧张和急切地看着他,“爷爷怎么样了?”
  “老毛病。”他将房子钥匙塞到温远手中,“你先上楼,我去趟医院。”
  “我也去!”
  “不行。”
  温行之拒绝地很果断,一瞧她有些沮丧的表情,又缓了语气。伸手替她系了系睡衣的扣子,他开口,“我说了,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候,所以你也不用着急。而且老爷子打我骂我都没什么,但是你不行。懂了?”
  他说的这么直接,她想不明白都难。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温家人,而她,则什么都不是。
  
  今天B市的天气不算好,从晨起天色便阴沉沉的,预报说有一场大雪,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下起来了。
  医院里依旧是人满为患,温行之面无表情地穿过大厅里的人群直接坐电梯上了高层的病房。整一层都是高干病房,所以没几个人,来往几个护士擦肩而过,一打听就知道温恪的病房了。
  其实也不用问,他一眼就能看见病房外的成奶奶。成奶奶首先瞧见了温行之,忙不迭地过来拦他:“你怎么过来啦?温远呢?”
  “温远没事。”他说,“老爷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稳下来了。”成奶奶一脸愁容,“但你没看他刚刚那样子,真是吓人一跳。”
  温恪有高血压,保健医生也一直控制着他的饮食,可温恪脾气硬且主意大,哪里受得了那么多的约束,家里人也不敢强着来,这么几年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谁料今天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我进去瞧瞧他。”
  “哎哟你可千万别进去!”成奶奶急忙拦住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听不得一点儿动静,你这会儿进去再把他弄醒,老爷子再受了刺激那还了得?!对了,我告诉他们别急着通知你了,谁给你打的电话?”
  沉吟片刻,温行之心中了然。
  见成奶奶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微哂道:“那就算了罢,我改天再来。”
  成奶奶本还想问些什么,可又放心不下里面,叹一口气,转身进去了。
  温行之倒也没有急着走,他去了趟老爷子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了解了大致病情,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正巧碰到温行礼和乔雨芬从外面回来,手中提了两个个保温桶,大约是给老爷子或者成奶奶带的饭。乔雨芬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温行礼的神色也很复杂,他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乔雨芬,对温行之说:“你过来,跟我谈谈。”
  温行之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下了楼梯,来到医院后头的小花园。
  
  温行礼此刻的心情很难形容,他是有很多话要问,毕竟温远还是他名义上的女儿。可偏偏温行之又是他的弟弟,不管老爷子在不在,这个弟弟的很多事情他都插不进去手。
  温行礼烦躁地捋了把头发:“行之,你——”
  “有烟吗?”
  坐在花园的石凳上,那人冷不丁地开口。
  他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带烟递给他。他们兄弟两人都不爱抽烟喝酒,但他人在官场,能随心所欲的时候不太多,多数虚与委蛇,久而久之就成了瘾。有了这个做借口,他就再也戒不掉了。从这一点上他很佩服温行之,他有一股他不具备的狠劲。
  “谢了。”
  温行之接了过来,从里面抽了一根,取出打火机点上。被手半笼着护住的火苗很旺,轻轻一舔就把烟给点着了。温行礼看着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略有些泄气。
  “我不同意。”
  他扔出硬梆梆的四个字。
  “我知道。”
  点掉烟灰,温行之淡淡地回应。
  “你知道,知道你还敢?我看你是——”温行礼气急败坏地想教育他一顿,可偏这人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恼火地挨着温行之坐下,手一伸:“给我根烟。”
  温行之看了他一眼,非但没给,还将自己手中的烟掐掉了:“你一会儿还得进病房,别抽了。”
  “我不明白行之,凭你的条件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结婚不行?温远,温远她是你侄女,是我女儿!”
  “不容易。”他说,“你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温行礼顿时有一种被噎住的感觉,他承认他说的没错,他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想起之前的种种,他忽然觉得累:“这是家里的事,我们能不能别弄得像外交谈判一样?这不是谁占上风的问题,逞一时口舌之快,争个胜负没什么意思。就算我现在想起来当个好爸爸了,难道我没资格跟你谈谈这件关乎她未来的事儿?”
  “你想给她个什么样的未来?”温行之说,“偌大的B市随意地给她找个清闲工作,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一辈子打发出去?”
  “我当然不可能这么武断。”温行礼冷冷地说,“我会让她自己选,但前提得把你排除在外!”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温行之忽然笑了,站起身将烟盒仍还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行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烦躁地捋捋头发,末了,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
  
  ********************
  
  B市东郊。
  虽然整个冬天都没住人,但因为暖气充沛,所以整套房子都很暖和。家具什么的,因为有家政定期打扫,所以还是很干净,温远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无所事事,又有些累,便惶惶然地睡去,直到电话铃将她唤醒。
  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将手机塞到睡衣口袋里了,温远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跳跃着的名字,有些犹豫地按下了通话键。
  那头是温祁,接通之后并不急着说话,而温远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两边的人非常一致地沉默着。最后,打破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的人是温祁。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环顾了下四周,温远说,“在东郊。”
  东郊。B市房价高的吓人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东郊,而温家在东郊有房子的人也只有一个。所以温祁也没有再追究,只是问:“你没事儿吧?我听成奶奶说了今儿早上的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温远突然觉得跟温祁说话很累。他明明应该是最了解一切的人,却还要拿话来试探她。可现下她也不想多说,只闷闷地嗯了一声,“还好。”
  那头静默了下来,过了差不多有一分钟,温远听见他忽然沉下来的声音,“温远,你后悔吗?”
  温远听了意外地有些想笑,“你怎么也会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温祁没说什么,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温远却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这样跟温祁针锋相对,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有意地讽刺嘲笑她,只是有点儿孩子气,有气没处撒,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会这个样子。谈不上谁占上风,两败俱伤到还差不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温远叹一口气,有些茫然地自问。
  
  温行之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
  推门而入的时候温远正在厨房腌小菜,没有听见声音,猛地在厨房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温行之也有些意外,他手里提着食品袋,从上到下打量了温远一番,正要开口时,被温远红着脸抢白了。
  “你你怎么带东西回来了?我煮了粥的。”
  说起来家里应该是一点儿存货都没有的,她心不在焉,更没有心情吃东西。这人应该是知道,去了医院还遥控GP驻B市办事处的人采购了一堆食材送到家里来,这下她不想吃东西,连借口都找不到了。
  温行之瞧了她一眼,越过她看了下小珍珠锅里煮的粥,卖相还倒不错。又看了眼她正在捣鼓的小菜,难度系数倒是不高,不过味道嘛——他拿过她手中的筷子尝了下,竟也还不错。
  “什么时候学的做饭?”他问www.xiaoshuotxt.net
 “这个啊……”温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是今年回来跟成奶奶学的呗。”
  “为什么学?”
  “……”
  她没说话,温行之也没再问,只是将手里提的食品袋交给她,“把这个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剩下的我来弄。”
  温远领命而去,想起什么回头问了句,“爷爷怎么样?”
  “没有大碍了。”
  温远稍稍放下心来,她抬头看了眼挽起袖子正在洗手的某人,忽然脑子一热,上去抱住了他的腰。温行之一怔,低下头去看她,“怎么?”
  “……”
  她没应声。
  “你这样抱我,袋子上的油都要蹭我衣服上了。”
  他难得这么有兴致逗她。
  “就一下。”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心满意足地撒手走人了,没有注意到温行之先是好笑又是清冷的眼神。好笑自然是因为她略显稚气的举动,至于清冷,是因为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入行以来,他留给众人的都是清贵儒雅的作风,但这并不是说他不狠。他喜欢见招拆招,对手有多大的能耐他就使出几分力气,多一分则是浪费。而且甭管怎么周旋都是钱的事,祸及不到其他。
  这一次则不太一样,段数极低的对手,殃及的却全是他至亲的人。这三十几年来,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冒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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