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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情深,此时意浓》 作者:折纸蚂蚁

第六部分

 ☆、Chapter 16

 
    乔骆勋回到大宅,陪着父母坐了一会儿,并且告知了他们明天要带人参加悠悠的婚礼。虽然他并没有挑明说是女朋友,但是足以让二老兴奋难耐。
  女儿悠悠虽然结婚早,但是夫妻感情一直很淡,又长期分居两地,也就是最近半年感情才突飞猛进,如今打算补办婚礼,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们终于可以放心。可是这个老大,三十出头的人,到现在也没有结婚的打算,无论他们如何催、如何念叨,他始终不上心。
  前段时间他们做主撮合他和梁家小女儿,他倒是也安然接受,可谁知道那姑娘早已经有心上人,不仅甩了老大,还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一直担心老大会介意,害怕他会因此更加排斥结婚。但是如今他却主动提出要带人参加悠悠的婚礼,着实让他们二老大吃一惊,也欣慰至极。
  乔骆勋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上楼,敲响了乔悠悠的房门。wWw。xiaoshuo txt.Net
  一脸倦容的乔悠悠顶着一头乱发打开房门,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神情更添了一份不解和疑惑,她这个哥哥可是很少会主动送礼物给她。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天亮之后,等待她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不过,乔骆勋送她的是Alexander McQueen全球限量版婚鞋,相信等她打开之后,就会全部明白。
  乔骆勋笑着揉揉乔悠悠的头发,说了句晚安。偶尔制造惊喜,想来也很不错。结婚,如果是和她,应该也挺好。也许,是很好。
  乔骆勋创立了天乔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他工作忙碌,又经常出差,很偶尔才回来一趟。第二天是悠悠的婚礼,他自然住在家里比较方便。
  乔骆勋腰间围着一条白色浴巾走出浴室,露出性感的人鱼线。皮肤是古铜色,□的上身挂着未干的水珠,倒三角的身材,从他有力的臂膀和漂亮的胸腹肌就能看出平时的他很注重健身、锻炼。
  乔骆勋一手持毛巾随意擦着未干的头发,弯腰拿起从刚刚屏幕就一直不停闪烁的电话,摁下通话键。
  陈楚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犹豫:“乔先生,刚刚从美国传回了一份文件,颜小姐她……”
  乔骆勋隐忍着,却最终还是愤怒的把手机摔向墙壁。手机应声碎裂,碎片散落在四处,墙上甚至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痕。
  乔骆勋想笑,神情在昏暗的光线中,狰狞的可怕。可笑的人生,可笑的他,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他准备认真的把她介绍给家人,并且动了结婚的念头,可是她呢,做了什么?
  因为邱翡的那通电话,颜夕沐这一宿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看见镜中的自己,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原本粉底只是点缀,而现在却变成了“救急良药”。
  颜夕沐赶到国宾馆的时候,已经是高朋满座,这让原本就不安的她,更加胆怯。乔家纵横官场多年,乔骆勋又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而她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即便是现在有份体面的工作,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依然不是一星半点。颜夕沐恍然大悟,那些她曾天真的以为可以填补的差距,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始终是妄想。
  参加婚礼,不可避免的要见到他的家人,坦白说,她觉得很突然。她和乔骆勋像是在一起很久,又像是根本没有在一起过,他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手机的震动打乱了她的思绪,看见熟悉的号码,居然有些犹豫起来。良久,颜夕沐稳了稳情绪接通电话:“喂,我已经到国宾馆了。”
  “要不要结婚?”乔骆勋的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可是如果颜夕沐站在他面前,就会看见他墨色眼睛中如狂风骤雨一般,写着太多的情绪,愤怒,痛苦,又隐忍。
  颜夕沐握着手机,彻彻底底的愣了。他的声音那么温柔,结婚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有的奢望。如果是几天前,她会因为他的这句话激动的哭出来。可是现在,明明是字字温柔,却让她浑身发冷。
  “那份协议,我没有签字。”邱翡的声音忽然闯进她心里,字字像刺一样,生生刺进她心里。
  颜夕沐故作轻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说笑,“乔先生,今天是你妹妹结婚,不是你。”
  “只许她结婚,我不行吗?”乔骆勋反问,声音依旧平淡的没有波澜,像是说着和她无关的事情。
  颜夕沐觉得很慌乱,有些磕巴的回答:“我……我还还没想过……”
  “那你想想吧,我马上就到。”
  颜夕沐愣愣的看着屏幕已经黑掉的手机,一浪又一浪的忐忑不安涌上心头。他的温柔让她不安,他忽然的提议让她害怕,他是不是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在颜夕沐踏进宴会厅的那一刻,褚司就已经看到她了,可是她一直若有所思,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颜夕沐完全没有察觉。那人很没有存在感的坐了好一会儿,觉得很是挫败无力。
  褚司凑近她,有些哀怨的提醒:“姑娘,咱俩好歹相识一场,你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颜夕沐听见了说话声才回头,看见她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没有逃过褚司的眼睛。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颜夕沐抱歉的笑了笑,小声解释道。
  褚司拉开两人的距离,打量的笑:“想什么?老乔?”
  “在想封一个多大的红包比较合适。”
  褚司煞有其事的点头,“是要好好想想,如果是以嫂子的身份呢,红包自然要很大很大,如果单纯是朋友的话,就无所谓了。你说呢?”
  “司少说的是。”颜夕沐附和的点头,表示同意。
  褚司忽然起身,动作幅度太大而碰到了桌子和椅子,发出不小的动静,桌上落座的其他宾客被惊动,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他。褚司却丝毫不在意,踹开椅子走开。
  当事人离开了,大家的目光自然聚焦在颜夕沐身上,她镇定自若的把椅子扶好,微笑着拿起杯子。
  褚司不是对颜夕沐生气,而是他发现面对颜夕沐的冷淡,已经越来越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这种危险的认知让他烦躁。看来,以后还是尽量远离她比较好。
  “哪儿去了?找你半天了,老三和悠悠马上就到,赶紧准备着。”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远远看见褚司便大声嚷起来。
  褚司怅然若失的点头,可是不死心的回头寻着颜夕沐的方向,看见乔骆勋已经进了宴会厅,朝着颜夕沐径直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便拉着她一起离开。
  “愣什么?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丢了魂似的。”
  褚司苦笑,低声喃喃:“嗯,就是丢魂了。” 
  乔骆勋的步速很快,颜夕沐趔趄的跟在后面,他的手紧紧扼住她的手腕,力气足的几乎要把它勒断。这样的他让她觉得害怕,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乔骆勋手腕忽然一甩,颜夕沐整个人被甩出去,后背被重重的撞在墙上,背后的一阵闷痛让她脑子发懵,甚至连眼前的人,已经开始模糊。
  此时的乔骆勋犹如嗜血猛兽,眼睛里的狂躁与愤怒表露无遗。上次颜夕沐见到这样的他,是在车里,他追问她为什么。而这次,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杀了她都不足以解恨。
  颜夕沐的脖子被他的手紧紧扼住,整个脸被迫托起,下颚骨咯的生疼。她觉得空气离自己越来越远,眼泪顺着眼角涌出来。
  乔骆勋的额头狠狠的抵着她,眼眶痛红,怒意满满的气息不停扑在她脸上,“和我结婚,你不愿意?那你愿意嫁给谁?邱翡吗?”
  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字字像匕首,句句见血。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在他的钳制下微不可见的摇着头。
  “说啊,”乔骆勋手上的力道不减,声音却忽然变得嘶哑无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低喃:“我一直再等你亲口告诉我,我给了你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说?”
  他掐的她几乎窒息,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竭尽所能的摇头,否认。而乔骆勋却被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大声呵斥道:“说啊!说出来!”
  “砰!”乔骆勋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并且重重的垂在她脸侧的墙壁上,闷响伴着骨头碎裂的细微声音传进颜夕沐耳朵里。
  
 
 
☆、Chapter 17
 
    乔骆勋愤怒的一拳打在光洁的大理石墙壁,鲜血瞬间从拳头和墙的缝隙之间留出。颜夕沐哭的更厉害,心痛的几乎快要没有知觉,颤抖的双手挣扎着,试图握住他受伤的手,而胸腔里稀薄的空气让她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
  紧紧扼住她脖子的手掌慢慢松开,颜夕沐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眼泪早已经以一种近似喷涌的状态飞飚着。
  乔骆勋退了两步,气息全乱了,胸膛不停的起伏着,下颚线紧收,再无往日成竹在胸的气质。握成拳的双手垂在身侧,抑制不住的颤抖着,鲜血滴在光洁透亮的地砖上,刺目的红色再次狠狠戳着颜夕沐的泪腺。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颜夕沐扑过去紧紧抓抓住他未受伤的手,哭哑着声音焦急的说:“我告诉你,全都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乔骆勋。求你,听我说。”
  乔骆勋掰开她的手指,狠狠甩开她,大步离开,高大的背影看起来落寞萧索,与国宾馆门口花团锦簇的喜庆有着鲜明的对比。
  颜夕沐形若行尸回到宴会厅,远远的看见乔骆勋,可她却没有勇气走过去。站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不得。
  颜夕沐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私心不想让人看见她,可是她又不想离开,她害怕走了,和乔骆勋就再也没有机会。
  慌乱的情绪慢慢抚平,冷静下来的她始终有些想不通,如果乔骆勋一早就知道,为什么要原谅她?又为什么要带她参加乔悠悠的婚礼?若是刚知道,那是谁说的?邱翡?还是陈楚查出了什么?
  仔细想来,那晚在悉尼看到邱翡之后,乔骆勋就对她很冷漠,可若是当时的他就已经知道了,那为何后来又原谅她?而乔骆勋,又知道多少?知道她曾结过婚,还是……没有离婚?
  颜夕沐低下头,双手捧住脸。她觉得好混乱,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根本不能理出头绪。
  宾客慢慢散尽,她却还是一动不动,想尊雕像一样,对周边一切彷若无知。
  乔悠悠早就发现了颜夕沐,只是碍于乔骆勋情绪不好,她一直没敢说什么。当乔妈妈兴奋难抑的告诉她,乔骆勋要带着女朋友来参加她的婚礼,她就知道那位神秘女友就是颜夕沐。
  婚礼开始前,她一直在休息室。乔骆勋忽然闯进来,手伤的厉害,鲜血不停的往外涌,他却厉声要求她不要声张。喊了医生过来,医生说手骨可能骨折,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乔骆勋却只要求简单的包扎。血是止住了,可是他的心呢?
  乔悠悠没有见过这样无措的乔骆勋,瘫坐在沙发里,沉默的近乎无生气,虽然往日的他多时候很沉默,可是从不像今天如此颓败落寞。他这个样子让她心惊。
  明媚的阳光透过高高的落地窗洒进房间,本来应该在他身上裹上一层暖暖的颜色,此时却如何也不能融掉他身上的冰冷。双眼无神的望着某个地方。甚至问她,如果褚颂和别人结婚,她怎么办?乔悠悠第一个反应是乔骆勋疯了,接着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办他!”
  乔骆勋听了她的话,沉默的低下头,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手伤那样明显,根本瞒不过大家,乔骆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不小心碰到,即便是大家不相信他的说辞,可是在婚礼现场也不好追问什么,毕竟婚礼见血光本就不吉利。
  乔妈妈原本打算见未来儿戏的激动心情,在看见乔骆勋之后,尤其是看到了他受伤的手,激动难耐演变成吃惊、疑惑,但是再多的问题也只能吞进肚子里,儿子什么性格她最了解,这时候最不适合的就是开口追问。别的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儿媳妇肯定又白瞎了。
  当乔悠悠看到同样像是被抽掉灵魂的颜夕沐,一切好像有些明了,可是又好像隔着重重的浓雾。终于,她有了时间,穿过富丽堂皇的会场走到颜夕沐身边。
  颜夕沐却对有人走近丝毫无感知,继续傻坐着,发愣。
  “你好,我是乔悠悠。”www-xiaoshuotxt-nET
  对于乔悠悠朗声的自我介绍,颜夕沐慢了好几拍,才后知后觉的抬头看过去,看见仙人一般的女子,像是忽然被抓到小辫子一样,慌张的站起来,眼神里的呆滞还未来得及扫清。
  “恭喜。”面对乔骆勋的妹妹,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乔悠悠弯着眉眼笑,样子看起来好幸福。颜夕沐看着她明艳幸福的娇笑,眼里的呆滞更浓重,其中还夹杂着羡慕。
  “婚礼已经结束了,你还不走吗?”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祝你幸福,”颜夕沐尴尬不已,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乔骆……”
  “我哥已经走了。”知道她要问什么,乔悠悠快言快语的回答。
  颜夕沐茫然的点头,“那、我先走了。再见。”
  “等下,”乔悠悠拉着她的手臂,脸上的笑意点点的隐去,最后认真,甚至深刻的说:“昨晚我哥和我父母说今天要介绍女朋友给他们认识,可是刚刚不仅对此只字不提,还伤了手,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因为你吧?”
  乔悠悠等着颜夕沐开口说话,可是她却低着头,沉默。
  原本就是直脾气的乔悠悠,最不喜欢墨迹,尤其是想到因为颜夕沐,让乔骆勋不像乔骆勋,她就莫名的涌上一股火,“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提醒你,如果不喜欢他,就不要接近他,不要缠着他,不要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颜夕沐满心的伤心绝望,但是无言以对。原来,她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不知好歹。
  “他为你做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就连当年你出国的名额都是乔骆勋抢来的,高价赞助了哈大的科研项目,甚至不惜得罪对这个名额势在必得的长辈……”
  “你说什么?”没等乔悠悠说完,颜夕沐就着急的打断她的话,眼里满是震惊。
  当年名额真的只有一个,她的竞争对手是家世甚好的女生,就算有最资历的老教授保驾护航,她也没有什么机会可言。而当她以为自己彻底没有机会的时候,哈大的通知书却忽然到手,她以为是自己终于被上天眷顾,所有的努力终于给了她顽石变美玉的机会,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他……
  颜夕沐颓然的走在繁华的大街,卑微的她就像空气中飞舞的微尘。若是没有他,就没有今日她的一切。多年来,无论多么困难、绝望,她都咬着牙忍着不敢找他,害怕没有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那天。可是到头来,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曾经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尊心,甚至为了维护在他面前那可笑可怜的自尊,出卖自己的婚姻。还一度以为,做的滴水不漏……
  颜夕沐想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和自以为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茫然的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拿出电话,翻来翻去,最后拨给陈特助。
  他说,颜小姐,乔先生暂时不想接电话,抱歉。他是真的要说声抱歉,是他把颜夕沐还未离婚的事实告诉乔骆勋的。他私心不想告诉老板,明知道这些事实会让他痛苦,也会让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一切化为乌有,可是作为乔骆勋的特助,又必须把查到的事情如实上报。
  颜夕沐失落的颓着肩膀,这时进来的一通电话让她忽然一个激灵。屏幕上显示的是和昨晚同一个号码,一个越洋电话。颜夕沐几乎没有多想,接通电话就开始疯狂咆哮,像要把所有怨气全都撒在他头上:“是不是你?你跟乔骆勋说了什么?我们当时明明说好的,你继承财产我拿钱,只要一年而已,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协议你为什么不签?你为什么要害我?”
  颜夕沐的咆哮变成哭喊,站在路边,几近疯狂。
  邱翡安静的听她发泄,直到耳边只有她时断时续的低泣,才开口道:“你以为我会跟他说什么?告诉他,你上的那个女人其实是我的老婆,我们还是法律承认并且保护的夫妻?颜夕沐,别傻了,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颜夕沐不说话,邱翡倒是饶有兴趣的继续说:“既然你想不明白,那不如让我来帮你理一下思路。也许从一开始,他什么都知道。早在4年前,我就见过他,在“我们家”门外,只不过,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他是谁。”像是故意的,邱翡把“我们家”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你以为他为什么带你去买马?我是那家马场的大股东,”邱翡嘲讽的冷笑,“颜夕沐,你真的太笨太蠢了,玩到最后,你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拜托,清醒一下,OK?”
  
 
 
☆、Chapter 18
 
  褚司点燃第七根烟,隔着袅袅白烟,看着坐在对面马路牙子上的女人,双臂环抱着肩膀,他几乎能看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天色越来越重,褚司灭掉烟蒂,打开车门,穿过车水马龙的主道,利落的翻过路中央的护栏,却看见她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
  “走的好!省的我走上歪路。”褚司烦躁的搔着短发,单手撑着护栏又翻回去,在警察叔叔出现之前,上车绝尘而去。
  暮色四合,夜色渐浓,月亮也都躲了起来。烟雾缭绕的黑暗房间唯一的星点,是夹在他指间那根即将燃尽的烟。烟灰落在被血浸透的白色绷带上,刺目又突兀。
  他颓废的瘫坐在沙发里,眼睛黯淡无华,头发凌乱不堪,西服外套被扔在沙发另一角,身上的衬衫皱巴巴,袖口凌乱的卷起,价值不菲的蓝宝石袖口已经不知道被扔在哪个角落。
  他这是怎么了。他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有必要这样不堪吗?他疲惫的后仰着,手指重重按在眉间。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看到她。她在涂教授的课堂上睡得忘乎所以,自然逃不过铁面涂教授的惩罚,那一道连他都要认真考虑很久的问题,却被睡意朦胧的她全方面的解答,并且给出了多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有些是连他都没有考虑到的。面对教授接二连三的刁难,她不慌不忙从容应对,趁着教授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和同桌女生嬉笑打闹。她的笑,就像是三月的春风,吹进他心头,盘踞久久不散。
  让他想不到的是,她会化着与她完全不符合的浓妆,出现在鼎bar。她在那里唱歌挣钱,为此,要忍受客人的调戏,甚至是无理的灌酒。所以,当涂教授找到他,希望他能给颜夕沐一份挣钱的工作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虽然那一碗牛肉面,他并不喜欢。
  因为她的一句话,他便全心等着她回国,却在第二年压抑不住思念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结婚了。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他第一次尝到,像被一把钝刀切割着身上的肉,不堪又心痛,恨不得让她死。一直高高在上的他,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她狠狠踩在脚下。
  他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记得在香樟树下她娇羞的样子,眼睛明亮,脸颊粉红,声线如珠玉落盘一般划过心房。得到他默认的时候,她那么开心。
  后来他查到她急需用钱,她奶奶的病症再次复发,可是她却从未跟他提起。他一直想不通,也最恨她的是,她宁愿出卖婚姻也不愿意来找他,在她心里,自己的地位只有这么一点吗?不想要他的帮助,那他一直以来做的算什么?
  怨她,恨她,却依然不忍心不管她。三年,还是没办法把她抹掉。
  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释,虽然一切甚至最细微末节的原因他都一清二楚,可是他仍想听她说一句。只要她肯坦白而不是掩盖,他就什么都不计较。可是她回国一年,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躲在Q岛当一只鸵鸟。
  他从没有这样犹豫不决,只有对她。强制得到,不甘心;放手,又不舍得。他像是得了病,并且病入膏肓。
  对于家人安排的婚事,他没有直言拒绝,但是他和梁韶雪彼此心知肚明,这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只不过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变成事实可能。也许,此举反而会成了某种推动力,他,甚至有些期待。
  那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她主动来找他,问他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他没有直接回答,想让她也尝尝,心爱的人和他人结婚,是什么滋味。
  当他把一切情绪发泄出来,当她在喝了酒的时候求助与他,当他看见她在街头被混混非礼,当她主动吻他、说勾引他,他终于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他必须要承认的是,不管她做了什么,他始终都放不下。
  她依旧对往事只字不提,也许在她的认知中,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罢了,就当他一无所知吧,反正已经过去多年,干脆把过去翻篇,重新开始。即使在悉尼遇见曾经和她结婚的男人,他也忍了,甚至想要带她回家见父母,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席悠悠的婚礼。
  可是颜夕沐。你实在是过分了。
  陈楚说,颜夕沐根本就没有离婚,她还是邱翡法律上的妻子。那他算什么?她怎么能如此蛇蝎狠心,陷他于如此不堪的境地。实在是……太可恨了!他绝不能原谅她。
  第一次看到乔骆勋,是在一个明媚的午间时分,他到学校找涂教授。
  颜夕沐和岑岑吃着冰淇林,远远看见了他,白衬衫,深色长裤,身材劲瘦挺拔,侧脸如雕塑一般完美,英俊一塌糊涂。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搭配,却清贵之极,就像是童话中的王子。也就是因为看他,导致她差点儿忘了去医院,还是岑岑的提醒,才让她不至于耽误了时间。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口,再次偶遇了他和涂教授。是他把她送到了医院,与他相处在同一方密闭空间,她一路忐忑,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更不敢问王子的“芳名”。
  颜夕沐很小便失去了父亲,后来母亲改嫁,她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16岁那年,爷爷出车祸意外去世,奶奶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奶奶为了让她读书,卖早点、做保洁,别家的奶奶都在享清福的时候,她的奶奶在为了她的学费奔走挣钱,日渐瘦削。还好她够争气,考上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可是奶奶却在多年的操劳之中,一病不起,尿毒症,需要一大笔钱,但是却不能保证一定会病愈。
  她边读书,边打工,拿全额奖学金,可是远远不足以支撑奶奶的医药费。于是,她到酒吧驻唱。这要感谢她的父母,给了她一副好听的歌喉,也让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一盏明灯。
  鼎bar,那是城里最火爆的夜场,在那里,她第二次见到乔骆勋。
  他们两个之间就像天云和泥土之间的差别。他是城中贵族,是鼎bar幕后老板的朋友,是涂教授最喜欢却最终失之交臂的学生,事业有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她是驻唱的卑微歌手,一无所有。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外面狂风骤雨,鼎bar依旧爆满。他毫无预兆的出现,站在台下听她唱火爆的SHY GUY,一首雷鬼舞曲,她化上浓妆,扭摆着纤盈腰肢,□。
  high翻全场的氛围,他却像是另一个空间的人,安静的看着,听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长相,却也因此让她有了某种勇气,隔空指着他高声唱:But I don't want somebody who's loving everybody. I need a shy guy, he's the kinda guy who'll only be mine。
  颜夕沐被台下兴奋到忘形的观众从舞台上直接拉下舞池,被吃足了豆腐,虽然胸前和臀部都被多裹了好几层布料,可是依旧觉得很恶心。她明知道没人来救她,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在的方向。他像是站在高处的天神,俾睨的望着一群小丑。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见了她,但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被逼着陪客人喝酒,虽然还是会被喝多的客人缠住,却总是很快有人帮她解围。经理也对她礼待有加,甚至加了不少薪水。
  后来某天,那个极少会出现在鼎bar的大老板把她从台上拉到楼上,那是她从来不曾上去的地方。大老板年轻气盛,是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揽着她的肩膀,炫耀似的介绍,“看,这就是小爷我挖到的宝贝。”
  那个坐落在沙发中央一语不发的男子,眼神停在她身上良久,也许并不久,只是对她来说,他的一眼,像一万年那样长久。修长的手指握着装着褐色液体的水晶杯,白色的衬衫领子敞着,若隐若现的锁骨让他不止是英俊。旁边的人在挥舞着手臂不停的说话,他微低着头,似听非听,看似云淡风轻,像极了童话里描述的王子。
  那时候的她,很怂很没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拜托不要把我在这里唱歌的事情告诉涂教授。
  他和涂教授那么熟,当然有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若是闹得学校人尽皆知,她担心最后连学位证都不保。
  颜夕沐渐渐发现,乔骆勋总是出现在鼎bar,没有选择专属包厢,而是坐在角落听她唱歌。这样一个安静走入鼎bar的人,又忽然悄无声息的闯入她心里,甚至没有只言片语,却已经把她整颗心毫无遗漏的俘虏。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压根也不敢奢望什么,这样的状态,她就已经满足了。原以为,这会是他们之间最终相处模式,但是,她错了。
  因为晚归被宿管老师抓个正着,虽然她认错态度极好,但是宿管老师认定她是惯犯,通报了学校。涂教授出面担保,才勉强把处分压了下去。后来,涂教授问及她为什么总是晚归,她没有说在酒吧唱歌,避重就轻的说要打工挣钱。钱对她来说很重要,她需要很多很多钱,等有了合适的肾源,就可以给奶奶换肾。那时候的她嗜钱如命,以为有钱,就可以救命。
  一个周日的下午,涂教授带着她请乔骆勋吃饭,地点选在学校餐厅,一人一碗牛肉面。然后,她顺利进了乔骆勋的公司,在设计部做助理。一个月之后,变成总裁秘书室的一员。她有些不情愿,毕竟设计部更适合她,她实在不想做要奉承老板的秘书。可是乔骆勋的理由很简单,想用最短的时间挣最多的钱,就来秘书室。
  她开始陪着乔骆勋出席各种应酬和活动,身为工科生,逻辑思维也比普通的秘书要敏锐,乔骆勋甚至多次询问她的意见,而她也从没有让乔骆勋失望过。做了近两年的秘书,让她见多了富豪权贵,认识不少天之骄子。www/xiaoshuotxt/n e t
  那两年,是她这辈子最珍惜的时光。她不仅可以时刻跟在他身边,更见识到了他的智慧与手段,他的无所不能让她心中对他的崇拜与依赖越来越重,她常常会梦见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一种倾慕的眼神默默注视她。能做一个秘书跟在他左右,对她来说已经是奢望,万万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日渐衰弱的奶奶终于等到了肾源,可是,她还是没有足够的钱。这次帮她的,还是乔骆勋。甚至后来她回想起这件事,越来越确定如果没有乔骆勋,奶奶不会这么快等到肾源。
  就算他们从未提及过,但是他对她所做的事情,已经深耕在她心底,他早已占据了她心的每一寸空间。跟在他身边近两年,她爱上这个优秀又内敛的男子,越来越不可自拔。甚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想,也许,他也是喜欢她的,不然只是一个秘书而已,他何须为她这么多。
  当她如愿拿到了哈大的录取通知,她兴奋不已,她站在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壮着酒胆说了那时的她所认为最自不量力的话:“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身边没有别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只是这样说,但是她心里奢望的是他可以等她回来。他微笑的沉默,微弱的路灯映在他墨色双眸里,细碎的光彩璀璨如夏夜星空,他的默认,让她开心了好久,甚至彻夜未眠。
  在哈大,她崭露头角,才华得到充分的展示。在她以为会越来越好的时候,生活又给了她带来一次沉重打击。原本已经康复的奶奶又旧病重发,医生很明确的说即便是治疗,病愈的几率也非常小,但是她不能放弃,可是她没有钱。邱翡的家族是着名美籍华侨,他们是同校师兄妹,他需要结婚以此来继承家族财产,而她缺钱,于是他们之间签立“君子协定”,结婚一年,他继承财产,她可以提前拿到一笔钱。
  她有了钱,奶奶却还是没有能逃过死神的魔爪,而她,也在毕业之后选择了德国Birdland,离开美国前,她在原本就准备好的协议上签字,并在此后陆续还清了她从邱翡那里拿到的钱,连本带利,只多不少。
  颜夕沐灭掉烟蒂,双臂抱着腿,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俯视着这个灯火辉煌的城市。脚边的烟灰缸里,是推成小山的烟头。
  乔骆勋,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关系,我却为了可怜的自尊心苦苦挣扎,甚至做了这辈子最不该做的事情,以为小心翼翼的爱着你,却狠狠的践踏了你的真心,我这样差劲又可恶的女人,是应该向你说道歉并从此远离,还是求你原谅并接受我?到底我该怎么做?你希望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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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情深,此时意浓秋水易色爱能成魔能成疯只有海豚知道/忘了要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