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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 作者:Ray

第二十三章 送亲途中

第二十三章 送亲途中

李写意默然,静若止水的心又开始荡漾起来,转眼间翻卷成波纹,惊涛骇浪。

王子情却已经转身,手依然随意地搭过她的胳膊,带着淡淡的墨香,让她呼吸一顿。

咫尺天涯,原来就是这样的惘然。

从燕国来使到公主出行,期间整整耽误了两月有余,霍子路擦擦额头上的汗,长吁一声:终于办妥了。

这位即将成为燕国国母的闵柔公主他还未来得及亲见,从宫里出来时便包裹在密密实实的红色礼服里,头上亦盖着厚厚的盖头。王子情与新近崛起的卫将军左右护送,苏亚领着一营军队紧紧地跟在其后,旌旗招展,红色的流苏在空中荡漾开去,更不说那些随侍的宫女、太监,这一番做作比起皇帝出游,也丝毫不差。

太子王子遥此时正领着百官在城门口等候凤驾,送自己的妹妹远赴它乡,城门已经远远在望,卫津作为齐王殿下的随侍,只能送到这里,断不可出城去。

“卫将军,公主有话对你说。”他正准备离开,公主的贴身宫女紫烟掀开帘子,娇怯怯地唤了一声。

卫津一扯缰绳,神色自若地靠到那辆宽阔华丽的马车旁,俯下身去。

“……好好对素素”李写意在盖头后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实在不相干的话:“听说,素素有喜了……”

卫津神色一黯,随即又恢复平常,“我娶她,自然会好好待她,少主放心。”

李写意轻轻一笑,戏谑道:“那我等着回来喝喜酒了。”

卫津也宽慰地笑笑:“少主在燕国也要当心点,”末了,又补充道:“京里的事,少主不用太过忧心。”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从宫门走到了城外百官送行的地点,卫津向王子情拱了拱手,引着几名亲兵走了回去。

李写意透过薄薄的红布看向远处齐整的百官,一匹匹肃立的骏马,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一番情景,只是当时的她骑着马,仪仗也没有那么大。

前尘往事,交织成一道轻飘飘的错觉,分不清今夕何夕。

随手放下车帘,在帘子合拢的一瞬,突然瞥见了行在一侧的王子情,心中一悸,车厢里已然暗了下来。

马车停了下来,公主是不必下车的,王子情作为送亲主使,由他完成朝廷这一系列繁复的礼节,外面一直闹哄哄的,太子代表楚国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然后是百官应和之声,旁边的百姓看热闹的指指点点声……还有,卓云的声音。

李写意心念一动,微微露出一个缝隙,果然看到了卓云。

她依然是那般懒懒散散,穿着一身白色的麻织长衫,淡漠地站在太子之后。

今日的太子则戴着金黄朝冠,明黄色的滚冕太子服剪裁得体合身,显得清秀飒爽,与从前那样懒怠的模样大不相同。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卓云的目光倏然而至,那双总是没有睡醒的眼睛,蓦然犀利起来,迎着李写意的视线望过来,似乎要将厚厚的车帘看穿一般。

李写意心中一凛,还未细想,太子王子遥突然伸手招了招,拉了一个亲随打扮的人过来道:“这位是我府上的侍卫,闵柔是本宫的妹妹,本宫不能亲自相送,此人便算代本宫送亲的。”

王子情自然不会拒绝,淡淡地应了,让他到苏亚旁边呆着。

那侍卫欠欠身,缓步向马车后面走去,到了车帘前,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在别人注意他之前,又悠悠然地走远。

马车里的李写意则掀开盖头,表情绝对称得上精彩。

在那人停顿的时候,有一缕密音传了进来。

而那个声音……

李写意苦笑一下:竟是随溪。

那个家伙!居然可以冒充太子的随侍,居然以这样的身份与她同行,身体明明还未完全恢复,实在是……太胡闹了!

李写意忍了许久,才没有冲下去将他说一顿,然后踢回药谷。

可是口中虽然不停地埋怨着,心里却觉得莫名的温暖。

又是一串长长的官样文章,送亲队伍终于开拨,王子情与霍子路一齐走在最前面,苏亚则引着大军跟在后面,与公主的马车并驾齐驱的人只有大内的几个护卫,然后便是代表太子的……风随溪了。

走了半日,李写意还是忍不住要紫烟将风随溪请了进来,众人只道太子有什么私房话要通过心腹传与公主,所以对于这个邀请也并不放在心上。

马车很大,车底铺着厚厚的毡皮,车内设有床榻软椅,金鼎焚香,案有茶水点心,便如一间移动的小厢房。

李写意犹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请真正的闵柔公主先出去回避一下,然后再收拾风随溪。

‘紫烟’是一个极好脾气的人,当下并不多问,只是好奇地望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

“你叫什么?”李写意往榻上一靠,装腔作势地问道。

风随溪顶着一张平凡至极的脸,很恭敬地做了一揖:“回公主,小子叫阿飞。”

李写意哭笑不得地望着他,然后直起身,索性也摆出公主的派头,淡淡地说,“回去告诉太子,本宫不需要人相送,你回去吧。”

风随溪挠挠头,无奈地说,“那可不行,在下一定要确保公主的安全,公主的安全直接关系着在下的终身大事……”

李写意撇撇嘴,不想和他继续瞎扯下去,“真的阿飞呢?”

“应该在晋江某处睡大觉吧”风随溪嘻嘻一笑,然后不客气地往李写意身边一坐,望着她道:“你这招偷梁换栋太不隐秘了,你可知真的阿飞到底领了什么命令?”

“难不成是杀我?”李写意不以为意地问。

“不是杀你,而是杀王子情,然后栽到你的头上”风随溪好整以暇地扶了扶嘴巴上的假胡须,淡淡地说:“宫里也有太子的人,闵柔公主的异动,又怎么会瞒得过他们?”

“我原也没想过要瞒他们,”李写意叹道:“不过……真的那么容易认出来么?”

风随溪支起颐,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下了结论,“你的外貌伪装得无可挑剔,只是……不懂得掩饰眼神,你那双眼睛,看过的人都不可能忘记。”

这样说来,风随溪的伪装术就显得无可挑剔,他刚刚进马车的时候,不仅外貌全然看不出痕迹,连目光都显得木讷浑浊,和真身飞扬跋扈的模样,确实相差甚远,若不是他有意提醒,恐怕李写意也无法将他认出来。

“我只是奇怪,太子既然已经知道掉包了,为什么不当众拆穿我?”李写意不解地问。

“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把真的闵柔公主留在旁边,若是拆穿你,那闵柔公主的行为又当如何解释?难道要告诉全天下楚国的和亲公主自主地参与阴谋吗?”风随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近乎宠溺地说:“你这样的水晶心窍是怎么长的?”

李写意微微一笑,“可是怎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啊,不过阿飞的事情,你好心办坏事了”

“我知道,你巴不得太子来行刺,你趁机挑拨太子与燕国的关系”风随溪的笑容顿时敛了起来,有点懊恼地望着她道:“我就是讨厌你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就算是防备得再好,也是有万一的!万一你嫁祸不成,反而真的丢了性命怎么办?!”

“若是瞻前顾后……”李写意有点心虚地辩驳道。

“别忘记了你答应过我什么!”风随溪瞪了她一眼,堵住她没心没肝的话。

李写意讪讪地笑笑,将视线移向别处。

风随溪还待说什么,车门处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然后是王子情颇为关切的声音:“闵柔,我听见车厢里有动静,没事吧?”

风随溪脸色一沉,意识到自己方才发飙时敲动了坐下的软塌,引起了前面王子情的注意。

“没事,四哥。”李写意连忙回了一声。

王子情这才安心地走开,可是经过这一打岔,风随溪也注意到李写意莫名低落的情绪,却并不点破,又随便了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便要下车去。

“对了,卓云可能要难过一段时日了。”下车前,风随溪突然满脸诡异地笑道。

李写意怔怔,“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那丫头太难琢磨,我索性将他的事情公之于众,让天下人一起琢磨琢磨。”风随溪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又恢复成忠诚无二的护卫模样,推门下车。

李写意微微一哂,已经猜到风随溪的所为了。

这种主意,也只有风随溪这样的人,才想得出来,因为……实在太缺德。

卓云确实很头疼。

她的身世,对于很多人都不是秘密,李写意知道,信知道,太子知道,皇后知道,有心人都能查到,可那毕竟只是少数人,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有些事,是宁可被人猜,不能被人知的。

京城刚刚经过了一系列大悲大喜,到现在,突然得知皇后从前品行不良,与魔宗宗主有染,并且留下一个‘私生子’留在京城,再加上卓云从前与太子真真假假的谣言,整件事一下子淫靡起来,谣言里的主角是如此高贵,内容又是如此风月,自然成为了茶余饭后放松调节的热聊话题。

当谣言铺天盖地的传来时,即使阴深如卓云,也失了分寸。

对付留言的最好措施,当然是置之不理,只要不去压制,谣言自然会慢慢地淡去。

可恶的是,京兆府尹乔文似乎对太子过于忠贞了,这天无稽的谣言传来时,他便将手下的官差全部放了出去,在酒馆,在大街上,在茶铺,广封言路,只要涉及到“魔宗”“太子”“皇后”……字样的路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关进官衙大牢,等太子出面干涉此事的时候,牢里早已关满了人。

乔文自然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等他灰头土脸的从太子府出来后,转身便去拜访了卫津。

卫津闲适地听完乔文抱怨了一番,然后微微一笑,“这一招真的很缺德,不知是少主的主意,还是风谷主的主意?”

乔文也收起一脸苦意,贼兮兮地笑道:“虽然缺德,却实在有效,下官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看见皇后的小轿停在后门。”

这样诋毁皇后名声的流言,不仅让卓云无法在京城立足,便是连太子,也会被有心之人怀疑——真的是天家骨肉吗?

如此血统大事,即使皇上昏聩,不加追究,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皇室宗亲,也不会善罢甘休。皇后本身又是凤仪教的教主,以她的身份和骄傲,又实在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这种情况该如何善了,应该够他们头疼了。

无论手段如何,至少……它真的有用。

卓云会怎么做呢?卫津很好奇,李写意很好奇,风随溪很好奇,所有人都很好奇。

而他们好奇的对象,依旧只是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云淡风清,眼神冷淡,漫不经心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与弟弟。

辛清璇微服出宫,打扮虽然素净,却依然威仪逼人,“卓云,谣言的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这句话不含一丝情绪,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质问。

卓云心底冷笑不已,面上,依然笑得如一只可爱可恨的小狐狸。

“皇后以为是我的人做的?”她的声音表情,没有一丝可挑剔的地方。

“是你吗?”辛清璇眸中冰凉,王子遥反而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挡在卓云身前道:“母后,姐没有理由这样做。”

卓云眼中一暖:虽然三人真真假假地共处了六年,至少子遥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信她。

相比之下,作为母亲的辛清璇,未免太让人齿寒了。

“理由?”辛清璇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冷冷地说:“六年前你来京找本宫,本宫就告诉过你,不要期望本宫会认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枉费的,你等了六年,终于等不了了,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来逼本宫,是不是?”

“认什么?我们本来各不相干”面对盛怒中的辛清璇,卓云疏离地笑道:“六年前来京,只是遵循父亲的遗命,他要我敬你帮你,直到太子登基为止,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父亲,而并非为了皇后,皇后大可不必将自己想得过于重要。”

辛清璇一哽,随即冷哼一声,“都不知道你到底像谁!”

当天的魔宗宗主卓衣琴,那么英雄盖世,豪爽无双,不然,也不会吸引当初身为准太子妃的辛清璇委身相许。

他的女儿,却这般柔弱懒散,深不可测,太阴太沉,像一潭太久没有搅动的古井。

卓云眸中寒意愈重,可是寒到深处却是极犀利的痛,“这样也好,我是时候离开了。”

“姐”王子遥闻言,连忙伸手按住准备起身的卓云,“一家人,何必这样?”

“太子殿下,我们从来不是一家人。”卓云并不领情地抬起头,望着与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突然觉得很奇怪:当年太子得知自己的身世时,并没有像其它的小孩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异常欣喜,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姐。

也因为这一声姐,卓云突然觉得对这个弟弟有了责任,即使是极微渺的责任,却终于放不下。

即使现在,明知该抽身了,却还是不忍心直接将他的手甩开,最多冷言冷语几句,然后淡漠地笑。

“子遥,让她走,然后想方法将谣言平下去。”辛清璇略有点不耐地挥挥手,漠然道:“我本来就没有这样的女儿,又岂会怕那种谣言!”

卓云起身,微笑着向她一揖,然后极洒然地向门口走去。

王子遥怔怔地看着那个飘远的身影,然后转身,嗔怪地望着自己的母后,“母后,你明明知道……卓云已经是魔宗的宗主,我们需要她的力量,你也知道,这次谣言肯定不是她散布出去的,为什么还要趁机将她逼走?”

辛清璇合起双眼,清贵雍容的脸上,疲惫尽显,“子遥,难道母后不知道你的心思么?你肯与他姐弟相称,无非是为了她的能力……”

“她其实也没什么能力”王子遥撇撇嘴道:“只是好歹也是我姐,我尊重她。”

“姐?”辛清璇好笑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那个在世人心中温和无主见的太子殿下,“知子莫若母,你口口声声称她为姐姐,心里可有丝毫将她当亲人看?连秦王、吴王这样与你一同长大的兄弟也被你算计,你能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大姐有什么亲情?”

“母后!”王子遥有点羞恼,白皙清秀的脸上涨出了一丝红晕。

“前几天接到线报,魔宗已经开始对付凤仪教了,太子,你自己取舍一下,若是选魔宗,以后就不要指靠母后,若是选母后,就不能再贪心卓云的势力。”辛清璇不再周旋,单刀直入。

王子谣讶异地问:“为什么魔宗会对付凤仪教?”

辛清璇沉默了片刻,然后自嘲地笑笑,“你以为卓衣琴是怎么死的?”

王子谣怔了怔,然后目瞪口呆地望着辛清璇,“难道是……”

“是凤仪教,并不是我”辛清璇转过身,掩饰自己脸上一瞬的哀恸:“本宫虽然是凤仪教的教主,却并不能插手门里的事情,凤仪教,永远是楚国最难以掌控的组织,子遥,母后知道你不想与凤仪教扯上瓜葛,也知道你之所以亲厚卓云,是想借着她的力量摆脱凤仪教,但那是不可能的,在你摆脱它的时候,你也会失去唾手可得的皇位,变得一无所有,这些,你到底想过没有?”

王子遥皱眉问:“凤仪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母后身为教主,也会这么身不由己?!”

辛清璇缄默半日,良久低声自语道:“不要再扯上卓云了……这也是,我这个母亲唯一能为她做的”。

只是这句话说得太轻太轻,王子遥没有听见,隐身在窗外的人也没有听见。

后门的小巷内,卓云负手站在屋檐的阴影下,毫无表情地听着魔影将方才那对母子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她的神色一直平静,整个过程中,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唇角甚至还挂着那抹慵懒清浅的笑容。

魔影说完,颇有点担心地望着宗主,卓云却只是抬起头,望着远方的河堤边,轻柔飘动的杨柳,轻轻一笑,“起风了。”

原来是起风了,怪不得身上会那么冷,丝丝缕缕,入魂入魄。

“你先下去吧”意识到旁边人的担忧,卓云回头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然后闲适随意地往堤岸走去。

轻颤的手缩在袖中,突然触到了一块寒玉,固然是寒玉,却也比她此时的心暖了许多。

下意识地握紧它,卓云决定好好问一下那个人:这该死的谣言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信,我不希望是你做的。

即使我们本是敌人,我就是,不希望是你!

我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落日熔金,暮云开阖,卓云停下脚步,悠然转身。

信靠在柳树下,闲闲适适,脸拢在树枝洒落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可是卓云是真的笑了,笑意从心底曼延到眼底,再从眼底散在唇边,即使她自己都未察觉。

“信。” 她用了一个手势制止魔影的冲动,从容地走到那个人面前,从高处俯视着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信抬起眼眸,眸光很快地扫过卓云不小心露出的玉石上,目光微柔:“不是我。”

卓云愣了愣,随即了然,心中似有什么被放下了一般,说不出的轻松。

信不曾对她的身世大加攻讦,这一点,对她很重要。

“最近身体怎么样?”卓云索性靠着他坐了下来,自来熟地问道,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听到她淡然的语气,还以为是两个要好的朋友闲聊叙旧。

信涩然一笑,“你是问阴蛊?”

卓云回头,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那天你明明知道我想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信浅笑,头微微偏了过去,静静地说:“我已经脱离天机阁了”。

“恩?”卓云有点始料未及,却依然从容。

“你是真是假,我不会追究”信继续说,“被你种了蛊也好,至少以后还有一点联系,你若是死了,我也会活不了,我若死了,你的母蛊也会难受吧……说起来,也算是生死相依了。”

卓云的脸色变了变,信这样淡然地说起生死,让她不悦。

“就这样吧。”信随意地站起身,灰色的衣袍染着点点金辉,绝美的脸至始至终,都平静得如一张寒冰制成的面具,“我不会与你为敌,也不会帮你,若是你想用蛊毒要挟我说什么做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卓云不语,执拗地望着湖边渐渐微黄的草丛。

信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走开,卓云突然直起身,手拽着信的衣摆,低低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被我下蛊?”

“因为……”信惨然一笑:“我无能为力。”

也许少主说得对,他现在已经是天机阁的最大隐患了,如果自己都不能把握自己,还怎么赢得其它人的信任?

卓云怔了怔,松开拽着衣衫的手指,突然也觉得无力。

如果一开始接近信只是为了一个玩笑,一段隐衷,那么现在他已经脱离了天机阁,她应该快刀斩乱麻,杀了他或者放了他。

可是此时此刻,仿佛有一句不属于她的话从唇边逸了出来:“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她静静地说。

信久久不语,也久久未动。

“既然你已经离开天机阁了……”卓云抬起头,灼灼地望着他,“和我在一起吧。”

信怔然,然后苦笑。

面前的这个人,他时常分不清真假,便如这番话,也辨不清是真心,还有别有用意。

“你爱我,是不是?既然已经没有身份的顾忌,为什么还急着要走?”卓云暖暖一笑,继续安静地说着话。

信彻底无语: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心思,卓云一向都心知肚明,也许在第一个装醉的晚上,在她揭开他面具的瞬间,或者在酒馆遇见的第一面,她便一直在诱导着他,因为他知道——他爱她。

可是,卓云自己呢?是不是在处心积虑恶作剧的同时,也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留在我身边,阴蛊……我会为你解开,我不会逼你做什么,也不会让你对付天机阁,只要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就行。”卓云的声音几乎低成了耳语,若不是信的听力足够聪敏,几乎会以为那只是风的叹息。

“难道你不怀疑,我也许只是骗你?”信低声问。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这一次,我信你。”卓云也站了起来,望进他的眼睛,坚定而决绝地说。

信微微一笑,深邃暗哑的光芒从宝石般的眼眸底一闪即逝。

又这样行了几天,风随溪还算老实,演技极佳的扮演着公主护卫的角色,苏亚虽然得到田京的警告,让他不得对齐王无理,却终究闹着别扭,只是沉默地跟在车队后面,很少与王子情交谈。

除了霍子路有事没事找王子情说说话外,这支人数多达千人的队伍,便只剩下齐整单调的脚步声。

快出边界时,大概是想让妹妹在楚国多留一天,王子情下令原地驻扎,而不是赶往燕国的驿馆。

队伍里大多是是风雷营的旧部,对于扎营的事情很在行,没一会,空旷的原野上便排上了一溜儿帐篷,公主的随侍则捧着盥洗用具、焚香、锦幔,往最中间的大帐篷里布置去了。

霍子路躬身请闵柔公主下车,李写意搭着紫烟的手,缓缓地走了下来:她早已认出面前这个年轻的官员,正是那日当街拦马的‘义士’,忍不住冲他笑了一下。

霍子路怔了怔,不明白未来国母何以对自己如此亲切,心中觉得不妥,面色一窘,连忙将头垂得更低。

李写意更是哑然失笑,见他是真的不自在,遂不再管他,牵着紫烟,一道儿往中帐走去,行到门口,王子情撇开身边的人,让他们自己决断,自己则往李写意她们走了过来。

紫烟又是一阵紧张:这样伪装已经让她心有戚戚,若是对着自己的亲人,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李写意也不勉强她,低声吩咐她先进去,然后回身含笑地迎向王子情,“四哥。”

王子情温和地回以一笑,“闵柔,陪四哥走一走吧。”

李写意点头应了,移步时瞥见站在马匹边的风随溪,他快速地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到了马匹的另一侧。

“闵柔,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站在楚国的土地上了。”王子情领着她走到一个高岗上,楚燕两国的边界遥遥在望,如一条黑线,横在天地之间。

秋天的白日并不太长,此时已是黄昏,夜幕缓缓而降。

遥远的燕国,便如一头陌生的巨兽,冷冷地看着准备越过边界的人。

“你放心,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楚燕开战,不会让你为难,到了那边,你也算有家有夫了,安心地过日子吧,有什么事,四哥总是能为你做主的”王子情又和声说道。

李写意偏头望着他:淡淡余晖洒在王子情清俊的脸上,固然苍白憔悴了不少,却反而多了一分让人无法直视的华贵,曾经让她心疼不已的沧桑与忧郁,也掩入了眉眼间,藏在了骨子里,再也看不出。

——却更让人心疼。

“谢谢四哥。”她回头呐呐地说,突然发现,自己终于不会在他面前失态了,不会再如刚入京城那样,只要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如遭雷击,不能自已。

到底还是……麻木了!

“是楚国欠你的。”王子情歉意地看向她,“四哥知道你心里有人了,只是……他已经失踪了那么久,你也不要再……”

说到这里,王子情顿了顿,不怎么自在地扭开视线。

李写意恍惚了片刻,随即了然: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其它人,苏颐失踪八年,他不也一样未能放下吗,这句安慰话,真可谓是自欺欺人至极!

“四哥放心。”垂下眼帘,李写意淡淡地应着,不去揭穿他的伤疤。

王子情自嘲地笑笑,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只是陪着她一道站在高处,想着各自的心思。

“闵柔似乎变了许多”沉默了良久,王子情再次打破沉寂,努力让气氛显得活泼,“好像比以前……怎么说呢,长大了。”

李写意失笑,“人总是要长大的,没有谁会一直不变”。

王子情似有所触,听到这句话,也跟着喃喃自语了一句,“是啊,人是会变的”。

李写意自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念起风随溪说过自己的伪装很容易认出,当即不打算同王子情这样继续单独呆下去。

她刚准备以疲惫做借口走开,王子情突然转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眼睛,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李写意心中咯噔一下,却不得不挤出笑容问:“像谁?”

“一个我很在乎,却不敢去见的女子。”王子情的唇角噙着一抹哀伤而温柔的笑,眼波温润,似要透过她,看到已远在天边的李写意。

“为什么……不敢见她?”李写意犹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不知道。”王子情苦笑:“明明知道她没做错,我也没错,可有些东西就是错了……我很怕她会失望,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有点颓然地说:“有点不知所云,算了,我们回去吧。”

“我和她很像吗?”李写意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我最近总是有点迷糊。”王子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笑道:“大概是太想念她了……”

李写意默然,静若止水的心又开始荡漾起来,转眼间翻卷成波纹,惊涛骇浪。

王子情却已经转身,手依然随意地搭过她的胳膊,带着淡淡的墨香,让她呼吸一顿。

咫尺天涯,原来就是这样的惘然。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回营地,王子情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将她送到帐门口,然后回身与霍子路商量燕国的迎接礼仪了。

“怎么了?”风随溪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脸自若地望着她道:“看上去很难过。”

“没事。”李写意微微一笑,随口敷衍道。

风随溪皱皱眉,不悦地说:“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掩饰什么的,什么都可以说,即使是关于王子情的事,我也能理解——我不是旁人。”

“随溪,我很想回应你,可是……”李写意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望着他:“也许还需要时间”

“没关系……”风随溪没有表现得如往日那般激烈,也没有如李写意担心的那样转身就走,只是同样安静地望着她,浅笑道:“你若真的是那般无情无义的人,也就不是我钟爱的写意了……好了,早点休息吧。”

李写意微微一怔,眸光微漾,“恩。”

风随溪也未多说什么,很洒脱地转身走开,最后一抹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有种沉稳肃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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