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吃草运动”结束了，李燕环的烹调手艺又派上了用场，油锅架起，春卷炸起，米饭煮起，四菜一汤摆起，两人吃得酣畅淋漓，谈笑风生。

　　其实她以前并没把大米白面当回事，中饭晚饭吃米饭只是一种习惯，早上吃包子馒头也是一种习惯，从来没觉得大米白面好吃，也没觉得大米白面不好吃。

　　习惯么，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但吃了这段时间的草，突然发现白米饭可真好吃啊！电饭锅煮出来的，粒粒晶莹，吃在嘴里是那么润滑香甜，不要菜都能吃半碗。包子馒头那更不用说了，白白嫩嫩，皮肤吹弹得破，咬一口都舍不得立即吞下去，要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边嚼边回忆吃草的日子，真有新旧社会两重天的感觉！

　　她感叹说：“这才是人的生活！光吃草吃肉，那是禽兽的生活。”

　　帅哥也赞同：“嗯，禽兽都不如！”

　　她突然想起网上流传的那个“禽兽不如”的笑话，说的是一男一女两同事出差，晚上需要住旅店，但只剩一间房，只有一张床，只好男女同床。女的临睡前在床中间划了条线，说：“过线的是禽兽”。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男的都没过线，那女的骂道，“你禽兽不如！”

　　她家虽然不止一间房一张床，但两个人的卧室基本是门对门，只隔着一个一米来宽的过道，一步就能跨过来。不是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吗？怎么他们两个住在一个屋顶下这么久，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这还不是“禽兽不如”，啥是？

　　她偷偷瞄了帅哥一眼，看内涵帝的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但他完全沉醉在美食之中。

　　她知道自己想歪了，不由得羞愧地低下头，大口刨饭。

　　奇怪的是，就这么大米白面四菜一汤地吃着，她也没增重。

　　她彻底搞不懂了，难道我是铁做的，吃什么都对体重没影响？

　　帅哥也搞不懂：“你真是个怪人！我以前减肥的时候，吃几个星期的草能下去十几磅，怎么你就一磅都下不去呢？”

　　“几个星期下去十几磅？你总共多少磅啊？”

　　“现在当然没多少磅，但以前曾经创过200多磅的纪录。”

　　她惊叫起来：“你？200多磅？”

　　“你不相信？”

　　“不相信，无图无真相！”

　　他站起身：“好，我去给你找几张图来。”

　　他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下楼来，手里拿着个手机，不是她给他买的那个，而是一个iPhone：“看，这里有我减肥前的照片，看看你认不认得出来。”

　　她接过去，看见是一群男生的合影，都是华人，都是学生模样。她把照片放大了，仔细看了半天，才看出哪个是帅哥：“这是你吧？”

　　他看了一眼：“嗯，你眼还挺尖呢，一下就认出来了。”

　　“五官在那里嘛，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这是以前在C大的时候照的呀，你没看出背景是C大？”

　　“没看出来，C大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我没骗你吧？我真的是从200多磅减下来的。”

　　“怎么想到要减肥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血糖血脂都有问题，不减不行了。”

　　她开玩笑说：“不光是这个原因吧？肯定是——看上了哪个女生！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减重。”

　　他犹豫了一下，承认了：“嗯，也有这个原因。”

　　她的心怦怦跳起来：“那你减掉肥之后——有没有去追她呢？”

　　“没有。”

　　“为什么不追？”

　　“离太远了。”

　　“离太远就不追？”

　　“追也追不上。”

　　“你追都没追，怎么知道追不上？”

　　“追上了也保不住。”

　　“为什么？”

　　“现在的女生都实际得很，谁不希望男朋友守在自己身边？离那么远，就算你hold住，人家女生也hold不住。”

　　她不敢再往下问了，怕问出“那个女生”不是她自己，那多绝望啊！

　　还不如就这么朦朦胧胧的，也可以让自己做做花痴梦。

　　她把帅哥减肥的故事告诉了闺蜜，郁闷地说：“你看，同样是吃草，怎么人家就能一下减掉几十磅，我就一磅也减不掉呢？”

　　闺蜜自有理论：“这证明他身上长的是肥肉，而你身上长的不是肥肉。”

　　“但是他为了心爱的女生能吃草减掉肥，而我却减不掉，那他不会认为我不——爱他吗？”

　　“切，什么叫他‘认为’你不爱他？你本来就不爱他！他也不爱你，不然也不会逼着你减肥了。幸好你大姨妈及时介入，不然的话，你跟着他吃一辈子草，还一磅都没减，到死都是一个吃草的胖子！”

　　她有点得意地说：“我说他叫我减肥不是因为嫌我胖吧！你看我现在不减肥了，他也没——跑掉。”

　　“他一个三无人员，往哪儿跑啊？”

　　她差点说出：帅哥才不是三无人员呢，人家有车有iPhone！

　　阿弥陀佛，我主慈悲，总算在关键时刻闭上了嘴，没露馅儿。

　　闺蜜提醒说：“你可别被他的赖皮给迷惑了，以为他多么舍不得你，其实他只是无家可归才赖在你这里的，而你让他留下只是为了让他做你的personal trainer，没别的用途——”

　　她有点迷惑：“但他也没来——train（训练）我——”

　　“那不就证明他还是嫌你胖吗？不然的话，还不老早就把你——train了？”

　　她心说闺蜜真是“帅黑”啊，怎么都能抹黑帅哥，完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她没把这话说出来，因为她也拿不准帅哥是不是因为嫌她胖才没来train她的。

　　她老早就按闺蜜的指示，晚上睡觉不闩卧室门了，但帅哥一直没来train她。

　　如果不是顾忌自己的胖，她肯定要反主为客，把帅哥给train了。

　　今人云，train要趁早！

　　古人云得婉转一点：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但意思都是一样的：该出手时就出手，该失身时就失身！

　　她满怀希望地说：“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像《十年忽悠》里的艾伦一样，在等我——主动啊？”

　　“艾伦哪是在等艾米主动呢？他是在等艾米长大，但是你——”

　　“我知道，我老早就长大了。那他究竟是在等什么呢？”

　　“别管他在等什么了，你的真命天子是老板——”

　　“可能我的真命天子是老板，但老板的真命天女肯定不是我。”

　　“谁说不是你？”

　　“他都没来追我么。”

　　“别急啊，他刚离婚，怎么也得假惺惺地守几天男道吧？哪能刚一离婚就追新人呢？那人家不说他是为了你才离的婚？再说，你是他的下属，他要追也得选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方式啊，不然你告他一个性骚扰，他这辈子就玩完了。”

　　“呵呵，你总是这么——有信心。”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老板就来找她了，给她发了个e-mail，问她今晚可不可以babysitting（照看孩子）他的两个孩子，因为他要上个手术，可能会搞到很晚才回家，来不及去学校接孩子放学。

　　她是个热心快肠的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老板很高兴，把学校地址、孩子的名字和自家的住址都给了她，并说会通知学校老师，让他们放孩子跟她走。

　　她领了御旨，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向闺蜜汇报：“你真神啊！”

　　“老板来追你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追，反正他叫我今天下班后帮他接孩子。”

　　“是吗？那太好了！哇，老板可真有办法，想出这么好的借口！我这么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的人，替他想了多少个方案啊，都没想到接孩子上去！”

　　“你说这算不算追啊？”

　　“怎么不算追呢？他前妻就住在街对面，干吗不叫她去接？”

　　她想了想，说：“也许她今天有事走不开呢？”

　　“那也可以叫别的人接啊，比如你们实验室的那个程灵素——”

　　她也懒得纠正了，程灵素就程灵素吧，只要两个人都知道在说谁就行：“人家自己也有孩子要接呢，下午3点就跑掉了——”

　　“是啊，下午3点跑了不是正好吗？接完自己的孩子就去接老板家的孩子，然后两母女都在那里babysitting，不比你这个从来没做过妈的人更会看孩子？”

　　闺蜜这么一分析，她也觉得是那么回事了。

　　哇，李燕环啊李燕环，现在得叫你“国际李”了！你这桃花运是不来就不来，一来就乱来啊！一个中国帅哥就够你花痴的了，现在又来一个英国出生美国入籍的山寨版莱昂纳多，你倒是花痴谁好呢？

　　她在心里把这两个人比来比去，都是不相上下。从感情上讲，她更倾向于帅哥；但从（闺蜜的）理智上讲，她更倾向于老板。

　　她想起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一个鉴别自己更爱谁的方法：想象一下你投进他们怀抱里的情景，谁能让你激情澎湃，你就更爱谁。

　　于是她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自己投进这两个男人怀抱的情景，好像都和激情澎湃不沾边。对于帅哥，至少她还有胆子想象一下投进怀抱的情景。而对老板， 她连想象投进怀抱都做不到，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调动了所有的想象力，还是只能想象出自己坐在老板对面的椅子上毕恭毕敬聆听教诲的场景。

　　而投进帅哥怀抱的场景，她虽然想象出来了，但紧跟着就冒出另一个场景：帅哥被她撞得一哼，龇牙咧嘴地想搂着她，但两臂合起来还不够围绕她腰肢一圈，最后只好找一条毛巾来，一手握住一头，算是加长手臂，总算把她给圈住了。

　　这个场景顽固透顶，连喊“cut！cut！”都刹不住阵脚，一直定格在她脑海里。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马上暗骂自己：你还有脸笑？就你这么一只肥婆，还以为两个男人由着你挑？你到底是不知道外国的人间有“shame（羞耻）”这个词，还是不知道中国的人间有“羞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