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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莫负寒夏》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四卷 山月惧相逢 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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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寒夏》 作者:丁墨

第一部分

 第四卷 山月惧相逢

 
  第70章
  
  2015年春。
  飞机平稳行驶在云层间,引擎沉闷的声响似远似近。木寒夏打了个哈欠,睡醒了,摘掉眼罩。头等舱的空姐走过来,微笑躬身:“女士,您看您要喝点什么?”
  “红茶,谢谢。”
  “好的。”
  不一会儿,茶送过来了。木寒夏捧着烫手的玻璃杯,从包中拿出一本杂志。这是她在纽约机场看到后买的。
  翻了几页,就看到对“中国风臣集团”的专题报道。
  她慢慢啜着茶,一行一行认真看下去:
  “风臣集团现任CEO周知溯先生,上月17日出席在田纳西州举行的中美企业家商会,与数位华商畅谈中国经济形势……
  风臣集团2014年实现年营业收入300亿元,拥有员工5000余人……
  周知溯先生强调,未来风臣集团的主营方向依然是金融投资、房产、服装等领域,同时也会密切关注电子商业、高新科技板块……
  记者就周先生现场发言,提出问题……”
  一直看到最后一句话:“……我们期待风臣集团在新的一年的表现。”木寒夏才合上杂志,放回包里。
  飞机已经开始下降了,层层流云扑面而来。下方的北京城,似乎还是老样子,四四方方密密麻麻,跟六、七年前没什么两样。但木寒夏知道,城市每一刻都在变迁。有些地方或许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有些地方她大概已认不出来了。
  她重新戴上眼罩,闭目休息。
  ——
  今天的机场高速有点堵,冯楠的车开得很焦躁。他一会儿左加塞,一会右变道,还得应付陆樟的电话。
  “我说老大,我就快赶不上接人了,咱能回来再打电话吗?”冯楠说。
  陆樟在那头哼了一声,说:“你去接那个老女人了?”
  冯楠:“对啊。”
  陆樟:“接个屁!”
  冯楠失笑:“大少爷,我知道你烦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但她是董事长钦点的事业部副总,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董事长可是交代过要让人家感受到回家的温暖,我能不去吗?”
  陆樟忽然又笑了,说:“行,你去接。反正她也呆不久。”
  冯楠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位大少爷、混世魔王,回头要跟人使坏了。不过这也不是他能干涉的事,谁让陆樟才是董事长独子,将来的大老板呢?
  冯楠安慰道:“老大,你也别上火了,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呗。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先挂了,到机场了。”
  陆樟嗤笑一声,挂了电话。
  冯楠站在接机口,手里举着个牌子:“方宜集团木寒夏”。等了一会儿,他注意到前方走来个美女。
  黑而直的长发,瓜子脸,眼大肤白。虽然穿着牛仔裤,依然看得出是双匀称修长的美腿。
  冯楠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直至……对方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冯楠心里卧槽了一声,不是吧。简历一寸照上,可没有这么靓丽动人啊。
  但他迅速换上笑容:“您好,您是……木寒夏木总?”
  木寒夏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伸手:“我是木寒夏。您怎么称呼?”
  冯楠忙跟她握手说:“我叫冯楠,是方宜集团商业地产事业部总裁办的经理,董事长和小陆总让我来接您。您一路辛苦了,我们先上车?”
  “好的,谢谢你。”
  冯楠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带她往停车场走。见她虽然漂亮又年轻,但是谈吐举止都很沉稳,尤其嗓音温凉平静。既不摆架子,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换句话说,这是个有自己气场的女人。于是冯楠留了心,多了几分恭敬谨慎。
  车一路往市区里开。这些年北京变化还是挺大的,木寒夏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冯楠察言观色,笑道:“木总,您有好些年没回来了吧?这些年北京变化可大呢。前几年南城还跟农村似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现在全建得漂漂亮亮的,房子也贵。地铁又通了好多条,京郊那些民营企业,全倒了。现在好的就是金融、地产、互联网电商……不过08年奥运那会儿,每年还有300多天蓝天呢,现在整天雾霾,您瞧瞧这天……”
  他一口流利地道的北京话,很健谈,说得又有趣。木寒夏听得还挺有意思的,一路跟他聊了过来。
  一直开进了国贸地区。
  许是这里几年前就已达到北京繁华的巅峰,所以在木寒夏眼里,居然没怎么变样。当然,还是多了一些新的景色。车从一座银灰色的摩天高楼旁驶过时,冯楠说:“这里,就是鼎鼎大名的风臣集团的总部大楼。您在国外,应该也听过风臣吧?”
  “听过。”
  “风臣集团还是牛逼啊,500强排名第38。领导人也有眼光。前几年楼市那么好,他们却开始拓展金融投资业务。结果这几年楼市不好,他们却赚翻了。听说去年光投资这一块,就赚了50个亿。”冯楠说。
  木寒夏笑笑没说话。
  冯楠又笑着说:“对了木总,我还听说过一个八卦新闻,挺好玩的。人说啊,风臣的创始人,也就是他们原来的董事长,出家了!到庙里当和尚去了。”
  木寒夏微微一顿:“出家?不是说……只是辞职,不再管事了吗?”
  “嘿!”冯楠道,“谁知道呢?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我觉得挺可信的。您听我分析啊,据说他们董事长挺年轻的,才三十多岁,就有这么大的成就,人长得也挺帅。可是这么大的公司,说不管就不管,而且好像也不爱女人,一直打光棍。您说一个年轻男人,不爱财不爱权也不爱色,那不就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了吗?”
  木寒夏没搭腔。
  冯楠先带她去了一家湖北菜餐厅,不急不慢地吃了午餐。然后领她去看了套二居室,就在国贸。
  冯楠说:“木总,董事长交代了,您在国内的衣食住行,一切都按最好的来。不过我觉得长期住酒店,其实不太方便,太冷清了,也没什么私密性。这套二居室是酒店式公寓,离公司也很近,走路5分钟能到。您看您是想住这儿,还是习惯住酒店?酒店我也准备好了。”
  木寒夏四处看了看,这套房子装修得十分雅致舒服,床、衣柜都还是崭新的,打扫得一尘不染,显然是冯楠用心准备过的。她觉得冯楠这人办事很得体周到,又能自己拿主意。于是笑道:“这里很好,谢谢你。”
  冯楠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心情也蛮愉快的。他虽然年纪轻,但是是陆樟的大学同学,在方宜集团摸爬滚打也有几年了。他就喜欢给聪明又通透的领导办事,因为人家同样会看到你的聪明和用心。哪像陆樟,那叫一个我行我素喜怒无常,难伺候。他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不知道看到这么漂亮有气质的“老女人”,陆樟会作何反应?陆樟一向讨厌外人制掣自己,但对美女从来都是怜香惜玉的。这下说不定要为难了!
  “木总,您下午要不要休息一下,倒倒时差?还是有别的安排和需要,反正我全天候命。”冯楠又说。
  “不用休息了,我在飞机上睡了很久,下午再睡,晚上会睡不着。”木寒夏说,“下午能不能去公司里看看?”
  “没问题。”冯楠答,“那我先下楼,您休整休整,好了就叫我。”
  冯楠离开了。木寒夏坐了一会儿,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相对正式但又不那么严肃的衣服出来。米色大衣,里面是简单的衬衣和长裤。再把长发盘起,最后走到窗边眺望。
  这里楼层很高,国贸的景色一览无遗。无数林立的高楼,包括正对面,风臣的总部大楼,整面恢弘的银色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微微发光。
  木寒夏静静看了一会儿,下楼。
  冯楠本来在楼下抽烟,回头看到她的这套装束,又是眼前一亮。如果说先前的休闲打扮,咋一看像美丽大方的留学生归来。这一身却透着干练素雅的气质。
  这个女人,小陆总只怕压不住。冯楠想。
  ——
  因为一些机缘,木寒夏在美国结识了方宜集团董事长,也即陆樟的父亲陆栋。这次回国,也是受陆董事长邀请,成为方宜集团商业地产事业部的副总裁。
  25岁的陆樟是总裁,人称小陆总。不过据说这几年陆大少完全没怎么管事,都交给下面的人担着。好在集团的商业地产模式很成熟,所以也算平稳运行着。
  事业部的格局还是非常大,下辖全国一百多家商城,为集团贡献1/3的营业收入。事业部的大楼也在国贸,是幢青灰色的时尚建筑。木寒夏跟着冯楠,直接上了总裁专属电梯,到了顶层。
  这一层占地有千余平,装修得十分精致奢华,处处晃眼。木寒夏并不喜欢这样的风格,神色平静。这时冯楠若无其事地说了句:“这一层是按照小陆总的喜好装修的,他什么都喜欢最好的。”
  木寒夏微微一笑。
  结果等他领她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却发现里面根本没人。门口秘书的桌子也是空的。冯楠有些无奈的看了一圈说:“木总,对不住,咳……小陆总上午还在上班呢,现在大概有什么事离开了。他的秘书上周刚被他开掉,所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要不,我先带您去别的地方转转?我看他今天晚点会回来,因为他刚买的一套游戏装备还在,那是他的心肝宝贝,肯定还要拿回家里去。”
  “好。”
  冯楠带着她,跟其他两位副总见了个面。然后就按她的意思,下楼去看看方宜在国贸的一座业绩最好的商城。
  此时已是下午,春日淡薄的阳光洒在街头。冯楠在商城楼下停好车,陪木寒夏一起往里走。对面车道驶来一辆黑色卡宴,缓缓停进车位里。
  
  第71章
  
  木寒夏的目光扫过车内,是两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又看一眼车牌:京AL8M27。
  有些习惯,是这么多年一直跟随着她的。譬如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地方,看到卡宴,目光总会停留。
  “木总,这边。”冯楠说,“你瞧,对面就是风臣的一家商场。实话实说,咱们的销售人家,比不过人家。”
  木寒夏闻言抬起头,隔着一片开阔的广场,方宜对面,正是风臣标志性的银灰色建筑。今天是工作日,但门口依然停了不少车。数幅巨大的广告框,镶嵌在楼体里。显得时尚又大气。
  ——
  林莫臣就这样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一片阳光,安静地望着她。
  前排是孙志的私人助理,和他的私人助理。事实上,已经隐退多年的大BOSS,最近突然来北京,而且今天还要用车,让两位助理先生也很忐忑。
  结果从机场,一路跟到了这里。
  能当高管助理的,自然都是人精。两人见林莫臣暂时没有别的吩咐,交换个眼色。一个人说:“林董,那您休息会儿,我先下去抽支烟啊。”另一人也说:“我去买两瓶水。”
  林莫臣不置可否。
  两人下了车,车内瞬间更静了。林莫臣静坐不动,然后身体缓缓地前倾,按下车窗。
  车窗降下来。视野清晰得再无任何阻隔。
  她已转过头去,微笑着跟冯楠走进商厦。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
  她的头发长了,脸上的那一点婴儿肥似乎消退了,脸尖了一些。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变化,可似乎又变了许多。
  她抬头凝望风臣的样子,是那样安静。
  林莫臣将车窗缓缓升上去。
  两位助理先生也适时地回到车上。
  “走吧。”
  他们听到年轻的董事长平静地说。
  ——
  陆樟今天心情很好,因为听冯楠说,那个老女人下午来办公室找他了,却被他放了鸽子。而且他下午跟几个哥们去家会所里玩,还赢了他们十多万。钱不重要,关键是手气旺。
  他哼着游戏中的小调,双手插裤兜里走出电梯。此时天已经黑了,顶层还有几个员工没下班,看到他都忙笑着点头:“陆总好!”“小陆总好!”
  “嗯。”他神色平淡地走过去。
  远远的,就见门口秘书的办公桌后,坐着个女人。他挑了挑眉。
  冯楠这事儿,办得不错。
  早让他找个靠谱又带得出去的秘书回来。上一个秘书,漂亮归漂亮,可傻乎乎的,特别老实,什么都要请示他。他都快烦死了,没两星期就找个理由把人开掉了。
  眼前这个就不同了,看起来大概二十六七岁,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完全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长得很好,衣服穿得也顺眼,有品位。看到他来了,她就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来,那乌黑的眉梢眼角里,瞬间有了浅浅的温和笑意。
  机灵。
  陆樟淡淡一笑,嗓音也放得低沉蛊惑了几分,手指在她桌面上轻轻一敲:“去,先给我泡杯咖啡。”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走进办公室里。
  木寒夏眼中笑意未褪,往门内看了两眼,不急不慢地走向茶水间。
  “对了,你叫什么?我说英文名。”他的声音传来。
  “Carol。”木寒夏答道。
  过了一会儿,木寒夏端着杯咖啡走进来。陆樟已脱了外套,他很少穿正装,长袖T恤加休闲裤和一双板鞋,就坐在庞大无比的老板桌后,朝木寒夏招招手:“Carol,拿过来。”
  木寒夏把咖啡递给他,然后在他对面坐下。陆樟看到她神态沉静自若,动作不紧不慢,而且坐下后,手还往扶手上随意一搭,居然还挺有气场。
  呦,冯楠这回找的,还是御姐范儿的。
  陆樟满意地一笑,开始喝咖啡。
  “对了,Carol,你今天刚来,下午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女人来找我?下次她要再来,你继续挺我挡了。看样子你应该做过几年秘书吧,这些事不需要我教你吧?”
  木寒夏顿了顿,眼中掠过笑意,朝他伸出手:“你好,陆总,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木寒夏。”
  “噗……”陆樟一口咖啡喷得满桌都是。木寒夏眼明手快把手挪开。她有点想笑,但是面沉如水地忍住了。
  陆樟简直了,抬起头一脸狼狈地看着她,扯过纸巾胡乱一顿擦。木寒夏就在边上温温和和地看着。等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她脸上浅笑如常:“陆总,没想到你把我当成秘书了。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陆樟一脸难看:“你有病啊,干嘛冒充我的秘书?”
  木寒夏:“我从来没有冒充过。”
  陆樟一时语塞,想想也是,是自己先入为主,还差遣人家去泡咖啡。但他心里还是不爽极了,冷哼一声说:“随便吧。总之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愉快的。木寒夏是吧,欢迎你。随便你要怎样,我就不多奉陪了。”说完背起墙边的游戏装备,就走向门口。
  “等等,陆总。”木寒夏说,“明天上午九点我想给所有部门经理开个会,谈一谈今后事业部的发展。希望你能够到场,我也有些想法要跟你谈。”
  陆樟嗤笑一声,转身看着她:“这位木总,我直接跟你说,老子最烦老爷子派监工过来我的事业部,走一个还来一个。你爱咋的咋的,但是记住一条,这个公司,整个集团,将来都是我的。你真想在这里久干,最好听我的,别给我整一堆事儿。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他气势汹汹,木寒夏却只在静默片刻后,微微一笑:“是不是这几年所有来帮你的人,你都是这样的态度对待?”
  陆樟冷笑不语。
  “所以你才一直没掌控住集团的任何实权?”她又说。
  陆樟一怔,没什么耐性地骂了句“神经病”,走了。
  下楼的时候,陆樟懒洋洋地靠在电梯里,想,这回还真是麻烦了。老爷子派来的不光是个老女人,还是个老狐狸精!
  ——
  陆樟的态度恶劣和出言不逊,木寒夏并没有放在心上。晚餐她并没有让冯楠再安排,而是一个人在公寓楼楼下吃了个简餐。饭后在小区里跑了几圈步,再上楼。这也是她多年来简单的生活习惯。
  夜深人静时分,屋外没有星光,只有建筑上的灯光折射进来。或许是因为到了陌生的房间,木寒夏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后来,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今天看到的那辆卡宴车牌。
  京AL8M27。
  ……
  她的生日,是2月7日。
  林莫臣的生日,8月27日。
 
  第72章
  
  这晚木寒夏有点失眠,天还没亮,她就醒了。披着衣服起来,给自己泡了杯浓浓的黑咖啡。
  然后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慢慢地喝着。
  天还是暗灰色的,那些高楼上的灯,彼此映照着。对面的风臣大厦,此时也是黑灯瞎火,像一个高高的巨人,站在黑暗里。
  六年了,再见风臣。
  原来它已成长得这么高大强硬。
  其实刚开始的一两年,她还时常想起他,想起风臣。总是忍不住,在电脑里搜索林莫臣和风臣的消息。
  后来,慢慢地就不去查了,也不去想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当下的生活里,学习、考试、求职、面试、工作……一晃六年,也就这么过去了。回国前,她还真的不知道林莫臣的近况。仅有的了解,是偶尔在财经消息里看到有关他的消息。譬如风臣当年的上市,譬如后来他的辞职消失。
  仅此而已。
  木寒夏慢慢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干。像是自嘲般,又像是极为平静的一笑。
  六年,世事的变化会有多大?
  譬如她。
  她不再爱喝牛奶了,开始热衷于黑咖啡和浓茶。她已经习惯吃西餐了,甚至还觉得美味。可昨天冯楠带她去吃江城菜,她居然觉得太辣了……她回忆当年自己的样子,只记得是个咋咋唬唬内心倔强的女子。当然,她现在也是爱笑的,健谈的,但大多数的时候,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呆着。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模糊间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应该还有别的追寻,但是她却又刻意不去深想那是什么。
  现在她一切都好,生活平静安稳,但并不缺乏精彩。她有了许多志同道合、才华横溢的朋友,她也再不会觉得命运对自己有任何不公。
  她没有任何不好。
  脑海里,却再次浮现出昨天看到的那个车牌。她想,巧合而已。
  毕竟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她,会把一个车牌号,跟那些寓意联系在一起。
  ——
  日出云开,暖暖的阳光照在国贸每一栋高楼的顶上。
  冯楠给木寒夏安排的办公室,就在陆樟的对面。洁净宽敞,装修精致,景色开阔。木寒夏很满意。
  冯楠却为了难,看了眼手表,说:“木总,已经8点50了,所有部门经理也在会议室等着了。陆总还没到,我们等还是不等。”
  木寒夏坐在老板桌后,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椅子扶手:“等。我先去会议室,跟大家见个面。”
  事业部除了木寒夏,还有两位副总。不过一位上了年纪,都五十岁了,只负责财务和行政,对木寒夏的到来,既没有太热情,也没有任何不满。倒是木寒夏言笑晏晏客客气气地跟他请教了几句,方宜在业内算是高效简洁的财务模式后,这位副总露出笑意,跟她多说了好几分钟。
  另一位副总本来分管运营和人力,但因为休病假,长期不在。所以木寒夏这次过来,几乎要把所有主要部门都接过来。
  今天因为是首次亮相,要压住场子,木寒夏还特意化了略略显老的妆。她谈吐不凡,又自成气度,所以会议室里的气氛,也算是很融洽愉快。
  只是等到9点30的时候,陆樟还没出现,大家就有点坐不住了。财务副总也不耐烦了,说:“寒夏啊,要不我们先开始吧。反正也没看他来过几次。”
  木寒夏目光徐徐环顾一周,温和地说:“朱总,我们再等等吧。陆总是我们的龙头,他不来,终归是群龙无首。重要的决定,还是做不了。他在场的话,了解了我们的想法,参与做这个决定,以后我们推动工作也更方便。”
  这番话说得体面又狡猾,大家都听懂了,意思是让陆樟也参与过程,免得他大少爷今后又乱唱反调。于是大家虽然无奈,但还是给面子继续等。
  没想到9点50的时候,陆樟真的来了。
  他推开门,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在空着的圆桌首位坐下。然后冷着脸,翘起二郎腿,也不看木寒夏,只看着前方:“开会吧。”
  众人都不说话。木寒夏也打量着他。
  他换了套西装,虽然年轻的男人姿态桀骜,但西装衬衫还是非常笔挺,领带一丝不乱。如果不说话,看起来倒也英俊干练。
  木寒夏微微一笑,对大家说:“开始吧。”
  陆樟抬眸,斜了她一眼。
  其实他今天,完全是被父亲撵来的。与其受父亲语重心长痛心疾首的不断摧残,还不如来受她摧残。一大早老爷子就跟他念叨:“木寒夏是我在美国交流访谈时,认识的很不错的年轻人。她很有才华,也有领导力,在美国也运作过好几个成功的商业案例,人品也信得过。好钢用在刀刃上,我这次请她回来,一是希望她能帮我们打破商业事业部发展停滞甚至减退的僵局,二也是希望她能带带你。你看看,人家没比你大几岁,多稳重厉害。总之你这回要把她当师父看待,尊敬她、跟她学习。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错失了这个好师父,今后可别后悔。”
  陆樟嗤笑,没说话。但因父亲的话,却想起木寒夏昨天说的一句话:“所以你才一直没有掌控住集团的任何实权?”
  说这话时,她平静地笑着。
  的确是有点暗藏野心与功名,蛇蝎美人的模样。
  结果父亲又想到了另一茬,说:“还有,寒夏年轻又漂亮,但是你绝对不能把自己的狗爪子伸到她那里去!你在外面怎么胡天胡地我不管,这是你的师父,不许打主意!”
  陆樟一听,差点笑出声:“爸你疯了吧?她都快30了,我得多想不开,才去染指一个老女人啊!”
  30岁的女人,皮肤肯定都起皱纹了。陆樟想想都觉得倒胃口。
  ……
  木寒夏低沉而不失柔和的嗓音响起,她开始主持会议了。陆樟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结果恰好看到她的脸。虽然她今天打扮得比昨天老气多了,但那双眼依旧是清澈乌黑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恰好照在她脸上。那皮肤竟显得莹润如玉,细腻白皙极了。
  陆樟看了两眼,心道:还真是老狐狸精。
  
  第73章
  
  木寒夏见他老盯着自己,微微一笑说:“对于我刚才的提议,陆总有什么看法?”
  陆樟:“……”Shit!他根本没听。
  “你再详细地说明一下。”他面不改色地说。
  木寒夏也不烦他,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木寒夏说的,其实是个大致的工作方向。因为受到电商、整体经济环境影响,方宜旗下的商业地产,这两年营业收入一直在衰退。当然,比起风臣集团的坚挺业绩是不如的,但又比后面的其它公司要好。
  木寒夏提出,要对商业地产进行全面整改和优化,尤其是要进行主题和概念包装。唯有大刀阔斧地改革,才能止住业绩衰退,甚至获得逆市增长。具体的方案,她会协同大家进一步筹划。但今天要先统一这个工作方向。
  她说完,大家都沉默着。谁都知道要改革,不改革就得死。这几年商业环境变化太大了,前几年中小民营企业个个春风如意,现在大片大片地死,剩下的半死不活。没想到经济的影响,也波及了向来繁荣高端的商业地产。可是要找到一条创新的、并且行之有效的出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大家知道,木寒夏这次来,就是要掌控实权的。但她能不能坐稳位置,能不能真的推行自己的想法,还是要看她和陆樟之间的博弈。所以现在形势不明,大家都面上点着头,或者也说些客套话,但是谁也不急着表态。
  结果这时,果然就听到陆樟笑了声,说:“木总,我觉得你说得吧,特别有道理。什么改革啊,创新啊,概念包装。这些放在哪个企业,肯定都是对的嘛。可是……”他的脸色冷下来:“你真的了解方宜现在面临的经济环境?了解改革的难度?实话实说,在座的各位心中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商业地产的模式,那些商厦、购物中心、Shoppingmall,发展已经到头了。不可能再好。你真的为方宜集团着想,考虑的就应该是精简规模、砍掉效益不好的店。更不要谈扩张和增长。我早就跟老头子说过很多次了,他就是不听。应该把精力放在发在电子商务上,把我们的品牌、供应商,都搬到网上去。这才是今后经济发展的主流。我们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你的想法,不过是加速我们方宜的灭亡!”
  他说完之后,大家都愣住了。因为以前吧,陆樟虽然玩世不恭,但有些事报到他那里,还是能拿主意的。偶尔来开会,也会说出让大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观点和决定。但是这样长篇大论、有理有据地跟人反驳,还是第一次。关键是,他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也不是完全的酒囊饭袋纨绔子弟嘛。
  陆樟察言观色,见众人神色微动,心中有些得意。
  木寒夏听他说出这番话,也有点意外。两人目光一对,陆樟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老狐狸精要使坏。
  木寒夏环顾一周,目光所到之处,原本涌动的气氛似乎也平静下来。她不疾不徐地开口:“陆总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同意,电商会是这个时代、以及方宜集团,将来不能回避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但是各位请想想,实体商业是我们方宜的根本。如果这块根本落后了、腐朽了,无法保持稳定增长了,我们又哪里来的资本,去支撑我们发展电商?所以,实体商业的振兴,其实也是我们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啊。这么大的盘子,一百多家商城,数千名员工,都是你们一手做起来的,不能说放就放,说砍就砍啊。”
  大家纷纷点头。陆樟不出声。心想老狐狸居然打人情牌,女人就是会煽情。
  木寒夏话锋一转说:“另外,陆总说的发展电子商务,我其实也很感兴趣。现在几家电商已经霸占了国内的全部江山,不知道陆总想要做的电商,有没有具体方向,核心竞争优势在哪里?”
  陆樟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
  虽然这几年,他一门心思想进电商领域,但苦于一直没找到好的方向。谁知这女人一下子戳中他的软肋,就好像算准了似的。
  木寒夏的确是算准的。以陆樟的性格,如果有了路子,哪里还坐得住,只怕早闹着要去做了。见他脸色更难看了,木寒夏见好就收,微笑对大家说:“这样,电商发展是长远问题,回头我再找陆总具体讨论。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我看今天的会就到这里。今天的主要目的,也是跟大家见个面。有进一步的工作计划,我们再讨论。辛苦大家了。”
  ——
  木寒夏亮相的第一天,整个事业部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新来的副总强势、漂亮、温柔,虽然没有压过陆樟一头,但至少没吃亏。
  未来事业部的权力走向,还很不好说。
  陆樟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领带已经被他扯掉了,双手插裤兜里,望着窗外。一人独处时,他其实很少会有桀骜不羁的神色,反而显得很安静。
  “咚咚——”有人敲门。
  陆樟没好气:“谁啊?”
  “是我,木寒夏。”
  陆樟翻了个白眼,干脆不搭腔了,也不理会。
  然后木寒夏就自己推门走了进来。陆樟也不看她,走到老板桌后坐下,翘起二郎腿。
  木寒夏还是不动气,走到桌前,双手按上去。陆樟抬眸看着她。
  却看到她眼里深深沉沉的笑意。
  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双看不透的漂亮眼睛。
  “要不要打个赌?”木寒夏说。
  “什么赌?”
  “你先全力支持我,三个月内,我们开一家新店,业绩超过同地段风臣的一家店,形成属于我们的商业地产新模式。然后,我再陪你去做,属于你的电商。”
  陆樟愣了一下,摇头失笑:“怎么可能?小姐,你在跟我开玩笑?超过风臣?知不知道他们无论硬件、资产、服务、品质都是全行业最好的?我们保持第二的位置,已经很牛逼了好不好?”
  “是的,超过风臣。”她肯定地说。
  陆樟沉默了。
  木寒夏很有耐心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说:“好啊,那就让你试试看。”
  ——
  木寒夏回到自己办公室,冯楠敲门进来,送来张邀请函:“木总,后天晚上在国际会议中心,有个重要商会。政府部门也会参加。”
  “好的,我知道了。”
  “另外,您和陆总的秘书,都在招聘,有合适的人选我再给您看。”
  “好的。”
  冯楠退出去了。木寒夏翻了翻邀请函,打算再看看商业项目的资料。
  办公室里很安静,她低着头,看得很认真。
  某个瞬间,毫无预兆的,她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三个月内,我会打垮这家店。
  在那之前,你都可以来投靠我。
  ……
  六年前的许多记忆,已经模糊。可那个人当时的声音和语气,仿佛清晰就在耳边。
  她失了一会儿神,然后跟自己说,都过去了,过去很久很久了。
 
  第74章
  
  灯光璀璨,衣香鬓影。
  城市繁华的夜色,在落地窗外映成背景。徐徐的音乐里,在座的大多是成功男士。当然也有女性,上了年纪、看起来比男性还要强势睿智的女老板,抑或是老板们带来的年轻可人的女秘书们。
  木寒夏穿了条黑色的晚礼裙,但是不露背也不露大腿,剪裁顺滑贴身。长发简单盘起,绾一根水晶发簪。她站在厅内深处的小吧台旁,随意地吃着些点心。
  有男士注意到她,端着红酒过来,跟她轻轻一碰:“怎么称呼?”
  木寒夏微笑:“方宜集团,木寒夏。”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木寒夏说:“我去那边转转。”
  男士颔首与她告别。
  木寒夏走到无人的角落,倚在窗边,有些无聊。晚宴还未开始,放眼望去,沙发里,走廊上,圆桌旁,每个人都言笑晏晏、侃侃而谈。他们都同一类人,这个社会以经济价值衡量最成功的一类人。每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她都会看到有的人特别热衷、汲汲营营。也有的人显得生涩,努力融入。但更多的人,是坦然处之。
  但她其实一直以来,对这种需要长袖善舞的场合,都不太感兴趣。以前……以前跟着林莫臣的时候,那是刚接触这些场合,必须努力,努力地笑,努力适应,努力为风臣贡献哪怕一丁点商业价值。但其实内心,是觉得无趣的。还不如让她在工厂跟工人师傅们混在一起,抑或是在办公室里埋头设计营销方案。
  她这样有些自嘲地想着,又低头看了看表。晚宴就快开始了,陆樟还没到。这少爷,莫非要放她鸽子?
  今天下午,她还专门给他打了电话确认:“陆总,晚宴是晚上8点,正装出席,我们要推动事业部的转型,还需要许多部门和合作伙伴的帮助,这种场合很重要,你一定要到。”
  当时陆樟懒洋洋地答:“知道了。啰嗦死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出门了没有。但是木寒夏也不打算强求了。
  宴会厅就在一楼。她倚靠的窗边,外面是大片的花园,还可以清晰看到会议中心的入口。她闲闲散散地站了一会儿,看到一溜黑色轿车,开进了会议中心。
  旁边有人在交谈:“听说是风臣集团的人到了。”
  “他们CEO会来吗?”另一人说。
  木寒夏一直看着门口。
  也难怪众人关注。这几年国内经济形势不好,实力最为雄厚、表现佼佼者,当属风臣。所以风臣这个商业巨鳄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商界的目光。
  排在第一的是辆黑色奥迪。服务生小跑过去打开后座的门,就见一名西装笔挺的三十多岁的男士下了车。他生得方脸浓眉、面容深刻、气宇轩昂。木寒夏看过他的照片,风臣集团现任CEO周知溯。是个作风硬派、锐意进取,在商界非常响当当的人物。
  这时旁边的人说:“周知溯的车不是宾利吗?今天怎么降了格调,坐了辆奥迪啊。”
  他的同伴说:“嘿,没看到吗,他后面还有辆车。”
  木寒夏一瞬不瞬地看着。
  周知溯下车后,并没有马上往里走,而是站在原地等。后面另一辆车上下来个年轻男人,快步走过来,没让门童上前,而是亲自打开第二辆卡宴的后座车门。
  埕黑的车门徐徐打开,依稀可见后座坐着的那个人影。
  木寒夏转身离开窗边。
  ——
  北京的春夜,还是有些寒意。木寒夏已走到了宴会厅另一侧,推开门。门外,是寂静的花园。
  她走下台阶,清凉的风吹过来,仿佛也吹散了人心中的杂乱情绪。她提起裙摆,虽然这个动作非常不合时宜,她还是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望着眼前黑而静的花花草草,还有云层弥漫的天空,隐隐约约的月亮。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木寒夏竟浑身一紧,不能回头。
  却听到陆樟散漫的声音响起:“喂,你催命鬼似的要我来,自己偷懒跑到这里吹风?”
  木寒夏心情一松,笑了,抬头看着他。
  陆樟愣了一下。一是没想到她这么打扮还挺好看的,二是她突然对他笑得这么灿烂做什么,简直都不像那个女强人了。
  “在这里干什么?”他双手插裤兜里,站她边上。
  “没什么,透透气。”木寒夏站起来,还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陆樟十分意外地看着她大大咧咧的动作,然后听到她平静地说:“我们进去吧。”
  陆樟轻哼一声,跟着她走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木寒夏的错觉,厅内的气氛,仿佛随着风臣的人的到来,也热烈了几分。她和陆樟站在一个小吧台旁,她拿过杯白水,慢慢喝着。陆樟挑了杯红酒,很是无聊地喝着。两人的斜对面,大厅拐角处,相对深静的位置,还放着几条长沙发。此时那里聚了不少人。
  “市领导已经到了。”旁边有人说道,“在那儿跟风臣董事长说话呢。”
  “他们董事长也来了?稀奇啊。不都几年没露面了吗?”
  ……
  木寒夏眉目不动。陆樟挑了挑眉,抬头望去。
  静了一会儿之后,木寒夏也抬头望去。
  灯光很静谧,繁复密织的沙发,彰显着雍容华贵。众星捧月的那两张沙发里,她首先看到周知溯,眉眼含笑地在说话。他的对面,坐着的应该是位市领导,衣着简朴、和蔼可亲。
  他也坐在那里。
  暗黑色的西装,白色衬衣,深灰色领带。干净的短发,白皙的脸。仿佛六年来没有任何改变。
  可仔细一看,还是变了。他已经三十三了,眉目颧骨比二十六岁时,都硬朗了几分。男人的轮廓更深了。可那双眼,却没变,深深的,黑黑的,仿佛海底的礁石,在这满室繁华金贵中,却仿佛有他独特的沉静与深邃。
  木寒夏想象过千万遍与他重逢的情景。然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却原来一切如此安静。她站在众人之后,安静地凝望着他。
  眼底,忽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她慢慢地呼吸着,平静地压了下去。
  像是,若有所觉。他的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抬起头,径直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静静相对。
  这喧嚣大厅里,这纸醉金迷里,没有任何人察觉,他们的目光交汇。
  木寒夏望着他英俊如昔的脸庞。他的嘴角笑意还未褪,可她清晰看到,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很静,静得像只在看她一个人,又好像根本就没将她看进眼里。
  然后他缓缓地,移开了目光。仿佛人海之外的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木寒夏也移开视线,她端起杯子一直喝。可白水入口,竟然是苦涩的。
  冷不丁身旁一直沉默的陆樟突然开口:“喂,Carol,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林莫臣在看我?他看我干什么?挑衅吗?”
  木寒夏一愣,转头看着他,噗嗤笑了,说:“放心,他根本不需要来挑衅你。”
  陆樟白了她一眼。
  而此时,周围的一切交谈声,笑声,在林莫臣的耳里,都是有些模糊不清的。他垂着眸,不让自己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去看她的方向。
  她终于回到他视野里的方向。
  周知溯这时开口:“那边是方宜集团的太子爷吧?”
  林莫臣静默不语。
  旁边有人答道:“是的,陆樟。旁边好像是他们新来的事业部副总,叫木寒夏。是个海归。”
  对面的市领导也回头看了看,笑道:“老陆倒是大胆,不拘一格降人才,儿子和请回来的副总,都这么年轻。莫臣啊,跟你当初创业时年纪差不多吧?年轻有为啊。”
  “是的。”林莫臣答,“比我更年轻有为。”
  ——
  这次宴会的规模不小,所以木寒夏拉着陆樟,在最末一桌坐下。陆樟自然乐得轻松。林莫臣自然是坐最前面的首桌,从后面几乎都看不到。所以直至宴会结束,两人也没再打过照面了。
  夜风徐徐,木寒夏打车回到公寓楼下。
  到底是心情有些起伏,想起他刚才那样的一双眼睛,想起他神色淡漠地移开目光。木寒夏有些失神,沿着公寓楼下的碎石小路,慢慢走着。
  到了楼门口,掏出门卡,刷开门,走进去。
  这高档公寓一楼都有个大堂,面积不大,但是装修精致,吊着水晶灯,还放着沙发和茶几,供人临时休憩。
  木寒夏走进去,就见沙发上坐着个人。
  黑色大衣都没脱,就这么坐在那里。长腿交叠,大衣袖口露出黑色西装。他低着头,拿着本杂志在看。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杂志,抬起头。
  木寒夏怔住。
  恍惚间,她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什么时候?
  哦,是了。是在霖市,他们同住酒店的那段日子,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遇到陈似锦和她男友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坐在酒店的便利店门口,拿了本杂志在看,在等她。
  那不是一段她愿意回首的记忆。因为正是那个夜晚,他们踏进了对手的陷阱。可今晚再见他的出现,她却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无关乎阴谋,无关乎懊悔,只是他当时耐心等她的样子。
  思绪只是一闪而过。片刻间木寒夏已恢复镇定,看着他也盯着她,然后站起来。
  她静了一瞬,露出微笑:“林董,好久不见。”
  他亦有片刻的沉默,然后笑了:“好久不见……Summer。”
 
  第75章
  
  此情,此景,眼前的人,竟让木寒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完全没想到,林莫臣会出现在这里。
  今晚宴会上惊鸿一瞥,她已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他早不是当年的那个创业的年轻男子。他已是真真正正的商界大佬,多少人仰望他的鼻息。她早就知道他登上了福布斯排行榜。他过得低调又隐秘。如同其他商界名人。
  这些年,他也从未出现在她面前。她甚至不知道他这几年“退休”后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过别的女人。应该是……有的吧。
  无论如何,他不该就这么出现在她家楼下。仿佛专程来等她。
  但木寒夏也不会自欺欺人,不会以为他只是恰好路过。
  他是来找她的。
  木寒夏安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一点端倪。他为什么要来?
  叙旧?不,不是。林莫臣怎么可能找到前女友,只为心平气和的叙旧?那是,对被她甩掉的事,还有心结吗?所以今天重逢后,才又来到她面前?
  她甚至想到一种可能,林莫臣是得知了当年投资的真相,来向她道谢的?
  然而他的面容异常平静,还带着一点清浅的笑意,说:“故人归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可以安排去接你。”
  木寒夏的心绪镇定下来,笑了笑说:“不敢麻烦林董。”
  林莫臣沉默了几秒钟。
  “你叫我什么?”他问。
  木寒夏十分平静地看着他:“林董,我想没什么不妥。”
  “叫我林莫臣。”他说。
  木寒夏没出声。
  林莫臣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一袭黑色长裙,外面披了件米色大衣。光洁的小腿露在外面。下面是两寸细跟鞋。那张脸真的比记忆中更瘦了一些,眼眸也平静了许多,仿佛沉淀的是这六年的光阴。可那倔强而俏丽的脸,分明是他记忆中鲜活的样子。曾经笑靥常开的她,呆呆乖乖的她,哭泣的她,愤怒的她……都跟眼前这个成熟而美丽的女人,丝丝相扣地重叠在一起。
  他缓缓压下心头的疼痛感,反而淡淡笑了,说:“今年为什么回来了?”
  木寒夏并未注意到,他的措辞中用的“今年”。不是去年,不是明年,不是他已安静等待和守候的这么些年。她只是客气地一笑说:“工作需要。”
  林莫臣点了点头。很好,工作需要。
  他眉宇间笑意更盛,姿态也更显慵懒随意,像极了今晚宴会里上位者的模样。他淡道:“方宜跟风臣的地产业务,算是同行。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交代下去。”
  这许诺若是放在别人面前,只怕金贵无比。可木寒夏只是点头笑道:“多谢。”
  门外夜色静深,门内两人相对而立。一时却已相对无话。
  他既没有其他来意,木寒夏就想道别,上楼去了。可看他这样安静地站着,黑色大衣笔挺垂落,木寒夏竟莫名有一丝心软。
  某种早已阔别多日的,久违的生涩的心软。
  她在心中自嘲地叹息一声,嘴上却已说出口:“林莫臣,这些年听说风臣发展得很好,我也挺为你高兴的。恭喜你。”
  他只轻轻答了声:“嗯。”
  “你这几年去了哪里?”她问出心中疑惑。
  他径直盯着她的眼睛,忽的一笑:“去了美国,做一些投资的工作。”
  木寒夏听到“美国”二字,心中没来由微微一晃。但并未深想,而是点头道:“挺好的,这几年实业不好,风臣重点发展金融投资,这步棋走得很对。”
  林莫臣静默不语。
  他的女人,那个勇往直前、在商场横冲直撞的女人,现在也变得如此成熟沉静,视商场如棋局。她终于如他预想般的成长,却也已不是当年他轻易就可以掌控住的稚嫩模样。
  “那些,现在已经看淡了。”他说。
  木寒夏微微一怔。
  然而下意识告诉她不必再深聊下去,她低头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于是她抬头微笑道:“林莫臣,今天挺晚了,我上去了,以后有时间再聚。”
  他静了一瞬:“嗯。”
  见他站着没动,木寒夏又笑笑,转身离开。
  电梯就在几米远处,木寒夏走过去,站在另一盏灯光下,看着墙壁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眼角余光却瞥见他转过身,没有朝门口,反而朝她的方向走来。
  木寒夏没有回头看他,也没动。伸手去按电梯。
  手指在半空中就被他抓住了。
  木寒夏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微微一怔。
  林莫臣已经从背后抱紧了她。
  他大衣里清冷的气息,瞬间侵袭过来。木寒夏全身一僵,转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在很近的距离。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然后他的脸突然就覆盖下来,吻住了她。
  男性气息涌进她的嘴里,她才仿佛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看清眼前吻着自己的人,真的是他。她怔怔地看着他,他却闭着眼睛。只让她看到两道紧锁的眉。
  起初,他的唇覆上来,只是轻轻地、试探般地吸吮着。但转瞬之间,在两人的唇相互摩擦之后,他的力道陡然加重。舌头直接强硬地撬开她的唇,吻得很深,像是不顾一切地与她的舌追寻、纠缠。他的呼吸甚至都变得有一丝急促,环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眉头也越皱越紧。另一只手也抚上来,牢牢托住她的后脑。木寒夏什么也瞧不见了,他遮挡住她所有视线,完全把她拘在怀中。
  他的脸,毫无间隙地厮磨着她。他的气息,缠绕在她的唇齿间。他怀里的温度,包裹着她。
  ……
  一晃仿佛回到了六年前,他总是在这样寂静的灯光下,重重地亲密地拥吻着她。
  许多被时光掩埋、被日日夜夜的孤独所遗忘的记忆,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上木寒夏的心头。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恍然若失,差一点就伸出舌头去回应他,去热烈地纠缠他,就像他此刻纠缠她那样。
  可理智惶然惊觉了现实,她清醒过来。她看着他的样子,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挣扎,也没有躲避。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承受着这个热烈又带着几分痛楚的吻。
  ……
  他抬起脸,却依然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间。他的眼睛里,浮现笑意。
  木寒夏却察觉,这个笑容有点苦涩。
  以前,她从没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这么多年,你就从没想过回来?”他问。
  木寒夏不说话。
  “回来看看我?”他微哑着嗓子说。
  某种陈年的酸意,涌进鼻子里。木寒夏忍住了。她非常温和地笑了,伸手挡开他的手臂,说:“莫臣,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你刚才也不该对我这样。”
  他静默着。
  “你现在活得很好,我也挺好的,就够了。你不必纠结于过去。”她说。
  他静了一瞬,又笑了:“是的,我很好。非常好。”
  木寒夏不想再多留在他怀里,她说:“那再见了。”她低头转身,走进电梯里。
  他没动。
  电梯门合拢的一刹那,他突然伸手,挡住了它。
  “你说得对,我不必纠缠于过去。”
  木寒夏:“……嗯。”
  他眼睛还看着她,放下手。
  电梯门徐徐关上的一刹那,她听到他平静的声音响起:“木寒夏,我要的,是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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