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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煞》 作者:亦舒

二四-二五

    不,不是周子文。
    留言析上这样问:「是谁想知道早逝的蒙美芝消息?」
    福在怔住。
    她立刻回覆,「我,我叫王福在。」
    「你是她同学?」
    「不,我不认识她,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在旧金山的同学,我姓戚。」
    「戚女士,我想知道关于蒙美芝一些事。」
    「为什么?」
    「因为,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叫周子文的人。」
    「啊!」对方立即明白一切。
    「可以谈下去吗?」
    「有什么事,你大可问周子文本人,应该已届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吧。」
    福在不知讲什么才好,几句话下来,已知道这位戚女士十分聪慧。
    「在背后打听人家私事,不大好呢。」
    福在鼓起勇气,「美芝车祸,是宗意外?」
    「你说呢?」
    「美芝酗酒?」
    「最多半品脱啤酒。」
    「她当晚醉酒驾驶?」
    「体内酒精含量的确超过标准三倍。」
    「在那种情况下,可以驾驶吗?」
    「警方说这正是意外原因。」
    「你俩亲厚?」
    「无话不说,美芝没有兄弟姊妹。」
    承受后果
    「慢着,」福在想起,「你住在哪个城市?」
    「我家在旧金山已有五十年。」
    福在问:「你一直没有离开?」
    「没想过冒险。」
    「我想知道,美芝同周子文的关系。」
    「他俩本已订婚,后来有人加入,美芝想同他分手。」
    「那人是谁?」
    「我。」
    「什么?」福在跳起来。
    「我姓戚,是先生,不是女士,是你一开始就叫我戚女士。」
    「原来如此,对不起。」
    「不碍事。」
    「你是那第三者?」
    「可以这样讲。」
    「发生什么事?」
    「美芝把订婚指环还给他,三天之后,就发生致命车祸。」
    福在怔住。
    想离开周子文的人,都得承受后果。
    王福在也会是其中一个。
    她用手捧住头。
    对方见她不再回答,便问:「你累了?」
    「是,我很疲倦。」
    「如果有怀疑,感情不宜持续下去。」
    这位戚先生也是专家。
    「在你印象中,周是否一个凶恶的人?」
    「刚相反,他对美芝处处容忍,尽量挽留,可是,感情这件事很难说。」
    蒙美芝碰到比周子文更好的人。
    「车祸那一天,周子文在什么地方?」
    「据警方说,他在家里。」
    「可有人证?」
    「有,他的一个同事,因失恋到他家,一边喝酒,一边诉苦,自晚饭时间到翌日中午,一直没有离开。」
    「证人可是烂醉如泥?」
    「不,他坚持他清醒。」
    「你可有细究?」
    「当年我是法律系学生,我尽了力气。」
    「今日你已是一名大律师?」
    「我在大学教书,去年,我与一班学生重新研究这个案件,所有细节都没有遗漏,结论仍是意外。」
    「那么,也许确是意外。」
    「我心里觉得不忿。」
    「至亲觉得痉,往往否认事实。」
    他沉默一会,似在叹息。
    「十年了,可有成家。」
    「孑然一人。」
    呵。
    「应该开始新生活,美芝会希望你快乐。」
    「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多谢你解答我的疑难,有无忠告?」
    「离开周子文,这人阴暗面太深。」
    福在关上机器。
    她伏在书桌上一会,半晌抬起头来,发觉出了一身汗,衬衫粘在背上,一股腥气。
    她连忙站到莲蓬头下冲洗。
    耳畔像是听到月玫的声音诧异地问:「你当周子文是好人?」
    有事隐瞒
    月玫知道多少?
    周子文又有否怀疑王福在知道得太多?
    福在更衣,躺到床上,累极入睡。
    醒来的时候,发觉半身压在右臂上,仍然是同一姿势,肩膀麻痹。
    她挣扎起来。
    门铃一直不停地响。
    福在去看门,不禁啼笑皆非。
    「刘少波,又是你。」
    「昨夜的饭你没吃吧,今晨我带来白粥。」
    一见福在,他吓一跳,[昨夜刚有起色,今晨你却印堂发黑,发生什么事?]
    是,福在知道她的脸色坏得不能再坏。
    但她不想对刘少波说太多,他是外人,他不牵涉在内。
    刘少波把粥加热递递到她手中。
    「少波,你一定有理重要的事要做吧。」
    「照顾朋友是当务之急。」
    福在是他的朋友吗,即使是,会不会有人对朋友那么好。
    福在坐下,用笔勾了一小幅图画。
    刘少波过来看见,「咦,是一枚指环。」
    福在轻轻着色。
    「是一颗红宝石,可是实物大小?」
    福在点点头。
    「呵价值连城,我可负担不起。」
    福在假装没听懂,她用扫描器把图画电传给那位戚先生。
    刘少波看着福在,「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福在笑,「那当然,你期望朋友把每件事都对你坦白?十岁时我想做报童赚外快,十五岁时我的愿望是做一个作家你都想知道?」
    「你第一个爱人是谁?」他忽然问。
    福在想一想,「中学一个插班生,美国华侨,高大英俊,读了一个学期,学会一点中文就走了。」
    「有无通讯?」
    「没有,班上所有女生都喜欢他,哪里轮得到我。」
    「你习惯把盼望藏在心底?」
    「不然怎么办,自小渴望有能干的父亲、体贴的母亲、友爱的兄弟姊妹,舒适家居,漂亮衣着,随后又希望得到出类拔萃的男伴一辈子在想。」
    福在长长吁出一口气。
    刘少波只是微笑。
    「小女生全部不切实际,盼望太多。」
    他说:「我还有一件礼物。」
    化敌为友
    刘少波取出一本书。
    福在一看见封面不禁哎呀一声,原来是一本中英对照的《上海旅游指南》。
    「谢谢你。」
    「由美国人书写,持平公正,对你会有帮助,象购物要往南京东路之类。」
    「刘小波,很高兴可以与你化敌为友。」
    「我亦有同感。」
    福在振作地吃了一卷粢饭。
    「福在,我要去新加坡一趟。」
    「找到工作了?」
    「可以说是面试。」
    「祝你成功。」
    「你要当心。」
    「我懂得照顾自己。」
    他把一只皮套子放到桌上,一看知道是件武器。
    「这要来做什么?」
    「护身。」
    「这不过是一把匕首,你应赠我自动步枪。」
    「拿着。」
    「我厨房也有生果刀。」
    刘少波把皮套子缚在她小腿上。
    「武装的王福在。」
    福在把匕首除下放抽屉里,「但愿任何女子永远用不着这类东西。」
    「我三天就回来,一定可以送行。」
    「少波,你个人前程要紧。」
    刘少波点点头,福在送他到门口。
    他忽然转过身来,同福在说:「以后,就看彼此有无缘份了。」
    说完他一言不发,匆匆离去。
    啊,不是没有男性身她示意,福在觉得宽慰。
    随即又笑了起来,刘少波不过是一个大男孩,作得准吗。
    她收拾行李。
    不需要带太多杂物,南京东路一定什么都有得供应。
    电话铃响起来。
    是周子文的声音:「你在家?我马上来。」
    他回来了。
    也一定看到辞职信。
    福在答:「我到公司来好了。」
    「我已经在车里。」
    「那么,我到楼下等你。」
    福在不愿意与他独处一室。
    她不想他误会。
    正在这时,她的电邮有回覆,福在急不及待去看结果。
    那个戚先生这样说:「不错正是这枚指环,宝石奇异的深粉红色像是一方小小烙印,今天,它辗转到了你手中?那日,美芝当着我把它还给周子文,我不会忘记他惨痛的神色。」
    (24完)
    福在抬起头来。
    她得下楼去等周子文。
    福在拉开门,已经来不及了,周子文已经站在门口。
    他行动竟是那样迅速。
    周子文脸色比平时更加灰暗,五官扭曲,福在看到他眼神中不置信与悲忿神色。
    “福在,你要离开我?”
    福在连忙说:“我只是离职。”
    “你去什么地方?”
    “我从前做的季氏出入口公司图北上发展,我去做开荒牛。”
    “那种小公司——”
    “正适合我呢。”
    他坐下来,脱下外套,解除领带,一身倦容。
    “福在,你怕人说话可是,我派你去东京,以你的聪颖,一下子可以上手。”
    福在坐在他身边,温和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他一呆,低下头去,像是一具提线木偶忽然乏力歪倒一角。
    过一会,他自裤袋取出扁银酒瓶,旋开盖子喝一大口。
    之后,他轻轻问:“可是有了别人?”
    屋里只得他们两个人,照说,福在应该有点顾忌,可是他却没有那种感觉,他握住周子文双手。
    “没有,子文,接着十年八载,我也无暇想那些。”
    “请给我一大杯滚烫黑咖啡。”
    福在进厨房做咖啡给他。
    礼貌拒绝
    他捧着杯子缓缓地喝,面孔泛着油光,终于他叹口气,“我不是英俊小生。”
    “须眉男子,你不靠脸吃饭。”
    他说下去:“自高中起,我已知不讨女孩子欢心,那时我比较肥胖,样子更加蠢钝,学期结束,我鼓起勇气,约会女生到毕业舞会。”
    福在小心聆听。
    邻居有母亲骂孩子:“还不快做功课,想拖到什么时候?”
    接着是打藤条的声音,孩子哭着躲避。
    福在站起来关窗。
    周子文继续说:“舞会那天,我上宿舍接她,她的室友告诉我:‘周,她说对不起,她与基斯杜化出去了’为什么不亲口同我说?‘她怕不好意思。’”
    福在由衷同情,沉默无语。
    “不去,不要紧,拒绝一个人,也是自由,可是,为什么处理得那么恶劣?可以做得比较合理一点呀。”
    “当时你们都年轻。”
    周子文用手抹一抹面孔,“我收到极端伤害。”
    他站起来,放下帘子,小客厅里光线暗下来。
    “你看月枚,她多么放肆狂妄。”
    “月枚是有她不对之处。”
    周子文沮丧走近福在,“现在,你也要离开我。”
    “子文,我们仍是朋友。”
    “这是拒绝最礼貌的一种说法吧。”
    他的双手,搭在福在的肩膀上,渐渐收紧。
    照说,福在应该害怕,可是他却十分镇定。
    周子文忽然说:“你在打探蒙美芝的事。”
    福在点点头。
    “你怀疑什么?”
    福在很坦白,“一个不嗜酒的人,怎会醉酒驾驶?”
    “因为她受到刺激,当晚,喝了许多。”
    “何种刺激?”
    “她的新男友一直有情妇,被她发现,她不能接受事实,当晚,她叫我去酒馆接她,被我拒绝。”
    “子文,这是真的吗?”福在吃惊。
    那戚先生隐瞒了自身的过失。
    “福在,我间接杀害了她。”
    福在急说:“她已与你分手,不是你的错。”
    “福在,我始终还有自尊,我爱自己多于爱她。”
    他靠在沙发上长叹。
    福在蹲下来看着他,“我知道月枚伤透你的心。”
    他点点头,“月枚与日本人在一起已有三年多。”
    “你一直假装不知道。”
    “我不停满足月枚金钱上需求,她与日本人用的毒品,间接亦由我供应。”
    周子文声音有点呜咽。
    福在紧紧握住他双手。
    “我应当把她送往戒毒所。”
    “月枚是成年人,她懂得取舍。”
    “我没有勇气,我怕她更加恨我。”
    总不提防
    这时,周子文忽然乏力,他倒在福在肩膀上,啊,药力发作了。
    福在吁出一口气。
    她轻轻扶周子文打横躺沙发上,他一侧头,继续憩睡。
    这是福在第二次在他饮品中下药,他总是不提防她。
    她不是要加害于他,她只想他好好睡一觉,舒缓紧张的神经,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只不过十来个钟头。
    药还是月枚给福在的呢,小小一只锌铁盒子,六颗药丸,以后还可以再用几次。
    福在叹口气,静静走到一角,拨电话到公司。
    她找到秘书:“请派司机来我处接周先生,他喝醉了。”
    “知道。”
    她立刻去吩咐人。
    片刻又返来,“他自美国回来直接到公司,看到你辞职信发呆,同我说‘是嫌我长得丑吧。’我回答:‘王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他奔下楼去……福在,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那样好的人,打亮灯笼没处找。”
    福在不出声。
    “可是对爱情仍有憧憬?”
    福在哑然失笑。
    “真傻,年纪不小了,还想走到什么地方去?”
    福在忽然轻轻哼一首歌:“我只是一叶浮萍,四处漂泊去觅前程……”
    秘书责她:“自作自受。”
    福在挂上电话。
    她坐在周子文对面,听他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也就暂忘一切烦恼。
    福在松口气,有疑问,她直接问他,得到清晰答案是真抑或是假,已经不重要。
    戚君的电邮又来了。
    “不要相信周子文。”
    福在忍不住揶揄他,“可以相信你吗?”
    他像是明白了,半晌这样回答:“不要相信任何人。”
    骗子何其多。
    一半一半,碰到是谁,纯属运气。
    很多时,害人者还装扮成被害者般四处招摇。
    电邮中止,看样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他的音讯。
    司机与助手来了。
    福在开门给他们,叮嘱说:“轻些。”
    两人手势熟练,像是一向抬惯不省人事的东家,一人抽住双腿,另一人扛起肩膀,一转身,就出去了。
    福在真正松一口气。
    她把杯子洗干净,出门去添置药物及卫生用品。
    下午,与季太太喝茶。
    福在这才问:“季先生好吗?”
    “在夏威夷探亲,说是天气好得不得了,所以多住一阵子。”
    找到优差
    这季先生是个妙人,天大的事难不到他,因他一概不理,近十年来不曾正经工作,也不言退休,生活担子由老婆大人扛着,他自游山玩水。
    这样好福气,故此小口常开,天天眉开眼笑,并不讨人厌,在家中有一定作用。
    季太太笑说:“做人呢,要学老季,何必自寻烦恼。”
    她吩咐福在一些事。
    “你总得找一男一女两个助手听电话跑腿,你要在本市带过去呢,还是上海聘人?”
    福在说:“到了上海用他们那些聪明伶俐谙外语的小地头。”
    “一个月内我来探访,你得有茶有水。”
    “一定办妥。”
    季太太忽然握住福在的手,“我看了你六七年,人这么乖,为什么名不乖呢。”
    福在一听,鼻子上像是被人重击一拳,眼泪要夺眶而出,硬硬忍住。
    “寡妇不好做,所以我始终容忍着老季:总有一个人会回来,进进出出,晃眼十年八载。”
    福在的眼泪终于噗地落下。
    “留意一下,有可靠的人,还是嫁人的好。”
    福在答:“明白。”
    “这是飞机票。”
    “季太太,我想乘火车。”
    “啊,那可得走三天呢。”
    “我想沿路看风景,了解名生。”
    “小姐,那你每天必须一早一夜给我两通电话,免我挂心。”
    “知道。”
    “我替你办卧铺火车票,今日铁路服务也不差了,你自己好好当心,看牢行李。”
    福在点头。
    “你在北美有亲人吧。”
    福在为季太太释疑:“人家那边什么都讲专业证书,连美容院理发师傅都得考试,去到彼岸,不过作些闲杂功夫,随云职业无分贵贱,但是有选择的话,还是做上海分行经理妥当。”
    季太太放心地笑了。
    福在只得一袋手提行李。
    那只袋不轻,可是她虽然瘦小,双手一拉,也提了起来。
    生活经验告诉她,自己提不到的东西尽量丢弃,免得累人累己。
    隔了一日,刘少波给她电话。
    “福在,我暂时不回来了。”
    “那一定是找到优差。”
    “还过得去了,著名的新加坡置地要搞好保安,我碰到若干旧同事与旧同学,十分投机。”
    福在觉得宽慰。
    “福在,有空来探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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