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还是骨气重要

　　门刚掩上，卡尔和娜娜就蹿了过来。“如何？今天肯说话吗？”

　　“你们说呢？我在里面被他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他好歹是他的主治医生，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难道不救他，看着他死不成？

　　“这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那么倔！”卡尔有时候真想掐死他，省得他老给自己气受。他到底明不明白命重要，还是骨气重要？

　　“他有他的骄傲，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安德鲁，让他救，他真是觉得不如死了好！”娜娜看着紧闭的木门，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真有好好休息，会不会趁他们不在，拿把枪把自己给毙了。

　　“死？死什么？案子还没破，他就想死了？要死也给我破了案子再死！”卡尔气得发疯，自从他回家休养后，除了罗马斯，他们几个他谁都不见。

　　“行了，别气了，他现在不好好的嘛。放心，他死不了，我看再过两个月，他就可以把你和决打得满地找牙了，你做好心理准备！”罗马斯拍了拍卡尔的肩膀，这绝不是吓他，他是真觉得狄克会这么做。

　　“我会怕吗？你以为我是怎么说服他好好休养，好好治疗的？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知道悠空白的八年发生了什么，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可以来约束他了，到时候他真要打我，我就不帮他查了，我看他怎么办？”

　　“行，行，你们查你们的，我反正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罗马斯在检查报告上写上今天的检查结果。

　　“不说狄克了，下去喝杯咖啡，怎么样？”娜娜提议道。

　　“没问题，不过先等我配好今天的药，他恢复得很好，有些副作用比较大的药，可以减少剂量了。等我十分钟！”罗马斯收起报告，往隔壁为他辟出来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娜娜和卡尔则下楼来到客厅。

　　“黛西，麻烦煮三杯咖啡！”娜娜朝着厨房喊道。

　　“好的，稍等，我先为霍尔德先生送餐，马上下来为您准备！”黛西说着，走出了厨房，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一碗粥。

　　娜娜闻到香味，走了过去，“好香！是什么？”

　　“鸡丝粥，罗马斯先生说，霍尔德先生只能吃流食，而且要以清淡为主！”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还有没有多的？”黛西的厨艺实在了得，光是闻味道，就让她食指大动。

　　“锅子里还有，我这就为您盛一碗去！”她作势要回到厨房。

　　娜娜拉住她，“不用，你先给狄克送去，我自己动手就好了！”

　　黛西点头，端着托盘，上楼去。到了狄克的卧房门口，她先敲了敲们，跟之前一样，是不会有回应的，她径自打开门，走了进去，“霍尔德先生，午餐时间到了！”

　　半靠在床上的狄克正在闭目养神，半点回应都没有。

　　黛西将粥放在可以活动的餐桌上，然后推到床边，“霍尔德先生，趁热吃吧，凉了对胃不好！”

　　依然没有回应，但黛西丝毫不在意，仍是微笑以对，站在一边等着他用餐。狄克简直当她不存在似的，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黛西看着他，即使是这样，她的心都跳得好快。她一直都觉得他长得十分好看，这种好看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很憔悴，脸色也惨白得有些发灰，但仍是难掩他的风采。他真是上帝的杰作！这么看着，黛西的脸浮上了一层嫣红。她看得太专注了，专注得连米娅进来了都不知道。

　　“爸咪，你谁都可以欺负，但是别欺负黛西，好不好？她那么用心照顾你，连你乱发脾气她都没有怨言，你要再这样，小悠要生气了！”

　　闻言，狄克睁开眼睛，只有在看到女儿时，他的脸上才会浮现出笑容，“吃过午餐了？”

　　米娅点头，坐到床边欢快地道：“黛西可是有很好地照顾我，你完全可以放心！”

　　狄克抬起手，摸了摸米娅的小脑袋，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黛西每每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心头就会冒出一丝期盼。若他也能这样看她，她或许连死都甘愿吧。

　　她是有过一次婚姻的女人，对爱情早就没有当初的热衷，离婚对她而言是一种伤害。她的前夫因为她过多地将心力放在照顾孤儿院的孤儿上，将她抛弃。想来也觉得可笑，他追求她时，可是将此作为爱她的理由，却在婚后又将它作为缺点不停地数落她。爱情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游戏，她不再有期望，甚至觉得独身其实也很好，起码再没有人会阻止她去照顾那些没有亲人的孤儿。然而，在遇到他后，一切都不同了。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竟然会一见钟情，深深着迷于他散发出来的魅力，他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让她悸动。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上他什么，只在他受伤后，回家休养的这段时间，她才明白，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她爱的就是他的所有。他的坏脾气也好，他的冷漠也好，她都不在乎。总之，她就是不能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为此，她很苦恼，因为她深知，他仍然爱着死去的妻子，根本不可能再接纳第二个女人。无论她多努力都一样……

　　“爸咪，小悠喂你喝粥好不好？”米娅端起餐桌上的粥说道。

　　狄克微笑着点头。

　　黛西在一旁提醒道：“小心，还有点烫！”

　　米娅用勺子搅拌着粥，让热气散散，“你看黛西多关心你！”

　　这话说得黛西的脸一阵发烫，“这是我应该做的！”

　　米娅促狭地看着黛西，偷偷向她眨了一下眼睛。黛西见了，脸立刻红得不行，只得低下头去。狄克只关心眼前的女儿，根本没看黛西，很乖地张开嘴，等女儿喂他。

　　“爸咪，好吃吗？”米娅喂了一口，问道。

　　狄克慢吞吞地咽着，点了点头。黛西心中一阵高兴。

　　“黛西可是花了一早上才做好的哦，而且鸡肉都是煮过以后，一条条撕下来的，还怕你不好消化，撕得很细很细，我光看就觉得累！”

　　狄克有点疑惑，最近米娅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称赞黛西，他看了一眼黛西，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

　　“谢谢！”他只当女儿要自己亲口道谢。

　　黛西连忙摇手，“我应该做的，不用道谢！我……我……先下去了！”再待下去，她的脸就快烧起来了。

　　她慌慌张张地拿起托盘，转身离开。

　　米娅的眼睛闪着光，让狄克捕捉到了，“怎么了，你好像很开心？”

　　“嗯！很开心！”米娅毫不掩饰地回道。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他整天都在床上躺着，什么事都不能做，实在有点无聊。

　　米娅又喂了他一口，突然说道：“爸咪，你觉得黛西怎么样？”

　　狄克皱眉，“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觉不觉得她是个好女人呀？”米娅一副你明知故问的口气。

　　好女人？！狄克不是很理解米娅为何这么问，她是不是好女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算吧。在她来后，米娅的确乖了很多，而且她把米娅也照顾得很好，光是这点，他便认为她是个好女人。

　　他回道：“是个好女人！”

　　米娅眼睛一亮，“真的？”

　　狄克点头。

　　米娅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嗯？”狄克疑惑地看着宝贝女儿。

　　“没事，没事，爸咪喝粥！多喝点！”米娅笑了笑，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喂他。

　　狄克也没多想，他很享受女儿喂他吃饭的时光。吃完，米娅板着脸要他躺下睡觉，他是不敢违抗女儿的，乖乖地躺下。米娅收拾了一下餐桌，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到了楼下，她直冲厨房，“黛西！”

　　黛西正在洗餐具，看到米娅来了，顿时笑逐颜开。她很喜欢米娅，觉得与她很投缘，也不觉得她很难伺候。米娅只是被宠坏了，有些任性刁蛮也是理所当然的，积累的经验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和米娅打成了一片。

　　米娅将手里的碗递给她，“爸咪说你是个好女人哦！”

　　黛西听了差点把碗给摔了，又惊又喜，“他真这么……这么说？”

　　“嗯，我不骗你，他真是这么说的！”米娅显得兴高采烈。

　　黛西转身，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拼命地刷着碗。

　　米娅见了，笑得很贼，用手肘蹭了蹭她，“你是不是喜欢爸咪？”

　　黛西一僵，脸红得就像个新鲜的柿子。

　　“我就知道……你看爸咪的眼神很不一样！”她像个爱情专家似的说道。

　　其实她老早就发现了，只要爸咪在，黛西就会脸红，说话也会结巴。黛西不敢回答，只能继续刷碗。

　　米娅自顾自说道：“爸咪好像对你也很有好感，依我看，你不如去表白吧！”

　　表白？！黛西惊了一下，手里沾着洗洁精的碗没拿稳，滑出了手，直接摔在了地上。哐啷一声，她急忙蹲下身，去捡碎片。

　　米娅看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笑道：“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只是有点不确定，但见米娅很开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米娅疑惑问道。

　　“你的母亲……”虽然早逝，但毕竟是她的母亲，很多孩子都很介意自己的父亲再婚。

　　米娅明白了，“不介意啊！我从小就没见过妈咪，最多就是看看照片。虽然爸咪很爱妈咪，可是她去世那么久了，将来要是我出嫁了，哥哥们也结婚了，爸咪一个人多可怜。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但黛西你不一样！”她从黛西身后搂住她，“我喜欢黛西，黛西很温柔，就像妈咪一样！”

　　她从小就没有母亲，虽然哥哥和爸咪都很宠她，卡尔叔叔、决叔叔、娜娜阿姨他们也宠她，但小时候她仍渴望上下学的时候是母亲接送，也想像很多孩子那样，在放学后，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甜甜圈。安迪哥哥说，妈咪很会做菜，甜甜圈更是做得一级棒，但这些她都没有经历过，对母亲的印象除了照片，只有录像带。母亲在死前录下了对他们的叮咛，但那些都是冰冷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其实她一直渴望有一个妈咪，真正的妈咪，能拥抱她，能听她的心事，能为她做喜欢吃的菜，直到黛西出现了，这一切都不再是梦。她真的很喜欢黛西，若是黛西做她的后母，她觉得非常开心。

　　黛西听她这么说，心里也很高兴，但她还是担心，“你父亲仍然很爱你的母亲！”

　　“我知道，不过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你那么好，一定可以的。再说了，我喜欢的，爸咪也一定会喜欢，只是他最近心情不好，等过段时间，我帮你，一定行！”

　　黛西心动了，她清楚这个男人有多疼爱他的女儿，或许……或许……

　　米娅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了，又加了一把劲说道：“我会教你怎么做的，比如爸咪喜欢什么运动，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喜欢喝什么酒，还有牛排要几分熟。对了，还有最喜欢的小说是哪一部……”

　　黛西看着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的米娅，觉得心头暖烘烘的，冲动地抱住她，柔声道：“米娅，你真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

　　若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她发誓，她会把米娅当做亲生女儿那般对待。不，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后，狄克已经能下床了，只不过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康复。只要不打架，他绝对没任何问题，他想第一时间投入WFP的工作，但是被米娅又哭又闹地阻止了，他对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顺着她的意，在家里闲着。休息的时间里，米娅总是要他带着她和黛西出门，有时候是逛商场，有时候是看电影，有时候是公园野餐，但每次一起出去，回来的时候总是他和黛西两个人。他可不蠢，几次之后，他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她竟然在撮合他和黛西。一明白，他火气都上来了，顿时觉得这个女儿真的被他宠坏了。

　　今天也是如此，米娅死拖活拖地拉他出门，他本来很想训她一顿，但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实在很难拒绝，只想着，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他准备紧紧盯着米娅，绝对不会让她半途开溜，但是米娅远比他想象的狡猾，竟然借着去更衣室试内衣的机会，又给她溜了。他臭着一张脸站在精品内衣店里对着黛西，他真的生气了！

　　他转头就往外走，根本没有顾及黛西的感受，他也不需要去顾及，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黛西的印象很好，那么现在他对她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他或许该开除这个保姆。他跨着大步离开，黛西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但是他走得很快，她差点跟不上，只能小跑前进。她能感觉到他生气了，心头隐隐不安，她一直都很想告诉他她的心意，只是没有勇气。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对着他的背影呼喊道：“霍尔德先生……”

　　狄克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他的表情很可怕，阴沉沉地看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有着对她的不屑。她觉得很难受，也很委屈，她不过是爱上他罢了。

　　“想说什么？”狄克冷冷地开口。

　　他冰冷的话语像一把利剑插进了黛西的胸口，她僵直了身体，惨白着脸，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冷漠地与她保持着距离，眼神之中完全没有丝毫感情，仿佛已将她驱离他的世界之外，不，她根本从没走进过他的世界。她有些不甘，有些愤恨，难道她还比不过一个死了十六年的女人吗？

　　女人的不甘和愤恨，永远都是最好的催化剂，让她的勇气倍增，她握紧拳头，开口道：“我……我爱你！”

　　她说了，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却是用乞求的口吻说出去的。狄克的脸瞬间阴沉。

　　黛西颤声道：“我……不敢有其他期盼，只是想……只是想告诉你……我……我……”

　　“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冰冷的声音骤然在空气里响起。

　　黛西看着他，他的决绝，让她的勇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狄克依旧冷漠，连扶她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将她抛下，大步离开。坐在冰冷的地上，黛西只觉得寒意遍身，眼前是一片黑暗，温热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来往的行人从她身边走过，用异样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在她周围筑起一道冰墙。她紧紧地抱着自己，泪雨滂沱，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更没有勇气站起来逃开这寒冷又纷乱的一切。

　　另一边，狄克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甬道上，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被吓到了，他看起来不像个活人，更像个幽灵，走过的地方都像是冻结了。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庆，又是午餐的时间，停车场里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他决定立刻开车回家，和米娅好好谈谈，必须让女儿明白，他所爱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母亲，他对她的爱永远都不会变。

　　还未到车旁，他便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黛西，立刻回头，如果她还不明白，他不介意再说一次，他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回头的一刹那，映入他眼帘的是这一生最爱的一个人。

　　悠！

　　千色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看到他好好地站着，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捂着腰侧的手悄然放下，那里受了伤，被子弹擦到，已做了处理，并不碍事。她太心急也太鲁莽，在昨夜偷偷闯入了WFP，她知道WFP有留存所有警员的档案，即便是已死亡的，也不会销毁。她夜闯WFP便是为了拿到慕容悠的那份档案，里面会有慕容悠绝不可能和他人相同的指纹和视网膜模板，只要比对一下，她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慕容悠。但，她失策了，前一次无意地闯入，让WFP的保安级别提升了，又没有黑羽的辅助，她差点被抓到。逃跑之际，她中了枪，所幸她身手敏捷，只是擦到了一下。好不容易摆脱追兵，躲入停车场废弃的工具室，她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打算等到天明再回去。但逃跑用去了太多精力，一放松，她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却在这儿遇见他。是命运吗？

　　狄克从看见她的震撼中醒转，从未想到还会与她再见面，加上这次，她和他只见过三回，除了知道她是儿子们的老师外，其他一无所知，连她的名字他都不知道。是擦肩而过，还是点头寒暄了再走？

　　不仅他在想，她也是。前两次的相遇，第一次他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第二次是顺手帮忙打发了纠缠她的色狼，这一次……千色想到自己昨晚的行径，他是WFP的元帅，不可能不知道昨晚夜袭的事，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是来抓她的？千色的脸色顿时一白。

　　狄克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看到她脸色发白，还以为她怕他，想想每次见面他都没给过她好脸色，她怕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本想就这么走了，转念又想她是儿子的老师，过几年等米娅高中毕业升上大学部，她又会变成米娅的老师，身为家长若和老师的关系太僵，似乎不利于孩子的学业。他决定和她打个招呼，若她过几年真成了米娅的老师，不管愿意与否，恐怕还会和她见面。但怎么打招呼，她姓什么又叫什么，他完全不清楚。

　　千色僵硬地站在原地，唯恐他已知晓了她的身份。不过若是他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应该不会单独一人出现在这里吧，她也笃定昨晚没有留下什么可寻的线索，心里少许安稳了些。

　　“你好，霍尔德先生。”她状似轻松地向他打招呼。

　　狄克颔首，她的开口免去了他的尴尬。两人正打算擦肩而过，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时，一声枪响在空气里爆开，狄克下意识地冲到千色身边，将她的身体压低。在纽约，枪支很容易入手，持枪抢劫或是杀人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但也不是经常有人能碰到的，显然今天他们很倒霉地碰到了。

　　枪声噼里啪啦地在耳边响起，尖叫声从车库的另一头由远而近，看样子他们是遇到了抢劫。很快几个劫匪背着抢来的大包小包进入车库，一辆轿车歪歪扭扭地冲到他们跟前，他们争先恐后地上车。其中一个兴奋地掏着包里的现金，可能脸上的面具太碍事了，他摘了下来，好死不死让千色和狄克看到了。这里是车库，本来就没什么人，现在虽然是白天，但在中午用餐的时间，基本上不会有人。劫匪恐怕也是知道这个时间车库没人，才敢把车停在这里，他们两个大活人，很快被劫匪发现。

　　狄克懊恼于身上没有武器，且伤势未愈，千色虽然对这种事并不害怕，但自己也不好出手。劫匪通常都是亡命之徒，自己的脸被人看到了，以后都别想出来混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目击者。一看到劫匪将枪口对准他们，狄克和千色立刻做出了反应，迅速躲进车后躲避子弹。没有武器的两人只能靠敏捷的身手来闪躲，所幸这里有很多车，反正不是自己的，无所谓心疼，但躲不是办法，劫匪是铁了心要他们的命，以纽约的治安情况，发生这等劫案，警察很快会到。警察的确到了，并迅速地包围了大楼，谈判专家开始用大喇叭劝说劫匪出来自首，但十个劫匪十个不会这么轻易出来。

　　“你个蠢货！”劫匪中的一人开始大骂摘面具的同伴。

　　轿车已经来不及冲出去了，他们只能下车，这时候也顾不得劫来的东西，不被抓才要紧。这种时候，人质就成了最好的筹码。

　　商厦里的人早在抢劫发生时就逃命去了，哪还有人会傻傻地留下？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谁还会跑到车库开车逃走，早就靠两条腿跑路了，这个车库绝大多数区域是自动车库，为了减少占地面积，许多车都是在库外通过传送带运进来，一辆辆叠起，取车也是在外头，只要刷一下停车时拿到的停车卡，车辆就会被电脑系统识别后自动送出去。只有小部分地方是旧式的车库，恰巧就是现在这个位置。劫匪当然不可能用自动停车取车设备，商厦又在闹市区，在外头等车接头，上了车很难逃跑，但是这座车库却不同，出口是人很少的单行道，他们已经演练了多次，没想到今天会失手，车库里除了他们就只有狄克和千色，无疑是现成的人质。

　　千色和狄克都很冷静，一个是杀手，一个是WFP的元帅，面对这种阵仗也就骂几句脏话而已，如果身边有武器的话，他们早冲出去了。可是现在面对五个持枪劫匪，狄克还受着伤，要脱身恐怕有点困难，又是在停车库，手机信号全无，也没法让人来支援，只好想办法尽量拖时间。狄克看向躲在不远处的千色，刚才乱枪扫射，他们分别躲到了车后，离得不远，他不清楚她这个在职教师是属于哪一类的，圣米德兰学院的教职人员有文职的，也有非文职的，她是哪一类？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她擅长什么？

　　千色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虑，“我是前FBI。”

　　这个假造的身份，现在看来真是好用到不行，届时就算她使出了看家本领，也有了理由，当然她不会明目张胆地使用左手，暗地里使用一下总是可以的。狄克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应付得来。他用手打着行动暗号，国际通用的，她自是清楚。她点头。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只能智取，将劫匪逐个击破。这就需要诱饵，这等危险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女人做，狄克率先冲了出去。

　　千色翻滚到另外一个位置，好掌握敌情。看见他突然出现，劫匪不管不顾地开枪扫射，也不担心子弹会浪费，这正是狄克要的。他躲得很及时，但也吃力，动作幅度很大。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到可以激烈运动的程度，很快腹部的某个伤口在扯动下渗出了血水。

　　千色已经找到了最有利的位置，跃上车顶，扑向前头的一个劫匪，左手击出，恐怕那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千色对着车道上的反射镜比出一个暗号，狄克能看到——很好！

　　狄克喘了一下，还剩下四个。他躲在一辆车的后面，往外看去，搜索劫匪的身影，找准一个，发现已经落单，立刻追了过去。他是搏击高手，劫匪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被迅速制伏，他也获得了武器。有了武器，他这个神枪手已不用再当诱饵了。枪声又开始响起，千色也拿到了枪，劫匪还剩下三个，很快便能解决。她刚想从一个劫匪背后袭击，突然看到了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她愣了一下，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女孩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着手里的布偶，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刚才劫匪抢劫时和父母失散了，所以跑到了车库，躲到自家的私家车旁边。她不能让劫匪发现她的存在，但小女孩因为劫匪的接近吓得尖叫着冲了出来，千色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这个孩子。劫匪发现了她，枪口立时对准她，她抱住小女孩，一个翻滚，惯性使然，左手猛地碰在石柱上。她痛得冷汗直流，没有骨折，但至少是骨裂。

　　狄克察觉到后，立刻过来救人。小女孩的出现打乱了原本完美的计划，随机应变是每个干探必备的素养，但突发事件下很难立刻将打乱的阵脚平复。小女孩因为惊吓根本分不出好人坏人，对于她而言，只有坏人才会拿枪，她尖叫着挣脱千色，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

　　“不要！”从反射镜里千色能看到躲藏在不远处的劫匪。

　　这时狄克从另一边跃过来，将小女孩推开，但劫匪的枪已对准他，并扣动了扳机。

　　千色惊见，脑中有个画面与眼前的一幕重叠，那种失去心爱之人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她扑了上去。

　　狄克没想到她会扑过来挡住自己，想推开她。咔嚓！扣动扳机的声响，清晰得仿佛死神的号叫，但子弹冲出枪膛的声音没有响起。

　　“Shit!”劫匪没想到子弹用光了，将枪扔在一边。

　　狄克和千色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身后另一个劫匪却将枪对准了他们。两人只好束手就擒，被捆上了车。幸运的是小女孩吓昏了过去，又被狄克推到了角落，劫匪也就没顾上，先将他们两人逮住做人质再说。

　　劫匪死了两个，剩下三个，还劫持了两个人质，警察也不敢随便乱动，狙击手在高处趴着，但劫匪所选的地方有遮蔽物，让狙击手无从下手。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援，一辆车冲了过来打乱了警察的包围，他们顺利地逃了出去。逃亡当然不会选城市中心，他们直奔郊区而去。狄克腹部的伤口已经裂开，千色的左手也伤了，要反抗恐怕有点难。劫匪开了很久的车，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他们应该是老手，等车停了，话也不多说，直接把两人打昏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狄克惊恐地发现，两人竟然还在轿车里，但被活埋了。这毁灭证据的手段非常残忍，却不得不说很高明。找不到人质和车子，就算出动最优秀的CSI（犯罪调查小组）也没用。这帮劫匪故意不杀他们，只是活埋。他们认为狄克二人打乱他们的计划，还杀了两个伙伴，活埋他们才是最好的惩罚。

　　狄克喘着气，不知道昏了多久，车内的氧气已经开始稀薄。千色也醒了过来，呼吸的不畅，加上左手的疼痛，让她的意识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狄克抬腿踢向车顶，他需要通过声音判断被埋了多深，腹部的伤口被扯得更大，血再一次渗出。

　　千色闻到血腥味，借着车内的阅读灯，看清了他汩汩冒血的伤口，“别再动了！”

　　狄克吃力回道：“死不了。”

　　他掏出手机，希望能有信号，却发现没电了，恐怕是在车库枪战的时候磕到了。活埋他倒不怕，他的手机里有GPS芯片，即使没电，GPS随时都能检测到他在哪里。问题是卡尔他们并不知道他被活埋了，如同上次车祸那般，总要提醒一下才行，否则恐怕要过个二十四小时，他们才会想到用GPS来找他，车里的空气可支撑不了那么久。

　　千色觉得和一头蛮牛对话，是讨不到好处的，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氧气。她开始翻找能用的东西，工具箱里有把小刀，她拿了过来，扎向方向盘里的安全气囊，里面储存有空气。

　　一吸入不算新鲜的空气，两人顿觉好受了点。车上除了气囊就是轮胎有空气，但他们被活埋了，碰都碰不到轮胎。除此之外还有后备厢和备胎。千色在狭小的空间里移动，或多或少和他会有肢体上的碰触，车内很热，她脱了身上的外衣，仅仅穿着一件运动小背心，为的是减少出汗防止自己脱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小背心的关系，她看起来好娇小，好纤细，性感得让人喷鼻血，那修长的腿也显得分外诱人。他呼吸一顿，吞咽的动作更是变得十分困难。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让男人无法抗拒的尤物。本来这种事应该他来做，但他块头太大了，这狭小的车厢还是她移动起来比较方便。

　　大多三厢五人座的轿车，后座都是四六拆分的，放倒一边的靠背，便可直通后备厢，备胎便放在后备厢里。千色不仅找到了备胎，还发现了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酒，以及苏打粉。

　　看来这些绑匪在车里留下了点好东西。这算不算天无绝人之路？有水，人便可在没食物的情况下活七天，但他们即使有了水，也活不到七天，车内的氧气最多只能供他们呼吸四个小时，或许更短。靠他们自己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靠地面上的人挖他们出去，要活，他们必须让人知道他们被埋在哪里，但要怎么通知？

　　她身上没带手机，就是带了，地下哪会有信号？脑子里的芯片虽然能让组织里的人知道她在哪，但除非有人发现她失踪了，否则根本不会有人查询，黑羽制作的能检测生命体征的耳环她因为夜闯WFP也没有戴，靠人救希望实在不大。

　　狄克喝了点水，精神有所好转，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他看向千色，经此一役，倒是对她有了那么点了解。她身手很好，做老师太可惜了，最近WFP的案子很多，正好缺人，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加入？反正他是元帅，破格招人也没什么。这个念头一起，他又觉得不合适，要他今后在WFP成天看到这张脸在眼前晃，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千色正在思考要怎么让人来救他们，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健壮的胸膛，尽管一部分沾染了血，显得触目惊心，但也因为沾血的关系，布料贴上他的皮肤，将肌肉线条完美呈现，十分性感。她联想到了以俊美著称的阿波罗，不，或许阿波罗还比不上他。她又惊又气，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胡思乱想，慌忙用手里的矿泉水浇上自己的头。

　　“你干什么？！”狄克震惊于她竟然浪费水，将她手中的矿泉水夺了过来。

　　千色也发觉了自己的荒唐行为，但已是浑身湿透。水，在某些时候，能让女人变得万分性感。看着她，狄克嗓子哑了，半句责骂的话也吐不出。空间太小，沉默只会让两人越来越尴尬。空气又少了些许，并且越来越热，两人出的汗比任何时候都多。狄克捂住腹部向仪表盘前倾，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抽了一口凉气。

　　“做什么？”千色扶住他。

　　狄克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想到个办法！”

　　喇叭和无线电，是每辆车的标准配置，把喇叭的热电阻丝和手机连在一起，然后通过无线电他们便能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发短信。这种野战时才会使用到的技术，不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狄克想自己动手，但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失血太多，又缺乏空气，做起事来显得极为吃力。

　　千色自告奋勇道：“我来吧。”

　　“你可以？！”狄克有些不信。

　　千色接过手机，准备用行动证明。她的左手很疼，勉强能支撑，这活很精细，对机械的构造也需要很熟悉。她仔细将手机里的电池取下来，露出里面的电路线板，因为缺乏工具，只能用小刀拧螺丝，专注得连额头的汗都顾不得擦拭。

　　猛然，额头上抚上一只大手，她僵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了。狄克原本是看着她操作，却不知何时变成了看她的人，精致的五官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心中的冷意瞬间消散。一生只爱过她一人，却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失去了她。那种悲痛，无论多少年都无法抹去，却是过一天，便深一分。或许是空气稀薄的关系，狄克开始神志不清，像回到了过去，当那细密的汗珠滑落时，他不禁拨开她的细发，为她轻柔地拭去。

　　“谢谢！”千色不敢看他，手里动作也没敢停。

　　她的话惊醒了狄克，梦境陡然破碎，他慌忙抽回手。

　　千色将喇叭里的热电阻丝拧成两根金属线，以便接上手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有救了，车用电流是12伏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手机的电路线板烧毁。他们发短信的速度必须够快。不过，狄克早已想好了对策。SOS！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地形容现在他们的处境？

　　千色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递给他，一接上电源，狄克的手指便飞舞起来。稍后，啪的一声，手机被烧毁了。两人松了口气，确定短信已经发出去了，接下去，他们只有等人来救。等待是漫长的，漫长得两人几乎失去了希望。空气越来越稀薄，两人昏昏欲睡。狄克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感觉到千色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想救她。他用力凑过脸去，把肺里仅有的空气通过亲吻过给她。

　　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亲吻让千色从昏迷里醒转，当看清狄克的脸时，她顿时一个激灵，猛然推开他。狄克已经没了意识，倒在一边，处于半昏迷状态。

　　千色捂住唇，有片刻的呆愣，看见狄克的模样，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个人必死无疑，她得赶快想个办法弄点氧气出来。她慌乱地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视线突然落在座椅上的电池上，那是狄克手机里的锂电池，刚才为了连接热电阻丝，特意取了下来，她顿时一喜，手脚并用地爬到后备厢，她记得那里有苏打粉。苏打粉就是碳酸氢钠，若是和锂发生化学反应的话，便能将二氧化碳转化为氧气。她用刀子割开锂电池，撒上苏打粉，再往里倒入些许矿泉水。接着，二氧化碳转化为氧气，绝对新鲜的氧气。恐怕绑匪自己也不知道用来制造苏打水混酒饮用的苏打粉有这种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