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殷红的血

　　狄克背上已染血一片，腹部还插着几把匕首，那些匕首被捅进去时，他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只是狠狠地瞪着伤他的人，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拔出匕首便被他扭断了颈子。他拔出匕首，殷红的血从身上飞溅出来，落了一地，像是一片片的血色花瓣。他脚下踩着的是自己的血，也是敌人的血。他踏上前一步，伸手又抓住一个敌人。蓝眸中的厉色，吓得那人一阵哆嗦，根本无力对抗，怔愣时颈上便传来一声脆响，脑袋无力地歪至一旁。狄克放下手，手上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红，眼里的杀意没有半分消减，反而越来越浓。

　　两人像是不死之身一般，无论怎么攻击，都不倒，不逃，不避。他们真的是人吗？

　　面对这样的怪物，再绝情的杀手都会感到害怕，明明他们已经身负重伤，为什么就是不倒下？为什么？！

　　终于有一个人开始害怕，大叫道：“怪物！”

　　战场上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怯懦，便会渲染成巨大的恐慌，感染身边的同伴。他们开始不敢再下手。

　　冷玄和火焰见状不妙，立刻攻向狄克和安德鲁。

　　“滚开！”狄克吼叫，狠狠击中火焰的腹部。

　　“滚！”安德鲁狂吼，一掌劈在了冷玄的右手上。

　　火焰想要催眠他们，但他们的眼睛已经对不准焦距，连他长的什么模样估计都看不清，火焰根本无从下手。这两个男人，到底为了什么如此疯狂？

　　“够了！”远处的门扉被打开，伊恩从里头走了出来。

　　堡垒里只有他一人毫发无损，不染半点血色。尽管狄克和安德鲁不认识他，但出于直觉他们已经知晓他是谁，伊恩，这一生最恨的一个人。

　　伊恩冷笑着斜睨他们，伤成这样，还以为能杀得了他吗？蠢货！

　　“把他们捆起来，他们是最有价值的人质。”他抽出袖中的手帕捂住口鼻，仿佛他们是散发恶臭的软体动物。

　　“呸！”待他一走近，被蜂拥而上的人制住的安德鲁和狄克同时朝他喷出一口血水。

　　伊恩恼怒至极，一脚踹了上去，不是狄克，是安德鲁，要让WFP交出土耳其王妃，显然安德鲁的价值没有狄克大。

　　安德鲁闷哼一声，他已经不起这样的重踹。他可以感觉到，疼痛似无形的利剑来来回回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从心脏到指尖，每一分每一寸都痛楚难当。纵然惯于隐忍，此时此刻，他终于流露出痛楚之色。他眼冒金星，根本看不清伊恩的长相，但仍死死盯着他。

　　伊恩不再多做停留，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安德鲁和狄克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强烈的恨意让他们不容许自己失去意识。

　　安德鲁口鼻中涌出鲜血，喘息也开始急促，他看向狄克，虽然也受伤颇重，但比起自己好上一些。脚下忽然一软，他硬是撑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到了尽头。

　　他和狄克奋力挣脱抓住他们的人，冲出包围圈。有太多人挡在伊恩身前，他们根本靠不近，愤恨之余只能寻找其他出路。他们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一个电梯，立即向它跑去。他们需要时间来恢复体力，哪怕几分钟也好。

　　安德鲁跟在狄克身后，蹒跚的步伐下是不停流淌的血，如一路盛开的繁花。只能到这一步了吗？不容许自己有这样的念头，但身体的冰冷让他明白，他到极限了，连呼吸都是艰难的。白乌鸦的人就在身后，仅有几步之遥。进了电梯，恐怕来不及关上门，他和狄克便会被活捉。到时，还有谁能为她报仇？不可以就这样妥协，至少他可以再做一件事。他定了定神，身形微动，嘴角浮现一丝奇异的笑容。

　　“狄……狄克……”他的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

　　狄克仍是听到了，头靠向他这边。

　　安德鲁也凑了过去，“答应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的眼神是涣散的，若不是狄克靠得近，他根本找不准方向，身上的神经像是缓慢地在断裂。狄克满脸血污，眼睛却雪亮，不禁疑惑他这句话的意思。安德鲁望向伊恩渐渐离去的背影，竟然如此遥不可及，明明就在眼前，他却够不着。他喘了一口气，一只手悄然移到背后，那里藏着一把枪，是他贴身的武器，将它塞进狄克的手心。

　　狄克吃惊地瞪大了眼，“你……”

　　安德鲁的笑容绽放，却如繁花凋零般脆弱，年少时的他也曾这么笑过，但却无人怜惜，太多的肮脏最终将这笑容遮盖。狄克惊骇地望着他，只见他的眼角与唇边，都流淌出来殷红的鲜血。安德鲁纵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抬起修长白皙的手，在眼角轻轻一抹，入眼的血色，令他顿时笑起来，像是一种调侃。

　　他低声道：“我总是……输给你……”

　　狄克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安德鲁根本不可能会承认输给自己。他想干什么？

　　正当他惊疑莫名时，安德鲁将他用力推进电梯，自己却站在门外，按下关门键。狄克想伸手抓住他，终是什么也没抓住，门悄然合上，电梯开始上升。

　　“安德鲁！”电梯里狄克拍打着门，胡乱按着键，却无法让电梯停下。

　　安德鲁挡在电梯门前，将先来的几个人用身体挡下，再狠狠推离，等电梯上升了一段时间后，他松了一口气，再不反抗，无惧无怕地站在原地。他的灰眸被血染得通红，身形没有一丝摇晃。他从敌人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那么狼狈。他想要抹去脸上的血迹，抬起的手上也流出了鲜血。他忍不住笑了笑，仿佛眼前的敌人不存在似的。然后，他跨出一步，无畏至极。又踏出一步，面容安宁。

　　他一眼扫向挡在前头的敌人，不过是一眼，却让人感到沉重的压迫感。那仿佛是帝王一般的睥睨，倨傲，深邃。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他还在朝前走，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那血印如此刺眼，又如此凄厉，竟让人不忍再伤他。这样的男人，不该被折了骄傲。

　　伊恩回头，惊诧于所有人竟放任安德鲁向自己走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吼道，灰蓝色的眸子尽是杀意。

　　安德鲁只差几步便能碰到他，却越走越慢，身后洒落的是他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两人隔了几步相对，伊恩见手下不听命令，早已扭曲了脸孔，再美，也像恶魔。

　　即使生命已如拈着稍一用力便会碎裂的雪花一般，安德鲁也仍像君临天下的王一般站着。他笑，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算再看到瑰丽的色彩从自己的世界内慢慢淡去，仍然只会余下令人哀伤的素灰，仍然在黑暗里寂寞终生，心底依然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

　　猝然间，他狠辣无情地朝伊恩发出攻击，只求同归于尽！却在一刹那，一道虚幻的身影阻碍了他。AKA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他面前。

　　安德鲁身子一震，他清晰地看到一个深深镌刻在心底深处的倩影，如白莲般圣洁。在她的身后，姹紫嫣红的花朵盛开，将世界幻化得七彩耀眼，她正在朝他微笑，笑得如此真实。

　　他想，一定是她的衣服颜色太刺眼了，他才会停下脚步。他想，一定是她的笑容太美好了，他才会忘了要杀死仇敌。他想……

　　AKA轻轻抬起双手，身边的线缆无情地穿过他的胸口，喷洒出血红色的流光。没有痛，没有悲，他只看到她在眼前，幻化成凝固在心底的永恒。血洒落在他俊美的脸上，他带着满足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倒下……

　　血色纷飞，那抹笑容久久不散，满足，安详，无悔无怨……与那鲜红得几近灿烂的血光，组成了最后的镇魂之曲。

　　“不！”

　　凄厉的嘶吼从堡垒的门口传来，卡奥利惊白了一张脸，跑在了最前头，身后是卡尔、娜娜等人。顾不及自身可能被白乌鸦的人在顷刻间扫成马蜂窝，眼前浮现出安德鲁和狄克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他们赶到了，不过情形却不是预计的那般，原想八老没给出详细地址，安德鲁和狄克会找一阵子，他们便有时间在两人自寻死路前阻止。没想到一路上全是死尸，显然狄克和安德鲁已经闯入了白乌鸦的老巢。

　　卡尔急得眼睛都红了，没想过狄克会和安德鲁联手，更没想过他会把出生入死的伙伴晾在一边，自己去报仇，等萨鲁和阿尔缇妮斯来通知时，他恼得差点和萨鲁打起来。

　　卡奥利和三胞胎一听闻，便想救人，好在阿尔缇妮斯事先有准备，将四个小子给挡了下来。既然狄克和安德鲁已经先行一步，他们自然要帮忙，人手便成了最大的问题。

　　卡奥利和米修立刻召集了安德鲁在纽约的部下，不多，也就三十来个，若不是时间不允许，米修铁定会把在芬兰的部下一起唤过来。阿尔缇妮斯和萨鲁是土耳其皇室，身边的护卫也有十来个，他们在阿尔缇妮斯的命令下也加入了进来。安德鲁本就是贩卖毒品和军火起家的，因此武器这块他们暂时不用担心。但是眼下的这些人真的足够和白乌鸦火拼了吗？

　　可惜加陵罗离纽约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否则若有猎鹰旗相助，也不至于担心人手不够。WFP总部的人也被AKA屠杀殆尽，就算可以无条件要求各国支援，可现在这种情况没法求援，只能靠他们自己。

　　偏偏这时候，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米娅！

　　谁也没想到她会出现，身后还跟着夜惹欢。欧阳决气得直跳脚，他和夜惹欢竟然有了感情，虽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已是热恋情深。他也瞒得太好了，连个动静都没有，要不是出事了，恐怕其他人还会继续蒙在鼓里。

　　欧阳决知道此次去白乌鸦老巢凶多吉少，忍不住想听听夜惹欢的声音，本不想透露，但女人，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直觉很准，逼问了几句，他想瞒也瞒不住。她知道无所谓，但米娅和她在一起，什么都偷听到了，结果米娅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小丫头是夜家的掌中宝，夜惹欢怎可能不保护，也一同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凯洛贝罗斯。这下人都到齐了，一个不缺。

　　无论狄克还是安德鲁，对米娅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人，她听到两人去送死，拿着枪就往外冲，欧阳决他们只好带她一起来。

　　现下，他们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八老带领，另一路则是阿尔缇妮斯领头。他们来的时候，八老已在路口等候多时。他不说，卡尔也知道情况有多糟糕，但他对狄克和安德鲁很有信心，毕竟他们都是厉害人物，没想到一闯入会是这样的情景。

　　安德鲁重伤倒地，而狄克……他在哪里？！卡尔四下寻找，偏偏不见人影，心便凉了一截。

　　另一边，卡奥利因为安德鲁顾不得其他，要不是身后的卡尔和三胞胎为他护驾，他连安德鲁的衣角都碰不到。

　　安德鲁已是弥留之际，望见卡奥利，硬是没将最后一口气咽下，一时认不出他是谁，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香？”

　　“父亲，别说话，我马上让米修叔叔救你。”卡奥利握住安德鲁沾满鲜血的手，转头朝身后急呼，“米修叔叔！”

　　米修还在堡垒外，身上的伤让他很难像卡尔等人一般迅速地冲进去，趁着守卫和自己人正打成一团，他往嘴里扔了几颗止痛药。一听到卡奥利的惊呼，他的脸便是一白，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飞快地冲了进去，卡尔等人已为他清了一条路出来，他立时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安德鲁。

　　他慌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过了去，他跪倒在地，“安德鲁？！”

　　“米修叔叔……”卡奥利哽咽着，握在手心里属于安德鲁的手冰冷得让他害怕。

　　米修双眼充血，忍住不让泪滴落，他是医生，看到那些伤口便知安德鲁是什么情况，但他不会放弃，只要安德鲁还有一口气他就不会放弃。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医疗物品。安德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喷了米修一脸，他惊得双手颤抖，连针管都拿不住。

　　“米……米修？”安德鲁虚弱地唤道。

　　米修握住他的手大喊大叫，“我在，我在！”

　　“照……照顾……卡……卡……奥……咳……咳……”安德鲁不停咳嗽，喷出的血水更多，他胸口被刺穿的伤口因为震动涌出鲜血。

　　“不！我不照顾他！他是你的儿子！凭什么要我照顾？凭什么？”米修嘶叫着，另一只手狠狠地捶着地面。

　　安德鲁张嘴，但已经说不出话来，手无力地垂落。

　　米修面目狰狞，对着安德鲁不停地咆哮：“你不是想杀我吗？来呀，杀我呀！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咽气，我明天就把卡奥利捆起来做实验，什么人体实验，我一个个试。”

　　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满脸都是泪。他不肯放弃，不停地帮安德鲁止血包扎。

　　卡尔本不想打扰米修，但是眼下这种情势，容不得他情绪激愤，“卡奥利，还愣着干吗？想办法把安德鲁挪过来。”

　　他们离白乌鸦的人太近，自己已经努力反击，要是敌人再逼近一分，他们三个都得死。

　　伊恩被白乌鸦的人护在最深处，冷眼睥睨，他们还是来了，不过……土耳其王妃呢？

　　八老与伊恩对上眼，悲痛至极，“你还要再错下去吗？”

　　“错？”伊恩冷哼，脸上只有鄙夷，“我错在哪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怀特家族报仇！”

　　灭族的是他们，帮凶是那些无知的人。不管过多少年，那些人也不会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错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们！

　　“狄克在哪里？！”八老心心念念的是狄克的安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安德鲁还在这，不管这两人的关系有多差劲，狄克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三胞胎正因为找不到狄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八老的质问，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有了共识。凯文和修伊掩护，安迪像风一样掠过所有人，朝伊恩袭去。伊恩冷眼相对，半分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安迪差一点就能擒住他，眼前却飘来AKA，挡在他前头。他一骇，即使明知它是个影像，穿过去就好，但那张与母亲相似的脸硬是使得他刹住脚步。

　　“妈咪？”他无法漠视这张脸。

　　“敌人！确定！攻击！”

　　机械的声音传入三胞胎耳里，刺得心撕裂一样的疼。

　　“安迪，小心！”卡尔一眼瞥见了AKA身旁如蛇一般的电线，它们即将刺穿安迪的胸口，立刻扑过去，将安迪推开。

　　安迪的脸上满是泪痕，倒在地上，呜咽着号叫：“浑蛋，浑蛋！”

　　卡尔见他没受伤，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斥责，“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就算为了报仇，这种不要命的做法也绝不可取。

　　凯文和修伊将安迪扶起来，面对挡在伊恩身前的AKA，内心激烈挣扎。它不是人，它不过是个影像，不过是个像母亲的影像，他们不能被这张脸所迷惑。

　　伊恩狂笑不止，AKA已被自己重新洗过脑，不再会有慕容悠的感情。这些人想报仇，也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八老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他根本已经没有了人性。

　　“伊恩，你把狄克怎么样了？！”八老喝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狄克的下落，就算他死了，也要见到尸体。

　　“哼！”伊恩重重哼了一声，对于八老的质问根本不屑回答，“他是死是活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你们会一起死。我问你，土耳其王妃在哪里？”他的目标是那个女人，这些人对他而言根本与蝼蚁没有区别。

　　八老一骇，心里惊疑不定，他为何会突然提及阿尔缇妮斯？

　　卡奥利和米修这时已将安德鲁挪到安全的地方，米修开始为安德鲁疗伤。但安德鲁已是出气少，进气多，眼看不行了。米修快要崩溃了，什么鬼医，他连自己最想救的人都救不了！他突然想起在舰艇上慕容悠的点穴之法，立刻清醒，慕容悠是夜家的人，她虽然死了，可是夜家还有人——夜惹欢！

　　米修立刻冲出堡垒，堡垒外众人仍在厮杀，和白乌鸦的人厮杀的除了安德鲁的手下外，便是夜家的人。米娅现下和阿尔缇妮斯在一起，夜惹欢本该保护她，但在来的路上知道了慕容悠的事情，身为夜家人这仇说什么也得报，她暂且把米娅交给凯洛贝罗斯，两人都跟着阿尔缇妮斯，自己则带着护卫杀了过来。米修上前拽住正与白乌鸦的人打斗的夜惹欢，不管不顾地往堡垒里拖。夜惹欢本就讨厌他，更恨他明知道慕容悠活着却不说，害她被杀害，一连踹了他好几脚。米修为了救安德鲁，再痛也不放手，将她拖进堡垒，带到了安德鲁身边。

　　“救他，赶快！”他对着夜惹欢又吼又叫。

　　夜惹欢大怒，她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安德鲁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干吗要救他？

　　刚想出掌击昏米修，欧阳决制止了她，“别耍脾气，救人要紧。”

　　他大了夜惹欢二十来岁，相处时总会把她当小女孩看，虽是责备，语气里仍是有着几分宠溺。夜惹欢偏就吃他这一套，面对他，她就算是只母老虎也会立刻变成小猫。她红着脸嗯了一声，小女儿的娇态毕露，哪还有半分夜家代宗主的影子？

　　要不是场合不对，娜娜真想问问欧阳决，两人怎么就凑成一对了？

　　欧阳决察觉到娜娜投过来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知道你有一堆问题要问，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救人要紧！”

　　娜娜瞥了他一眼，警告道：“等灭了白乌鸦，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欧阳决笑着点头，他本来也没想瞒，不过是没找到机会说。

　　娜娜回身，又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她擅长的是爆破，对炸弹的控制精确到可以只伤一人，而不伤近身的人，也可以炸伤一群人，但是绝对不会伤到自己人。对于白乌鸦来说，她可谓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夜惹欢看着安德鲁，拧紧眉头，这人伤势这么严重，救活了也是废人一个。但是米修不管，在一旁咋呼道：“快，点他穴道，保住他的命。”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为他做手术。

　　夜惹欢不想泼他一盆凉水，但这已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我的凤指与姑姑的相比差得太远，护不了他的心脉，顶多替他止血，减少他的痛苦。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来的路上，关于慕容悠恢复了夜妖娆的能力，她也知道了个大概，也猜出了那夜夺取凤凰簪的人是谁，心里稍感安慰。夜家的传家宝不算被自己弄丢了，不过既然她死了，凤凰簪又去了哪里？她一定要把凤凰簪找回来，这也是她不亲自保护米娅，而杀来白乌鸦的原因之一。

　　她出手很快，几秒钟便将安德鲁的经脉封锁，不过这顶多让安德鲁再撑一阵子。对米修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他立刻开始为安德鲁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夜惹欢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立刻与欧阳决并肩作战。

　　因为卡尔等人的活跃，白乌鸦的人已少了半数以上，但冷玄、火焰还没死，伊恩也没有，他有AKA保护，谁都近不了他的身。众人即使联手，也敌不过AKA。它是台会杀人的机器，而且因为拟人化，将白乌鸦的堡垒当做了身体，任何地方都能出现。与它对抗，众人已经开始感觉吃力。

　　伊恩似乎不想那么快杀死他们，像玩弄猎物的狮子一般折磨着他们。

　　“土耳其王妃在哪？！”他冷冷地问道。

　　八老吐出一口血色的唾沫，拒绝回答，心中清楚他的目的，必是莎罗的复活出了什么问题。

　　“不说是吗？”伊恩眼中寒光一闪，AKA似能感觉到，立刻发动更猛烈的攻击，线缆在空中舞动了半圈，直直刺入八老的小腿。

　　八老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小腿上的血汩汩直流。三胞胎立刻上前掩护，将他拖到不容易被攻击到的地方。

　　“别管我！”八老推开安迪，拼命想爬起来，但他起不来，那条腿已然废了。

　　伊恩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吗？”

　　八老一惊，他太清楚伊恩的性子，能这么闯进来，他其实心中已有疑惑，白乌鸦的守备不可能这么薄弱。

　　伊恩脸色一变，朝着AKA命令道：“启动防御系统，把他们困在一起。”

　　AKA应道：“遵命！”

　　整个堡垒进入防护状态，各种机关都被打开，向除伊恩之外的人发起攻击。白乌鸦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AKA残杀，鲜血喷溅，像是下过一场血雨一般，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卡尔没想到伊恩会连自己人也杀，他这是发疯了吗？

　　他大吼一声：“撤退！”

　　所有人都被逼到安德鲁所在的角落，身后是墙壁，无处可逃。

　　“说，土耳其王妃在哪？！”伊恩怒吼着，一脸杀气。

　　卡尔等人冷汗滴落，面对这样的强敌，他们显得束手无策。

　　伊恩眯了眯眼，冷笑道：“看来，不杀一个人，你们不会松口。”

　　他无情地将视线扫向他们，每扫到一个便停留一下，像是在估量杀谁比较合适。卡尔将娜娜护在身后，欧阳决将夜惹欢拥在怀里，三胞胎和卡奥利则是挡在彼此身前。米修还在专注地为安德鲁疗伤，前面一大批人挡着，他和安德鲁反而安全。

　　八老拖着伤腿爬了出来，“你要杀就杀我！”

　　伊恩偏不杀他，要死，他也是最后死。

　　视线停留在卡尔身上，伊恩残忍地微笑道：“那就从你开始……”

　　“不！”娜娜拼死蹿出来抱住卡尔，“杀我！”

　　“娜娜！”

　　卡尔一把将她抱住，想将她塞回身后，但来不及了，AKA已启动激光扫射而来，眼看着娜娜就要被切成两半。

　　突然，一个影像出现在所有人身前，“你不是找我吗？我来了！”

　　全息影像看起来无比真实，正是阿尔缇妮斯的形貌，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伊恩面前。激光已收不住切割了过去，穿过影像，骤然而停。萨鲁在影像后，用利剑挡下，这不是一般的剑，而是激光剑。

　　伊恩冷不丁被阿尔缇妮斯的出现惊到，一见是影像，立刻面目狰狞，“你为什么是影像？”

　　阿尔缇妮斯笑脸一仰，若女神般轻灵，“怎么？你会，我就不可以会了吗？”

　　伊恩惊诧地退了一步，面对此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理由。

　　“要怪就怪你太自信了！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阿尔缇妮斯鄙夷道，脸上也有对伊恩的怜悯。这个男人可恨，更可怜。

　　阿尔缇妮斯的出现让本会全军覆没的卡尔等人，有了喘息的机会。不只伊恩惊讶，他们也同样惊讶她会用这种方式出现，所有人的视线朝向萨鲁。就像借了别人钱，人家还他的是草纸一般，萨鲁的脸色很不好看，说有多臭就有多臭，也就甭想他会回答了。

　　AKA和阿尔缇妮斯遥遥相对，宛若黑白两色的女神在对峙，这情景不得不说分外诡异，简直让人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伊恩面目扭曲，控制不住地颤抖，挥手让剩余的白乌鸦成员退后，在弄不清阿尔缇妮斯的用意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阿尔缇妮斯唤道：“萨鲁！”

　　不用多言，萨鲁也知道阿尔缇妮斯想问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卡尔等人，缓缓道：“除了那个叫安德鲁的，其他人……”他看了一眼八老，“其他人还能撑上一阵子。”

　　阿尔缇妮斯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真怕来晚了。伊恩死死盯着阿尔缇妮斯，想不出她为何以影像的方式出现，他可不认为除了AKA还会有另一台人工智能电脑，就算有，也要融合人脑才行。除非她侵入了AKA的系统，尽管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得不防。

　　“AKA！”他开口命令，“检查系统的设备有没有问题。”

　　“是！”AKA紧闭着双眼，开始检测。

　　阿尔缇妮斯的影像看起来很平静，但她本人不免有些紧张，她看向正努力救人的罗马斯，问道：“如何？”

　　罗马斯忙得满头大汗，“他快不行了，其实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阿尔缇妮斯蹙眉，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瞧见那人身上不断流淌出鲜血。

　　日下部拓低声道：“咳……我……还撑得住……”

　　推开罗马斯的手，日下部拓努力保持清醒，身上的剧痛令他集中不了精神，但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也要撑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伙伴。他捏紧拳头，又放开，面前是巨大的电脑设备，正是WFP里AKA的分身。

　　AKA发动无差别攻击时，他第一个赶到这里，可能因为这里是AKA分身的所在地，AKA的攻击并不猛烈。日下部拓并不知道AKA发生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是阿尔缇妮斯告知的。当AKA被慕容悠的感情所扰，伊恩停止攻击后，他是WFP唯一活下来的人，但伤得颇重，若不是受到攻击时，他躲在分身后，用它钛合金制造的机体作掩护，他恐怕也成了一具尸体。

　　阿尔缇妮斯与八老分开后，本想从另一条路进入白乌鸦来个夹击，但她对白乌鸦堡垒的结构布局一无所知。她便想到了翠，他是白乌鸦的人，必定对白乌鸦的老巢知之甚详。

　　AKA的攻击利用的是WFP本身的攻击系统，监禁人的地方可没有杀伤性的武器，只有监视系统，她相信就算WFP的人死绝了，翠也一定无事。于是，她和萨鲁、罗马斯来到了WFP的总部大楼。罗马斯会跟着，是因为她有身孕，没有一个医生随行，萨鲁说什么也不同意。

　　进来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尸体，连身为法医的阿尔缇妮斯也有作呕的冲动。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光用鼻子闻也会崩溃。好在他们来时有准备，嘴里含了一块姜，否则他们寸步难行。

　　没想到还未找到翠，便听到日下部拓的呼救声，他们将他从机器后面拖出来。他一见到阿尔缇妮斯，便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也不肯松手，她的手差点被他扯断，还是萨鲁硬把他的手扯开了。

　　罗马斯立刻进行急救，日下部拓活下去的希望不大，但他的出现让这场战斗有了一丝转机。他是WFP最出色的电脑高手，一直负责维护AKA的分身，对它太熟悉了。尽管因为主体被吞噬，但日下部拓仍是想办法启动了它。作为AKA的分身，它必定存有AKA的数据，就算不全面，起码也能在对付AKA时助上一臂之力。

　　萨鲁亲自把翠逮了过来。趁他伤势未愈正虚弱着，罗马斯给他注射了吐真剂，他说出了白乌鸦老巢的结构布局，阿尔缇妮斯开始了反击。第一步，侵入AKA，这一步至关重要。要做得滴水不漏，不能被人发现，所幸日下部拓做到了，他无愧为WFP第一的电脑黑客。

　　他在听到阿尔缇妮斯的嘱咐后，轻声地说：“我有一个很敬佩的人，是她教会我，无论多困难，作为后援，都要竭尽全力。只有这样，在战场上的伙伴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罗马斯在一旁听得直叹气，却是未语泪先流。阿尔缇妮斯没有问那个她是谁，当日下部拓拿出存储自己设计的程序的USB时，答案已经了然。那个USB已旧得褪了色，但上头的名字还依稀可见——慕容悠。那是他最敬佩的人。那时，他才十八岁，刚刚进入WFP，她是他的导师，教会他如何编写出最好的系统程序。

　　插上USB，接上电源，屏幕上立刻出现日下部拓设计的程序开启模式。侵入白乌鸦的AKA，再配上从翠嘴里套出的设备放置图，以及阿尔缇妮斯选择了最不容易发现的监视系统，第一步顺利完成。

　　他们从屏幕上看到了白乌鸦老巢发生的事，尽管前期的战斗没看到，但还是赶上了。阿尔缇妮斯也知道了伊恩不停逼问卡尔等人她的下落。原因她不知道，但她若不出现，这帮人必死无疑。她让萨鲁赶紧去救援，萨鲁自然不依，但他不去，那就是她去，萨鲁只好妥协，毕竟她待在WFP要比去白乌鸦老巢安全得多。

　　萨鲁传来到达的消息后，她让日下部拓仿照AKA形态的程序，让自己的影像出现在白乌鸦的老巢。她虽然不能像AKA一样杀人，但唬一下人还是行的，最起码让卡尔等人有了喘息的机会。她料想这会让伊恩想到可能是AKA出了问题，他会进行检测、修复，修复的时间长短，就看日下部拓能跟AKA拼到什么程度了。但他已经撑不了多久，偏偏她对电脑并不精通，否则自己上，总比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强。她冷静地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绝不可以放弃，她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这个词。

　　日下部拓咳出了一口血，手指突然指向一个人。

　　米娅吓了一跳，立刻缩在凯洛贝罗斯身后，“我……不行的！”

　　阿尔缇妮斯看着日下部拓，问道：“你想说什么？”

　　日下部拓又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她……她是慕容……慕容将军的女儿，我看过她……她的入队测验……报告，她……在……在电脑这方面……能力很强！”

　　“不！我不行的！”米娅惨白着一张脸，她进来的时候看见血海尸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让她代替他完成接下去的任务，她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她真的可以？”阿尔缇妮斯从来没有这么关注过米娅，她只知道儿子喜欢她，其他的来不及了解。